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开往山中湖的大巴上。天气糟透了,时不时下一阵小雨。大巴只剩两个座位,我和他前后坐着,听到他在嚼口香糖,啪-啪-啪,像节拍器。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吃口香糖声音轻点——原本打了个感叹号,想想还是删了。
继续“啪-啪-啪”,我回过头,他正望向窗外,窗外看得到什么呢?能见度不过几米。我盯着他不知多久,他才像从梦中惊醒,露出询问的表情。我嫌弃这个表情,它带有做错事后的讨好,其实根本不觉得自己错,只为息事宁人。我点了点屏幕,转过头。我的背上生出一副耳朵,这副耳朵只为了监聽他。他安静了,很好,安静了,我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下。
下车时雨已经停了,天色亮了些。看到他走在前面,我加快几步赶上去。“哎,好巧,怎么你也在这儿!”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这是我们常玩的小把戏:“看富士山啊。你呢,一个人来?”
“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他在前面。你呢?”
“跟女朋友一起。”
“居然有女朋友了。”我说,“还挺快。”
“什么?”他没懂。
“够浪漫的。”我摸摸鼻子,有个喷嚏想打但打不出来,“今天天气不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富士山。”
“看不到就惨了,女朋友又得发脾气。”
我语带挑衅,舌尖上像搁了把刀片,能舔到血腥味:“听说情侣假如看不到富士山,不吉利,会分手的。”
“哪有这么说自己和男朋友的。”他笑起来:“你变迷信了,以前不这样。真有这种说法?”
“现编的。”我笑不出来,“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我先抵达山中湖边,雾遮住了对面的山,我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它就在对面,那么庞大,那么坚实,却轻易被如纱的雾气遮蔽。我意识到他走到我的身后,我没回头,他没说话。一道光“唰”地撕开一道口子,我不能自已,喊着:“快看,在那儿!那个白色的点,就那儿!你,看到了吗?”
他试图看到。我即便不望他,也知道他正瞪大了眼,探着头,但他没有回应我,也许是没法回应我。那道光转瞬不见,我哭起来,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