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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华栋小说中的新疆经验书写及其表达维度

时间:2023/11/9 作者: 新文学评论 热度: 14692
□ 张 凡 袁亚冰

  作为当代文坛少有的天才型作家,邱华栋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起就在文坛崭露头角,三十多年来笔耕不辍,在小说、诗歌、散文、评论等诸多方面都很有建树。集作家、评论家、学者等多种身份于一身的邱华栋,文学创作成就斐然,曾获得《上海文学》小说奖、《山花》新市民小说奖、第十届庄重文学奖、《人民文学》林斤澜小说奖优秀作家奖、丰子恺散文奖等奖项达数十余次。身为资深的作家和编辑,邱华栋源源不断的创作资源一方面来自自身的文学积累,一方面来自工作中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生活见闻。众所周知,邱华栋是城市写作的“圣手”,其创作中的“城市书写”历来都是学界和业界关注的重点焦点,然而其小说中事关新疆经验的书写同样不容忽视。学者张东曾在访谈中提及,“谈起创作经历,华栋强调在新疆的童年生活对他创作有很大的影响。他说,他16岁时便开始发表作品,那是1986年。最早是写一些青春题材的东西,但主要还是写人与自然之间发生的故事……新疆的生活体验造成了华栋最初创作的冲动,并且为他接受其他作家的影响找到了契合点”。如今,“城市书写”业已成为邱华栋文学创作中最为显著的“关键词”,纵观其所创作过的作品,同样不难发现,在新疆十多年的人生积累仍然是作家创作无法割舍的“源头活水”和生命之源。作家邱华栋小说中事关城市文明与故土生活方式之不和谐关系中生发的生态意识,以及对西北偏北的城镇中关乎生命、关乎生存等关键问题的思考,无不体现哲学意味和现代意识。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可以说新疆作为邱华栋人生成长的重要背景,无形中为其打下了通透、粗犷的生命底色。学者石凤珍在强调邱氏风格都市小说中有关生命本质和极具思想穿透力的现代性意识表达时曾指出,“通过对当代‘自我’的生存来思考生命的存在本质、生命的异化现象、生命存在的孤独以及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人与自我的相互联系及其对立关系。从本质上讲,邱华栋自己就是一个生命意识、自我意识极强的人,对生命、生存的写作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写作阶段——不论是前期关于成长的题材,还是大学关于青春的骚动,以至当下关于生存的追问”。也就是说,邱华栋对生命的通透理解与把握一直以来都是其作品聚焦的创作点。不论短篇小说集《西北偏北》中由若干个生活片段拼接而成的关于时代、青春、生命的表达与追问,或是长篇小说《夏天的禁忌》中“我”在历经家庭苦难、青春骚动、炽热爱恋之后的精神成长,整部作品始终流淌着的生命的激情与冲动,既有懵懂的青涩,也有悲剧的基调。抑或长篇历史小说《贾奈达之城》在超越地域与时空界域之后,以外国人的眼光记录着上世纪40年代喀什噶尔的事件,在历史的维度中书写关于那时新疆的浪漫想象,由过去指向现在与未来,通过对戴安娜夫人与赛麦台之间纯粹、节制的情感中表达对圣洁和自由的向往。总之,邱华栋有关新疆风土人情的书写,以及与新疆记忆有关的成长主题和从历史角度切入的诸方面,都体现了他的在地性经验、生命意识和自我体悟。

