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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风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5247
鲸歌

  作者有话说:我的人生经历中没有军训。高中,我是和我的朋友(她因病无法参加)在教室里度过了闷热的七天。升学,我是在“病号连”坐了十四天,晒了十四天的太阳。那些天,我感到幸福的瞬间很简单——风来了。

  “仅仅是风,仅仅是一阵风。”

  01

  今日阳光毒辣,几乎可以把巫仅仅晒化。

  2017年秋,新生在绿茵场上进行军训,巫仅仅被分配到一营一连。

  巫仅仅听到旁边的女生小声祈祷:“分个帅哥到我们这里吧。”女生的心愿很快落了空,因为教官不够,他们的连没有教官。

  教官队伍来自与学校合作的军事化训练基地,总教官就是老板。他掏出手机,最后又拿起话筒,对着一连说:“你们先站十分钟,等下有教官过来。”

  好热,也没有风。

  巫仅仅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还是有些热,她索性低下头扎丸子头。

  总教官下达命令:“好,现在人都齐了,教官检查首饰,耳钉、项链和戒指都摘下来。”

  “站好,别乱动!”迎面走过来的教官有着巫仅仅熟悉的音色,让她猛地抬头,正好与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睛对上了。

  “陆是。”她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对方站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挑出她颈间露出的一截红绳,瞧见上头挂着的一枚银戒,他眉头一挑。

  陆是舔了下唇,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没收了,下训还你。”随后他继续检查,其他人的首饰均让他们自己收起来,只有巫仅仅的银戒被他揣进了口袋。

  准确来说,这枚戒指原来的主人就是陆是。自巫仅仅认识他以来,他的左手中指就戴着这枚银戒。她一开始以为这枚银戒有什么特殊含义,后来问过他,却得知只是为了凹造型。机缘巧合之下,这枚银戒落到她的手里,被她串在红绳上,当作项链,随身戴了两年。

  有些教官已经开始喊话,讲些军训的规矩。陆是站在方阵前,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临时教官,下午你们连的张教官就回来了,也别喊我教官,我是隔壁国防大学的大三学生,叫学长就可以。”

  旁边陆续有学生经过,往主席台右侧的看台走去,这些是因为身体不适不能参加军训的同学。

  “病号出列!”陆是喊道,等了一会,巫仅仅没有站出来。他走到她身边,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出方阵。

  “你要参加军训?”他的尾音上扬,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巫仅仅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望着自己脚上的迷彩鞋,弱声道:“我没有证明。”学校规定,病号需要开具三甲医院及以上医院盖章的诊断证明。

  陆是看了一眼她的站姿,她左腿弯曲着卸力,重心几乎都在正常的右腿上。

  “去病号连坐着。”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到看台去,见她不动,俯身低声说,“乖一点,巫仅仅。”

  巫仅仅抬眸,紧张地抿了下唇,随后跟着病号小分队走去看台。

  阳光正烈,看台闷热。巫仅仅找了个地方坐下,环视四周,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她下意识摸到锁骨中间,却摸了个空,回想起来银戒在陆是身上。

  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以前陆是在身边,后来他来北京上大学,她的安全寄托就变成了随身携带的银戒。

  她探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许久不见,他似乎已经被磨砺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中午下训之后,陆是一把拉住她的衣服领子,她就知道他上午的成熟稳重都是假象。

  他毫不顾忌绿茵场上人来人往,他手下的巫仅仅没被太阳晒红的脸,此时却羞红了起来。

  “仅仅,你在看台的时候,盯着一个男生看了很久。”陆是凑近她,语气稍有不悦,“他有我帅吗?”

  他在训练的时候还分出心来关注她,她有些想笑,那个男生长得确实俊俏,让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对男生当然没有其他想法。

  她不答反问:“你背了一个女生去医务室,她比我轻吗?”几乎整个上午,她的目光都锁定在陆是身上。

  陆是望着她,少女的眉眼未变,依旧仰着脖子,睁着剪水双瞳,用干净的目光与他对视。

  他轻笑了一下,摇头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你轻得像一阵风。”

  恰好长风起,让即使在看台坐着也出了一层薄汗的巫仅仅感到些许抚慰,她叹道:“好凉快啊。”

  虽然有风,可并不是凉风,还裹着热浪。

  陆是笑道:“仅仅是风,仅仅是一阵风。”

