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经过一周鸡飞狗跳的相处,乔茵给迟蔚起绰号“机器人小管家”,迟蔚礼尚往来称她为“麻烦精”。为了让迟蔚将自己赶回家,乔茵苦心研究出《惹怒迟蔚十八式》,却不料周末一大早,他就消失了踪影。这个机器人小管家好神秘哦!
一曲敲完,乔茵热得浑身冒汗,准备出去找瓶冰水喝,结果刚推开门就听见外边一阵吵闹。
“起开,死胖子,就你也配占间练习室?”
说话的人大概没过变声期,嗓音粗,三百只鸭子一起叫都没这么吵人。
“可是、是我先来的……”这道声音乔茵耳熟,是“奶油泡芙”的。
“先来又怎么样,来得再早还不是又笨又没天赋,没天赋就别练了,省得在这儿浪费资源,反正再给你一百年也弹不好。”
乔茵怀疑这人才是正经学了“拱火秘籍”,每句话都让人觉得不教他做人都对不起他这么狂。
她水也顾不上喝了,两步走到旁边的钢琴室,门口有几个探头探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的人,看见乔茵过来都自动让开了道。
房间是玻璃门,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一览无余。
“奶油泡芙”坐在琴凳上,羽绒服的领口被个西瓜头男生揪着,对方貌似是企图把他从凳子上揪起来,但明显力道不够,揪了半天揪不动,就形成了一种看着很滑稽的局面。
乔茵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西瓜头”还在嚷嚷:“你别不知好歹啊,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弹成什么樣自己心里没数?别白费功夫了……”
“白费功夫是吧,”乔茵打断他,“他如果是白费功夫,你是什么?浪费空气??
“还没天赋就别练了?你是多有天赋啊,贝多芬再世?”
她嘴皮子十分利索,骂人角度清奇,语速又快,“西瓜头”硬是没找到插嘴空间。
“噗……”外面围观人群传来一阵笑声。
“西瓜头”被驳了面子,狠狠瞪过来:“你谁啊?我警告你少来这儿多管闲事。”
乔茵打量他一眼,这“西瓜头”身高跟她差不多,应该是个初中生,也上了几年学,怎么还跟个心智未开化的野人似的。
“你可以尊称我为路过的好心人,”她歪了一下脑袋,“义务劳动,帮你爸妈给你上一课。”
“你神经病吧,上你……”西瓜头嘴里刚要冒出句脏话,蓦地看见乔茵弯下了腰,他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步闭上了嘴,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这貌似弱不禁风的女生,没怎么费力地单手轻轻一抬,沉甸甸的钢琴就被抬起来一角,她顺势捡起了刚刚争执中散落了一地被压在钢琴下的琴谱。
“西瓜头”:“……”
乔茵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看到这几张纸没有,虽然很软,”她笑得非常温柔,非常和蔼可亲,“但是呢,你猜它在我手里,比不比你的脑袋硬?”
“……”
“西瓜头”脸色一下变得无比苍白,却还强撑着:“吓唬谁呢你……”
乔茵“啊”了一声,十分配合:“那来试试?”
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一道成熟的男声:“搞什么呢都在这儿待着,309又空出一间钢琴房,先到先得。”
“西瓜头”闻言如蒙大赦,赶紧顺着台阶往下爬,灰溜溜地推开外面的围观人群一路狂奔而去。
过来的是店老板,估计也是怕店里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过来调解的。
乔茵看见来人,脸上露出假笑:“您来得真是时候。”
老板不是傻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心里也清楚得很,叹了口气道:“刚刚在打游戏,没注意这边情况,给你们俩道个歉。今天,不是,未来一个月来这儿的消费都给你们包了,成不?”
乔茵低头看向“奶油泡芙”,小男孩儿才从刚刚的“战役”中缓过神来,连忙说:“叔叔,我没事,姐姐一直在帮我说话。”
当事人都说没关系,乔茵也没越俎代庖的打算,朝外抬了抬下巴:“他怎么处理?”