一、新疆经验的文学实践及生态呈现

“人文主义地理学之父”段义孚曾认为,“经验是由感受和思想结合而成的。人类的感受不是一系列个别的感觉;相反,记忆和预期能够影响感官,从而带来变化的经验流,因此我们可以像谈论思想的生命一样谈论感受的生命。一种共同的趋势是将感受和思想视为对立的,前者表示主观状态,后者反映客观现实。事实上,它们靠近一个经验连续体的两端,且都属于认知方式”。就原生性经验来说,生命记忆中的故土文化沉淀和积累可以说是大多数作家极为重要的创作资源,这种与生俱来的地域经验,对人的成长的影响大致体现为乡土记忆中的生活方式、地理空间的风土人情以及精神风貌三个层面。大多数带有地域性写作特点的作家,都擅长将故乡的风土人情、人文风情、精神风貌等等融入自身的创作中,借以呈现与众不同的在地性和独特性。从这个角度来看,不论老舍的北平市民生活、赵树理的晋东南山区农村风貌、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还是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的三秦大地、刘震云的豫北农村、迟子建的东北雪域村落记忆,抑或王蒙、红柯、刘亮程、邱华栋、艾克拜尔·米吉提等作家笔下的新疆人物风情与历史想象,无不体现出地域经验对作家创作的深刻影响。学者韩子勇曾将带有地域色彩的自然生存条件视作个人气质不断凝聚或塑形的潜在条件,“自然是这样渗透进人们生活的内部,渗透到你的家里,像在西部土路上独行的旅人,他的乱发里夹杂着永远弄不干净的沙子。自然是这样地弥漫于人们的生活,有时你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而且无法清洗。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某个地域所强加给你的东西,但一不留神它就流露出来……陈旧的生活,迷人的没落气息,略带忧伤的气质,仿佛是停滞的向后性,一闪而过的爆发性的快乐和漫长的孤寂,以及那种平和的然而是持续性的销蚀,使人有一种雕塑性的缓慢”。带有原生性质的自然环境深深地影响着“当地人”的生活方式以及他们的个人气质,而更具敏锐洞察力和表达力的作家们,则是在日常生活事物、事件或直接或间接的接触、感知以及体悟中不断寻找艺术提升的创作源泉。

  通常情况下,作家的“经验”更多来自自身对生活实践及其经验所得的高度体认。拥有多地生活经验及人生阅历的作家,他们有关新疆经验的文学书写,既是个人独特体验的呈现,更是各自不同生命记忆的彰显。从内地来到新疆的作家王蒙,他在新疆的十六年不仅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新奇的生活素材和源源不断的灵感,同时新疆这一地域独特的文化构成也深深地影响到王蒙后来的很多创作。从陕西来新疆、十年后又从新疆回到陕西的作家红柯,在创作中将两地的生活经历及生命体验糅合在一起,以极具西部气度的文字再现了独具人文风情的西部世界,《美丽奴羊》《金色的阿尔泰》《雪鸟》《骑着毛驴上天堂》《鹰影》《阿斗》等便是再现,这些作品于新疆书写和历史想象的个人化表达中张扬作家自我强烈的生命意识,其间无不体现浓厚的新疆底色。而作为从新疆走出来的重要作家,邱华栋在与内地主流文学及文化的交流与互动中,以个人话语和独特记忆来回望和书写新疆,即从现代性层面思考少年记忆中有关生存、事关死亡的永恒话题。从新疆伊犁走向都市北京的艾克拜尔·米吉提,在创作中更多关注故乡伊犁和草原人,侧重牧人精神书写和观照自然生态意识。同样走出新疆的作家王刚,在《喀什噶尔》等作品中时常把天山、葡萄架等视作足以彰显自己强烈生命意识的具象存在。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作家刘亮程来说,厮守西部边陲这方水土,书写的是独具地域特点的“西部以西”和乡土新疆的别样景观。由以上种种,不难发现,独具新疆地域元素的文学呈现及其复杂性远不止于外在的大漠戈壁、天山昆仑、草原牛羊等等这些极具新疆地貌特征和民间民俗以及人文风情的种种存在,还体现在对新疆过往的回顾和乡土新疆社会的现代追问。诚然,自由粗犷、奔放豪迈的精神气质更为许多与新疆关联的作家创作中的新疆书写所共有的独特而直接的生命形态和人生状态。

  更进一步地说,新疆这一地域特有的地理风貌以及风土人情,在与内地中心主流文化的互动与碰撞过程中呈现出较为鲜明的生态意识,其间既有草原牧人传统的生活方式与现代文明的“格格不入”,还有从自然世界的生存主体——动物与人之间彼此关系中思考相互之间的依存关系。邱华栋作品中对草原牧人们的转场、山地风景、天池美景、塔里木河和叶尔羌河风光的自然描写,无不体现他这种与身俱来的在地性经验与表达:

  九月的山地异常灿烂,塔松比往常更绿,山谷里的老鹰盘旋得更稳当,阳光明亮得叮当作响,草地像绿色的火苗子一样在山坡上随风摇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秋天的香气。……等到所有的草都变黄了的时候,他和爷爷就该转场了,从山上的夏季牧场搬到山下的冬季牧场去,因为大雪很快就会封山的。