  巫仅仅心里默默地说:陆是,你才是风,你在我的青春走过,却没有留下痕迹。

  02

  他们见的第一面,也是在军训期间。

  2014年夏,巫仅仅进入芦城一中就读。作为高一新生的她因为军姿标准有力,所以成了给其他新生做示范的标兵。那时的她虽然一张小脸汗津津的,却很是明艳亮眼。

  她站在方阵的最前方,笔直得像一棵树。

  而此时的陆是正在和同学们一人举着一块西瓜,大摇大摆地走到军训场地的边缘休息,在蔫了吧唧的“小树苗”面前肆意享受着西瓜的快乐。

  陆是的目光落在巫僅仅的身上,想着可以把她推荐给国旗班的李老师。

  巫仅仅的教官也发现了这群“吃瓜群众”,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陆是举着咬了好几口的西瓜起身,走了过去,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过去。

  教官是个很会玩的人,他转头问陆是:“西瓜甜不甜?”

  陆是勾了下唇,点了点头,顺着话回答:“甜。”

  教官大声问“小树苗”:“汗水咸不咸?”

  陆是此刻就站在巫仅仅面前,他看见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声音混在所有人当中,轻飘飘一个“咸”字。

  她的表情,更像是说游手好闲的“闲”,说他们闲到没事干,来这晒着太阳吃西瓜。

  陆是想得没错,巫仅仅就是这个意思。

  他失笑,好有态度的一个女孩。

  他尴尬地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举着的西瓜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好在总教官这时让各连的教官组织休息十五分钟,帮他把這尴尬遮挡了过去。

  陆是转身问随行的同学:“还有西瓜吗?给我一块。”

  后面有个男同学走上前,把装着剩下几块西瓜的袋子打开。陆是挑了块大一点的西瓜,走到正在喝水的巫仅仅身边,问她:“吃块西瓜吗?”

  她没空搭理他,抱着大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着。她望了他一眼,语调官方,还有着十足的距离感:“不了,谢谢。”

  陆是自讨无趣地点了下头,背过身去,将手里的两块西瓜几口吃完,小跑着离开,把西瓜皮丢到垃圾桶里。

  巫仅仅以为他离开了,没想到过了一会,教官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到!”

  “出列。”

  教官旁边站着陆是。

  巫仅仅走过去,在教官面前站定,腰杆笔直。

  “这位同学是国旗班的成员。”教官介绍道。

  陆是向巫仅仅介绍芦城一中的国旗班,高一高二的学生均可进入,高三的学生以学业为重,要求退出。陆是这批国旗班的成员,在新生开训仪式护送国旗,完成了他们最后一次护旗。

  “你有兴趣加入国旗班吗?”陆是介绍完后问道。

  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关于国旗班的具体信息,他连忙应了声“好”,迅速与教官打了声招呼,让她跟着他,去主席台找国旗班的负责人李老师。

  军姿、正步和敬礼,巫仅仅的动作标准得如教科书。

  高一军训的进度尚在军姿阶段,李老师纳闷地问:“你是不是之前参加过军事化训练?”

  “报告,没有。”巫仅仅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她解释道:“我外公是退伍军人,我在部队里长大。”

  李老师了然,拿了一张国旗班的报名表给她。

  少女坐在椅子上,认真填写报名表。

  陆是站在她身边,瞧见她写在纸上的名字,默默地记下。

  她填完之后,把表和笔给陆是。

  陆是伸出左手接过,匆匆扫了一眼表格,再交给李老师。

  巫仅仅的目光停留在陆是左手中指的戒指上,之前她就发现了,但没有问出来,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开。

  陆是陪她回连队,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陆是,大写的六,是非的是。”

  03

  七天的军训时光很快过去,巫仅仅也没再见到陆是。

  她以为和他再无交集,却不料缘分全是由他创造的。即使高三的他,依旧每天大老远赶来高一的食堂,就为了和她一起吃一顿中饭。

  巫仅仅吃饭时,不喜交流,但有时会给不停说话的陆是捧场。他说了一堆话,若是能得到她的一个回应,就已经心满意足。

  食堂的菜喜欢掺着胡萝卜块,她都会挑出来留到最后,再一口全部吃掉。

  陆是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问她:“你不爱吃胡萝卜吗?”

