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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岷江河畔的诗情画意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地 热度: 17160
白羊子

  我们生活的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是由时间和空间构成的。“世”是一维的,是时间;“界”是三维的,是空间。因此,特定的某一指向,其指向就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包含着活动空间中主体生命的律动过程。

  我的老朋友梦非作为当今阿坝州为数不多的羌族作家,其作品是有一定成色和光洁度的。阅读梦非的散文,就会发现,那些流淌在岷江流域、羌山深处的灿烂文字,正是作者对其人生自由追求的一种真实的价值自述。

  梦非在川西北高原的阿坝州散文界不算成就卓著的佼佼者,也不属于那种半途而废的落伍人,他热爱文学但并不痴迷文学,写得不多,但也不少,对散文和诗歌似乎若即若离,但又始终没有放弃。我很欣赏他对文学的这种态度。梦非还是个直率之人,地地道道的羌人性格,有啥说啥,說自己,从不避讳缺点;说别人,大都是溢美之词。他总是拿自己的缺点比别人的优点,说自己的不足人家的长处。我们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他说当前民族文学的走向,说阿坝州散文、诗歌的经典,更多的是说阿坝文学创作如何火爆……。刚过不惑之年的梦非却正值创作青春期,有这种文学品德是难能可贵的,值得我学习和敬重。

  大自然的自由是宇宙设计者的杰作,摩西在《创世记》里描述说:地要发生青草和结种子的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果子都包着核。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这种原生物因其遵循自然法则,因而获得自然的自由。

  自然的自由是美丽的自由。梦非对岷江流域、羌山深处的自然充满着激越和热爱,优美的语句,心神的凝聚,使他笔触下的羌山以及羌山深处的大自然呈现出无以复加的自由之美。他的作品《山水之间忆威州》里随手拈来的就是如诗似画的描述。清澈的岷江水,弯弯曲曲向远方流淌,两岸羌寨如云,一片苍茫。三山脚下的岷江水,它们奔流着,如承载着故事的银河,什么时候水都很亲切。“记得我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都与其相伴,在河堤的石头上,为了梦中的人生和书本决斗,直到水面浮满了文字里的心愿。”(梦非《山水之间忆威州》)岷江河畔的威州在作者笔下显得古朴透气,绕山而建,顺水而走,一道弧形定格着一段道路,如是夜晚,于威州大桥中望去,两岸灯火通明,水波不兴,让一城都充满了平和与温馨。山水间的威州古城,就这样把作者的记忆和山水连在一起,成了作者一生也走不出的驿站和回望的美丽。羌山美丽的大自然,讲述给涛涛岷江的故事是如此优美。自由的大自然,带给人类的是丰富的联想和思考。

  梦非的故乡在汶川县,古老羌山的红月亮曾经照亮了梦非的成长之路,他在岷江河畔上完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到省会成都上大学,学成之后又回到羌族核心区茂县工作。工作之余默默无闻地在文学创作的园地里苦苦耕耘,播种、开花、结果。他对羌山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如在《情系三江》一文中,以清新、柔丽、深邃的笔触,以汶川的三江为背景,写出了这位羌山儿子对家乡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的深爱和深情。“如果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些感动会在你经过之后,长久地停留下来成为记忆的情愫,对于三江生态旅游区,留给我的就是多姿多彩的山、水、树了。”“和山相连并使山多了一些柔性的是三江的树,它们作为大山的装饰,各类树木间杂而生,使一沟都涌动着绿色的波浪,如果选择一个叫冒水子的地方为点,四周层层相叠的绿便会四射而去,山楠树的浓绿和化香树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相交相映,成了让峰峦叠翠的主体,它们生在适谊的气候中,温润和气,任意抚摸一片叶子,都有珠玉的感觉。”这样,在三江,作者梦非用最随和的方式游走之后,他的感觉就是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山、水、树会成为永久的那种牵挂。这些细致入微的描写,像一幅淡雅清丽的素描,把羌区三江的自然之美真实可信地记录下来,晶莹,红亮,轻盈,寂静,寒冷,清纯。梦非的真切感受撞击着我的内心,使我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么真实,那么自然,那么美好,勾起了我对羌山深深的怀念和对家乡对大自然的无限热爱之情。