“我先联系他家长,”老板无奈地耸耸肩,“不一定管用,实在不行我会考虑劝退的。”
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了,乔茵勉强同意。
兜兜转转一圈,喝完水再回去打了两小时鼓,差不多就到吃午饭的时间。
上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课,好不容易出门放松一趟,乔茵没打算这么早回家,她在找个地方睡一觉和找个地方打打游戏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找了一家火锅KTV(歌厅),吃喝玩乐都不耽误,还在超气人天团群里开了个演唱会直播,被抓去上补习班的小光和贝壳在课桌底下“执手相看泪眼”。
乔茵吃累了又顺便刷了刷朋友圈。
本来承诺过要给迟蔚点赞,结果这人朋友圈设置的半年可见,然后最近半年里一条新动态都没发过。
不愧是你。
打鼓耗费了不少力气,又是大清早就起了床,没过多久乔茵就躺在豪华包厢的长沙发上睡着了。等她再一睁开眼睛,天边只剩下一抹余晖。
这KTV附近就是一家新西方补习班,乔茵没想到刚出门就又跟“奶油泡芙”打了个照面。
小朋友才上完数学课,看见乔茵,眼睛亮晶晶的,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姐姐,好巧啊!我请你吃糖葫芦!”
埋单是不可能让小孩儿埋单的,乔茵挑了一个水果的给“奶油泡芙”,一个糯米的给自己,正要掏出手机付钱,结果一看,手机被她下午放肆直播弄得没电自动关机了。
乔茵只得木然地看着“奶油泡芙”用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埋了单。
还没等说点什么缓和下尴尬的气氛,一道公鸭嗓横空插进来:“哥!就是他们俩欺负我!”
“西瓜头”今早吃了个旷世大亏。
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靠一张贱嘴横行于世,又极有眼力见儿,专挑软柿子捏,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脸。
起初他心里满是对脑袋受伤的恐惧,等恐惧渐渐褪去后,他开始觉得非常没面子,他怎么就能被区区一个女生吓成这样,她不就是力气大了点,真论打架不一定谁输谁赢。
话是这么说,但让他去跟那女生单挑,他还是有点怵,于是马不停蹄地跑他高中辍学去混社会的表哥那里告了个状。
原本是打算下个星期在乐器行附近埋伏着给那两人一个教训,结果竟然这么巧,晚上又遇见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三个也是真的挺有缘的。
听见这熟悉的自带拉仇恨特效的嗓音时,乔茵刚把冰糖葫芦最外面一层的糯米纸撕掉,闻声看过去,早上还灰头土脸的“西瓜头”此时像灌了一整箱红牛,浑身上下写满了趾高气扬,下巴马上要抬得比天还高。
他旁边站着一个高他一头,身材魁梧健硕,就是瞧面相略有幾分气虚的皮夹克小青年。
“皮夹克”被“西瓜头”带着往这儿走,距离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乔茵的脸时,停驻了一两秒,表情出现了一些迷茫。
他叱咤N市步行街这么久,较量过的对手太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
虽说各有不同,但总归都带点社会气。
就是没见过这样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跟个小仙女似的小姑娘。
“皮夹克”一时有些无从下手,丢掉手里的烟头,吐出一口烟雾:“今天早上就是你们欺负我弟的吧?怎么着,现在是挨个磕头道歉,还是挨个道歉磕头?”
“……”这有什么区别。
乔茵虚心求教:“如果既不想磕头又不想道歉呢?”
“皮夹克”眯了眯眼:“你胆儿挺肥啊,混哪个区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懂?”
乔茵心想你们一家这文化水平都挺让人叹为观止的。
“西瓜头”反应得快,扯扯“皮夹克”的衣袖:“哥,你骂我干吗!”
“皮夹克”装×装得正上头,不耐烦地说:“哪儿骂你了,少废话!不然先揍你!一个女的和一个小孩都能骑你头上,别出去说我是你哥,给我丢人!”
乔茵情不自禁想鼓掌了: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兄弟情。
他俩内讧没多久,因为“西瓜头”根本不敢跟他哥吵架,生怕一不小心就真拿他出气了。
“皮夹克”耐心也有限,他们这行潜规则是对女生客气点,所以他的目的也很简单,让人道个歉表个态,给他这不争气的小表弟挣回场子就算完了。
“喂,我数三声,别让我催啊。”
乔茵又不是被吓大的,一挑四她前几天刚干过,这儿又是市中心,没隔几米的十字路口还有交警在巡逻,“皮夹克”闹出点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被人发现,他话里还是虚张声势的成分比较大。
可今天这事儿如果不处理出个结果,她自己是不怕这种威胁,但还是会给“奶油泡芙”小朋友未来的生活带来点麻烦。
“磕头有点不太好吧,”她声音低低的,含着苦恼,“这里太多人看着了,只下个跪行不行?”
