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顾:棠宁在一些熟悉的场景的刺激下,又想起了一些与蒋林野之间不愉快的往事,破碎的记忆仍刺痛着她。
棠宁今晚确实不打算回家。
她去了林栀的咨询室。
林栀的咨询室开在市中心,开车很快就能到,闹中取静,建在一座小小的花园里。落地窗外夕光绵延,沿途有大片绣球花热烈地盛放。
“你最近还好吗?”林栀给她倒茶,见她发呆,又指指额头,“我说这里。”
“不是很好……”棠宁很温柔,咨询室房间不算大,宽敞明亮,沙发和窗帘是柔软的浅色系,墙壁也是能吸收声音的设计,可棠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红茶放在她面前,有烟雾袅袅腾起。
她小声道谢,坦白:“前段时间我出了一场车祸,忘记了很多事和人,也包括你。”
林栀点头:“你上次在电话里,有提到过一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现在也还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偶尔闪现一些片段,可是很短暂。”棠宁有些不安,“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过去五年,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你指哪个方面?”
“我不幸的婚姻。”
林栀一乐:“你认为自己婚姻不幸?”
“难道不是吗……”棠宁茫然,“我怎么也不像婚姻幸福的样子吧?”
“过去五年幸不幸福,我说了不算数。”林栀注视着她,声音轻柔,“你是五年前来找我,开始做心理咨询的。那时你还在读大学,没有结婚。”
棠宁意外:“我结婚前就来找你了吗?为什么?”
“当时你家里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林栀斟酌,“你压力很大,焦虑,失眠。你跟我说,你去求了一些亲近的人,还有父亲的好友,但他们都没能给你帮助。”
棠宁茫然地看着她。
“再之后,你就结婚了。”林栀尽量避免对她下定义,“那段时间,你的焦虑和失眠症状减轻了很多。”
可是后来,周而复始。
“那……”棠宁想了想,“我会经常向你提起他吗?就是……我先生。”
“一开始会。”林栀说,“但老实说,后来就很少了。”
在她的来访者里,棠宁是自我保护系统非常强大的那一类人,高度自律又拥有可怕的高效率,几乎是两人建立咨询关系的第二个月,棠宁就读完了所有心理学入门教材,甚至包括一部分咨询师守则。
两个人的关系里,林栀偶尔会觉得自己在充当被观察者的角色,棠宁很小心,也非常谨慎,将维护关系当作博弈。
可现在的她,像一只好奇的小鸟:“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他的坏话?”
林栀笑了:“没有。你说过最多的话是,‘如果能回到少年时代就好了’。”
棠宁怔住。
咨询时间快结束了,林栀在咨询师手册上做笔记:“无论如何,希望你的身体早日康复。”
“林栀,”棠宁沉默一阵,突然叫她,“我听说心理学可以通过催眠,来解决这种‘部分失忆’的问题。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理论上可行,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这要跟你的家人商量。”林栀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她,“人类进化到现在,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已经很强大也很完善,‘忘记’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也许你的身体机能认为,这不是件坏事。”
棠宁更茫然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杯子里红茶已经凉透了,她抬起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和他结婚?”
“详细的个中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你提过,你们有一份协议。”林栀想了想,回忆道,“他答应帮你解决困局,而你付出相应的代价,跟他结婚。”
离开林栀工作室,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简薇在外面等她,见老板上了车还是一脸茫然,主动低声询问:“我现在送您回家,还是去别的地方?”
“不回家……”棠宁低头扣安全带,“随便去哪儿都行。”
“那,回公司?”
“不要。”棠宁才不要睡在办公室,她环顾四周,眼尖地瞥见名片盒里的“星川宠物医院”,“去盛星来家,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
车子启动,驶离这座绣球花小庄园。
棠宁有些出神,从林栀这里得到的消息几乎全都跟她之前的猜测对得上,她开始犹豫,要不要真的再去找一找余明远,验证一下她的猜测。
“棠总。”简薇突然叫她。
“嗯?”
“您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吗?”
棠宁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问?”
