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弓

　　谈恋爱时，她知道他烧烟。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可从他的身上，头发上，衣服上散发出来的烟味，她有点不习惯。曾经要求他戒掉。

　　他也答应了。

　　可是，他最终没戒。

　　结婚后，她慢慢地习惯了。有一次在床上，她还是说你将烟戒掉吧，烧烟真的不好，对身体不利，并且，也浪费钱。

　　他说，我也尝试戒过，可难受。

　　她也只是一般性的说说而已，她也理解，因此没有下死命令。

　　不过她说，你不戒的话，我也抽。

　　他笑了笑，好啊，那我们就有共同爱好了。

　　于是，他像是得了某种特许一样，抽得潇洒，抽得放肆。

　　她呢，说到做到，不过她不是真抽，而是当他买一包烟回来，她就将一包烟的钱塞进抽屉里，有时是3元，有时是5元，后来固定为10元。一个月下来，双方加在一起的工资所剩无几了，他便问，钱到哪去了？她说，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还有两人的烟。到了月末，她将抽屉里的钱存入银行。将一本存折紧紧地锁着。

　　他明了，原来她说的烧烟，是在攒钱，严格说是攒烟钱，因此也就不怎么较真。

　　后来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由于有个小孩，各项开支都有所增加，虽然不断地长工资，可工资的增长永远赶不上开支。每个月终结，空空如也，有时还得举债，涎着脸皮回去问岳父借个三多二少。

　　当然，他的烟还在抽着，每天1包，10元。她的烟钱也在攒着，每天10元。

　　单位分住的房子房改了，按双方的工龄加补贴，他们的二房一厅80平米，得交2万4千元。也就是说，只要交出2万4千元，那房子就是他们的私有财产了。

　　可是，月月捉襟见肘，哪来24000元？

　　他愁。唯一办法是猛抽烟。

　　她上了一趟银行，变法一样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交到他的手上。他一阵激动，一数，正好24000元。

　　老婆，算我欠着你的。看，这几年我就烧掉了一间房子。从此后我再不烧烟了。

　　房子变成自家的了，再粉刷一下，成了新房，他们过上了有产阶级的日子。古人说是安居乐业，今人说是幸福港湾，他深深体会到了有家的幸福。

　　只是，他的烟却戒不了。也不是戒不了，而是不适应，抽了那么多年，身体各种机能都已习惯了，一旦戒了，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有毛病。于是他还是抽。还是每天一包，10元。

　　她还是攒。每天一包，10元。

　　城市在改变，同事中，有人建了楼房，有人买了汽车。他们一个三口之家，有80平米住着就够了。他就想要一辆车子，幻想着周末或节假日，开着车子，带着妻儿外出度度假什么的。他去车场打听过了，只须交个首付，就可以将车子开回来。可是，囊中羞涩，哪来首付？他想到了老婆的存折。这天他跟她说想买辆车子，一家人外出方便。

　　她说好啊。

　　他说，我没钱。

　　没钱怎么买？

　　老婆，你不是攒有一笔吗？

　　那可不行。

　　怎么前次买房行，现在买车就不行？

　　不买房，我们一家住哪？住帐篷？

　　可大家都买了车，你就不能再慷慨一回？

　　他们有钱买他们的。再说车跟房能比吧？买回来还得养，还得消费，多则十几年，少则几年，那车本就没有了，老娘才不稀罕。

　　没有车，他们照样活。儿子上了小学，升了中学，考上了大学，分到了另一座城市。

　　他们便老了。这天他感到胸口不舒服，到医院一查，肺部查出了个瘤，好在只是初期。动个手术就可以根除。

　　可是又得一笔钱。找儿子吗？显然不行，儿子还要结婚，还要买房。

　　正在愁肠百结，她上了银行拿回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

　　当他看到那叠厚厚的人民币交给了医院，他激动得不能自已，甚至声泪俱下地说，老婆，上次只是烧了一间房子，这回可是烧了一条命了。治好病后，我再抽这个烧我就不是人！

　　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先治病吧，这话我听多了。不过，下辈子我们换了下，我不再做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