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客

　　小城，无论繁荣还是萧条，都有那么一些老男人或一些老女人，干着儿女们不愿见到的事。

　　罗爹年轻时睡落了枕，要乡下剃头师傅扶正，左转三下右转三下，只听见“嘎吱”一声响，从此成了个歪脑壳。罗爹对嘲笑他是歪脑壳的年轻人说：“你别说我头歪，我也不说你腿瘸，你们什么时候抬头挺胸走过路，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是想捡两文钱？”

　　罗爹一副慈祥的脸，乐呵呵地日复一日起早摸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迅速换上行装， ?神神秘秘地跟老伴交代几句，戴顶四季不变的大草帽，遮挡着大半个脸，一手提着脏兮兮的蛇皮袋，穿双连鞋带都没有的解放鞋出了门。

　　现在从农村包围城市来照看孙子，管好一日三餐的人员很多。歪脑壳也不例外，儿子媳妇在外地做服装生意，赚了点小钱，在县城买了套房子，搞智力投资，要双亲大人舍弃农活，进城负责照看娇娇宝的生活起居和上学接送。

　　种了大半辈子农活的农民你叫他不干活，屁股要生疱，手指长倒刺，时间长了还要憋出病来，由于没有一技之长，进了城干什么！坐吃山空，总得找个不受时间约束，没有规定上班几点下班几时，跟老伴换个手不耽误料理孙女的活儿干。干点不需本钱资金的粗活脏活，目的是打发时光，图个充实。

　　无巧不成书。罗爹的儿子去天津进货，途经老家县城，顺路看下双亲和宝贝女儿，车刚下高速，发现道匝旁有位竖着超大塑料水壶在咕噜咕噜喝水的大爷，老远从他身上飘来一股异味。喝完水，大爷蹒跚着腿，撅着屁股一头伸进垃圾桶，从奇脏、奇臭的垃圾桶里面，掏出矿泉水瓶和小塑料袋。那神态、姿势跟老爹一模一样，特别是独有的歪脑壳。这怎么可能呢？每月按时给的零用钱老俩口够花！

　　眼见为实。歪脑壳的儿子不放心地下车探了个究竟，气呼呼地直跺脚。

　　歪着脑壳傻傻地望着儿子，递出大水壶，问：“口干了，这儿有水。”

　　两人对峙一阵子。

　　儿子掩面自语：“何须这样子哩，我丢不起人！”

　　“儿啊！我命贱，闲不住，在家里跟你妈大眼瞪小眼啥滋味？不然我回乡下种好一亩三分地。”

　　“你回老家了，妈一人忙不过来，你闲着没事干是吧？只要不捡垃圾，我跟你找个足不出户事做。”儿子转身从车上拿部苹果手机说：“回去装个wifi，保管你天天有事做。”

　　回到家里，歪脑壳罗爹歪着脑壳摸着苹果手机，地上摆着螺丝刀、老虎钳、电烙铁，发呆地嘿了两声问老伴：“儿子说的歪派是个啥东西，怎么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