“我……我第一次见您来这儿。”简薇有些不自在,明知不该问,话到嘴边还是忍不住,“您、您如果有什么困扰,不要憋在心里……”
棠宁有些意外,又莫名有点小感动:“我以前没让你送我来过这儿?”
“没有。”
可是她已经做了五年心理咨询。
连简薇都不知道……
棠寧想不明白。
过去五年,她像是茕茕孑立,身边没有亲近的人。
“我没事。”车外光影嗖嗖而过,半晌,棠宁说,“谢谢你。”
须臾,她们便抵达了盛星来家。
来之前棠宁给她发过消息,盛星来就在门口探头探脑,没一会儿便看到了抱着毛孩子、凄凄惨惨地出现在门口的棠宁。
“盛医生,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可不可以?”
盛星来:“一晚八百,干洗费另算。”
棠宁泫然:“我没有钱,我老公不要我和宝宝了。”
盛星来笑骂:“能不能不要胡说。”
把小闺密迎进门,盛星来给她准备拖鞋和洗漱用具。
北城快要入冬,盛星来家里有地暖,可她仍然给棠宁准备了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棠宁很喜欢,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盛星来翻箱倒柜地找新牙刷:“你们吵架啦?”
“嗯。”
“因为什么?”
“他不让我养猫。”说到这个,“我能把我的猫放出来吗?”
盛星来养了一只大金毛,但最近放在宠物医院,不在家。
“可以呀。”准备好洗漱用具,她抱着一堆零食跑回来,“这只猫多大了?你饿不饿?”
“五个多月吧。”棠宁打开包,小狸花眼睛很大很亮,先探出一对大大的耳朵,才慢慢从包里挪出整个毛茸茸的身体。棠宁在它头顶撸一把,心花怒放,“谢谢你,但我不吃了,我今天被蒋林野气得吃不下,决定绝食明志。”
盛星来觉得新鲜死了:“你也有没胃口的时候?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个寿喜锅外卖回来,你看着我吃。”
“别,别。”棠宁赶紧谄媚地拽住她,“点三人份,我也要吃,我要吃双份。”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在饭厅,对着咕噜噜冒热气的锅大快朵颐。
“这只猫好乖呀。”吃到一半,盛星来看看脚边默默舔羊奶的小猫咪,有点喜欢,“成熟稳重,跟我以前见过的狸花猫都不一样。”
“因为我警告过它。”棠宁口齿不清,“不听话的话,会被蒋林野拉出去丢掉。”
盛星来沉默了一下:“不是……你俩什么情况?之前不还好好的。”
“他发疯,不关我的事。瞧你这语气,难道我们以前很好吗?”
“至少不坏吧……”盛星来想了想,“你记不记得你的婚前单身夜?我们出去喝酒,你喝得烂醉趴在我肩膀上痛哭,最后还是蒋林野接你回去的。”
棠宁震惊:“有这事儿?”
“是的。”盛星来一本正经,但话说得半真半假,“你边哭边问我——你就这么自私地结婚了,木村拓哉还在痴痴等你,如果他知道了婚讯,会不会无法接受。”
棠宁的心情一言难尽,这真的像她喝醉后会说出来的话。
她还想开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林”,她以为是林栀,随手接起来:“您好?”
“棠宁,”那边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你在盛星来家?”
棠宁被吓一跳:“你什么时候从我黑名单里跑出来的?”
当然是趁她睡着,用她的指纹解锁手机之后放出来的。但蒋林野无意解释,问道:“你吃完饭了吗?我现在去接你,半小时后到。”
“不是……”棠宁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来干什么?别来,这里没有你的碗筷。”
“盛星来家里养了狗,你不能在那儿过夜。”
“行吧,那你来。”棠宁破罐破摔,“反正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没关系,我报警做过备案,叫了开锁公司。”
棠宁费解:“你就不能做个正常人吗?”
蒋林野微微蹙眉:“那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他的语气一旦加重,她就再一次察觉到不耐的威压。
“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我才不想听话啊!”棠宁又急又气,脑袋往后一仰,“咚”的一声撞上壁灯,小动物似的,短促地发出“嗷”的一嗓子。
蒋林野瞬间绷直:“怎么了?”
