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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玮玮:写出来的世界由我决定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界 热度: 16303
黄佳诗

  

  

  张玮玮一直戴着圆圆的边框眼镜,常常被人说,长得像胡适。

  他喜欢看书。一旦喜欢一本书,就会往死里看,翻来覆去地看。

  他喜欢在家里写东西,因为特别自由。往那儿一坐,他写出来的世界就由他决定,只要说服自己就可以。而作为歌手去演出,则需要说服别人,说服乐手和观众。

  如今,张玮玮和郭龙都定居在了云南大理。这两年,张玮玮都在装修房子,工地都是自己打扫的,而且他特别爱拖地,160多平的房子拖了无数遍。他想着,等装修完了,自己也会有很大的变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变成一个演出的奴隶。跑音乐节和白领上班没区别。男人30多岁到40岁,是青春期晚期。40岁到50岁,才是黄金十年。我今年42岁,最好待在录音棚里,或者坐在桌子前面。我感觉,自己就在一个宝藏旁边站着,手上拿了一把铁锹。我就差抛开一切,开始往下挖,闷头挖,挖上十年。要不然这一辈子,转眼就过去了。”

  像写小说一样,去叙事

  张玮玮和他的好兄弟郭龙一起,在少年时代,就从故乡白银到了北京。最初,他们给中国最具代表性的地下乐队“野孩子”当乐手,后来也当过很多著名音乐人如左小祖咒、万晓利的乐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就跟着戏剧导演孟京辉,为话剧演出配乐。

  他们开始唱自己写的歌,已经是很后来的事了。一首《米店》,让张玮玮被视为民谣歌手中的文人,不仅会写词作曲,本身还写得一手好文章。白银连环杀人案侦破的那阵子,生为白银人的他,看到有人说“没落的工业小镇就容易出现这种人性的扭曲”,一生气,就发了条微博:“等着,我要写一个关于这件事的文字,我要给白银人证明!”发完他就后悔了,可底下一百多个评论都在等。

  张玮玮写了三天,特别动感情,也把自己写害怕了。“白银案”里那个被杀死的“小白鞋”,是他曾经的邻居。“第一个晚上,我不停地看身后的门锁严实了没有。第二个晚上,我把自己写哭了。我父亲生在白银,去世在白银。他的整个一生,就跟白银这个城市一模一样。我父亲2015年12月去世。那一年的10月30日,白银最后一列绿皮火车,也是中国的最后一列绿皮火车,停运了。中国绿皮火车的历史,是在白银画上句号的。我妈跟我说,她跟我爸谈恋爱的时候,常坐这列绿皮火车。当时是社会主义大建设,路边都插着红旗,车上都是年輕人,要坐着火车去建设四个现代化。”

  最后,张玮玮交出了一篇《关于白银》,这是他对自己故乡的带着分量的素描:白银最初是一台日夜循环的巨型工业机器。深度改革后,工人们纷纷失业,一个个家庭扭曲、破碎。他和那里的年轻人一样,拼命逃离那个环境。留下的人,在前进的浪潮中被推往相反的方向,虽然无能为力却还是试图握住自己的舵。

  以前,张玮玮写歌都是先有音乐,然后再往里面填词,比如那首《白银饭店》,他在歌中写道:“袜子眼镜,帽子和口罩;四只在白银饭店,靠郭龙养活的猫;他们在屋顶,屋顶上很高;从高处看我们就像风中的草……”,每回唱到最后一段词他就特别自信,“因为我知道最后一段词的情绪不是在字面上的。我完全是在讲一个场景,你听时会有挺大的空间感。”

  但是,下一张专辑,张玮玮想好了,要反着来,这是他给自己的命题作文,“我要写十个故事,关于十个我身边实实在在的人。像写小说一样,去叙事。” ——曾经,在张玮玮心里,诗在所有文学类型中排第一,散文第二,小说第三。这些年,他渐渐觉得,小说好厉害,太难写了,而对话,则是最难写的。

  我初中时是历史课代表

  只要对一件事情感兴趣,摩羯座的张玮玮就爱琢磨到底。

  综艺节目《中国有嘻哈》大红的那阵子,他用两个月的时间,把美国Hip-Hop的历史翻了个遍:北方说唱是怎么回事,底特律说唱是怎么回事,Hip-Hop是怎么诞生的,它什么时候和流行音乐结合……

  张玮玮看得最多的,是历史书,“我初中时是历史课代表,那时候就爱看历史书。2003年去新疆,我把所有哈萨克部落全给搞明白了。不管是法国人、日本人还是美国人写中东、中亚的书,我都看。《草原帝国》非常厚,是公认写蒙古史写得最好的,我也看了。看了这些历史,再听他们的音乐,就特别不一样。”

