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晚上睡不踏实了。
老做梦,梦见他。醒来就念叨念叨他:过几天就给你送钱去。你那边现在那些钱也花不完啊。
给你闺女要钱去。
闺女对农村老家的这些风俗习惯不大懂。只听院中大娘、婶子嘱咐,给你爹要扎库楼,箱子,花盆等等。这些东西是过周年必须的。
闺女给她爹的这些扎彩是她跟扎彩匠说的。人家兴啥咱兴啥,到那天上午来拿。
这天她早早地就起床了。
死鬼的三周年祭日。
她打扫庭院。这时院中的,村上的人,大总理就到了。大家忙碌起来。
大总理说,不用你拾掇,叫年轻的干,你歇着就行。
三年前的今天。
他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正当盛年,去世了。
她哭得死去活来。哭憨了。哭得不认人啦。她20多天没出院。第一次出门,腿都不会走路了。
她骂死鬼把她勒了,孬命,撇下她没人管了。
尽管儿女都孝顺,她还是觉得不好过。她也不缺吃、不缺喝、不缺花。实际上就是没个说话的。精神生活的空虚,折磨人。死鬼你怎么不把我喊去啊!有时她实在受不了了就说这憨话。
街坊邻居,大娘婶子都过来送纸,安慰她。说说知心话。有的还劝她走一步吧。她说,住两年再说吧。趁着年纪不是很大,再大了老了就不好找了。
这事她不是没想过。跟儿女一起过,到晚上,人家一起往自己卧室去了,剩下老娘自己了。那种孤独的滋味真不好受。
大总理差人去扎彩匠家把扎彩拿来了。
库楼。把大门剪开纸钱塞进去。箱子上边剪开也装进钱去。两盆花,放在供桌两旁。沙发、茶几、电视机,扎得真像。简直乱真了。
特别是那辆小轿车更是传神。色彩鲜艳、亮丽,博得大家的喝彩。
她也走过来看这台小轿车。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吓一跳!
扎台小车不怎么要紧,要紧的是台小红车儿。
小红车也不当紧,要紧的是女的开车。
女的也不很要紧,要紧的是个女孩儿。
女孩也不怎么要紧,要命的是女孩长得太漂亮了。漂亮的叫人心疼!
就这么个女孩,整天开车拉着他,那还不坏事儿啊……拉来拉去,拉毁个儿的了。
她心里沉重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前来祭祀的亲朋好友都到了。
将近中午,大总理安排去上坟。
上坟。要把送来的纸钱和扎的这些高仿带到坟上烧掉。
只要一烧掉,就都是他的东西了。
她心里斗争十分激烈。是把小汽车带去,还是留下。留下要跟大总理说。只有大总理发了话,才能定夺。
马上要装车了。
她哆哆颤颤地走到大总理跟前。大总理问她:“嫂子,你有事啊?”
她说:“也没啥大事。他大叔,你看那小汽车还上坟啊?”
“咋?”大总理问。
“也不知那边修油漆了吗?”
大总理说:“嫂子,那边跟这边一样。不光油漆,也高速啦!”
他一把抓起了小汽车,递上车。
她心里一紧。眼里涌出了泪……
“我的那孬命唉——”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