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借着拿头绳的契机,霍召自然是又把卜繁星“骗”出来一回,后来便一回生二回熟。
从卜繁星接招的频率看,不像对他全没意思,只是他能隐约感觉到,这姑娘还没完全放开。
她就跟一个随时随地徘徊在门外的球,如果他脚法不好、力度不够、机会没抓住……任何一条,都能成为错失的机会。
可谈恋爱讲的是你情我愿,霍召不愿意有丁点儿勉强,终于开门见山地对她讲:“我频繁约你出来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过了这么久的招,你应该也有了个态度。老实说,没问题,我扛得住。”
卜繁星也很烦自己的扭捏作态。
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和霍召在一起是开心的。她抛的梗,他永远能接上,并且锦上添花。他的小幽默也总能让她忘记紧张。但她又惧怕开心过头,落了下风,被他主宰……
她一向喜欢什么都掌控在自己手里,霍召的出现让她有一点儿心动,也让她的自信动摇。
小区外,卜繁星瞄了眼男人的体格,语气尽量轻松:“如果说我现在没弄清自己的心意,会不会挨打?”
“嗯,我可浑蛋了。”他决定再努力一把,尽管嘴上还是假模假式地威胁她,“你虽然有点儿三脚猫功夫,但在绝对力量面前还是得认怂。”
卜繁星不傻,当然感觉出了霍召的认真。
一个人的认真并非看他嘴上油腔滑调抑或一本正经,而是他在面对问题时的处理方法。
霍召虽然从没有过浮夸做派,但他的高傲都写在骨子里。否则,以他的段位,死缠烂打到底,终将抱得美人归,可他没有。他选择尊重卜繁星,也尊重自己。
正是这样有着强烈自我骄傲的人,愿意为她再努力一把,就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了。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忽而,卜繁星也有了想再加把劲儿的冲动。
霍召略一沉默:“周末我会去参加一场婚礼。你把时间腾出来,和我一起去?”看卜繁星不明所以,他解释,“如果在那样浪漫的场合下,你的脑子里都没有出现一丝半点儿和我有关的画面,那……”
那他就不打扰了。
周末。婚礼。
搞了半天,霍召不仅要参加婚礼,还是伴郎之一。
伴郎团个个西装革履,陈影也在里面。单看新郎笔直的腰板儿和站姿,不难猜想,他应该是他俩曾经的队友。
奈何天气太热,霍召将西服开了颗扣子,看上去有点儿过于随意,但莫名地吸睛,导致卜繁星的眼珠转了又转。
新郎家境不错,退伍后自个儿做农场生意,如今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也算混得风生水起,所以婚礼排场看得过去。尤其值得点赞的是迎亲酒店的房门,贼结实,连孔武有力的新郎都踹不开。
迎亲的伴郎团集体商量着怎么办,卜繁星乐得看热闹。
没一会儿,穿着主伴娘服的女子溜出,将一个盒子递给新郎,喜气洋洋地说:“捧好了啊,这间房的钥匙就在里边。”
新郎如蒙大赦,一口一个“好妹妹”叫不停,孰料手刚伸出去,对方直往回缩,摊开另一只空的手心来:“红包!”
没等伴郎团阻止,他老老实实地给了红包,个子娇小的女孩一接,手就往回缩,然后急速进了新娘所在的房间,身手轻灵得紧,一群男人愣是连裙边都没抓着。
嬉闹间,新郎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的确有钥匙,不过全给冰冻上了。他要拿钥匙,得咬碎一大坨冰,即便是盛夏,还是瞧得周遭各位冷战直打。
陈影改不了急性子,风度尽失地爆了句粗口,引得门内的伴娘团咯咯直笑。
主心骨·霍这才站出来,没头没脑地问新郎:“为了进门,什么都能做?”
新郎:“这不废话吗,霍子!”这是要急死谁。
霍召:“把手机拿出来。”
“干啥?”
“微信扫码。”
卜繁星:“……”
她一下觉得霍召不该在伴郎团,应该和伴娘组队,取名“敲诈侠”。
不一会儿,扫码应该完成了,现场突然乱作一团。
“不是……老吴,你是认真的吗?”说话的还是霍召,只是脸色变了,语气也结霜,“我可一宿没睡觉,帮你盯现场、装饰婚车、塞红包,刚在楼下还喝了一瓶老白干,你觉得我就值一百二?”