  她皱着眉,嚼着胡萝卜块,点了点头。

  “可以倒在回收处。”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餐具回收处旁边的剩菜回收桶。

  巫仅仅再次摇了摇头,咽下胡萝卜,道:“不能浪费食物。”

  陆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和她一起去放餐盘。

  周一课间操进行升旗仪式,这也是巫仅仅第一次参加护旗仪式。她穿戴整齐后进入操场,在队伍中间立定站好。他们随着庄严的音乐,踢着正步,将国旗送到升旗台前。

  国旗班回程全体向后转,本来站在巫仅仅前面的女生小声惊呼:“仅仅,你来例假了。”

  万绿丛中一点红,巫仅仅尴尬得脸蛋爆红,打了报告,提前出场。

  她刚出操场,就被等在门口的陆是喊住了。

  她慌忙转身,看见他单手拿着校服,递到她面前。

  她的脸更红了一点,声音微弱:“你看见了?”

  “啊?什么东西,没有看到。”陆是瞧着她红通通的脸蛋,笑着回答——纯属睁眼说瞎话了。

  巫仅仅把他的校服绑在腰上,遮去那点红,逃也似的离开。

  中午的时候,她打了两份饭,坐在老位置等陆是。他星期一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照例拖堂,他就来得晚一些。

  她不再独来独往,会特意等他。

  他一坐下,就开始挑她餐盘里的胡萝卜,放到自己的餐盘中:“给我吃就不浪费了。”

  巫仅仅咬着筷子,脸有些微红,接过没有胡萝卜的餐盘,埋头吃饭。

  过了一会,她用小小的声音说:“我洗干净校服,再给你。”

  “好。”他轻笑一声,“仅仅,你的脑袋都快埋到饭里去了。”

  她坐直了身子,但依旧不敢看他。

  放完餐盘,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杯,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地回高三部。

  她纳闷,打开保温杯一闻,里头装的是红糖水,于是忍俊不禁。

  若是能看到陆是的表情,巫仅仅一定会觉得很巧妙——是她的同款大红脸。

  第二天,陆是一来教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他的校服、保温杯,还有一份肠粉,上头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两个字:回礼。

  他扬唇,来日方长,要想着用什么礼再回过去。

  巫仅仅的高中生活和普通高中生并无不同——日复一日地学习、写作业和考试。要说有那么一点不同,就是她不会和普通女生一样,在周末的时候结伴出去玩。

  她的理由是外公布置了额外的作业,周末没有时间玩。舍友们以为是她找理由推辞的,高岭之花不可攀,但她说的是事实,周末没有自己的空闲时间。

  巫仅仅说得上来的好朋友,唯有一个——陆是。

  只有他会不计她的冷漠,用自身的光去温暖她。

  04

  2015年6月7日,高考拉开序幕。芦城一中是芦城高考考点之一,陆是正巧被分配到了一中考试。

  高考期间,高一高二的学生均停课。巫仅仅留在学校做志愿者,她陪着陆是高考。用他的话来说,她的陪考,给他打了一針镇静剂。

  高考结束后,高一学生复课。陆是拎了个纸袋子站在高一教学楼的楼梯口,等巫仅仅中午下课。

  “巫仅仅。”陆是眼瞧着少女径直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着急出声把她喊住了。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见他的那一刻,眼里瞬间有了光。

  她逆着人流走向他,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欣喜:“你怎么来了?高考发挥得怎么样?”

  他咧嘴一笑,边把纸袋子给她,边说:“我来给你送状元笔记。”

  巫仅仅接过来一打开,纸袋里装着几本厚实的笔记本,应该是陆是高中时的课堂笔记。

  “我请你吃炸鸡。”他抬腿往校门口走,她跟上他的脚步。

  炸鸡店里没有了一次性手套,陆是把戒指摘下,揣进口袋里,直接用右手拿起薯条吃。

  他今天没怎么说话,静静地看着巫仅仅吃饭。

  等她吃下最后一口炸鸡,他起身去结账。

  巫仅仅抽了张餐巾纸擦嘴,拎了纸袋准备跟过去,余光却瞥见地上闪着银光的戒指。

  她捡起,发现是他不小心落下的,于是拿着戒指在衣服上蹭掉了灰,随后收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准备稍后给他。

  他结完账原本在店门口等她,她还没走到他身边,就看见他被一群男生裹挟着朝巷子口走去。

  为首的男生也是芦城一中的学生,和陆是同级,之前就因为陆是风头比他大,在学校厕所找过陆是的麻烦,结果反被陆是教训了一顿,提醒他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没想到高考刚结束,他就带了更多的人来找陆是,明显不是好事。

