此时,我虚构了一只白鹤
它正从钓鱼矶升起,在我的凝视里
越飞越高,最终散成一团白雾
我一点也不觉得惆怅,现在从眼前消失的
未必不会在梦里回来,我们总是
过于迷恋现实的那一部分
站在佘山顶上远眺,红尘滚滚
可怜多少人被欲望的沙尘迷了眼
从兰笋山到鲤鱼石,月光斟满大地的空盏
饮悲苦岁月甘之如饴,石狮子也会烂醉如泥
我还要虚构一只舴艋舟,穿过历史的云海
去载那些尚未消散的别恨和离愁
我要说服白石山庄和二陆草堂结盟
让清高的黑天鹅和自恋的绿孔雀握爪言和
我分不清哪一缕风是现在的
哪一缕是从云间吹过来
那些消失了的,也许是换了另一个形态留下
譬如徐霞客、陆机、陆云和偶尔路过的苏轼
他们也许就是山上的一棵刺松,一丛瘦竹
亦或化身鹅卵石,铺满山脚的一条小径
浣花溪记
此刻,我虚构了一只白鹭它正从浣花溪升起,在我的凝视里
越飞越高,最终散成一团白雾
我一点也不觉得惆怅,现在从眼前消失的
未必不会在梦里回来,我们总是
过于迷恋现实的那一部分
站在万里桥上远眺,红尘滚滚
车流人流交织成一个绝望之境
从青羊宫到浣花溪,月光斟满
每一个梅花的酒盅
饮悲苦岁月甘之如饴
石狮子也会烂醉如泥
浣花溪水浊兮
曾洗过游方僧人的袈裟
浣花溪水清兮
曾洗过历朝游子的心
我还要虚构一只舴艋舟,穿过历史的云海
去载那些尚未消散的别恨和离愁
我分不清哪一缕风是现在的
哪一缕从大唐吹过来,那些消失了的
也许只是换了另一个形态留下
我要给溪边的事物重新命名
譬如瘦竹形态的杜甫,青梅形态的陆游
木芙蓉形态的薛涛
至于花心的元稹,就让他化身鹅卵石吧
铺满浣花溪旁的每一条小径
敬 畏
在阴山下,一匹高大的骆驼突然对着虚空弯腰跪了下来
它四腿完全着地,匍匐在那里
这是骆驼迎接主人的一种固有方式
它样子是那么的温顺
仿佛在等待谁随时跨上去
骆驼慢慢起身
甩开蹄子渐渐走远
只剩下一阵过山风鼓荡而来
这一场景,让我再一次相信了
那些眼睛看不见的事物
譬如这一刻,我坚信
骆驼驮走的是一个英雄的灵魂
凌晨三点的歌谣
谁这时还没睡,就不要睡了。天很快就要明了。
你可以到外面走一走,难得的好空气,
你可以比平时多吸一些。
你顺着平安路朝东走吧。
你最先遇到的人,是几个勤劳的人。
他们对着几片落叶挥舞着大扫帚,
他们一锨一锨清理着路边的垃圾,
他们哼着歌儿向前走,
他们与这座城市的肮脏誓不两立。
你接着还会遇到一个诗人。
他踱着步子,像一个赫赫帝王。
他刚刚完成一首惊世之作,
十年后将被选入一个国家的课本,
三十年后将被译成外文,引起纽约纸贵,
六十年后将被刻上他自己的墓碑……
现在的诗人在黑暗中向前走着,在冥想中慢慢回味。
后面跟上来一群女人,她们是凯旋歌厅收工的小姐,
你在和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
会听到她们的几声呵欠,
会看到一张张因熬夜而苍白模糊的脸。
你接着朝东走,就会走到沂蒙路口。
路北的沂州糁馆早就开门了,
小伙计已在门前摆好了桌子、板凳,
熬糁的老师傅,正向糁锅里撒着生姜和胡椒面。
他们最后都要在一张餐桌上碰面:
一个诗人、几个环卫工人、一群歌厅小姐,
像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吃早餐。
小姐们旁若无人地计算着夜间的收入,
其间,某个小姐递给诗人一个微笑,
递给环卫工一张餐巾。
这一和睦场景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
然后各付各钱,各自走散。
只剩下一桌子空碗,陷入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光明的事物
一个因白内障失明十年的牧民突然得到了光明,他干的第一件事
就是趴在草原上
一棵一棵地去数草
一只一只地去数羊
一头一头地去数牛
到了晚上,他又
一颗一颗地去数星星
他说有些东西揣在心里太久了
事物各有其所,要把它们
一一送回原来的地方
草原赋格
在草原上,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张冠李戴
这一棵草和那一棵草
它们的摇摆和起伏是一样的
这一头羊和那一头羊
它们眼中的温良是一样的
这一头牛和那一头牛
它们的脾气是一样的
这一座毡房和那一座毡房
它们升起的炊烟是一样的
这一片云朵和那一片云朵
它们的洁白是一样的
这一片草场和那一片草场
它们的辽阔是一样的
这一位母亲和那一位母亲
她们的温暖是一样的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
譬如,一个牧民和一个诗人
对孤独的理解
前者是担心自家的羊落了单
后者是用整个草原裹紧了自己
星 空
这些年,你已习惯了生物钟的颠倒习惯了固守老式台灯下一片领地
灯光明亮,无限接近真理
你像一个坏脾气的王,孤僻、严苛
墙上的影子是你唯一的侍者
没有一兵一卒,你可以指挥成群结队的汉字
可以用汉字排兵布阵,与黑暗对峙
逼近或包抄,那些隐匿的细节和真相
在母语的边防线上,你一次次用月光丈量
人生对开八版,乡愁灌满中缝
而每一个汉字都在你心里熠熠生辉
怀揣着它们,就像揣着一片灿烂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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