  天池的水碧绿得像一池梦,幽深,清澈,冰冷刺骨。两边高山大谷,塔松林立,岩石突兀,鹰和阳光一起在天空中飞翔。

  河水被阳光涂上了一层梦样的色彩,两岸的沙石、粘土,被风、水侵蚀得奇形怪状。

  值得一提,当代文坛不乏有关生态书写的代表作品,姜戎的《狼图腾》以狼为叙事对象,深入探讨人与动物(狼)、人与草原的相互关系,展现草原的生态变迁,表达敬畏生命和自然的生态意识,揭示人类欲望、现代文明入侵草原之后造成的生态恶化与危机。杨志军的《藏獒》同样以动物的视角进行拟人化的心理描写,展现两个草原部落之间的斗争以及和解,用诗意的语言表达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当然,以生态视角细究邱华栋作品中的现代文明入侵后导致的动物的生存问题,正如邱华栋在《杀戮》中以拟人化的手法表现动物与人的抗衡,黄羊的生存环境被“汽车”这一带有现代文明元素的存在所惊扰,黄羊琳西娜的奋死一搏不仅体现了动物守卫“家园”的信念,又揭示动物在人类面前的“无计可施”:

  她在黑暗中观察着,发现有辆汽车瞪着两只“巨眼”,“巨眼”放出两道强烈的光柱照向忙乱的羊群。黄羊立刻炸了窝,开始向四面八方奔逃。……汽车的灯柱“唰”地射了过来,把她们定格于强烈的光柱之中。……汽车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在汽车撞及黄羊米加的一刹那,整个世界都静下来,倾听米加最后的惨叫悠长地回荡在空中……琳西娜毅然转身,她悲愤交加,向汽车冲去,在离汽车两米远处,她腾空而起,一头撞在了车窗玻璃上,羊角死死地撞击在马太的脖子上。玻璃四面溅了开来。惊慌之中马太惨叫一声,一拳把琳西娜打出车外,捂住脖子倒在车内。

  又如,《通往废墟的迷宫》中,愤怒的老人义正词严地痛斥着造成草原污染的“城市人”。在老人看来,城市文明对草原世界的“入侵”已让草原不堪重负,“城市”毁了老人的“可以梦见星星和草原的美梦”。这里的老人,以草原的发问者和代言人的身份来控诉“城市”带给草原的种种病态,借以来唤醒世人对草原人以及草原世界的尊重和生态和谐的保护意识:

  我这是对城市人的判决:人类,作为大地上的短居者,城市的建立者,却给我,以及更多的人带来了灾难。城市,几乎在一夜之间毁灭了我可以梦见星星和草原的美梦。在城市,这邪恶的钢筋水泥丛林中,到处都在滋生欺骗、艾滋病、卖淫嫖娼、贩毒、拐卖妇女儿童、噪音、水污染、音乐吸毒、废气、垃圾和化学品……因此我希望你们能登出这样一个声明,叫人们全都离开城市,回到草原上去,回到丛林中去生活,像人类开始时那样……

  再如,在《奔流的生命》中,“他”于故乡的河——塔里木河中寻找都市生活失意后的安慰,“他”于故乡的河的臂膀中寻找近乎迷失方向的自己……“他”是从塔里木河畔走出来的孩子,虽然大多时候置身于都市、拼搏在远方,却始终对故乡的河念念不忘:

  他依旧均匀地划着木桨,塔里木河上游的河面不宽,水清且浅。我的塔里木河,他想,你是那昆仑山上的蓝色冰川在阳光的亲吻下一点一点地融化,后汇成清冽的小股水流的。这一股股的水流又汇成了大股喧哗的小溪,这小溪又汇成了小河悄然潜入了戈壁上,而后又在塔里木盆地深处出其不意地出现了。这河水像乳汁喂养了几乎整个塔里木盆地的生命。

  

二、少年成长的苦难与现代之维



  

  

三、以浪漫的想象来再现新疆的故事



  

  

  

四、结语



  注释:

  ①张东:《一种严肃守望着理想——邱华栋访谈录》,《南方文坛》1997年第4期。

  ②石凤珍:《生存的焦虑与选择的困境——邱华栋都市小说的文本阐释》,当代文坛2001年第1期。

  ③段义孚著,王志标译:《空间与地方:经验的视角》,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7~8页。

  ④韩子勇:《西部:偏远省份的文学写作》,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6页。

  ⑤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185页。

  ⑥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266页。

  ⑦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272页。

  ⑧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194页。

  ⑨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290页。

  ⑩邱华栋:《西北偏北》,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6年版,第2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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