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经过教室后门的时候,徐来从门上的玻璃瞄见四个搞竞赛的男生正聚在一起,气氛融洽地聊着天,任清风也在其中。面对众多女孩的青睐,任清风的态度一直明确,而唯独对徐来……
3.
“徐来,早,”许啸川在第二天特地比往常早到校了十几分钟,坐定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还生气呢。”
“早,”徐来停下正在算物理题的笔,扬起一个格式化的微笑,“没有。”
“那个,昨天,你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许啸川继续陪笑,“怎么不进来呢?”
徐来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却还是好修养地回应道:“没多久。”
许啸川诚恳看向准备重新低头做题的徐来,脸上写满坚持:“我和你好好谈谈呗。”
“老许,”徐来知道许啸川为何而来,语气平淡地说,“你总不能说你们昨天是在排戏吧?”
许啸川叹了口气:“你从哪里开始听的?我慢慢地和你解释。”
执着起来的男生显然不好打发,徐来只得彻底放下笔:“从你们讨论11班那个小姑娘开始。”
许啸川一愣,完全没预料到徐来竟然在门外站了那么久。
“徐来,我和任清风做了三年铁哥们儿,”许啸川斟酌了许久,才比徐来设想中更加严肃地开口,平日中的吊儿郎当消失殆尽,“他这个人吧,是挺招女生喜欢的,但他拎得清。”
听到“任清风”三个字,徐来的脸色微微一沉。
见她更加无意开口,许啸川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从来不玩暧昧,因为他真没时间。你也听到了,但凡跟他挑明可他不喜欢的,他就是直接拒绝加无视。”
徐来一副“所以呢”的样子,兴趣缺缺。
“老任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不是聪明,而是坦诚。就是那种荤素不忌,你什么都能和他聊,而且无论聊什么,只要他开口,就必定只说实话,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许啸川稍稍一停,神色慎重至极,“说实话,昨天我也吓了一大跳,因为那种模棱两可的话不是任清风会说的。”
对于来自任清风“铁哥们儿”的溢美之词,因为无法判断其客觀程度,徐来不置可否。
“徐来,他会那么说,肯定是有难言之隐。。”
许啸川这番义正词严的发言结束,徐来冰冻的表情倏然融化了几分。
她忍俊不禁的回应友好了许多:“老许,结果你这么诚恳地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告诉我任清风有难言之隐?”
许啸川笑笑不答,径自转换了话题。
“即使在14班,老任也是最厉害的那种变态,从初一开始就是。同样的题,我想十分钟,他只要想三分种,我画十条辅助线,他只用画三条。同样的老师,同样的训练,同样的时间,老任就是唯一一个能在初中获高中联赛一等奖的人。”
徐来一愣,不明白许啸川的用意。
“这么一个人,先不说他昨天吃没吃好晚饭,反正后来那三个小时的集训里,他一道题也没证明白,被14班班主任老李一丁点儿面子没留地喷成筛子,”许啸川双眸一凛,语气格外凝重,“徐来,你这么聪明,你觉得他有没有难言之隐?”
徐来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开口:“任清风让你找我的?”
“当然不是,是我自己想和你谈谈,”许啸川瞬间皮了起来,“都说了他肯定有难言之隐。”
“许啸川,那我也和你好好谈谈,你要不要听?”
