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和风深陷泥淖,庄毅不得不赶赴美国,此行凶吉难卜。临行前,庄毅将钥匙留给许暖,而转眼间,许蝶的手术时间如期而至……
在地铁站待了半个小时,许暖握着手机,看了看时间,觉得孟古该离开了,于是收起思绪,匆匆去了医院,怕是已经耽误了。
她刚出电梯,小蝶已被护士们从病房推出来,向手术室走去。
许暖赶紧追上去,跟在小蝶身后,她轻轻握住小蝶软软的、凉凉的小手,给小蝶加油。
小蝶看到她,眼里有了光,虽然出声很难,却还是喊她姐姐,问她:“叔叔会来吗?”
许暖愣了愣,很温柔地告诉她:“小蝶乖,你到了里面,好好睡一个觉,叔叔就来了。”
小蝶说:“不骗人?”
许暖点点头:“不骗你。”
她不想做一个骗小孩的大人,却还是说了谎。
她看着小小的许蝶被推进了手术室,冰冷的不锈钢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冲撞着眼眶,她却努力忍下了。
这世界该哭的事情太多了,眼泪会不够。
这时,孟古如同幽灵一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被许暖气成哑炮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要把小蝶从医院里带走,他要看她泪水涟涟地哀求自己的模样。他太迷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了,这让他如痴如醉,如在云端。
孟古走进医院,才知道,今天许蝶手术。
他突然笑了,那么……许暖必然是要回来吧?
于是,他就在原地守株待兔了。
许暖将脸转到一旁,不看他。
孟古冷笑,却也轻佻:“你倒是躲啊,再将我晾到一旁。”
许暖不理他,目光锁定在手术室外的电子屏上。
孟古冷笑,说:“你以为你采访过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也就有头有脸了,对吧?”
他看着许暖,说,“别傻了!我说过,庄毅是不会爱你的。”他顿了顿,语气轻佻却又暗藏嫉妒,“这些年,想必你为了他,付出了不少吧?瞧,荷兰银行的费尔南德,不过代表ING随着使团来了一次中国,你都能采访到。”
说着,他就去拉许暖的手,继续说:“许暖,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明天就是上康董事会的主席了。”
许暖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孟先生,请你自重。否则,我报警了。”
孟古说:“报警?报警告发我不自重吗?”他看着自己被她推开的手,摇摇头,说,“瞧瞧你,为谁自重呢?为庄毅吗?不知道他现在在海外那里多逍遥快活,他才不会管你呢……”
“我为什么不会管她?”
身后是一个冰冷的声音,伴着深入人心的脚步声,一个冰冷的身影,带着冰冷的气息,让这个手术室外的大厅,如同进入了寒冬。
许暖一愣,整个人已经被那个人影稳稳地揽入怀里——那般有力量,带着万种柔情与坚定。
那熟悉至极的气息,是多年不改的冷杉气息。许暖的心,万分震惊之后,突然潮湿了起来,她抬头,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像是看过几千几万遍的电影——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如几世几生,像万水千山……
孟古也呆了,再次像一枚哑炮一般。
他显然没有想到——
庄毅?
庄毅不是被尹光那个蠢货拖进摩根士丹利的局,至少要在美国待上一段时间?怎么……怎么……
庄毅像根本没看到他一样,冰雕般的容颜,眼睛却是温柔得很,看着许暖。
他握着她的手,温暖着她冰冷的指端,是深情,是歉然:“对不起,飞机晚点半小时,让你一个人。”
他做戏也罢,替她解围也罢。
她永远记得,这一天,小蝶的手术室外,庄毅突然从美国飞回来,风尘仆仆,他说:“对不起,飞机晚点半小时,让你一个人。”
那天,在庄毅的无视下,孟古自讨无趣,想他虽然只身而来,但身后定有保镖环伺而动,便也只能恨恨地离去。
手术室的红灯,静默着,如他们此刻长长的沉默。
庄毅看着手术室的灯,突然想起他们初遇的风雪夜,破败不堪的烂尾楼,食不果腹的她,抱着小小的婴儿,年轻倔强的脸,过分美丽。
他突然开口,问她。
——“那么苦,有没有想过放手?”
