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裂缝冯然早在10天前就发现了,但她一直没说,她要看看,那个同样躺在这张床上的樊颢啥时也会发现那条裂缝。
那条裂缝在主卧西南角屋顶上,开始时有十几公分长,细细的,像条缓缓爬动的蚯蚓,末尾处折个小弯,隐入两墙之间的夹角。
冯然是在偶然中发现那条裂缝的。那天,丈夫樊颢没在家,到外市进行示范课交流。晚上没事,冯然和闺密小柔煲过电话粥,已是晚上10点,于是洗脸,于是刷牙,于是脱衣上床,于是,那条裂缝便进入了冯然的视线。冯然家住顶楼,为买这套房子,小两口倾其所有,还背着30年的按揭。3000元的月供,像只过于沉重的包袱,压得两口子气都难以喘匀。冯然算过,等还完这笔房贷,她已是58岁的老太婆了。
晚上睡觉,冯然暗示樊颢,发现咱们家有什么变化吗?樊颢反问,变化?什么变化?冯然说,你仔细看看咱家卧室。樊颢遍扫各个角落,一脸迷茫,说,没有呀。冯然本来想说那条裂缝的,手抬起又放下。懒得说,没劲!
小柔邀冯然去家里喝咖啡。小柔和冯然是大学同学,毕业当天便披上婚纱,拉进豪华酒店,和五大三粗的开发商走进了婚姻殿堂。她当然有钱,当然有时间玩小资。
小柔住在高档小区,独立别墅,绿草茵茵,卵石铺路,院子中央一株玫瑰,开得红火热烈。冯然的心便有些发酸,小柔是人,咱也是人,人家住的什么?咱又住的什么?人比人气死人。
见了冯然,小柔先笑了,说,你冯然可是大美女,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冯然问小柔,怎么了我?小柔说,看看你那身衣服,早过气了。冯然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起身要走,被小柔一把按住。小柔说,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冯然没好气地说,耍笑我呗,气我呗。小柔说,错,专门打扮我们的大美女。走,去银基,昨天为你看好了一款裙子,特适合你。冯然说,再适合也不行,正供房呢。小柔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怎么说你来着?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冯然苦笑说,嫁都嫁了,再说这个有意思吗?
分手的时候,冯然说起屋顶裂缝的事,冯然说,要说,小事一桩,不影响吃喝,也不影响睡觉。问题是,裂缝就在眼皮底下,樊颢咋就视而不见呢?小柔说,不就一条裂缝嘛,多大个事,回头让我那口子派人给整整。
不知是小柔没说给老公,或者说了,老公没在意。反正,冯然家屋顶那条裂缝还在,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扎得冯然眼睛生疼。
好长一段时间,小柔和冯然进出咖啡馆,出入专卖店,喝咖啡,买衣服,小柔一套,冯然一套。每次买了衣服,喝了咖啡,冯然的心便七上八下:还是嫁个有钱的老公好啊。时间一长,冯然和樊颢的关系有些淡了,远了。虽然,樊颢还和以前一样,下死劲教高三的英语, ABCD说得顺顺溜溜。
这天,小柔打电话给冯然,小柔说话带着哭腔。冯然就问,怎么了你?小柔起初不说,问得急了,小柔哭了起来,说,我家也有裂缝了。冯然说,这怎么可能,你家住的可是高档别墅,你老公又是搞开发的,让人修呀。小柔说,裂缝太大,修不好了……
之后,再没了小柔的消息,手机变成了空号。小柔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冯然去过小柔家那栋气势恢弘的别墅,已是人去楼空,房前精致的小院落,野草丛生,枯叶遍地,那株火红的玫瑰,也没了往日的娇艳,几片枯黄的叶子吊在梢头,夕阳里上下飘荡。
晚上睡下后,冯然说,咱家墙上有条裂缝。樊颢就问在哪里。冯然指给他看,樊颢笑了,说,我早发现了,已经和物业打过招呼了,他们明天来修。冯然说,能修好吗?能修得和以前一样吗?樊颢说,放心,一定会的。
责任编辑 徐如麒 于晨 林潍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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