“听,徐来大人,在下洗耳恭听。”
徐来将纷乱的思绪整理了片刻,缓缓地开口:“首先,一个绝对坦诚的人,就不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其实我对任清风这个人没什么意见,但是,我非常不理解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此刻徐来的语气在许啸川听来完全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任清风。
“其实从第一天就被莫名其妙地凑成一对开玩笑,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徐来看了欲言又止的许啸川一眼,宽宏大量地笑了一下,“你也不用愧疚或者道歉,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过去了。”
“但在这件事情持续发酵的过程中,那个‘拎得清’的人本来可以有无数机会出言阻止或解释,”徐来的态度同样万分诚恳,“如果他心里的答案是‘否’,那么当众澄清一句‘没有关系’应该不难。如果他真像大家传的那样,对我有什么想法,就更没道理看我深受这些闲言碎语的困扰却无动于衷。可任清风的态度,从头到尾都让我觉得,他那个天才的平行宇宙论中远不止有这两种解。”
“徐来,我郑重向你道歉,”许啸川目光闪烁了片刻,才歉意满满地沉声开口,“最开始我就是纯粹图个乐才会那么说,完全没考虑后果。但真不是我替老任辩护,他前后也否认过很多次,可这种事彻底传失控之后,别说是他,就是玉皇大帝出面也没用……”
“都说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难得见到全然正经的“许皮皮”,徐来知道他是在诚心忏悔,语气放柔了几分,甚至忽然有了皮回去的心情,“不过老许,你吹了任清风这么半天的‘彩虹屁’,对我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没太大帮助,但说你是他嫡亲的爱妃我信了。”
毫无防备之下,许啸川被徐来反皮到停滞了片刻,瞪大眼睛,重新使用起平日里嚣张而浮夸的语气:“怎么能够没有帮助呢?我敢对天发毒誓,要是刚刚的话里有一句是假……”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老许,在有机会认识你说的那个坦诚的拎得清的任清风之前,我亲眼看到的这个任清风已经在我的印象里先入为主了,”徐来微微一停,重回郑重与严肃,“无论他有多帅,多聪明,多受女生欢迎,无论他怎么看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我不喜欢他。”
许啸川彻底愣住了,发现自己完全接不了口。
早读铃声刚好在此刻打响,许啸川看向默默翻开英语课本,打定主意要将刚刚的对话当作不曾发生过的徐来。女生专心致志看书的侧影带一丝甜美,也带一丝倔强。
被绝对理性,绝顶聪明的任清风锁定的,同样理性、同样聪明的徐来。
许啸川想,可是,徐来,你不知道的是。
这个你不喜欢的,平日里温和随性,毫无棱角的任清风究竟敛起了多少锋芒。
以及那个真正的任清风对于他认定的事,能有多志在必得,多坚持不懈,多一往无前。
光阴似箭,时光如梭,在一片哀号声中,转眼就是恐怖的期中考试。
由于是入学后的第一次大考,随机分配考场,贴着考场信息的年级布告栏前人山人海。这种程度的摩肩接踵中,想要在多达二十五个考场里找出自己的名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天啊,我和祁司契在同一个考场!”人群中有小姑娘满意地尖叫出声。
兴奋的叫喊成功引起了一阵小范围内的骚动。
“哪个?哪个?祁司契在哪个考场?”
“第八,第八!”
这些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那张标明“第八考场”的A4纸上——
“哎!等等,任清风也在这个考场!”八卦联盟立即开始行动。
“妈呀,真是随机分的吗?”有人疑惑不解。
“这个考场的妹子也太惨了吧,这还怎么好好做题?”有人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
徐来和沈亦如端着水杯经过时,也跟着定住脚步,可还没来得及往人群里挤——
“啊,这分考场的随机程序被月老开过光吧?徐来竟然也在第八考场!”
小范围的骚动因为这句神评价迅速升级,越来越多的好奇的脑袋向着那个方向凑过去。
不需要思考,“月老”和“也”这两个清晰明了的关键词,足矣让徐来的心“咯噔”一沉。
“不是吧,”沈亦如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想笑又不敢笑,“这也行?”