——“抱了她,就得对她一生负责。”
他怔了怔。
——“你那时也是个孩子……”
——“所以才不想再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孤儿了。”
她无比冷静。
庄毅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这是一张过分美丽的脸,才让人过多注意了她的柔弱、胆怯,而其实,这是一张何其倔强英气的脸,才能够,同命运、同自己僵持了这么多年。
再次,两人陷入长长的沉默。
徐医生推门从手术室出来,庄毅迅速走上去,关切之色难掩于表。徐医生告知他们一切都好,许暖突然激动起来,一直沉默的她,不复刚刚的冷静。
她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
庄毅和徐医生握手道别,目送他离开。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在他转身那一刻,她突然走上去,抱住了他,泪水无声,温热又冰冷。
他愣住了。
这个一直沉默的女孩。
——爱恨皆沉默。
良久,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头发。他说:“我从来不敢想,有一天,你会抱我。”他说,“原来,被你抱着的感觉,这么好。”
许暖立刻发觉不妥,从他的怀里挣脱。
莊毅暗叹,自己多嘴。
当夜,他又飞回了纽约,因为那边的事情,一团乱麻,尚未完结,他中途跑了回来,因为许蝶要动手术。他这般折腾,是真的不想她独自一个人。
这些年,他看过了太多,她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去学校。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
就如他一样,永远一个人。
许暖望着他离开,眼神复杂。
他回头,看着她,一身疲累,却还要打趣:“舍不得?那就抱抱。”
许暖就真的走上去,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切,似乎都不在庄毅的预料之中,这长长的半年时间里,她是那般冰冷的、那么不近人情的许记者啊。
庄毅的心,像一团柔软的泥。
他仰起脸,喉头微微一紧:“许记者,你这样,我会舍不得回纽约的。你真的不是摩根派来的女间谍吗。”
那一刻,许暖却什么也不想听。
他是她孤单人生里,唯一想要拥抱的温暖。
逢场作戏,她也认。
输得起的人,何惧认真。
盛世这边为了纽约的事儿闹翻了天,上康那边也没闲着。
节后开工,庄绅破天荒地出席了董事会。
孟古在他身边站着,垂手俯身,眼角眉梢都几乎飞了起来,似乎昨日在庄毅那里遭遇的不快,全然已忘。
若不是俊俏后生,怕是一番丑态了,他卑躬屈膝地帮庄绅的助理扶着庄绅,柔媚小意全不避嫌。
在座的董事们,各有情态,却都觉得没眼来看。
庄绅开口,清了清嗓子:“今天,喊大家来,就是为了宣布一件大事儿。”
孟古在一旁,直了直腰,颇不屑地藐视了一下刚刚还对他做小伏低不屑的在座各位——做小伏低也是一种本事,也能当你们的董事会主席。
庄绅向夏良的方向转了转头,夏良凑上前去,对他耳语了几句。
庄绅说:“我们上康的董事会主席——孟谨诚,回来了!”
空气在那一刹那凝固了,大家面面相觑,转瞬间,又开始窃窃私语,只剩下孟古,像是被几万吨炸药给炸了一般,呆愣得不知方向。
孟谨诚走进来,西装熨帖,风度翩然。那群人瞬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他是深得人心的,无论是在为人处事,还是举止有度方面。
在董事们的心里,他和孟古完全是两种人。
孟古吃惊地看着孟谨诚,孟谨诚冲他点了点头。不!他是冲着所有人点头示意,他鞠躬道歉:“缺席的这些日子,让大家担心了。”他说,“我和陈小姐,因为有私事儿需要处理,所以,耽搁了这么久。”
庄绅在一旁,打断了他:“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怎么能算是私事,花费再多时间都不为过。”
所有人都应和,虽然大家心里清楚,绝非如此。
但是,庄老爷子给出了交代,那大家就相信好了,这样,宾主尽欢。
散会的时候,孟古跟在孟谨诚身后,隔着一堆人冲他喊:“小叔,小叔,你没事儿?你没事儿!太好了!”
孟谨诚不肯停留,他却一直追在身后。
最终,孟谨诚停住了步子,看着他:“我该有什么事儿?”