  陆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传达的信息很明显,让她别跟过来。她装作没有看见,拉住他的手臂,想带着他跑。

  为首的男生急了,拿起路边堆放着的一根钢管,挥了过来。

  巫仅仅下意识地用左腿侧踢,想替陆是挡下,钢管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闷哼一声,面露痛苦。陆是慌了,一把扶稳她,慌里慌张地掏出手机拨打120。

  而那一行人,看到出了事,纷纷跑路。

  陆是在急诊室外等候,焦急地来回踱步,他此时终于懂得什么叫作心乱如麻。

  巫仅仅的家人匆匆赶来,包括一位脚步稳健的老人。

  陆是认得这位老人,他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上将,退役之后回了家乡芦城。

  巫仅仅被推了出来,看见外公的时候,她红了眼眶,无力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陆是经常来看她,甚至有时晚上还会陪床。

  某个月亮高挂的晚上,他问她:“认识你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你这么勇猛?”

  巫仅仅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坦然道:“当时不想你受伤。”

  陆是攥紧了被子,他对她满腔心疼,以后他要对她更好一点。

  她未如愿进入的军校,他替她去实现。

  05

  自从巫仅仅出院之后,两人的交集逐渐变少了。

  巫仅仅在学校很忙,忙着备战高考。虽然陆是依旧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但时常得不到她的回应。芦城一中的惯例是高三一月一休,她只有在那天休息时才会拿到手机,回复他的消息。

  陆是收不到她及时的回应,消息渐渐发得少了,重要的事情会以简短的语句告知她。他向来报喜不报忧,训练时受的伤,一句都没和她提过。

  巫仅仅不喜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一是实在没什么好分享的,二是向来性子冷漠,不愿与人接触过多。

  她填志愿是瞒着陆是的,只说录不录得上看运气,但放眼一看,她所填的均是在国防大学的周边院校。

  他追问她到底去了哪所大学,她没说。

  陆是还以为她被家人送出国留学了,却不想因为军训代个半天班,就找到了她的人。

  一营一连的张教官下午到达绿茵场,虽然不用陆是继续代为训练了,但他还是打算混入教官的队伍,找个借口靠近巫仅仅。

  他给她发了消息:下午有课,戒指晚上还你。

  她在看台上远远望向一连,用手托着脸,陷入了沉思。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空闲了,突然没有事情做,她有点不习惯。

  下午下训后,她逛了一圈,都没什么想吃的,最后在路边摊买了凉皮,坐在体育馆的台阶上吃。

  耳边传来口号声,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确实没有什么胃口,把餐盒盖子又盖了回去。

  一分钟后,教官方阵就从她面前经过,陆是也在队伍里。他穿着军绿色的教官服,宽肩窄腰,身材极好。

  巫仅仅尴尬地扭头,伸手掩面,她没看到陆是往她这边望了好几眼。

  她把凉皮放进包里,等教官们消失在视野当中,起身回了训练地点。

  天色渐暗,正式上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总教官拿着话筒喊陆是的名字,让他打电话喊人开灯。

  巫仅仅在想那枚落在陆是手里的戒指,没发现总教官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此时手里拿着五六个收缴的手机站在她面前。

  哦,他是来收偷偷带上观训席的手机。

  他走到巫仅仅身边说:“退伍兵是免训的,你没收到通知吗?”

  “嗯?”她纳闷,笑着回答,“我不是退伍兵。”

  “那你?”总教官疑惑,她的坐姿端正,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他想起了什么,问她的名字。

  巫仅仅如实回答,他了然地笑笑,坐到了她的旁边:“我是陆是的师兄熊骅,他不经意间提过你很多次。

  “他身边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

  06

  陆是花了十分钟才联系到保安室,绿茵场旁的三盏大灯唰地一下全亮,亮如白昼。

  熊骅见灯已开,走回主席台组织晚训。

  陆是跑回巫仅仅身边,笑道:“仅仅,凉皮呢?”

  巫仅仅心情很好——从熊骅这里了解到陆是对她的印象。

  在陆是眼里,她温柔善良,积极阳光。这种感觉很奇妙,她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巫仅仅挑了下眉:“你饿了?”

