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年年回来

　　红蓼也能打探到春天的消息

　　小溪昼夜流淌，没有人告诉我

　　水中的倒影究竟去了哪里

　　一个人在空城，弹旧琴，唱老歌

　　写一封封没有邮寄地址的信

　　四十年了，风吹皱河水的脸

　　樱花却还是当年的樱花

　　城门敞开，水流湍急

　　鹧鸪鸟声声泣唤

　　你白色的运动鞋愈走愈远

　　双蝶情深，我只能与倒影

　　抵挡一轮又一轮孤寂的落日

等 待

偌大一座山，山脚下有一片山楂林

　　寒露后，红山楂纷纷从叶子里探出头

　　顺着快被荒草掩埋的小径，朝村庄的方向眺望

　　等那个人，像往年一样给它们安个家

　　当初，是那个人把山楂苗从集市请到山脚

　　渴了，他挑来甘甜的山泉

　　病了，他徒步去山外求医

　　太阳一天天攀上树梢，跌进深谷

　　那个人与山楂树相依为命

　　白露、秋分、寒露、霜降

　　绿叶失守，青草低头

　　红山楂依旧紧紧抓住树枝

　　白天裸露在北风里

　　夜晚点亮一盏盏星星

　　大雁南归，道路蜿蜒

　　红山楂一遍遍安慰自己

　　大雪封山的日子还远，再等等

远行：致银杏树

风尘仆仆，神色忐忑而又略带慌张

　　这些皱纹满面的银杏树，本该留守故里

　　坐马扎，下象棋，逗爱孙取乐

　　本该走进颐养中心，颐养他们

　　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的身体

　　而不是远行千里

　　赴一场没有归路的行程

　　哪里有曾经许下的晴天丽日

　　诡异的乌云像预设的圈套

　　从天边滚滚而来

　　身子在风中趔趄，叶子在雨中消瘦成一片苍茫

　　暮鸦三匝，天就黑了

　　这些临近古稀的长老

　　永别了旧日阳光，接受了弯弯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