早已放弃抵抗的徐来甚至没有露出半分惊讶,脑中幽幽地飘过三个词:“Let?it?go(随它吧)”。
放学后,林蔚第一时间坐到许啸川的座位上,向徐来递来一张整齐的草稿纸,愁眉苦脸地求救道:“上届这道压轴题的最后两问你会不会呀?眼看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可总感觉自己还在抓瞎,好烦。”
“你别急,我还没来得及写到这里,现在看看。”徐来找出这张数学卷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粗读了一遍——这是一道判断一个算式极其复杂的函数在某个区间是否有界的大题。
她思考了片刻,拿出纸笔,开始在座位上仔细地演算起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啊?”坐得离两人不远,原本已经背好书包准备走人的姚芊与充满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到了徐来桌上的卷子后,心有余悸地开口,“哎,是这道题,我也卡住了。”
徐来圈出中括号里的一小片字母,边思考边说道:“我感觉应该是把这部分当成一个整体,用一个新的函数替代,然后对这里的m进行分类讨论。”
“大方向是这样没错,但是再往下就不对了,”林蔚也拿起笔,将自己的运算过程在草稿纸上指了出来,“喏,就是这里,推不下去了。”
“我也只能算到这里。”姚芊与索性坐到徐来前座,回过头来认真地加入了讨论。
三人全神贯注低着头,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解法,丝毫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已经逐渐空无一人。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暗,卷面上仿佛长有青面獠牙的数学题却依然张牙舞爪。
“唉,還是不行。真是怪了,只给答案,不给解题过程有什么意义嘛,”姚芊与万分沮丧地撇撇嘴,“算了,我晚上咨询咨询大神,回头再和你们说。我先走……”
姚芊与在转回头的一瞬间不敢置信地愣住了,使劲敲了敲徐来的桌子:“喂,快看。”
徐来正在返回检查自己的推导过程,将一步约分看完才抬起头来——
刚刚已经被值日生擦得一尘不染的黑板上,赫然多了几行极工整极漂亮的算式。
逻辑清晰,简明扼要,完美地避开了让三人陷入僵局的两个陷阱。
四两拨千斤的几行字,瞬间让几秒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题目乖乖地俯首称臣。
就好像,面对一道难题,当你终于抓耳挠腮地投枪缴械,翻开辅导书上的详细解题步骤时,往往会在读懂答案后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原来是这样,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然而,“能被动看懂”和“能主动想到”之间,终归横跨着难以逾越的思维鸿沟。
徐来一眼就认得,这些微微向右倾斜,潇洒俊逸的花体字母,是任清风的字。
期中考试在一片鬼哭狼嚎和唉声叹气中如约而至。
徐来走进考场的时候,任清风正和半靠在他桌子上的祁司契微笑着聊天,两人都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显然比女生脑补出的他们还要相熟。
两人后方的几个女生心猿意马地瞄向这里,仿佛是在“最后看一眼需要背诵的古诗”和“要不要偷偷拍照留念”之间做着艰难的取舍。
任清风的视线被祁司契挡了个彻底,因此并没有看到徐来默默地走进教室坐定。
反倒是正对教室大门的祁司契低声提醒了句:“哎,徐来。”
任清风应声转头,吓得一个正偷偷用镜头对准两人的女生将手机摔到了桌子上。
徐来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低着头专注地看向摊开的语文课本。
“嗯。”任清风简短地回答,极轻的鼻音,轻到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就没有开口。
下午的数学考试最让人惶恐,因为四中的题库向来深不可测。
没有人能够预测地狱模式的压轴题和超地狱模式的压轴题哪个会来,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矣让人身心俱疲,肝胆俱裂。
曾经有匿名学长在学校网站的树洞专区吐槽过——
每一次参加完数学考试,都像是浴血从地狱的缝隙中跪着爬回人间,只感觉灵魂在这条救赎之路上得到了充分的拔擢与涤荡,从此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徐来刚刚做到第五道选择题,便已经对学长的无言辛酸感同身受。
然而这种时刻实在不适合宣泄大发的诗性,徐来默默地叹了口气,重新埋头解起题来。
任清风的位置恰好在徐来的斜前方。
无论徐来以什么样的姿势稍稍抬头,那个英挺的背影都存在感满满地杵在那里。
徐来做完选择题抬头看表的时候,任清风正在奋笔疾书,是徐来见过的,以左手托腮,整个人微微向左侧倾斜的,极其放松的姿势。
徐来做完填空题抬头看表的时候,任清风依旧在奋笔疾书,似乎维持着刚刚的姿态一动没动。
徐来做完第三道解答題抬头看表的时候,任清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改以右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对着黑板放空,左手食指在课桌上轻轻地打着节拍。
这个时候,徐来还有两道大题没有看,考试还有足足四十分钟。
当监考老师轻声宣布“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可以提前交卷了”的时候,任清风和祁司契像是提前约好一样同时站了起来。
任清风在移动座椅时特地放轻了动作,静静地回头。
徐来正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秀眉微蹙。
整整四天半过去,最后一场政治考试结束,走廊里到处回荡着高昂的欢呼声。
“啊啊啊!终于考完了!”