“皮夹克”勉为其难地高抬贵手:“那就这样,麻溜点跪……”
话没说完,他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两步上前,对他膝盖快准狠地踹了一脚,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双膝一软原地跪下。
“皮夹克”脑袋都麻了,勉强站起来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去他的客气!
他刚要动手,乔茵却早已预判好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她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接住“皮夹克”砸下来的拳头,用巧劲儿轻轻一扭。
空气里响起“咯嘣”一声脆响。
“皮夹克”刚站起来没两秒,这回又痛不欲生地跪下了。这片儿地上雪刚被扫净,还又湿又滑,他一个滑铲硬生生地滑出了五米远,直到不由自主地把“西瓜头”也拽得一起跪下才刹住闸。
旁边路人以为他俩是街头表演艺术工作者,见到这一幕纷纷鼓起了掌,还有人掏了掏口袋,翻出五毛硬币慷慨地丢在他们面前。
“皮夹克”:“……”
“西瓜头”:“……”
一街之隔。
有栋民用住房挤在几栋商业楼中间,二楼某间房内,柯远瘫倒在沙发上,第一万次痛恨自己的好奇心旺盛。
起源只是他想喊迟蔚周末出来打个球,最好能顺便带上做好的作业,造福一起打球的兄弟们,然后大家晚上再聚个餐,抚慰一下刚从快乐寒假过渡到开学的悲惨心情。
没想到被迟蔚一口拒绝。
“迟蔚,说实话,你是不是要抛下兄弟,周末去会一会金屋藏娇的小女朋友。”没个影儿的事被他说得像真的似的,语气哀转久绝,“我懂的,从来只闻新人笑,哪里见得旧人哭。”
迟蔚客观点评:“想象力挺丰富。”
柯远还在假哭:“那我有机会去金屋见一见阿娇娘娘吗?”
他就是习惯性地忍不住嘴贫一下,没想到迟蔚思索了两秒,还真同意了。
于是周六早上六点整,他还在梦中的峡谷里自由翱翔,就接到了迟蔚的催命电话。
那可是六点啊!
他上学都是卡着迟到点的,六点连他妈都叫不醒他起床。
但是迟蔚可以。
等他睡眼惺忪、神志模糊地跟随迟蔚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金屋没有,陈阿娇也没有,等着他干的活儿倒是一堆。
迟蔚高一参加全国物理奥赛就拿了一等奖,N大有个物理教授从竞赛开始就很关注他,看过他写的几篇论文后更加欣赏,特地把自己空置的一个套间借给他做实验用,为今年七月的物理竞赛做准备。
这次迟蔚就是去搬实验器材的。
搬了一天总算把东西搬了个齐全,柯远计划着要怎么敲诈迟蔚一顿大餐,一扭头就看见街对面路边路灯下站着几个怪异的人。
其中一个女生,还有几分面熟。
柯远觉得自己这双慧眼,就是为发掘漂亮妹妹而生的。他没怎么使劲就想起,这个漂亮妹妹还是他人生首度识人不清的对象。他以为人家是个单纯小白花,结果跟个纨绔公子哥似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迟蔚跟这妹妹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迟蔚不想说的事儿,他再问一万遍也问不出个结果,索性放弃了。
这会儿他脑筋一转:“迟蔚,看那儿,是不是你熟人?”
他200度近视都能看清,迟蔚这个5.3视力的更不用说了。
“哎,不会是撞见人家约会现场了吧……等等,我怎么看着像是要动手啊?”
柯远蓦地睁大眼睛:“我去!她旁边那个小孩儿是我弟!”
等两人赶到之时,一场战役已经彻底结束。
硝烟四散,战败方的两个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乔茵和大名柯星星的“奶油泡芙”小朋友,正并排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吃糖葫芦。
柯星星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他哥:“哥哥!”