原来微信扫码只给了一百二十元。
现场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霍召出手极快,砰地一下将新郎怼到房间门上。
严实的门被大力一撞,虽没开,但也嗡嗡作响。卜繁星总算对他口中的“绝对力量”有了认识。
“霍召?你疯了?住手!”陈影率先反应过来,上去拉架。
外面动静太大,惊了新娘。她心急火燎地从婚床上往下跳,推开一众伴娘,打开门想探究竟。
门一开,新郎背对着跌进新娘的怀抱,勉力站直。
见时机成熟,霍召忽然冲着新郎直挑眉。新郎会意,转身将老婆打横一抱,拔腿就往外跑,那叫个不费吹灰之力……往日的海岸線负重拉练总算没白费。
“浑蛋!”新娘在新郎怀中,笑着遥指霍召,“和你没完!”
霍召无所谓地翘唇,看起来更痞了,惹得陈影给他胸口一拳:“社会我召哥,人狠话不多。”
他差点儿以为霍召真的动了气,那架势,感觉要把婚礼变葬礼。
倒是和霍召认识不久的卜繁星猜到有猫腻,全程淡定。毕竟事到如今,她已经有自觉。若论出歪主意,霍召自认第二,她不敢称第一。
“你这招太损了。”人群散去,他俩在末尾,卜繁星忍不住道,“你们的兄弟今天轻而易举地把老婆娶了回去,日后也少不了跪一通键盘。”
霍召满不在乎:“反正跪键盘的又不是我。”大有“虽然是我挖的坑,但对方是自愿跳的”意思。
卜繁星下意识地接道:“风水轮流转,说得像你这辈子不娶老婆似的。”
男子偏头,促狭一笑:“那就跪呗。”他似真似假的语气,“老婆都能娶到,还怕跪键盘吗?”
莫名其妙地,卜繁星脑子里忽然有了一幅不该出现的画面……
霍召果然聪明。
他知道什么场景大概能引发什么样的话题,给卜繁星刺激。至少现在她就觉得被将了一军,以至于观礼的时候都没怎么留心,心中一团乱麻地揪着,理不清。
婚礼当夜,闹洞房环节。
新郎死活要把霍召留下,想把场子弄得热闹起来。
“说吧,白天那是谁的主意。”换下中式喜服的新娘行动方便了,开始算账。
部队一行人原本与霍召并排站的,忽而集体后退三步,将他“交”出来。
新郎拍拍他的肩:“难为你了,霍子。这件事结束了,别说微信转账,送银行卡都行。但现在无论如何,得让你嫂子的气消了,否则老哥我只能良辰美景奈何天。”
两人在队里的关系应该不错,霍召点点头:“万死不辞。”
于是,白天那群伴娘准备好的整蛊节目,放到晚上全给霍召消化了。
他机智,几个回合下来倒没怎么吃亏,伴娘团里一姑娘趁机刷存在感——
“我这里有润唇膏,帅哥在现场选一人,替他/她擦润唇膏?”
霍召眼神搜索一圈,长手一伸,迅速将卜繁星的脸扳到了面前。
那头,卜繁星只觉得眼角一扇,下巴已传来一阵别样的触感。男人指腹上的薄茧和细嫩的皮肤交锋,磨得她发痒,频频缩脖子,滚烫也袭上耳根。
霍召的动作让新娘看出了名堂,秀目一转:“擦润唇膏有什么意思?我人都被他哥们儿抢去了,怎么着,他都得给我表演法式吻才能让我解恨。至于人选……”她冲霍召笑,“我们还是吃瓜,你随意挑。”
她摆明要撮合他俩。
卜繁星以为霍召会拒绝,谁知他习惯性扯唇:“嫂子说了算。”
卜繁星的小腿便开始抖。
中途,她试图冲他交换一个眼神,大致意思是“别乱来”,可霍召的身形已经动了。
空间太小,卜繁星躲不了,只能浑身不自在地垂眼,听现场呼声越来越高,然后腿肚子越来越颤抖,几乎站不住。
“咝。”
一阵集体唏嘘过后,卜繁星没等来预期的情节。
她缓缓抬眼,直直地对上一米外一幅热辣的画面。
画面里的男子背对她,将早上那个身形轻灵的伴娘搂在怀中,自然地、娴熟地弯下腰,姿势如偶像剧里那般标准。
突然,卜繁星的鼻子天崩地裂地酸起来,像无形中被人当众甩了一个耳光,屈辱、愤怒交织,迫得她匆匆退场,全然不顾背后大家探查自己的眼光。
“霍召!”下楼梯时,她咬牙切齿。
到了酒店门口,卜繁星那口恶气依旧出不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不该在意。
之前和网红公开争斗,她都泰然自若,进退有度……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亲了别的女人而神伤?