  她见他点头,从包里拿出吃剩的凉皮,好在餐盒一点都没渗出油来。

  陆是陪她坐在看台上,吃着她的凉皮,吹着晚风。

  身后有光闪了一下,她没有在意,大概是有学生又偷偷拿手机拍军训的场景,并且忘了关闪光灯。

  陆是把戒指还给巫仅仅的时候,红绳变成了银链子。

  “下次给你买个更好看的。”他主动帮她戴上。

  他听见她轻笑了一声,答了声“好”。

  军训第二天,正式开训前,熊骅把陆是和巫仅仅喊到主席台上,面对着绿茵场上的所有人。

  巫仅仅没有想到,她是以这种方式被大一新生认识的。

  陆是一脸愧疚地站在她的身边,她不明所以。

  “有人举报,教官和学生谈恋爱,这种行为是违反纪律的!你们是成年人,他们还是孩子,在这种事上,是不允许犯错的。”

  教官们齐声大喊:“是!”

  巫仅仅心里一惊,想起昨天晚上的闪光灯。她低着头,没瞧见陆是忍住笑的表情。

  “一营一连巫仅仅和陆是。”熊骅停顿了一下,“鉴于陆是并非教官,而且他就是来陪女朋友的,不做处罚。”

  “嗯?”巫仅仅猛地抬头,台下传来阵阵欢呼声,还不乏口哨声。

  “下去,下去。”熊骅催促着陆是带着巫仅仅离开,继而出声维持场内秩序。

  “举报人是一个女生,别的连的。”他小声给她解释道,“她找我要过微信,我拒绝了。”他挠了下后脑勺,回想起当时说的话,并无不妥。

  “得不到就想毁掉吧。”她话头一转,庆幸道,“还好你不是教官,我们也没谈恋爱。”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欸?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

  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现在还不是,以后就是了。”

  他们走到主席台旁边的无人死角处,两人静默良久,他听见她闷闷的声音:“如果你是因为愧疚,那没有必要。”

  “不是愧疚,而是喜欢。”他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你了。”

  07

  军训第六天早晨,凉雨淅淅沥沥地下,温度都降了不少。

  熊骅下达指令,今天上午不出操,在宿舍整理内务,教官及班助会来查寝。

  巫仅仅的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舍友们都不慌,她们都是叠好被子,才下床玩手机的,也经常主动轮流做好卫生。

  陆是混在查寝的队伍当中,但他没上楼,而是站在巫仅仅楼下的售货机旁。

  熊骅随机查寝,查完之后乐呵呵地和陆是说:“抽到了你女朋友的宿舍,一看那床上叠的豆腐块啊,就知道是她的床位。”

  陆是笑了笑,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

  巫仅仅给他发了消息:你来查寝了吗?没看到你,但看到你师兄了。

  陆是回复:在你楼下,没上去。

  他边回复,边和熊骅解释:“还没在一起呢,别这样说。”

  刚爬上床的巫仅仅噌地一下坐起来,赶忙下床,穿着拖鞋就跑下去了。她不仅看到了陆是,还看到了其他教官,她尴尬地摆了摆手打招呼。

  “我们中秋节放不放假?”虽然巫仅仅是对着陆是问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她问的是熊骅。

  陆是搭她的腔:“对啊,中秋有没有假,总教官?”

  熊骅透露消息:“接到学校通知,不放假,但晚上会搞个中秋晚会。”

  “那行,知足了。”巫仅仅笑着应了。

  中秋节,当一轮圆月慢慢爬上夜空,巫仅仅才见到从学校趕过来的陆是。

  他直奔一营一连,在队伍后头找到了巫仅仅,说了声“我回来了”,坐在了她身边。

  在熊骅的带动下,大部分大一新生都坐在了绿茵场上,他们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挥舞手臂,而主席台上围了一圈争相上台表演的新生。

  巫仅仅和陆是淹没在一片灯海中。

  她手里拿了一个学校发的月饼,是她不喜欢的口味。她把月饼递给他:“其他教官都有月饼,你也有。”

  陆是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包装纸,发现是五仁月饼,眉眼弯了弯。

  他没拆穿,拿出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的是他早上去排队买的一盒鲜肉月饼,他笑着道:“别人拿到了喜欢口味的月饼,你也有。”

  巫仅仅接过月饼,放在身边保护好。真好,这种被人放在心尖珍重的感觉真好。

  熊骅很会搞事,学生表演了几个节目后,喊了教官继续表演,最后还在台上狂喊陆是的名字,让他上台唱歌。

  “这首歌献给巫仅仅。”陆是拿到话筒的第一句话,直接炒热了全场气氛。

  他选择的是一首慢歌,轻柔缓和的曲调,配上他低沉却不失少年感的声音,从他的歌声中能感受到缱绻爱意。

  他知道,在这一片汪洋灯海当中,有一束光是独独为他照亮的。

  熊骅拿着另外一个话筒问:“隔壁大学的学长唱得好不好?”

