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老屋
老屋,你怎么了像一块叫不醒的石头
叫不醒沉沉睡去的亲人
许多年来你遗世独立
要么完好无损,要么
一败涂地
村庄的骨头千年不腐
我想推开居住过的门
却迎来一阵风,
装着久违的月光
散落着牵手的星夜
我本想顺风而入,
却是满屋的泥土
疯长出游子浓浓的乡愁
抚摸老屋,
内心有风暴酝酿
也爱着故乡的春天
爱着四月的黄昏,爱着
一柱残缺挺立的门楣
不然,我怎么找回往事
把日子,过得如此坚硬
乡愁一触即痛
在城市,见到一大堆石磨仿佛我又回到了故乡
一个石磨一户人家
亲人们笑容满面,把日子
一瓢一瓢地舀进磨眼里
推着旋转,反复碾压
好像走不完的前程
越磨越细腻,从石缝流出来的
都是在泼墨山水
我有许多经历,就被这样打磨过
如同无数颗粒移动的纽扣
套紧了梦想和幸福,走了很多路
却又原地不动。光阴远去
青春不在,让我承受人间的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风是空的,村庄是空的
众生万物策马扬鞭,我一个人
行走江湖,把刀光剑影饮尽
从此,学会了聆听,学会了
把袅袅炊烟挂成一幅画
让记忆照亮回家的路
石磨在城市里庸懒地躺着
有岁月的沧桑,有光滑的年轮
有我一碰即痛的乡愁
堆积如山
安静的老屋
老屋很静 与光线隔离凌乱的沧桑
被岁月的剔骨刀肢解
桃花让溪水运走
杂草匍匐在大地的心脏
久久不愿醒来
老人像长满青苔的石头
要么不睁眼 不开口
要么独自去一个人的梦乡
蹒跚的行走 摇晃的发抖
零星地鸡鸣犬吠
仿佛山村里的对讲机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
那些把笑熬成的哭
再把哭熬成的笑
很快地聚扰 又很快地扩散
一切与世故有关的人和事
宛如圈养的故乡
被孤独擦亮一地的光芒
迎接一个返乡的春天
曾经的一家人 曾经的整村人
还会回来吗
一条硬化的村级公路
露出土地的骨头
令人肃然起敬
从前是落日是月光是雪
此刻 纯粹得只有一种风的颜色
一波一波地袭来 洗涤过往
洗涤一个人的欢乐与悲伤
这是冬天 靠近尘埃 靠近春天
靠近一滴眼泪 靠近泥土里
父母腐烂的骨灰
从坟墓中长出无数的根
和无数的敬仰 慢慢地安静
慢慢地无声胜有声
倒塌的老屋
房子,是石头和泥土站起来的老人从爷爷到父亲,再到我
房子的命很苦 它戴过的帽子
从茅草到瓦片
都能在风中 唱响民谣
那时我很想雨水来临
把墙皲裂的泥块抹平
那时我就想,爷爷和父母的双手
在抚摸我头的时候 那种粗糙
那种厚实 是爱也是痛
房子,我在远方呼喊着故土的名字
房子的温暖,有家的味道
亲人远道而来,常常把我的心口给堵住
梦在远方升起
房子离我们很近,回家的路
却越来越远
今天,十八年之后,家在远方
老家的房子,他垮了的姿势
像瘫痪的老人 趟在那里无助地张望
身边没有了亲人,爷爷那辈人
父辈那代人,都离他而去
杂草丛中的痛,是露出来的骨头一样的基石
冰冷和坚硬,抵不住我眼里的一滴泪
足以砸伤,一段回忆。
石头一样的乡愁
它只是一块石头像一只爬上岸的蛙
望着远方 以蹲的姿式
把一江的寂寞
唱出云卷云舒
曾经的人间烟火
谁还能记起
一点沧桑 一点夕阳
一点汽笛的回响
石头 石头
风雨的折腾,你痛吗
大江隐退,你是
水底中露出的骨头
不再听到一声蛙鸣
不再看见一池荷塘
鱼腥的味道
风声水起时你竟然是
岁月里守望的乡愁
沉甸甸的,抬也抬不动
挪也挪不开
春天来了,我要回到故乡去
春风似剪刀,温和的刀口不动声色地剪开大地的脐带
“哇”的一声—确——春天的婴儿
就从雪地里生出来了
一声鸟鸣 一抹新芽 一树花蕾
一池绿水 将大自然
“报喜”的请柬一一发出
我是在窗外盆栽的花香中
和春天里的每一个面孔
一一相认 和一场绵绵的细雨
一一打招呼 前尘往事埋下
纷纷扬扬的欲念 总是在独处时
慢下来 用深不见底的目光
望着远方茫茫的夜色
和俗不可耐的灯火
我无法逃离一种想象
故乡的野草和山花 如何视死如归地
占领村庄揪心的痛
我要回到故乡去 不再让乡愁
被一阵风吹丢了春天里的桃花
桃花里有一朵花瓣 是我
前世今生里的一片山河
我要回到故乡去 不能让诗歌
被无尽的乡愁填满了故乡荒芜的泥土
泥土里有我沉睡的爹和娘 我是他们
生前种下的一个春天
我要回到故乡去
幻想自己变成一个女人
让子宫重新把故乡孕育一次
然后生在城里 让故乡
也在城里长出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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