各自回班将桌椅恢复原位,与亲人重聚的瞬间,自然免不了一番吐槽和抱怨——
“这次数学也太难了吧,真想挖开命题老师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是些啥。”
虽然考试考了足足九科,但最让人担忧牵挂的永远都是这个命根科目。
“真的佛,我觉得这次比上届的卷子还要难好多,”于一戈坐在讲台上,乐此不疲地玩着“将粉笔头准确地扔进五步之外的垃圾桶里”的小游戏,“谁知道最后一题最后一问的答案是什么?”
“我得的区间是3a到8a。”郭鹏程积极地响应。
“我是3a到5a?”郭鹏程旁边的陈予惊恐地开口。
“完了完了,我怎么是5a到8a?”另一个矮个男生闻声跳了起来。
原本只是小范围的讨论,不知怎么就在全班范围内逐渐升温发酵。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将正确答案锁定在以上三个选项之中。由于每个选项的支持者人数大体相当,争论无果后,大家只好将希望的光芒投向四个搞数学竞赛的男生身上。
“我是3a到5a。”许啸川正在收拾东西,满不在乎地开口,对自己的答案胸有成竹。
“我也是3a到5a。”符夕辰听到许啸川的答案放下心来,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挠挠头。
“哎?我得3a到8a啊。”周逸然猛地站了起来,直直地看向许啸川,语气明显有点慌了。
比周逸然还要慌的,是占总人数三分之一的,那些答案为“5a到8a”的人。
教室突然静得可怕,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满脸淡定地坐在教室最后,代表着全村希望却明显参与感为零的任清风——
“老任,你得什么?”
任清风慎重地回忆了片刻,眸中没有一丝笑意:“二分之根号十八。”
“扑哧!”
刚刚还十分凝重的气氛像是被人用针戳破的气球,瞬间向着垮塌到底的方向高歌猛进。
“滚!说人话!”有人将外套当成烂西瓜,砸向任清风。
“你怎么不说1.5倍根号2啊,不化简,扣分!”有人将课本当成烂西瓜,砸向任清风。
“飘,再飘!”于一戈直接将手中的粉笔头当成烂西瓜,砸向任清风,“到底是什么!”
男生带着清浅的笑意左躲右闪,在一片挞伐中,风轻云淡地开口:“哦,我的结果是5a到8a。”
形势瞬间逆转——
那些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可怜人忽然重获新生,像是中了彩票一般眉飞色舞。
而包括许啸川、符夕辰和周逸然三人在内的大多数人,像是中了毒箭般动弹不得。
徐来清晰地感知到,在任清风说出自己的答案后,刚刚还优哉游哉满不在意的许啸川忽然严肃起来。她只见皮皮同桌钉在原地,皱起了眉,显然是在一步一步地回溯着解题过程是否出了纰漏。
半晌,许啸川才神魂未定地开口:“徐来,你得什么?”