孟古愣在那里,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身后是庄绅和庄绅的拥护者,还有夏良。一夕之间,他从天堂到地狱。
庄绅转头看向窗外,手上把玩着玉把件,悠闲至极。他对夏良说:“谨诚回来了,我啊,就是多活动活动手,免得早早就老年痴呆了。”
夏良笑笑:“老爷子说笑了”。
孟古突然憎恨死这一切,他如同那只老狐狸手上的玉把件,被他玩弄于股掌间。
不!他还应该憎恨孟谨诚。如果不是他突然回来,那么今天,在董事會主席座位上的该是他孟古。
可是,这一切,他在此刻,万万不敢言。
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孟谨诚,他只能哀求孟谨诚:“小叔……”
孟谨诚从他身边径直走开,说:“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谈。”
庄绅要孟谨诚早些回去休息,免得劳累。
庄绅握着他的手,像个慈父。
“董事长,您不必担心,我没问题。”孟谨诚回应庄绅的关心。
他从不逾矩。
他从不会在公司里,用“父亲”这般来称呼,无论庄绅给了他多大的关爱和宽容——这就是他和孟古最大的不同。
孟谨诚离开,孟古讪讪地上前:“爷爷,我该去哪里?”
这公司,已没了他的位置,昨日,他嚣张至极地搬离了原本的格子间——孟谨诚曾为避嫌而安置他的那个地方,那个他自认为郁郁不得志的地方。
庄绅笑,一脸慈爱:“我不管事儿了。谨诚回来了,一切都听小叔安排,乖。”
孟古无奈,哑声说“是”。
这是许蝶做完手术的第二天,许暖趁中午吃饭时间,再次去了医院。
徐医生让她放心,医生护士都很专业,庄毅请的护工也很尽心,只是孩子太小,身体太弱,但如果一切顺利,很快也就可以出ICU。
许暖谢过他,在玻璃幕墙前看了很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她在地铁站,手机的微信里,躺着昨夜庄毅上飞机前发来的一条好友请求:你抱过的男人。
许暖没有通过——
那个拥抱,那贪图温暖的一刻……
此间慌乱,如疾风下的火,燎了原。
她回到报社,却发现同事们正用各种表情看她,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牛犇犇和小莫冲她挤了挤眼。
这时,苟主任抱着保温杯走了过来:“小许,上次盛世的采访不错。有没有想过去上康做一下孟主席的采访。”
采访孟古?许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她不想同孟古有任何的关系,更不想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
“哦,这样啊……”苟主任沉吟着,“怎么办呢?我给约好了……只能辛苦我们小许帮着走一遭了……”
许暖:“……”
苟主任微笑着,抱着保温杯离去,翩然如同天使。
这时,牛犇犇凑过脸来,一脸神秘的崇拜:“上康董事会的主席来过,找你。”
小莫也凑过来,第二脸神秘的崇拜:“你不在。苟主任和他相谈甚欢,在办公室里,聊了半小时。”
许暖已感知,他俩皮下八卦的战魂,正熊熊燃烧着。
许暖觉得特别压抑,却什么也不能说。她看着小莫和牛犇犇那充满了求知欲的脸,说:“去工作吧。”
有时候,我们为什么这么努力?因为努力尚且过不好这人生。
许暖想,她不想在自己亲人生病的时候,落难的时候,仰人鼻息,走投无路。钱在某些时候,就是人的尊严和体面。
而且,最近,她想要赚足够的钱,还掉欠庄毅的钱,她不想欠他的。
她最近一次给史清上中文课,他说起来,她所在的《财经新报》,是隶属于香港凤翎传媒的。
史清说,凤翎传媒每年都会从内地吸取一批优秀人才去香港,她如果有兴趣的话,他可以帮忙的。
凤翎传媒,吴楠提过,那是很多媒体人都想去的地方。
吴楠说,如果她此行印度工作顺利、成功的话,她就有机会去凤翎传媒。
那样,她就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地记者。
……
史清曾问许暖,是否还有继续深造的计划……她当时还疑惑他如何知道,当低头看到自己随身携带着的考研英语词典,便也了然了。
你留给这世界的蛛丝马迹,总有人在意。
史清说过,如果她考虑去国外深造的话,他也可以帮她申请一所不错的学校。
史清一贯少言少语,那一天之所以这么贸然,大抵是隐约对许暖的过去有了一些了解,他在担心这个女孩。
当时,?许暖愕然又礼貌地拒绝了他,她说谢谢并表示自己现在很好。
保持距离,是美丽女人的天赋。
不过,史清的话,她默默记到了心里。毕竟,关于未来,自己确实该有所规划,像吴楠那样,足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过怎样的人生,想成为怎样的人。