  梦非是我的族胞,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同一个祖先的血脉,我们共同深爱着这个民族,对古老羌山充满着深情厚意。然而,他在写岷江流域羌山的作品大都比较雄奇、苍凉、温婉、忧伤、饱满,一路景致倾诉着沧桑的人生百味,凄厉动人,充满魅力。如他在《云朵上的羌魂》中这样写到:“羌魂是一群用黄土筑成的碉楼,在阿坝州之南汶川县一个叫布瓦的地方,它们一座座直立着指向天宇,让一地风都有了铁的硬度,只要走进那里,或看或想,碉都如浮在云层上的、古羌人充满韧性的灵魂在充满深沉地把古老的故事讲述。”“特别是在黄昏,残阳西下,斜照将碉身打出一道道剪影……整个山原已是于风中浮动的一匹黄色的绸缎,它们与天地相映,于大山之中成了心灵里的永恒,并和山下的保子关相望相依,已不知发生过多少带血的故事。”梦非怀着对羌山的深情,对这个伟大民族的深深眷念,张开想象的翅膀,一腔热血,一颗红心,一种依恋,一份情感,通过古羌人这种独特的创造给我们展示出来。他的文字真切地告诉我们:古老羌山的一切原来是那么美好。

  自然的自由只有与人的和谐融合才给这种自由以灵性和美丽。梦非在《羌寨人家》一文中就集中写出了这种和谐中的灵性之美。春天的大自然,给羌山的孩子们提供了好多的玩具。小丫、春姑,几个情窦初开的羌族小姑娘折下迎风飘舞着的柔嫩柳条,编成美丽的花篮,在山坡上采来色彩缤纷的野花,把美丽的幻想和烂漫的笑靥统统装进花篮里,再和着春的旋律一起跳起动人的“萨朗”舞。夏夜的岷江河畔,小伙伴们你追我赶,在草丛中捕捉一亮一闪、飞飞停停的萤火虫,把它们塞进玻琉瓶里。生活在高半山上的羌寨人家,被白云缭绕,总给人一种散淡和漫不经心的感觉。从梦非的散文里,我们不难发现,位于岷江流域的羌寨就像从古诗里现身的村庄,你在千百次的想象之后,才发现一户户羌寨人家,竟是这样的随意,它们集中于一处,房屋与房屋紧紧相连,严谨地分布在山坡上,石头与黄泥组合的建筑于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如黄稠一般波动于风中。人与大自然就这样和谐相处,这种相处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自然的自由需要圣洁的宗教精神予以承载。梦非在《羌寨人家》中还这样写到:“羌寨人家的生产生活也就在人和众神的注目下平凡了起来,点点滴滴都能叫人看见一种坚韧和充满希望的精神,由于历史上一度平繁的战争,羌人都生活在大山之巅,赢得了云朵上的民族的称号……日复一日,年年交替,但付出与回报不相称的果实在维系了羌寨人家一代代的承传时,却又因特有的地理与生存条件,延续了独特的古羌文化。”在这些细致入微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看到,梦非以巨大篇幅反反复复咏叹大自然的自由,体现了不受拘束,不受限制的自然运动的一种对人类向往自由的诱惑而使人在思考中去自然地敬畏自然,它带给人类的是丰富的联想与思考。

  在梦非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在今天的广大羌区,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崇拜神灵和大自然的自由,这些也是梦非展示给读者的羌族地区另一个社会侧面。

  梦非在他的散文作品中,在向我们述说自由的同时,也展开了对自己的述说对象的重新认知,竭力从事物发展的起因、过程、结局去思考事物的形成,它的作用,它的发展趋向。从漫长的远古开始,曲曲折折的岷江,浴着岁月风尘,穿过时空隧道,流淌着无尽欢乐,也承载着太多悲喜。大自然的莫测变幻,曾给岷江带来潮涨潮落的灾难,给生活在岷江两岸的羌人们带来过多少水旱灾害的痛苦,肆虐的滚滚洪流,一次又一次地冲毁河道,吞噬庄稼,卷走房屋,甚至宝贵的生命。无情的旱魔,又会使清丽的岷江失去亮色,裸露出龟裂的河床,干涸的土地。两岸羌民们的辛勤汗水付诸东流,怀揣的希望瞬间破灭,他们只有仰天长叹。遍体鳞伤的岷江同样在痛苦地呻吟。勤劳善良的羌民们不屈不挠地与天斗、与地斗,筑起了防洪大堤,建起了排灌设施,但由于诸多条件的限制,很多时候仍然无力回天。比如他在《古绵褫拾遗》一文中这样记述到:“有着老汶川之称的绵褫,总是有许多的地方值得留意,使我在一次经历过后,羌峰村和它对岸的飞沙关与散落的禹迹就一直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心里。”“羌峰是一个用石头建造的寨子,座落在岷江对岸一块大坝子边缘靠山的岩上,老墙、老屋、老树和一支古老民族的风情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在远望中它就有了在绿树黄花中横空出世的感受。”