  这些书在书店都能买到,是纯粹的历史书。“它们都特别厚,是那种你得每页都查百度百科才能看明白的。我读得非常慢,历史书不像小说那么容易进入,没有对话。之前看的《耶路撒冷三千年》,算是难得的比较有文学性的。作者在BBC当主持人,他很有激情地描述那些时代,兼具小说家和诗人的身份和气质。”

  就算《百年孤独》这样的小说,张玮玮也是当历史书看。“它就像一本关于小镇马孔多的历史故事,但它用特别梦幻、魔幻并且诗化的语言在叙述。《百年孤独》我看了一遍,最耗体力。《霍乱时期的爱情》我看了好几遍,它更像小说。”

  和张玮玮聊天,总会提到这么多年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郭龙。张玮玮说,这个看上去像个古惑仔一样的郭龙,其实阅读量比自己还要大。“他看科幻小说、武侠小说,他也能和搞物理的人聊量子物理。他看武侠小说时,把自己的人生都放进去了,比如《笑傲江湖》《神雕侠侣》。有一次,他喝完酒,一个人在那儿特别伤心。我问他,你怎么啦?他看了我一眼,说,在一个阴霾的天空下面,杨过大彻大悟了。”

  加缪写《卡里古拉》,莱昂纳德唱《哈利路亚》

  2016年,张玮玮看《耶路撒冷三千年》看到一半时,莱昂纳德·科恩去世了。“我这才开始仔细看他的歌词,他那首《哈利路亚》写的就是大卫,也就是扑克牌里的黑桃老K。大卫年轻的时候就击败了巨人哥利亚,统一了以色列,攻下了耶路撒冷,进行了宗教改革。我又回过去看《耶路撒冷三千年》中大卫那一段。里面还有希律王,他是大卫之后另一个重要的王,他曾经见过卡里古拉。”

  所有故事都串了起来。

  采访张玮玮,是在乌镇戏剧节。这是张玮玮连着第三年到乌镇,找老朋友孟京辉,然后看戏。他身边带着一本书,是加缪的剧作《卡里古拉》。2016年,他在乌镇戏剧节看了立陶宛“无剧场”排演的《卡里古拉》,回去之后,就把加缪的剧本找出来看了三四遍。

  因为《卡里古拉》,张玮玮又把加缪的其他几本书都买了,比如《局外人》,之后又读起了波伏娃,还看了那个时期的电影。“他们的环境和时代特别辉煌,他们又特别穷。波伏娃一辈子都住在旅馆里,生活得不好,要东躲西藏,却又非常激进。其实,你看,希腊文化、犹太文化,西方人一直还在用。加缪写《卡里古拉》,莱昂纳德唱《哈利路亚》,他们是把这些东西与自己对应起来了,他们不止是在陈述历史。莱昂纳多唱‘爱不是输赢,爱只是一首冰冷凄凉的哈利路亚,这是因为他当年是个大情种。等他老了,70多岁再巡演,他又加了两段歌词,比如,我还记得这条街道怎么走,我现在专门来伦敦看你……底下的观众都哭得哗啦哗啦。年轻时,这是个冰冷破碎的《哈利路亚》。老了,又有了点温情的东西。终于,完整了。”

  张玮玮×他的书单

  以前在北京,就算是租房子住,张玮玮也会买很多书,整整齐齐地摆着。搬到云南后,他家里仍旧有一大批书。有一批放在书架上,是他知道自己虽然买了,但以后不太会看的书。另外一批书放在一个小书架上,这是他肯定要看的。他正在看的书,放在沙发边,有七八本。睡觉前看的书,则放在床头,是三四本历史书。看上一会儿,他就会困,因为历史书里没有情绪。

  《哈扎尔辞典》(米洛拉德·帕维奇)

  2003年,在北疆的戈壁滩,张玮玮打开了《哈扎尔辞典》。光是开头那个关于阿捷赫公主的故事,就让他放不下这本书了。在那些故事里,他看到了比人生更大的东西。在他写的《米店》《哪一位上帝会原谅我们呢》里,都能看到《哈扎尔辞典》对他的影响。他读了不下十遍。

  《今生今世》(胡兰成)

  胡兰成所有的书,张玮玮都有。这本《今生今世》,他看了不止一遍。他把胡兰成定义为一名语文老师,虽然善恶不清,却有中国旧知识分子那一套,特别豁达,仍旧是个才子。

  《人子》(鹿桥)

  胡兰成在1970年代写过书评,强烈推荐鹿桥的这本《人子》。张玮玮到台湾时,特意买了来看。他很喜欢里面的一个故事:有位王子跟着一位大师苦修,很多难关,王子都闯过去了,但他太过仁慈,容易犹豫不决。师父为了考验他,变成了两个人,并让王子把假的师父杀死。王子因为担心砍到师父,没有下手。最终,他没有当上国王,而去了深山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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