生命里,大约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像一颗启明星,闪耀在你的人生之中,冥冥中影响着你、引导着你。
下班的时候,一干人等都离开了,许暖才摘下耳机,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
灯光下,孟谨诚站在那里,看着她,像是一个谜,又像是一个梦。
容颜依旧,任斗轉星移。
许暖愣了愣,她有些难过,低下头,看了看手机微信上庄毅那条被自己看了千百遍的好友申请。
一定是小叔难过了吧,难过自己对那个人动了心。
许暖叹了口气,当她再次抬头,孟谨诚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不是她的幻觉,他是真的存在的,他喊她“小暖”。
许暖差点儿被吓掉了魂儿。
不知多久。
“小叔……”
她的手脚是冰冷的,她的唇齿是生冷的,她的心是颤抖的,她的人是惊疑的。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挤出了这两个字。
孟谨诚看着她,眉目下的慈悲,摇曳如静水流深,他说:“是我。”
那一天,许暖愣了很久,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哭的是自己,笑的也是自己。
孟谨诚就这么看着她哭哭笑笑,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
他明白,她是真的担心自己。
于是,在她哭累、笑累的那一刻,他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里。这也是他凉薄流年里,想要的唯一的暖啊。
这一刻,她才知道,苟主任让他去采访的孟主席是孟谨诚。
那天,许暖的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她红着眼睛问他:“小叔,你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谨诚摇摇头,千言万语,却只能说:“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
早在夏良奉命到赵赵那里接他的那个夜晚,他对夏良说:“如果可以,帮我联系一下陈小姐。”
“我去楼下等您。”夏良怔了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锦绣之家,一切都要体面。
孟谨诚是了解庄绅的。
陈寂能来,他并不吃惊。
吃惊的是,夏良肯为自己办这件事儿,毕竟他是庄绅身边的老人。
那天夜里,陈寂摇下车窗,看着他,笑笑,平常的容颜,却是别种风情,这是一个本不该用在她这种人身上的词。
“辛苦你走这一趟。”孟谨诚说。
陈寂看着孟谨诚,莞尔:“我没朋友,所以想来,交一个朋友,也是不错。”
那天,夏良为他拉开车门,他上了陈寂的车。
陈寂极有礼貌,那是刻入骨子里的良好教养,明明疏离着,却又那么亲切。她对司机说:“四叔,去庄伯伯那里。”
那天,陈寂陪着孟谨诚,一同回了庄绅那里。
庄绅很意外,也很满意,一切都是孟谨诚式的周全和体面,一直以来,也是他看重这孩子的原因,有条有理,永远不出错。
陈寂说:“我救了他,也是缘分。”
陈寂说:“庄伯伯,让您担心了。”
陈寂说的理由是,孟谨诚一直自责,一来怕老父亲还生气,二来身体也确实没有恢复,怕有什么轻重,让老人担心。
她满嘴胡说八道,周围却一片祥和,大家都说是。
她是陈寂,不必讨好谁,所以逻辑粗糙也没关系。
“这孩子!”庄绅听得直叹气,也是给陈寂面子,他说,“你这么好的姑娘,他不珍惜,就活该吃这苦头。谁让他不知道珍惜。”
陈寂笑笑,顺着庄绅的话头,说:“我和谨诚,倒也一见如故……”
“陈小姐和孟总也算是奇缘了!”夏良忙跟着逢迎。
这时,工人送来热茶,在一旁拘谨着的孟谨诚给庄绅端茶,也是请罪。他说:“父亲,是儿子鲁莽,让您担心了。”
“你啊,你!”庄绅手里握起拐杖,眼里依稀是泪,说,“你要是有了万一,我可指望谁去。”
他喘着粗气,夏良赶紧帮他顺气。
夏良对孟谨诚解释:“老爷子担心坏了。这段日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看家里,跟个医院似的。”
“儿子的错。”孟谨诚低头。
陈寂见此情形,也忙说:“我的错,是我想送伯伯欢喜,送伯伯一个康复的孟谨诚。”
