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出版《靠近你又怎样》《你像星空落怀》《那就不要离开我》等图书,新书《我梦至南洲》正在筹备上市中。
十二月初,我在北京招待老朋友L,她途经这里,短暂地停留三天。
工作日白天没空,我约她晚上夜游。北京最著名的几个景点其实很密集,从中海往北走,步行过了北海公园,没几步就是景山和故宫,沿着街一直往下,会走到什刹海和后海。
大学时,我和L形影不离,如今并肩走在地安门大街,还觉得一起上课的日子如在昨日。
“你现在高兴吗?”她问我,“大学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你每天都不高兴。”
我想了想,跟她说:“毕业之后,七月,我手机突然坏了。有些照片没有同步到云端,就丢了。后来我发现,找不到的那些照片,刚好是毕业前最后三个月的照片。”
我答辩、穿学士服、拍毕业照的照片,一张也没有留下。
“我觉得这是上天让我断舍离,只要忘记这些时间节点,就可以假装此前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过。”
就可以假装,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可以从头来过。
L笑起来:“你总是想从头来过。”
是的,我总是在想。
由于高考没能去到最想去的学校,我在之后的四年里都不喜欢自己的大学,以至于我对这四年记忆寥寥。
印象最深的是开学日,我不想去那所学校,又狠不下心复读,几乎被父母哄着进了校门。夏日空气闷热,妈妈在宿舍里帮我打扫床铺,我在底下清理桌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L接话:“但我记得,那天你穿了一条米白色的裙子。报到第一天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只有你穿成那样,我就想,我室友是个什么仙女啊。只不过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你穿它了。”
她问我:“你是觉得遗憾吗?”
“也不完全是。”我说,“就是总觉得,没有好好利用那段时间。”
高考失利时,我曾写过一篇短文,里面有句话大致意思是说:人生跟游戏不一样,没办法通关失败就从头来过,所以无论前面有什么,都好好地去拥抱生活吧。
但现在我完全不这么想了,那些会让人变得不幸的事情,真的只是不幸而已,并不能从中汲取什么经验,或是获得成长。我来到某地,也许是命中注定要遇见某人,但一定不是为了遇见不快乐和不高兴。
L说:“你曾经告诉我,我能消解一部分你的不高兴。”
我:“现在也是这样。”
虽然不喜欢那所大学,但我的四位室友,每一位,人都非常好。她们给了我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爱护,L也是其中之一。
疫情前的一個新年夜,校长在钟楼放孔明灯,午夜一点半,我跟L说:“我想吃炸鸡,我们去吃炸鸡吧。”
她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穿大衣系围巾,说:“走啊,走啊。”
后来毕业,答辩,遭遇突如其来的疫情,我们四个人分隔四地。
我独自留在北京,仍然能在凌晨三点约到一起出门吃火锅的伙伴,但往日一去不复返,我夜游的理由从“突如其来的兴奋”变成“辗转反侧的焦虑和睡不着”。
用L的话来说,也许是:“我很怀念那些过去,但我不敢想,它很好,可它永远不属于我了。”
刚换这份工作时,我住在交大附近,有天早上起来听到运动会广播,半梦半醒间,以为自己还躺在高中宿舍的床上,迷迷糊糊地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读大学啊。
结果到头来,每一段我以为不会结束的时光都结束得猝不及防,永恒跳动的时间里,只有不变的人被留下来。像中学时读过的课文,像被贬的苏轼,像爆红网络的梗“怀民醒醒别睡了”,也像评论区的热评:“年过半百,知交零落。”
所以如果真的能重来,唯一一件,我一定还要做的事情是:在新年的午夜一点,摇醒L。
对她说:“醒醒,我们去吃炸鸡。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啊。”F7D68F79-B54F-4739-8D56-0E29C8C59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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