“我……”
棠宁突然恍了一下神,手中的电话还没有挂断,蒋林野在那边,沉默地呼吸,沉默地等待。
长夜寂静,饭厅灯光暖黄,面前的锅咕噜咕噜地冒泡泡。耳畔的声音推远又拉进,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不知哪个开关被触动,她脑海中,竟然真的一点一点浮现出林栀提过的那个合约。
……
碗里的肥牛卷已经凉透,电话这端沉默很久。
棠宁呆呆地握着手机,盛星来以为她被撞蒙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蒋林野也察觉到不对:“怎么了,棠宁?你没事……”
“蒋林野。”下一秒,棠宁深呼吸,打断他。
她整个人气得发抖,想立马冲回去掐他,话出口时,却冷静得出奇:“我想起来了。”
蒋林野一愣。
他正想开口,又听她语气平静地道:“我今晚不工作,明后天也不工作,休假一天辦离婚手续,再休假一天宴请好友开Party庆祝自己恢复单身。”
“怎么样?”她问。
宅子里灯火寂寂,客厅窗户大敞,入夜之后温度陡然降低,冷风顺势侵袭。
蒋林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周围堆满Jellycat的毛绒玩偶,整间房子一点人气都没有,他却是在这个瞬间,才真切地感受到冷意。
“棠……”
“嘟嘟嘟……”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她挂了电话。
第五章
棠宁看着面前冒热气的锅,整个人气成一只愤怒的小鸟。
她放下手机,以为自己不搭理蒋林野就会爽一点,可胸间这口闷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一开口,眼眶中就有热意上涌:“星……”
眼泪不受控制,断线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盛星来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蒋……蒋林野!”棠宁委屈好久了,她从车祸醒过来起就想哭。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惨,别人一觉醒来什么都有,可她一觉醒来除了钱就一无所有。
“他骂我。”越想越难过,她两只手扣在小闺密的小臂上,央求,“你去叫你的狗咬他……”
盛星来无语:“都哭成这样了,怎么还在想那些。”
盛星来把抽纸盒抱过来,半拥着她,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拍啊拍:“我的崽崽真是太委屈了,不哭不哭,我在这儿呢……他今晚还过来吗?我去给小区保安打电话,让他们准备一下电棍。”
“我不、不知道。”棠宁说一句话就抽一下,大颗泪珠挂在腮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不要准备电棍了,准备电网吧。”
盛星来有点好笑,抱着她揉啊揉,又开始心疼:“别哭了,是我太久没抱你了吗?你怎么都哭瘦了?”
她问:“这次又是什么事,还是因为那只猫?”
“不是,我想起我们结婚时的事了。”棠宁无法理解,“星星你说,蒋林野以前明明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恶劣?”
盛星来惊讶:“你全都想起来了?”
“没有,我只想起了一件……”棠宁发泄完,脸颊上泪痕犹新,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你等我一下,我再在你的壁灯上撞一撞,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
盛星来哭笑不得:“你少犯蠢。蒋林野现在什么样,我不好评价……但是,他以前脾气也不好吧?”
“怎么会?”棠宁小动物似的睁圆眼,“他高中时很温柔啊!”