“我也是3a到5a。”徐来默默地攥紧了书包带,心中同样有“大事不妙”的糟糕预感。
不知为何,虽然抗拒,虽然不喜欢,但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也认定,任清风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凉了凉了,咱们都凉透了,”许啸川瘫回座位,万分懊恼地双手抱头,“这种程度的考试,老任不可能出错的。”
徐来正准备开口安慰几句,许啸川被一本书轻敲了脑袋,“嗷”地叫出声来。
刚好背着书包经过的任清风将手中卷成一坨的物理书展平,看着愁眉苦脸缩成一团的好友,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老任,”许啸川抬头,惊疑不定地问道,“你的答案真的是5a到8a啊?”
任清风微微勾起嘴角,弯腰压低声音,一贯的淡然温和:“哦,没有,和你一样。”
许啸川愣住了,正装作低头收拾桌洞的徐来动作同样一停。
“刚考完,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不好吗?”任清风的语气和那天在地铁站为徐来普及“帕累托最优”时如出一辙。
许啸川又反应了两秒,才终于回过神,高喊一声“你大爷”后直蹿了起来,而任清风高瘦的身影已经瞬移到教室门口,转眼便不见踪影。
4.
考试结束的周五,徐来和陆潇潇约在盛川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见面。
上高中后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相聚的两人先看了一场科幻大片,又在一家泰国菜馆吃了正宗的泰式咖喱,晃晃悠悠地溜达到地下超市对面的奶茶店坐定,这才得以好好交流起近况和八卦。
“二中的男生质量还是十分堪忧,像你说的祁司契那种脑袋又好使,长得又好看的男生简直闻所未闻,”陆潇潇吸了一口奶茶,“一个可以发展的对象都没有。”
徐来调皮地回应道:“发展个妹子也可以嘛,领过来我给你鉴定。”
“我守着一个又好看又好玩的四中学霸,更不可能看上身边的那些妹子好吗?”陆潇潇忽然露出一个无限向往的笑容,“不如你把祁司契介绍给我吧?”
“我要是能认识祁司契,为什么不先自己努力消化消化呢?”徐来笑出了两个可爱的梨涡。
“你都有任清风了,还想左拥右抱,太贪了吧?”陆潇潇瞪大眼睛。
“敬谢不敏,”徐来丝毫不受触动地回答,“不过你要是想,我倒可以把任清风介绍给你。”
“已经心有所属的男人我才不要。”陆潇潇连忙摆摆手,做出一脸嫌弃状。
徐来脸上原本轻松的笑意顿敛。
陆潇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找补道:“所以最近还有人在频繁地提起你和他吗?”
“一样的,”徐来打开手中的奶盖绿茶杯盖,将奶盖和绿茶轻轻地搅匀,无奈地轻叹,“他们知道我和任清风在同一个考场的时候,还是一样的。不过可能是我没那么敏感了吧,这种事,习惯了也就当成耳旁风了。”
“听听你这参破人生的沧桑口气,”见徐来心情极佳,陆潇潇放下心来,笑着开口,“不过,请允许我也感叹一句,你们两个是真的有缘,随机分考场都能分到一起去。”
“对方不想说话并请你吃一顿小拳拳。”徐来半真半假抬手向陆潇潇比了一下。
“那这几天,他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陆潇潇反应灵敏地接住徐来的手放到一边。
“没有,我们再也没讲过话。”收回手,徐来慢条斯理地喝一口奶茶。
事实上,如果不是期中考试前,那些真实惊呆了林蔚和姚芊与的板书,徐来几乎就要说服自己相信,所有传言都只是毫无依据,捕风捉影的传言而已。
可是,姚芊与那句带着惊羡脱口而出的“平时我都是求着任清风讲题诶,他还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理我。”。
和林蔚目瞪口呆接口的“天啊,找任清风讲题,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好吗?”。
又的确让徐来对自己百口莫辩。
许啸川发誓说任清风不是那种和女生牵扯不清的人,黑与白的界限划得分明。
即便徐来可以将许啸川口中“任清风的心情在那晚的集训里受了很大影响”强行归咎到其他原因上,但那些恰好在她需要帮助时从天而降的板书不可能存在第二种解释。
然后,当更加茫远的记忆随之触发,切换至另一个角度——
也许,一直以为只是巧合的,递向自己而不是苏弈薇的藿香正气,还真不只是巧合。
也许,一直以为只是仗义的,拉住许啸川向自己道歉的帝妃大戏,还真不只是仗义。
“这是个什么稀世老古董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默默付出这一套?”陆潇潇夸张的声音唤回徐来的思绪,“你别说,我对他真的越来越好奇了,有机会介绍给我,让我见见也行。”
然后,陆潇潇听到徐来带着七分惊诧,一分笑意,一分紧张,以及一分认命淡淡地开口:“喏,见到了。”
徐来自己也不敢相信,如假包换的“任曹操”就这样推着一个满满当当的手推车,跟在一位气质极佳的中年美女身边,从对面超市出口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什么!”陆潇潇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哪个,哪个?”