这台子上,一群生旦净末丑,大家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虚假的戏,而且有板有眼,彼此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
庄绅很满意孟谨诚的答卷,有些事儿,本就如此,看破不说破,荒唐也好,虚假也罢,面上总得花团锦簇。
总好过,孟谨诚自己来讲,他对他这个义父,起了疑心,怕是他对自己下黑手,才躲了起来,不通消息。
这多伤他这个老父亲的心。
而且,不管孟谨诚用了什么法子,陈寂能来,至少说明,陈家对此事儿也不会再追究——无论他和陈寂有无后话。
很好,大家一团和气。
和气生财。
他是生意人。
他很满意孟谨诚的行为。
陈寂走后,庄绅也去休息了。無人处,夏良对孟谨诚大加夸赞:“孟总真是高,如何算到陈小姐会来帮忙。”
“我怎么算得到?帮和不帮,各占百分之五十,不过试试罢了。”孟谨诚叹了一口气。好在此夜,一切过去了,他总算如释重负。
这……样也行?夏良眼珠子瞪得老大,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谋算呢。
……
孟谨诚看着眼前许暖桃子一般红红的眼睛,想着那一夜的一团和气下的彼此虚假,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血肉生动之人。
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女人,才是他想要的唯一。
那天的咖啡店里,孟谨诚和许暖并没有觉察到,正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人,仇恨无比。
孟古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这一天,他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追在孟谨诚的身后,哀求他。他想说——我并不想害你。
他想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孟谨诚看着他,那么冷,一个字都不肯给他。
却转头,在这个咖啡店里,在这个女人面前,孟谨诚眉目柔和,容颜尽展。
她一点泪光,他一寸眉蹙。
她一寸笑靥,他一寸展颜。
孟古恨死了这一切!
这个男人夺去了他的一切——夺去了上康的主席之位,还妄图夺走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吗?
冷静之后,许暖自知失了态。
她纵情地哭与笑,纵情地拥抱。
大悲大喜之下,她像个孩子,可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孩子。
所以,在孟谨诚邀她去自己家里小坐时,她托词拒绝,干脆利落,她礼貌地选择了咖啡厅。
所以,在咖啡厅里,孟谨诚抬手给她捋头发上的花屑时,她微微后倾躲了开来,自己轻拂去。
她说:“我自己来。”
孟谨诚愣了愣,笑笑,他尊重她。
那天夜里,许暖目送孟谨诚离开。
完完整整的孟谨诚,完完整整地离开。
许暖抱着手机,望着微信上庄毅的头像,终于如释重负。
她从来未如此欢喜。
她想起那一夜,他说,“我没有害孟谨诚。”
他说得简简单单,没有赌咒发誓,也没有絮絮叨叨,他要她,肯信他。而她,也确实是信了他。
那天,他将药在手心揉搓焐热,轻轻抹在她的手臂上。那如隔世般的温柔。他低着头,好看的额头,高挺的鼻梁,心无旁骛的模样。
许暖抱着手机,不由得恍惚起来,突然,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已经一不小心通过了庄毅的好友请求。
她快疯了,无比抓狂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拉黑吧。
她快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这时,一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庄毅的头像上亮起了红点儿,她像是受了惊吓,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干吗呢,苟主任又喊你加班了?”林欣抱着庄小七从一旁经过,白了她一眼。
许暖摇摇头。
“那就是组队吃鸡,队友是猪。”林欣继续猜。
……
许暖几乎是颤抖着手,去打开那条微信,像赴死一般。
“至于吗?你这表情。”林欣在一旁,和庄小七同吃一根辣条,白了她一眼。
许暖不理林欣。
许暖的心是虚浮的,如茫茫大海上的孤木,如今的他,终于兵临城下。那是一句怎样的话,轻佻又撩人——
——夜深了,终于想起了,该对抱过的男人负责了吧?