“应该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坦白说,中学时代,盛星来对蒋林野的印象并不算好。
这男生身上傲气太重,在棠宁面前愿意掩饰,表现得光风霁月;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又把不耐烦表现得很明显,连装都懒得装,她不喜欢这种人。
后来一场篮球赛,将她对蒋林野的印象彻底拉到了谷底。
两班对垒,蒋林野和班长本来站在同一支队伍,磕磕碰碰也是常事,可他不知有意无意,每一下都往班长身上招呼。
第三次被撞倒,班长平静地摘下眼镜:“你就是想跟我打架,对吧。”
他话音刚落,蒋林野的拳头就招呼过去了。
班上同学都吓呆了,等反应过来跑过去劝,两人已经迅速分出胜负了。
那天放学,盛星来返回教室,别的同学都走了,只有棠宁和蒋林野还在。
少年立在课桌前,身形挺拔,宽大的蓝白校服没有拉拉链,并不显得散漫,周身的气息清俊干净。
棠宁坐在桌后埋头做作业不看他,一副在赌气的样子。
“我被打了。”赢的人是蒋林野,只有眼角破了一点皮,可是他垂着眼,说,“我有一点疼。”
那个时候起,盛星来就觉得,这个家伙太恶劣了,绝对不是什么坦荡磊落的人。
可棠宁不知道是带着什么二十级滤镜,喜欢他喜欢得没有理由。她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但再亲密的朋友关系,这种话也没办法说太多。后来棠宁结了婚,两个人联系渐渐少了,她更加没有立场指点别人的婚姻。
是以眼下,她很想摇醒小闺密:“他一直是一个那样的人,你清醒一点,棠宁。”
棠宁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没有散尽的水汽。
“算了……”盛星来叹口气,见锅里的肉都凉了,站起身收盘子,“我去给你切盘水果,你喝酸奶吗?”
棠宁一蒙:“你干什么?”
“不是不吃了?我把这些食材收起来。”还剩很多肥牛卷和羊肉,可以下次吃火锅时再拿出来。
“别,别。”棠宁立刻将眼泪擦干,“我还没吃饱呢,你把火重新打开,我再煮点鱼豆腐。”
盛星来好气又好笑:“不难过了?”
“怎么可能,我这种多愁善感的人,就算一条狗这么对我,都会难过三天的。”棠宁吸吸鼻子,眼角还在泛红,“但是你提醒了我,我刚刚突然想到,我有很多钱,就算离婚,也能再找十个长得像蒋林野的清洁工给我扫厕所。所以我为什么要哭呢?来,你也再吃一点。”
盛星来一口气上不来:“……好。”
两个人吃完这顿漫长的饭,棠宁帮小闺密收拾好盘子和锅,抱着猫咪窝回沙发。
盛星来给她洗了一小筐车厘子,怕她冷,又将沙发毯抱出来:“你今晚想睡我的房间,还是睡客房?”
棠宁想也不想:“我要跟你一起睡。”
“噢,陪睡要加钱。”
“我有的是钱,等我老了,我就每天坐在客厅里数我的钞票。”
盛星来笑意飞扬,一低头,看到她怀里乖巧的小毛团。
明明是野猫,但打理过后,毛发竟然干净得出奇。狸花猫耳朵都大,这只长得尤其大,抬眼看人时,玻璃珠似的眼球转啊转,透出点可怜巴巴的无辜感。
盛星来猜测这只猫八成是被人扔掉的。她觉得棠宁捡到了宝贝:“打算给你的小猫咪取什么名字?”
棠宁眯眼思考:“叫它‘嘤嘤怪’吧。”
大概晚飯时哭累了,她没说两句话,就抱着猫开始打哈欠。
盛星来抬头看眼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你老公今晚还过来吗?”
“不知道,应该不过来了吧。”棠宁刚刚把手机关机了,“不过……”
停顿一下,她将脸埋在毯子里,不高兴地齆声嘀咕,“不来不是正好,我不想看见他。”
她看见他就想哭。
事实上,这个时间,蒋林野已经站在小区门口了。
过了国庆,北城昼夜温差骤然拉大。入夜后飘起了雨,雨势算不上瓢泼,但细细密密的,像无数根飘在夜空中的针,看得蒋林野莫名心烦。
他费了点力气才查到盛星来的具体住处,可门口的保安一直问东问西,不管陈良骏怎么解释,都不肯放他们进门。
“我们真的是来找朋友的,那朋友姓盛,就住兰亭苑F栋的1803……”
“这么晚啦,叫你们朋友打个电话过来呀。”不怪保安刁难,实在是这两人虽然气质出众,但长得太不像善茬。驾驶座上正在跟他交谈的这位也就罢了,副驾驶上的男人才叫可怕,唇角绷紧,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去打架。
“我朋友关机了。”陈良骏同样打不通盛星来的电话,只能尽力解释,“实在不行,您看能不能这样,您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们到楼下,跟我朋友打个可视。到时候您再问问她,到底认不认识我们。”
他寻思着,太太再怎么赌气,也不可能蒋总都到楼底下了,她还赶人走吧。
保安想了想:“也行。”
一行人开车到楼下不过几分钟的工夫,雨势突然加大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溅起大颗的水花。能见度一瞬间变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水雾,连路灯灯光都显得不真切。
陈良骏犹豫:“这雨一阵一阵的,估计过几分钟就又会小下来了,我们要不要稍微等等?”