乔茵本来只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妇女之友”长什么样,结果扭头第一眼看见的是这位“妇女之友”身旁的迟蔚。
乔茵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大衣的样子。
身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这句话在迟蔚身上尤其适用。
少年肤色很白,像冷玉的质地,眉骨生得格外优越。鼻梁右侧偏偏长了颗红褐色的小痣,于是在这股逼人的英俊中又加了一抹秀气。
乔茵悄悄地欣赏了一番以后,才后知后觉——
她怎么又在刚打完架的时候遇见迟蔚了。
“孽缘”这个词就是为了他俩而造的吧。
一旁的柯星星正绘声绘色地跟他哥描述这一天的奇遇,小朋友的话里难免加入了许多夸张的成分,柯远听得神色不断变换,从迷蒙到气愤再到震惊,最后是六个大字“这竟然也可以”。
他扭头看乔茵的表情充满了无法言表的敬畏:“那个……这位同学,我在学校好像见过你,你应该是附中的吧?我叫柯远,在附中念高二,我代表我全家向你郑重表示感谢,今天照顾这小屁孩儿辛苦了。”
乔茵:“……只是举手之劳,你全家不用这么客气。”
柯远摸摸后脑勺:“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乔茵。”
“乔同学,你这名儿一听就是美少女的名字。”柯远长得一副讨喜小帅哥的模样,在女生堆里混迹久了,夸人的话根本不用过脑子就往外冒,饶是乔茵这种平时被吹捧得多的,也听得浑身爬满鸡皮疙瘩。
好在没说几句,柯远就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对她道:“我旁边这位你应该认识吧?”
乔茵光明正大地看过去,好像这会儿才发现他旁边还站了个人似的,目光在迟蔚脸上停驻两秒,慢悠悠地点头。
“哎,那感情好,”柯远侧身对迟蔚说,“兄弟,那我先带我弟回家,今天就不让你请我吃人均1888元一位的海鮮大餐了,你帮我把咱校友妹妹送回家。”
换作平时,有这种和漂亮妹妹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一向是一马当先、当仁不让的。
但谁叫迟蔚是他兄弟呢。
为兄弟,赴汤蹈火。
柯远在心里给自己颁发了“感动附中十大人物奖”,并衷心希望迟蔚明白他一片良苦用心。
迟蔚没懂。
不光没懂,他上来就是一句有点火药味的话:“很喜欢打架?”
柯远已经带着“奶油泡芙”坐车走了,乔茵本来还有点小纠结怎么做开场白,没想到迟蔚今天对她的第一句问候就是这个。
迟管家真是爱岗敬业。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振振有词:“上次是友好切磋,这次是助人为乐,怎么看都是做好事,哪里打架了?”
迟蔚平静地移开视线,没和她争执,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往前走了。
走就走。乔茵双手插兜,并不在意。
……等一下。
她摸到了右边口袋里冰冷的、已经关机了的手机。
这要怎么回家?
市中心离山水丽园十几公里远,她要是靠一双勤劳的腿走回去,等到家了,120也该来了。
眼看迟蔚要走到路边的出租车停靠点,乔茵十分能屈能伸地三两步赶了上去。
“小叔叔……”她清了清嗓子,“你觉不觉得你一个人打车有点浪费哦?”
迟蔚很冷漠:“不觉得。”
乔茵再接再厉地劝他:“迟蔚,做好事是会有福报的!”
迟蔚:“我只相信科学。”
乔茵大为震撼:“你明明之前还叫我去普陀山拜拜!”
迟蔚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却没有半点羞赧之色,顿了顿,顺势说:“之前也是骗你的。”
乔茵:“……”这人怎么这样啊!
“可是,你兄弟不是都让你把我送回家吗?”她垂死挣扎。
迟蔚低眸,面前的女孩子仰头瞪着他,明亮清澈的一双眼,此刻熊熊燃烧着渴望之光,让人看着于心不忍,好像拒绝她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迟蔚沉吟半晌:“他也可以不是我兄弟。”
“……”
乔茵是真的服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奶油泡芙”他哥。
下辈子交朋友小心点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乔茵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争取不来的东西她就不要了。
她今天就算是走到鞋底磨破、走到当街休克,也不会再求迟蔚半个字。她用沉默幽怨的眼神盯着迟蔚——反正你要是真那么冷血无情你就走!!!
