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怕开车。如果可以,我想永远都不碰它。
我中学在异国度过,没车等于没腿,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得打车,价格贵得滴血。所以,过了十六岁,人人都会去考驾照,笔试加路考,笔试三四十道题,题库总共两百道题,背一个小时就够。路考比开碰碰車要简单一点,只要会踩油门,记得规则,基本都能通过。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去考了驾照,我感觉这就像“躲避球”的游戏。人数尚多时,人便总有借口,跟家长解释几次,拖着去笔试的时间,慢慢发现周围的朋友、同学都成功解决了这道关卡。等第二年上了大学,他们上路经验增多,可以轻松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有天下午,我跟最好的朋友L一起做小组作业,快结束的时候,她突然说:“你不是不想考吧,而是害怕结局不好。”
她说中了。我知道自己是个非常倒霉的人,在申请笔试时因为系统莫名其妙的问题、材料要求忽然变更,去了两次,吃了两次闭门羹。最后,我要等两个月审核,还要赶往车程两小时的总部申请。
于是,我旧路重走,思来想去,决定逃避。不考的话,大不了就是少出去,不开车还能减少风险——我也害怕没完没了的高速。我找教练开始摸车的第二天,这辈子开车的第二天,墨西哥老头就让我开上了车流量惊人的高速公路。要进入高速道的时候,必须仔细观察原道行驶的车,它们是不会停下的,我要找到空隙,然后果断地汇入车流。
每次,我的心跳都不受控制,成功进入车流以后,还随时要准备着换道,于是观察、等待、变道,为了走更顺畅的那一条路。
准备考试那段时间,我几乎每晚做梦。我开着车在天上平稳地驾驶,开着开着掉下来了,醒来时一脑袋汗。
我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忧虑过多时,思索本身就是最大的阻碍。就像一个黑洞,本来笔直宽阔的路,因为不敢迈开脚步,它就像虚幻的影子,一点点地从我眼前折叠,消失了。
可是,我不得不去,报名费也交了,两个小时去总部的预约电话还是我打的。
我必须去。
路考那天,我启动车时,大气也不敢出,明明小心翼翼,结束时却沮丧万分。我自己都能说出一堆扣分的小点。那条路,我考试前复习了十几遍,还是不行。
白发教官面无表情地勾画着表格,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把那张薄薄的纸递过来——恭喜你,通过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愣愣地看着纸上的分数,扣了十一分,扣十二分就要重考。
拿到驾照后,我开车时还是战战兢兢。升上了大学以后,我没有选择住校,选课时空出周五,每天开车来回。单程一个小时,在高速公路上要跑五十分钟。因为课都调到了一起,有时候要上到晚上十点以后。
就这样,我开车渐渐习惯了最低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开始敢放音乐,不再紧绷着每一根神经。
路变得顺畅起来,不堵车的高速公路成了我最爱的地方。
白昼,黄昏,深夜,各有各的风景。我好像真的轻松地置身于云端,思维飘向远方的山峦。天色会将山峰染成无限变幻的颜色,有一段路,我甚至给它悄悄命了名。那是我最偏爱的一段,每次经过时,我都会在心里跟它无声地打招呼。
有一天深夜,音响里放着一首粤语歌,我开车经过那段走了无数次的路。王菲正好唱到“都有预感?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那一秒,我的面前隐隐约约,有人影闪现。
这人有我没有的勇气,果决,望着密云与裂痕,也敢坦然地走入自己的命运。
要迎面而上,要临道驭风,要清明,要破局。
现在我站在2022年的年头往回看,觉得很幸运,祝秋亭和纪翘将我隐约的感觉,清晰地具象化。他们是这样的人,并且来到了我笔下。
人的手里要握住一点勇气,也许就是一小阵风,起始毫不起眼,最后却能帮你飞奔找到永恒。
一切都要从勇敢地踏出那一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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