再晚她就睡了。蒋林野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解开安全带,迈动长腿下车。
妖风携着水汽扑面而来,几步路的工夫,肩膀迅速被打湿,陈良骏小跑过来帮他撑伞。
保安站在门口拨通可视,响了三四遍,盛星来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口的壁灯,按下接听:“谁啊?”
蒋林野上前一步:“是我。”
盛星來抬手就要切断。
蒋林野沉声:“让我上去,我要见宁宁。”
“可她哭累了已经睡了,你上来又要把她吵醒。”
蒋林野身形一僵,突然有点无措。
棠宁哭了吗?哭了多久?从他给她打电话到现在,过去了三个多小时……难道她一直在哭?
“那……”他哑然,“那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别再拉黑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这我怎么控制得了。”盛星来碎碎念,跟他讲道理,“天要下雨,她不见你……这都不是我们人为可控的事呀,我也没有办法的。你没别的事的话,我要挂了。”
陈良骏站在旁边,听到这句,整个人都有点凌乱。
他大半夜和老板淋着雨跑过来,不让上楼不让进门也就算了,连带句话都不肯,这次蒋总到底是跟太太闹了什么惊天大矛盾?
蒋林野抿着唇不说话,空中有闪电如青蛇般游走,白光乍现,他表情冷得可怕。
十五岁时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敢打他,或是将他锁在门外一整夜了。
后来他撞过很多南墙,报复欲也逐渐被野风吹盛,发誓不再吃任何人的闭门羹。
保安看出点端倪,问:“盛小姐,这两个人是不是你朋友?要不我先放他们上去吧,或者我先走,你们再聊聊?”
盛星来还没开口,下一秒,蒋林野听到可视电话里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我们没有这个朋友,我们都不认识他。”
棠宁凑在对讲前,像一只快乐的小动物,雀跃地说:“保安叔叔,快把你的大电棍拿出来让他们见见世面,快呀。”
夜风卷着雨水兜头泼过来,溅在脚边的水花清晰可见。
蒋林野耐住性子,低声:“宁宁。”
宁宁没有理他。
“你听话。”蒋林野叹息,“你不能住在这儿,跟我回……”
宁宁挂断了可视电话。
天色暗沉,暴雨如注,陈良骏撑着伞在旁边立成一座微笑的雕像,不敢去看老板的表情。
半晌。
“算了。”蒋林野转身,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们先回去吧。”
一晚而已,他不信棠宁真的不回来。
可棠宁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这晚她睡得很好,盛星来给她换了新的被子,柔软的床单上有太阳的味道。
翌日清晨小闺密出门上班,还不忘戳戳她:“猫我帮你喂过了,粥热在锅里,我今天约了个挺重要的客户,必须得过去一趟。等我处理完工作,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卧室内安静半晌,棠宁叫她:“星星。”
“嗯?”
棠宁揪着被子,感动得快要哭起来:“现在你是单身,我也马上要单身了,你介不介意跟女孩子结婚?虽然我知道你也不缺钱,但我的钱多到花不完,我可以给你买包包、买钻戒、买游艇。你不知道,真的,我、我结婚五年了,从没有拥有过这么宁静祥和的早晨,呜呜呜……”
盛星来:“你正常点。”
客厅里吃饱喝足的小猫咪听到声音,敏感地小跑过来,蹲在门边蹭啊蹭,喵喵叫着仰起头求人摸摸。
“这也太乖了吧,我的天!”盛星来心花怒放,顺势抱起来,“养只猫比养个人省心多了,是我也不结婚。”
“嘤嘤怪”软唧唧地趴在她肩头:“嘤。”
“那是,不看看这是谁的猫。”棠宁很自豪,“我驯猫驯狗的技术都一流。”
“别大清早说瞎话了……咦?”盛星来揉着揉着,突然发现,“你的小伙子还没绝育呀?正好我今天要去医院,要不要顺路带它去做个体检?”
