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灵草

致老公

我伏在你的脊背上楼，再下楼

　　脚踝骨折的时候

　　我习惯了这样的上上下下

　　你的脊背宽厚而沉默

　　不再浪漫。耻于抒情

　　我把春天藏在了蔬菜与水果之间

　　我养的热带鱼种类繁多

　　我姑且把养鱼种花称作爱情

　　你把红酒和登山视为婚姻

　　我喜欢琐碎，偶尔唠叨

　　你酷爱饮茶，偶尔痴迷

　　有时候我们的世界比世界更大

　　有时候心里的起伏比山峦更小

　　我们竟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爱情消失

　　浪漫和理想踪影皆无

　　我竟然安于wifi西瓜和明亮的生活

　　并且丝毫不感到羞耻

当妈妈老了

拿走温度计。血糖仪。心电图纸

　　拿走退烧药

　　拿开我抚在你额上的手

　　妈妈，别不服老，你现在要乖乖听我的话

　　今天。我要给你苦瓜和苦菊的苦

　　并让这些苦代替我想给你的甜

　　然后。我坐在大堆水果中间

　　恶狠狠地。一口一口地

　　替你吃下

　　妈妈。这世界

　　天不算蓝。水也不太清

　　你高烧退了。我们坐在床上

　　互相讲述这世界的悲喜剧

　　直讲到你咳嗽一声

　　我也咳嗽一声

我和父亲的诗经

现在我们来到六月。向前看

　　一月我是冬眠的蛇，多年来一直相信外面的世界

　　始终有洁白的雪。我酣眠，藏起毒

　　二月我开始梦到你，也梦到柳枝

　　一边和你谈寒流，一边发出想念的芽

　　三月，你告诉我世界很美丽

　　我必须开花。同时忽略一些蜜蜂的刺

　　四月，野草莓探头探脑

　　你的绿叶丛中，我边笑边红

　　五月我的麦子用力拔节

　　以便在六月赢得一场成熟

　　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诗经

　　现在，我们来到六月。向后看

　　七月继续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

　　一切按部就班。但是你喜欢在六月

　　让我们逐渐看清自己和世界

　　杏黄。桃红。丝丝的风吹过额头

　　父亲，因为你，生活其实多么快乐

射手座——给自己

我站在真实的命运里

　　遥望虚无的星座和流年

　　身为射手，我忽略了箭簇

　　而让腰背弯成了一张弓

　　如果点燃浅蓝色的火焰

　　需要摆脱毒蛇。禁锢。及冬天的寒意

　　有时候看看银河。有时候被银河照亮

　　总有些时光，我们进不去，也

　　出不来

　　我试图证明心怀悲悯的人是有福的

　　在黎明到来之前

　　我要把星光搬上餐桌

　　我们平淡快乐的秘密

　　就在弓箭后面

　　今天宜于休整。合作。食麦片

　　忌多愁善感。忌挥金如土

　　我爱我的星座

　　它忠诚。坦率。直言。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