  新生们齐声喊道:“好!”

  “那就祝陆是学长生日快乐!”

  巫仅仅没有跟着他们大喊“生日快乐”,她呆住了,她不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

  熊骅喊了今天过生日的同学一起站在主席台,全场的人一起为他们唱《生日快乐歌》。

  四千人大合唱,效果着实让人叹服。

  合唱结束,也到了下训的时间,熊骅组织有序散场。陆是等着一营一连解散,一把将准备逃的巫仅仅抓住了。

  “跑哪去?”

  巫仅仅声如蚊蚋:“给你买生日礼物。”

  “买啥啊,不用准备。”瞧着巫仅仅不打算走了,陆是放下抓住她的手。

  “这是第一个我在你身边的生日,我希望可以郑重些。”巫仅仅抬眸,眼睛亮闪闪的。

  他俯身靠近她,低笑道:“你和我说句‘生日快乐’就够了。”

  巫仅仅遂了他的愿,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中央,轻声祝愿:“生日快乐,我的陆是,祝你余生顺遂,喜乐平安。”

  08

  陆是一曲成名,熊骅找他领唱《祖国不会忘记》。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他低沉的声音通过音响传出来,与昨晚的缱绻不同,是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与骄傲。

  他唱罢,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巫仅仅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给陆是鼓掌,拍得手掌都红了。

  她想起那些身穿戎装的将士,想起保卫祖国的那腔热血。

  也许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是他们的功勋永垂不朽。

  陆是也将是这样的一员。

  军训结束后,巫仅仅在周末的时候总能在宿舍楼下见到陆是。

  “你是很闲吗?”她知道他很忙,可就算再忙,他也会找机来见她一面。

  “闲。”他应得很干脆,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陆是却没想到,就算在他眼皮子底下,巫仅仅都能出事。她帮舍友搬东西下楼,不小心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

  巫仅仅没有告知家人,她的家人都在芦城,她不想让他们担心。现在,她的身边只有陆是。

  陆是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慌忙找辅导员请假,直奔医院。

  他赶到时,巫仅仅已经出了手术室,转入骨科病房。

  她躺在病床上,左腿打上石膏。她的脸色苍白,见到他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笑吟吟地问好:“你来了啊?”

  陆是朝她走去,眼眶渐渐泛红,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

  “别哭,要哭也是我哭。”巫仅仅语气轻快,朝他招招手,让他坐过来。

  陆是这次没有贫嘴,也没有反驳,就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

  医生指着X光片给二人解释情况,巫仅仅的旧伤之上再添新伤,痊愈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倒是看得很开,敲了敲硬邦邦的石膏,说:“我要求不高,不用截肢就行了。”

  陸是站在她的身后,似乎是不满意她的回答,脸色一沉,按住她的肩膀,说:“我认为有奇迹。”

  医生点点头,认可陆是的话:“这要看未来的复健情况……”

  聊完之后,陆是推着巫仅仅的轮椅出了医生办公室。

  她坦言道:“奇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他绕到她的面前,蹲下与她对视,一字一顿地说:“不,巫仅仅,你本来就是奇迹。”

  巫仅仅顿了一下,眼眶盈了泪。她想起那次重逢后的第一次对视,所有的不安瞬间都消失了,现在也是如此。

  他是巫仅仅的镇静剂,能扫去她的所有负能量。

  陆是伸手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泪,道:“我陪着你治疗,余生多长,陪你多久。你替我挡下那一钢管,让我认定,以后要对你好一辈子。”

  她是第一个会为他拼命的人。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哽咽地应了声“好”。

  陆是用力回握住,站起身弯腰一吻,然后推着她的轮椅回病房。

  医院走廊的窗没关,吹来一阵风,微微拂动巫仅仅的头发。

  不仅是风,还有跨越山河湖海的汹涌爱意。

  编辑/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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