一听这个,棠宁立刻不困了:“今天去?”
“看看情况吧,你去不去?不去的话就再睡会儿。”
“儿子”的人生大场面,棠宁怎么可能缺席。她迅速爬起来,说道:“你等等我,我十分钟就能穿好衣服化好妆了。”
半小时后,两个人收拾干净,一起出门。
昨晚后半夜下了一宿暴雨,今天清晨就放晴了。阳光薄薄一层,铺在身上暖洋洋的,像金黄色的蜂蜜。
盛星来开车,棠宁抱着小猫咪一边撸一边哄:“今天是你正式入住棠家的第一天,你以后就是棠家子孙了,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嘤嘤怪”:“嘤?”
棠宁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一沓券,发出恶魔的低语:“认不认字?瞧,免费绝育券——我这儿还有好多呢,能把你的子子孙孙都……噢,不对,你不会有子子孙孙了。”
“嘤嘤怪”一愣,然后开始拼命挣扎:“嘤!”
“你别这么逗它。”盛星来哈哈大笑,“喵星人很聪明,听得懂人话。你这样跟它说,当心它做完绝育就不理你了。”
“还会这样?”棠宁从手机里翻出蒋林野的照片,无缝转接进苦情戏,“对不起,妈妈也不想这样的,你要怪就怪蒋林野,快多看他两眼,就是这个邪恶的男人要给你做绝育。”
“嘤嘤怪”凑近手机,睁着大眼睛,与屏幕内面无表情的人面面相觑。
沉默三秒,它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发出小猫咪的愤怒嘶吼:“嘤!”
同一时间,坐在寂寞大宅里吃早饭的蒋林野,突然感觉牙齿有点疼。
他微微皱眉,张开嘴,吐出一小块动物骨头。
鸡肉三明治里不该有这个,大概是厨师疏忽,可他今日心烦意乱,无意追究。
他前一晚睡得很不好。
以前也不是没有跟棠宁发生过矛盾,事实上,他们婚后的矛盾多得数不过来,但二十五岁的棠宁已经停止向外界求助,她没有朋友,不会去小闺密面前哭,更不可能离家出走去别人家里住。
这几年里她说过最多的话是不喜欢他,后来辗转得知了父辈的事,也开始质问:“蒋林野,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怎么会?”蒋林野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会很难过,可后来就不觉得了,他妈没少骂他,不过是回到童年孤立无援的生活状态而已,一点都不可怕。所以他每一次都告诉她,“以前不是你自己说喜欢我的吗?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应该高兴一点,不是吗?”
晨光穿庭入户,窗外花圃向阳。
几位园丁正在窗外浇花,水汽攀爬上落地玻璃,蒋林野看到他们在笑着交谈,可他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声音。
屋子里太过安静,连一点声响也没有。
他突然没了胃口,打开手机,信息页面仍然干干净净的,只有他昨天发给棠宁的消息。
“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好像下雨了,你还在盛星来家?”
“要不要我去接你?”
“你不能在她家过夜,会过敏的,听话。”
“宁宁,回消息。”
……
她一条也没有回。
但他派去盯她的人明明告诉他,她今天早上大清早就抱着猫和盛星来出门了,离开之前,还坐在车里玩了一会儿手机。
她看见了,她只是不想理他。
沉默半晌,蒋林野打电话给陈良骏。
“帮我预约名叫林栀的心理咨询师,我今天就要见她。”
(连载结束)
上市预告:
棠宁第一次见到蒋林野后就许愿:“愿吃素三年,换蒋林野喜欢我。”
后来,她的愿望不仅实现了,那个男人还对她说:
“奉上一生,为你称臣。”
别扭总裁蒋林野×失忆少女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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