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若文琴

　　你老了

　　从第四纪冰期

　　一直坐到现在

　　须发皆白

　　你真的老了

　　皱纹成了盘桓的阶梯

　　时光的脚步

　　一路攀爬至今

　　你老得自信

　　在四千八百六十米的高处

　　冷静地思考未来

　　心无旁骛

　　你还将老去

　　老得让人越发信任

　　直到有一天

　　你成为一尊神

　　婴儿冰川

　　偎在造物的襁褓中

　　你酣睡至今

　　朝霞染红嘴角的微笑

　　如那山巅上浅浅的茸毛

　　有一尊神在启示

　　抚摸你的梦

　　听得见成长的骨骼

　　发出金子般的响声

　　今天早上

　　你在厚厚的雪被下如猫

　　摩挲还不该出生的秘密

　　稍不留神，呼出一片冰碛湖

　　马上紧紧咬住嘴唇

　　我恣意吼着嗨士多的调子

　　迈着卡斯达温的步伐

　　手持出征的长剑，大声叫你

　　“婴儿冰川”

　　其实，我来过千次万次

　　每次都像第一次出征

　　大喊大叫想叫醒你

　　坐在你的身旁

　　翻阅历书我没有姓名

　　好像从没来过

　　甚至，都没我这个人

　　你却沉默

　　从不肯为我作证

　　洛格斯圣山

　　人到中年

　　才发现你枯坐那里

　　面前堆起一座

　　万年的沉思

　　（一万年其实不长

　　——历史悄悄伸出

　　小小的指头）

　　思考伤神啊

　　那皑皑积雪

　　那朵朵白云

　　一如皓首洁髯

　　看得眼睛湿润

　　你是阳刚的身躯

　　这一万年，因为思考

　　丢失了性别

　　却因思考

　　成了一尊神

　　风马

　　你和风马一起

　　站在记忆深处

　　你是它，它是你

　　独不见我自己

　　如走进你的记忆

　　有无风马

　　有无我

　　我是谁，谁是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