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他捕获他的时候,只记得慌乱且痛。那天风很大,浪潮推着他撞到尖石,蚌壳都被冲破。就这样,那个他,小小的晶石住了进来,裹进他腹肚,留在身体里,本是为了愈合伤口,又好像是陪伴。
他和他濡濡地讲话,也骨碌碌打滚儿玩。游荡在身体中,日夜波漾。那个他变成圆润的珠子,长出和自己的手心一样的光彩,有时看着像岸边的月光。
蚌壳越长越厚,珠子也越来越大,守在他的心脏旁,小声说话。有时生气,也会倔强地滑到手的边缘,拉扯他,让他再次感到疼痛。好像一种甜蜜的负担。
岁月如流,他逐渐奄奄一息。我们要分开了,他想。像那天一样的浪潮把他推到沙滩。
拾贝人发现了他,也发现了里面莹彩华美的珍珠。他被镶嵌到一顶玉冠上。
王侯眉目,灼灼生辉。帷幕野苑中,一只小鹿远远看到玉冠上的他,这时候的他像太陽。小鹿呦呦叫喊:“是我呀,是我啊。”羽箭带着生冷利风,直射而来。
过了一百年,冥虫浅唱,幽夜无光。他沉睡于地下,而他跟随其他鸟群在朝暮世界划线投影,从清晨初啼,到黄昏敛翅,到处找不到他。
再百年过去,考古界的大发现,玉冠出土了。在人头攒动的博物馆,终于又看到他。“哎,这颗冠顶珍珠好漂亮,两百多年了竟然还这么有光彩。”旁边参观的姑娘小声说。
在射灯照耀下,在玻璃隔绝外。他站在前面,时光缩短,神思相对,却再也无法触碰。
身外之物,我们只是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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