偏偏这个男人根本还不属于她……
Anyway(无论如何),此刻的卜繁星只想百米冲刺离开这破地方。
一辆出租车闪过,她抬手招下,正要往后边儿坐,身子被倏地一扯,车门关上了:“对不住了,师傅,您先走。”
来人招呼完司机,又低头来招呼她:“跑那么快做什么?”
他与她面对面,在夜色里一脸无辜。
卜繁星现下一句话都不想同霍召讲。
她默不作声地想将他推到安全距离外,结果一只手反而被他握牢,这下她是真实感受到了男人手上因职业关系起的那层薄茧。
“小姐,是你用眼神警告我别动你的。”霍召义正词严,“好歹我曾经也是一名人民解放军战士,我要真对你用强的,多丢军人的脸啊。”
他简直把无辜演到极致。
卜繁星知道他在扯淡,可回头想想,确实是她先表示拒绝的,所以……没毛病?
于是伶牙俐齿的小老虎秒变智商不在线的八点档女主角:“你走开。”想了半天,她咬咬唇,只讲出这么一句。
怕她疼,霍召捉她手的力气本来卸了点儿,结果看她转身又想去招出租车,干脆继续用蛮力把人往墙边一摁,两手撑着,圈出一个圆。
酒店廊柱两边有一排排的灯,几只飞蛾绕来绕去不肯走,还有飘浮的尘埃一点儿点儿落下来。
察觉气氛暧昧,卜繁星慌神:“再不松开,我喊耍流氓了啊!”
那人不仅不退,还极不耐烦地低下头去,过近的气息,立马让她连“理智”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我刚刚是这样亲的。”
一阵晕晕乎乎后,卜繁星恍惚听见这句。
“什么?”她结巴。
霍召上半身靠得更近,眼里仿佛有火,重新回顾了一下刚刚的动作——用两根大拇指覆盖在女孩的唇上,顺带张开其他手指,捧住她的脑袋,歪向一边。
从背后看,这像极深情拥吻的姿势,实际上他亲的是自己的手指,电视里最常用的借位手法。
“不過……”男人拖长音,“你要继续用这种迷离不清的眼神看我,我可能就不这样亲了。”
说着,他便松开手指,吓她。
卜繁星本来就紧张到面红耳赤,这下直接打嗝了,让人不忍再欺负,霍召方才笑笑地放过她。
等完好无损地回到家,她的嗝还没停。
甄文静得知细节,直接乐了,巴掌不断地拍:“这霍先生简直了,大写加粗的厉害。”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甄文静问。
卜繁星依旧拿不准。
她对霍召必定是有好感的,甚至不否认有点儿喜欢,但她不太敢贸然开始一段亲密关系。
因为亲密关系,不仅意味着给你伤害我的权利,还意味着必须包容彼此之间的差异。她不确定,长期相处下来,霍召得知她的生活和处事态度后,是否还能表现得一如现在的积极。
甄文静:“连爹妈对儿女都未必能有一如既往的耐心,你太苛刻了,繁星。”
好家伙,终于给她找到翻身做主人的机会了。
只是甄文静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正如她和卜光耀之间的关系,亲归亲,鸿沟也是有的,谁都甭想轻易跨过去。父女尚且不容易完全理解对方,更何况是来自两个家庭的独立男女?
就这样,浑浑噩噩又过去几天,霍召约她去蔚蓝市刚开业的一处水上乐园。
收到消息那会儿,卜繁星就有心理准备,他不是单纯的邀约,今日必定会问出个所以然,因为婚礼已过。
霍召知道婚礼那日的举动略微激进,吓到了全无经验的卜繁星,于是刻意又等了几天,想让她完全消化,考虑清楚。
水上乐园位于新区,规模不小。
卜繁星去了才知,霍召不仅是游客,更是在里头兼职的水下救生员的教练。
霍召:“帮朋友的忙,过来带几天新招的那批救生员,顺便约你。”
卜繁星下意识地瞪他一眼:“所以,约我是顺便。”
霍召刚要解释什么,从儿童区方向蹿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大人似的冲他叫:“霍召同志!”
话落,紧跟在男孩背后的少妇一个栗暴敲在他的脑袋顶,严肃地斥责道:“没大没小,叫霍叔!”
几人有点儿距离,可卜繁星眼睛尖,一眼认出那少妇正是前几日的婚礼女主角,没经思索,便问身旁的人:“她侄子?”
霍召努嘴一笑:“她儿子。”
卜繁星:“什么?”