  梦非通过他的散文把他所追求的自由这个概念囊括成自然的、社会的和自我的三个方面予以不动声色的描述,使他不得不在后续的其它有关岷江两岸羌人历史文化的文章中把自身置之一个对历史不断拷问的哲学思考中去,从而又使自身失去自由。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的一段话应该是梦非散文带给人们思考的一个参考答案。雅斯贝尔斯在论述时代的精神状况时认为:已经出现的新世界则是提供生活必需品的机器,这迫使一切事物,一切人都为它服务,它消灭任何它不能容忍的东西。但是,在这架机器中,人不可能达到满足,它并不为人提供使人具有价值和尊严的东西。那在过去的贫穷与困苦之中曾经作为人的存在之不被争议的背景而持续存在的东西,现在正处于消失的过程中。

  岷江两岸的青山绿水被梦非描摹成一幅幅彩色的山水画,羌族人民喜怒哀乐的情致都融入他的作品的意境里,他不是以悲写悲,而是以乐写悲,以乐写苦。一朵花开的芬芳,一场春雨的琳琅,一弯明月的流淌,都是他笔下的流觞。微云抹不去的是一份缠绵的心动,雾岚菲薄,流溢着他对古老羌山的炽爱。“其实,生活在岷江上游的羌族地区,首先要做的是‘让爱作主。因为拥抱的热望就流淌在一地的阳光中,目光专注,激情喷涌,文字总是最好的注释。这样,爱的过程便成了生活的过程,我在江边,和两岸的群山相伴,岁月是四季变换的草木,一朵花就是一种感动,心也在随了鸟声飞翔起舞,带半生梦想从云朵的上边走过时,总有众山的美丽和它们的苍桑与雄奇,一齐从眼帘走进梦里又定格于心。而羌人,一支从亘古走来的民族,坐在群山的中心,于历尽艰辛与苦难之后,深入历史的长河中提炼的性格与文化都已充满厚重,使我时常位于其中不能自拔,被一种韧性和他们创造的悲壮感动得泪流满面。”(梦非《热爱这方水土》)。读起来十分亲切、真切、贴切,从这些文字里我们听到了岷江两岸羌人的心音,盎然阑珊的羌山禁不住春的浸润,绿的诱惑,我们曾经熟悉的羌区生活……栩栩如生一一展示在我们面前,弥漫在我们的视野,雨滴般落在我们的心湖。梦非恣肆汪洋的墨迹,紧扣我们的心弦,这些入心入肺的文字,亮出了羌族作家梦非的一片冰心,盛在玉壶,羌人祖祖辈辈在斜风细雨里苦苦耕耘生活,迎来五谷丰登的喜悦。作者的人生风月,绿荫相伴,唯有精美的语言和文字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蕩漾。人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动物的和谐,现代岷江两岸羌人们践行科学发展观,在奔小康的大道上谱写一曲曲动人的歌。梦非的绝大多数作品向我们展示了古老羌山日新月异的变化,写出了古羌人特有的精神风貌。

  可以这样说,梦非还有许多写岷江两岸古老羌山的作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无不饱含羌族的儿子梦非的故土情愫,他挥毫疾书,描摹羌山傲骨,朵朵馨香,枝枝雅素,羌山的鸟曾经的眺望,羌山的河曾经的流淌,羌山的树曾经的倔强,羌山的风曾经的呼啸,都成了梦非文字里最美的守望,成了梦非人生最值得回味的过往。浅浅的晶莹,淡淡的洁白,寂寂的沉静,甜甜的微笑,沥沥的低语,变换着梦非作品的季节和心中明亮的星斗,飞散的时光碎片镌刻着梦非作品深深浅浅的印迹。

  关于梦非的许多作品,还有待我们去学习、探索和研究,因为,在文学上他应该是一个多面手,而且在散文、诗歌方面他还独具匠心,有所创造,这很不错。古老的羌山赋予梦非明媚的空间,雄美的刚劲,作家梦非也有飞翔的欲望,吟咏的冲动,希望他进一步触摸岷江和古老羌山的灵魂,触摸这个古老民族——羌族的灵魂,培育自己文学创作园地独到的风景,散发自己文学创作独特的芬芳,使古老羌山那枚文学的红月亮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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