迟蔚真的上车了。
迟蔚关上了车门。
乔茵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橙色的小出租车喷出尾气,一个猛子扎进车流中,飞快地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的霓虹灯都亮起了,周末的晚上,四处都是不属于她的欢声笑语。
乔茵仰着头,这城市雾霾严重,星星没几颗,月亮也看不着,天空像一块巨大的灰蒙蒙的深色绸缎,密不透风地罩在城市上空,压得人有点难以呼吸。
明明身处喧嚣的闹市区,她却好像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认识到: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是孤独的一个人。
伤春悲秋的情绪酝酿到第三秒,早就消失的那辆橙色出租车又从马路的另一边绕了回来,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
司机嘀嘀叭叭按了两下车喇叭,然后摇下副驾驶的车窗,探过头来:“妹妹,上车啊!”
乔茵愣了一下,透过降下的窗户往里看,迟蔚正坐在后座上。
贫者不受嗟来之食,更何况这跟耍人玩儿有什么区别?
但那是贫者的事,跟她乔茵没有任何关系。
在副驾驶坐定后,乔茵乖巧地扣好了安全带,只是还是没忍住问了身后人一句:“你怎么又回来了?”
迟蔚声嗓淡淡:“有东西丢了。”
“噢。”她干巴巴地说,“那东西找到了吗?”
“不想找了。”
您老人家还挺任性。乔茵无言以对。
但东西丢了又跟让她上车有什么关系呢?
乔茵管住了自己的嘴,用掌心捂了捂,生怕多说一句迟蔚就改变主意,把她从车上扔下去。
司机是个中年发福的胖大叔,这个年纪的人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找人唠两句,更别说干的还是出租车司机这种尤其能言善道的职业,他趁着红灯转过头来问乔茵:“看你俩应该是兄妹吧,这是怎么了?在闹别扭啊?”
乔茵没想到“闹别扭”这么小女生的词这辈子还有用在她身上的一天。
迟蔚没说话。
乔茵斟酌着,毕竟现在还蹭着迟蔚的车,说话要谨慎,最后选了一个折中的说法,顺着司机的话道:“没闹别扭,就是我跟我哥说,我想锻炼身体自己走回家,我哥没同意。”
乔茵余光感应到,在她说出“我哥”两个字的时候,迟蔚好像看了她一眼。
她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沒看见。
司机:“哎呀,你哥哥是对的,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的,现在坏人这么多,你哥哥肯定是担心你,兄妹俩还是要多互相理解、好好相处。”
他一边说,一边还伸手调了下音乐电台。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男歌手嗓音激情澎湃,“有心才能体会,有心才会珍惜,何必让满天乌云遮住眼睛!……”
乔茵:“……”
有这放歌水平当个出租车司机真是屈才了,改行的话怎么都能混个金牌DJ(唱片骑师)吧。
乔茵听着歌靠在椅背上又不知不觉睡了一觉,三十分钟后,出租车稳稳地停在山水丽园住宅区门口。
乔茵伸了个懒腰,等迟蔚付完车钱后,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准备下车。拉开车门的时候,她轻轻地甩了甩手腕,动作有几分别扭。
迟蔚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手上,微微一顿。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那会儿乔茵以一个帅气的姿势折了皮夹克的手腕,但没想到用力过猛,一部分的力量反噬到了自己的手上,再加上有段时间没打鼓了,今天突然开始训练,手一时之间还没适应这种高强度的负荷。
导致的结果就是右手手腕略略有些肿了。
不碰还行,一碰……乔茵用左手的手指轻轻地尝试性地戳了一下,又麻又酸。但这点小伤也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去趟医院,她还没有虚弱到这种地步。
大不了就睡一觉,明早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乔茵计划完毕,将就着单手洗完了澡,刚换好睡衣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过半,这个时间只可能是赵姨过来送夜宵了。她朝外面喊了一声:“赵姨,你把东西放地上吧,我待会儿出去拿。谢谢赵姨!”
但话说完门外却没有传来赵姨的声音,也没有东西放下的动静。乔茵有点儿疑惑,还是过去打开了门,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差点一头撞到刚要转身离开的迟蔚怀里。
乔茵被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想偷袭本大侠?”