“嘘,小点声,”徐来连忙捂住好友的嘴,“就是那个迎面朝咱们走过来,穿着深灰色牛角扣大衣,推手推车的。”
陆潇潇瞪大双眼搜寻了片刻,又拼命地眨了眨眼,缓了片刻,才震惊地开口:“徐来,你再确认一遍,那个是任清风?”
徐来被陆潇潇活见鬼的语气吓了一跳,赶忙又瞄了男生一眼,接着确认过视线范围内只有一个可以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才带着十足的疑惑回答:“是啊,怎么了?”
陆潇潇将徐来的脸强行掰成与自己对视的角度,怒目圆睁,字字带刀——
“说好的含胸驼背,呆头呆脑,眼镜比瓶底厚的学霸呢?”
“他这是来逛超市的还是来走秀的?这小伙肯定有一米八好吗?”
“你好好地把他那张脸和周围的大叔小哥们比对一下,告诉我显不显眼,发不发亮?”
“你知道他那件‘B’字头大衣,是前两天我爱豆街拍才穿过的,市场价不止一万块吗?”
“徐来,我的精神损失费,你自己看着办。”
徐来“扑哧”乐了,学刚刚的陆潇潇,一字一句地回答:“陆潇潇,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你想的那种学霸吗?”
任清风还没来得及去还手推车,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个衣着朴素的半大女孩紧紧地拽住了大衣下摆。他微微侧身,见是个孩子,便彻底回過头,以双手扶膝,弯下腰,露出了惯常的温和笑容。
只见小女孩仰起头,举起一个画册,奋力比着什么。
徐来瞬间会意,这是一些商场里或是餐厅中常见的套路——聋哑或是有先天残疾的孩子有组织地拿一些简陋的自制手工艺品,以和作品质量严格不相称的价格向路人兜售。
遭遇这样的纠缠时,一般人通常不会有闲心搭理,若是不幸碰上脾气不好或心气不顺的,这些孩子还有可能被粗鲁地推开或骂走。
但任清风没有,他维持着这个弯着腰的姿势,认真注视着女孩,礼貌耐心地倾听,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陆潇潇的一声低呼中,任清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看颜色像是五十元面值的纸币,递向怯怯伸出手的小女孩。
他将钱包重新收好,才以双手慎重接过孩子递来的画,看口型是说了“谢谢”。
任清风接过女孩找回的零钱后,轻柔地揉了揉女孩的头顶,又向她挥挥手,目视着女孩蹦蹦跳跳走远才重新站直。
然后,任清风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徐来。
任清风看到徐来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拿着一张毫无新意与美感的涂鸦,一只手拿着几张破破烂烂的纸钞,自认形象实在与“体面”相去甚远,着实反应片刻才想到应该做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要朝着徐来走去,又在理智回归的下一秒默默地定住了脚步。
他微笑着打个招呼,在那个晚上之前还算得上合适,但眼下就不合适——
最好的结果是徐来同样微笑着回上一句“你好”,但最坏的结果他不可预知。下限无穷低时,突然上前多半是自讨没趣。
最终,任清风只是将视线分别短暂地放在徐来,徐来的朋友,以及徐来手中的奶茶上,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而后,他静静地转身,将小女孩递来的零钱和涂鸦装回大衣口袋,走到已经还好手推车,站在不远处耐心等他的季女士身边,任劳任怨地接过了母亲手中的购物袋。
“任清风,那边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是你的同学吧?”季姝女士向来不惮以取笑儿子为乐,“我看她们俩密切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为了树立你光辉伟大的形象,就没好意思打扰你积德行善。”