结果,庄毅说的是,冷冷静静的两个字——
“晚安。”
仿佛一整天纠结不安的只有她,惶惑不已的也只有她,情思万千的也只有她。而他,早已预料她会通过好友请求,所以他波澜不惊。
就仿佛,她是他的唾手可得。
许暖愣了很久,林欣看着她:“许暖,不对啊,你这一脸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许暖看了看林欣怀里的庄小七:“你应该跟你老板要两份工资。”
林欣就笑:“我老板啊,肯定会说,林欣,你老板娘都是我的人了,你还有脸跟我要两份工资。”
许暖:“……”
此后,一连很多天,庄毅在微信上,只偶尔有问候——
——早安。
——晚安。
不亲密,亦不疏离。
他这样,搞得许暖觉得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是表错了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可能对于庄毅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之间,所有的脸红、心跳、轻吻、拥抱,不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所以,她也憋着,患得患失着,一个字都不回。
如果要比冷淡,那么,他赢不过她。
许暖竟有些生气。
此后,长长的一段日子,报社,玫瑰里,医院。
三点一线。
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小蝶日渐康复,小脸蛋开始有了血色。
许暖的心是欢喜的,眼里却常泛起湿润,只觉得命运对这个小女孩太过无情。于是,她竟也渐渐开始释怀,对自己童年的种种不幸。
小蝶会在她面前念叨庄叔叔。
许暖细心照顾她,唯有对此,常恍惚起来,心绪缥缈。
这段日子,她在给孟谨诚做专访。
苟主任已经推选她去参加本市十大杰出青年新人记者了。
苟主任语重心长地对许暖说:“小许啊,你可要好好完成这份有重量的采访,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十大记者?!我的天!”小莫几乎把许暖的肩膀都要拍烂了,她说,“暖啊,镀金啊这是!你就是睡也得把这采访睡出来。”
牛犇犇一把推开小莫:“你别给我们记者队伍抹黑了。”他拍拍胸脯,对许暖说,“暖啊,我愿为你的镀金大业奉献我年轻的身体。”
许暖就笑,而他们俩早就笑成了一团。这两个和自己同年进入报社的小孩,私下百无禁忌地活着。
肆无忌惮。
许暖是羡慕他们的。他们下班回家有父母,工作不顺利时,身边有朋友,不必多么志向高远,安安稳稳地过着逛吃逛吃的小日子。
虽然性格不同,爱好不同,但因为他们的折腾,许暖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都跟着光亮起来。
谢谢这岁月,有人曾过界。
许暖并不知道,这段时日,孟谨诚常常会悄然出现,在所有她会出现的地方。
他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她,在忙到飞起的报社,在有风起的地铁口,以及各处她奔走的采访地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她聪明干练的模样。
她独立,冷静,是他认识之外的她。
他也去医院探望过,他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娃娃,看着许暖忙碌的样子,背影孤单,看着年幼的许蝶。那种想给她一生安稳的念头便越来越强。
有个人,你想要她,余生是你。
那天,许暖在小蝶手里看到了一只布娃娃。
“谁来过?”许暖环视四周问小蝶。
“庄叔叔。”小蝶一脸认真。
小孩子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个人影,肯送她娃娃的,腿那么长的,后脑勺都那么好看的,一定是庄叔叔了吧。
他回来了?却没来找自己?
许暖一怔,心里百般滋味横生。
不对等的爱情里,她是如此患得患失。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更不是她想要的爱情里自己的样子。
那天,许暖看着手机里庄小七的照片——虽然她总挤对林欣,但她也会帮忙照顾庄小七,有时候,她拍下了它的照片,想发给远在纽约的庄毅……
她翻开记事本,里面记着她欠他的钱。
她一笔一笔将钱存进余额宝里,幻想还清后,她可以平等地站在他的对面。
她又看了看手机里庄小七的照片,懊恼地抱着自己的脑袋:齐大非偶的道理,许暖,你不是不懂,可是懂了也毫无意义啊。
许暖啊许暖,怎样,你才能更清醒。
最终,她把庄小七的照片一一删掉。
庄毅从美国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玫瑰里公寓找许暖。
这一天,是周末。
她不在。
庄毅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风尘仆仆回国,第一件事儿,竟是去警察局里捞许暖——她砸了四季百货商场的黃金专柜。
警察局来电:“喂!你是暴君吗?”
暴君?庄毅有些蒙。
——“认识许暖吗?”
——“认识……”
——“来接她吧。”
——“……”
(连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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