迟蔚站定在原地,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嘲:“你想象力比柯远丰富。”
虽然不知道柯远做了什么让他发表出这种评价,但乔茵能听出这应该不是在夸她。正准备杠回去,她一扭头,瞥见了门边上放着的一个小药箱。
“……那是你送来的?”乔茵拿手指了指。
“不是。”迟蔚说,“它是地上自己长出来的,我是来偷袭你的。”
乔茵:“……”机器人怎么还有了别扭模式,说起话来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冤枉了人家小管家,是她理亏,嚣张的气焰也被一下浇灭。乔茵低下高贵的头颅:“我错了,我错了,我狗咬吕洞宾,我不识好人心,我应该用一生铭记小叔叔的大恩大德……”
她头发还没吹干,松松地扎了个丸子头在后脑勺上,迟蔚看着那个凌乱的小鬏鬏在自己眼前活泼地一晃一晃,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
他避开视线,语气不咸不淡:“不用。”
“哦……不过小叔叔怎么知道我手受伤了啊?”乔茵歪了歪脑袋。
迟蔚说:“不知道。”
乔茵眨了眨眼:“那怎么……”
迟蔚:“怕你借口身体不舒服逃避学习,提前防患于未然。”
“……”你很了解我吗,就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虽然你说得确实很对。
乔茵无言半晌,撇了撇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小叔叔要帮人帮到底吧?我手腕好痛哦,但是我自己单手不方便上药。”
“所以?”
乔茵清晰地看见迟蔚脸上写着一行字:“给你送药来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她选择视而不见。
“所以既然我们小叔叔这么诚心地想要帮我,那我必须给你一个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折腾迟蔚的机会。
迟蔚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但是下一秒就被手腕很痛、单手不方便的乔茵推进了卧室。
他从未进过女生的房间,身体僵硬了一瞬,在乔茵察觉到之前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严格说来,这个房间并不是那么女孩子气。虽然乔静安在得知乔茵要过来时,精心地布置了一个童话浪漫公主风的房间,连墙纸都连夜找人来重新贴了粉红泡泡花的,但这也阻挡不了乔茵一住进来就在墙上贴满了“彪形大汉”们的海报。
都是她喜欢的摇滚乐队。
迟蔚没有四处打量,眼帘微垂,视线范围内只有乔茵一张表情纠结的脸。
医药箱被拎进来放在桌上,东西不大,里面的常用药品倒是一应俱全。
“我这算跌打损伤吗?……好像也不算哦,”乔茵挨个翻看药瓶,“扭伤?这个药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大概是受不了她慢吞吞的碎碎念,迟蔚径直取出纱布和一个红色的药瓶。
第一次和迟蔚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连他又长又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晰,乔茵莫名觉得耳郭发烫,还有点痒,都怪暖气效果太好,把她整个人都炙烤得像八分熟的牛排。
“切磋身手”的时候也没少跟人有过肢体接触,区区上药算什么。
她一脸无所谓地伸出手。
迟蔚打开药剂喷雾往上面喷了两下。女生手腕纤细小巧,完全看不出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皮肤本来就偏瓷白,自带一种脆弱感,肿起来就更加触目惊心,他皱了皱眉,手下动作却没停。
“迟蔚,你轻、轻、轻一点——!”乔茵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我这只手可太重要了!”
迟蔚低着头将纱布系好,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这么重要的手,确实适合打架。”
乔茵闷声道:“说了不是打架……”
迟蔚将药盒收好:“我管不着你,我说的话你也不用听。”
话音落下,他便准备起身出门。
按照惹怒迟蔚计划,乔茵此时应该点头说“确实,你凭什么教我做事”,但仅存不多的良心在隐隐作痛,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
“好了,好了,以后除非遇到十万火急的情况,本大侠绝对绝对不会轻易出手,安安分分,不给小叔叔的管家事业增添一丝麻烦!”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乔茵却举起包着纱布的手严肃地敬了个礼。
迟蔚:“……”
他轻嗤一声,像是被她逗笑了,又像是无语,没有说话。
乔茵摸了摸下巴,发出感叹,尾音拖得好长:“不过,小叔叔,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哦,我超感动的。”
迟蔚表情一秒冷下来,快步走出去,从外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等脚步声消失,乔茵才忍不住笑得双肩颤抖,觉得自己刚刚活脱脱就是一個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二月二十七日。晴。
来N市的第一周,乔茵同学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惹怒迟蔚最好的方法是“调戏”。
(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在乔茵的“调戏”攻势下,迟蔚小管家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月考来袭,为了“年级第一”的小目标,乔茵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找迟蔚蹭蹭“学霸灵气”。至于蹭法,请看下期!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2022年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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