“有一个是。”任清风淡淡地答道。
“这两个小姑娘,有一个看你的眼神是我比较熟悉的那种,还有一个就非常复杂了,”季女士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幽幽地开口,“让我猜猜看,那个眼神复杂,看着还蛮灵的是你的同学。”
“季女士,这个不需要猜吧,”任清风语气平板,“显然她们中只有一个穿着四中校服。”
“任清风,你最近飘得厉害,你意识到没?”年轻貌美的季博士身为盛川大学经济系教授,常年在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堆里混出了一身与儿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奇绝本领,“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趁着我和老任同志这两天放松警惕没栓柱你,拱人家白菜了?”
任清风一时没太理解这上下文的关联。
儿子过于淡定的反应让季女士一停,语气狐疑地转换了思路:“难道是拱人家猪去了?”
任清风一脸诚恳地问:“你看老祁怎么样?”
季女士直接乐了:“老祁一个重度颜控,但凡以他自己为标准,能看上你?”
被拐弯抹角怼到怀疑人生的任清风只能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就是偶尔觉得,你和老任同志运气不错,碰巧在垃圾桶里捡了个我这样的。”
“就因为是垃圾桶里捡的,所以随时可以踹出家门,”没想到季女士借机漾开一个十分明媚的微笑,直接将话题绕了回去,“说吧,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哪个小姑娘?”任清风挑眉,语气坦然——在季女士手下修炼这么多年,他才不会中计。
季女士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在这一轮斗智斗勇中惨遭滑铁卢,虽然没能问出小狐狸是不是真的拱了人家白菜,但至少气势不能输,于是她扬起高傲的头颅:“就刚刚坐那边喝奶茶那个。”
任清风偏偏就是不会骗人:“徐来。”
季女士神色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瞬间笑得春光灿烂,觉得自己还是成功地拿下了这一局:“挺好,光听名字就觉得有缘。”
任清风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可陆潇潇依旧处在抓狂状态久久不能平静:“徐来,咱们先不说什么学霸不学霸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弯腰和那些小孩说话,双手接那些‘破烂’的活人呢。”
其实徐来也同样震撼。
任清风显然是在告别了小女孩后才意外发现的她,因此,方才他的温柔耐心与彬彬有礼绝不是逢場作戏。
徐来忽然想到默默清理好垃圾最后一个走下大巴的任清风,在地铁上为她受伤的手臂隔开人群的任清风,为了让所有人享受考试结束的快乐而不着四六的任清风。
极佳的教养,极高的情商,不以旁观者人数为转移地贯穿着言行的始终。
一个人私下里的言谈举止不会说谎,“绅士”二字无疑深深地融于他骨血中的品格。
“就任清风这气质,这教养,还有这脸,你告诉我这只是‘还行’?”
下期预告:有五个人的生日都集中在十一月底的这一周,身为班长的姚芊与索性在校门口的自助Pizza(比萨)店预订了最大的包间,号召大家在周五放学后为五位寿星一齐开个巨型party(聚会)。之后玩起“真心话大冒险”游戏,徐来不幸中招……(下期连载详情见2022年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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