敢情前几日那出盛大隆重的婚礼,新娘是是二婚……
霍召:“孩子的爸是我部队里的师兄,关系铁。不过,前几年,他在一场清剿海盗的行动中牺牲,留下孤儿寡母。这不,一有假期,我们就去看望嫂子。那位新郎也是,退役从商后也时不时地过去帮忙照顾。一来二去,两人生出了感情。”
诸多纠葛,他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是真的对死亡习以为常的样子。
卜繁星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少妇和孩子已经走近,与他俩打招呼。
霍召趁机将繁星交给少妇:“嫂子领她去下更衣室啊。”
少妇刚点头,他便将小男孩一把抱起,举到结实的肩头:“走,滑滑梯去!”他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
步行到更衣室,大约需要十分钟。
其间,少妇也将卜繁星认出来了,正是闹洞房环节被气走的姑娘,于是忍不住宽慰她:“霍子就这样,没个正行。可你是他第一个带来给我们认识的姑娘,八成走了心。”
想想那天自己的反应,卜繁星实在不好意思。她平日的伶牙俐齿此刻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笑笑。
少妇个性开朗,自来熟地揽住女孩的肩膀:“不是我吹嘘,霍子的人品真不错,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人生无常,别等失去后,才反应过来要珍惜。”
这句话,别人来说可能红口白牙,没什么分量,由过来人说出,还真有点儿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看卜繁星略一沉默,少妇了然地笑:“果然。”她说,“这小子已经把我的情况统统卖给你了,看我回头找他算账!”
卜繁星一急,下意识地解释:“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她惊讶少妇再婚的速度如此快,与报纸新闻里那些忠贞死守的烈属大相径庭。
少妇欣赏她的直白,也坦诚道:“我自己都没想过。”
她和孩子的爸是校园爱情,一路走来不容易,情感深厚。
他一走,她真的没再考虑过婚姻问题,面对现任丈夫的穷追猛打,也不为所动。
直到一日,她开火烧水,忽然瞥见冰箱顶上那对蒙了灰尘的情侣杯,不禁神伤,完全没注意孩子的动向。
谁知孩子自己溜到了厨房,好奇地伸出手去探熊熊的火苗,以至于现在手臂上还有一块丑陋的灼痕。
少妇:“你没孩子,可能不太明白,我当时那种万箭穿心……”她回忆那场景,表情依旧纠结,“那时我忽然明白,也许我的确能够重新振作,但我需要时间。而在这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尽头的时间里,我的孩子等不起。”
若没个靠谱的人帮忙照顾,天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样的灾难等着,兴许大到不可弥补。
“人吧,”少妇无端一顿,“一旦到某个境地,是没办法完全凭本心做事的。有时候你妥协,并不是因为你多么乐意做这件事,而是你权衡利弊后发现,这样做了,对大家都好。”她说着,便侧头看卜繁星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所以要抓紧一切机会随心所欲,在困境还没到来之前。因为随心所欲的日子一般不会长久。”
卜繁星沉默。
十五分钟后——
“妈咪,你也来玩!”
看少妇回来,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叫喊。
卜繁星的泳衣款式保守,但布料细腻,将姣好的身姿展露无遗。霍召远远地看了一眼,莫名觉得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
“能别在这儿站着吗?”他将男孩交给少妇,离开儿童区上岸,道。
卜繁星不明所以,男子已经一把将她拽到冲浪的地方。
那里人满为患,下饺子似的,再惹眼的身材扎进去,也不会吸引过多注意力。
霍召:“会不会游泳?”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跟我爸学过。”并且好像泳技不错,她的小腰板儿又挺得直了些。
霍召看出她的得意,顺水推舟地说:“瞧你嘚瑟的样子,来比一比?谁输就送对方一份大礼。”
脑子没短路的情况下,卜繁星不比他傻,迅速反应过来:“好歹你也是正儿八经的海军出身,欺负谁呢?”
“这样,你赢了,我送礼。你输了,我啥也不要,这总行吧。”
“你图什么?”
霍召笑笑,剑眉星目,俊得不行:“图你高兴。”情话张口就来。
卜繁星努力拢住开放的心花,佯装无事地想了想:“比闭气吧。”她主动提议说,“速度和体力,我肯定拿你没办法,闭气倒是能勉为其难拼一拼。”
霍召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立馬开始数:“三、二、一。”
“等一下,耍赖……”
话没落,男人的脑袋已经先一步扎进水里。
霍召不止海军部队出身的,严格讲,他早在两年前就被编入了特战队——史称训练强度最魔鬼的队伍。
没接受过训练的正常人,水下憋气顶多七八十秒,还得身体状况非常健康。而他们则基本能维持三分钟往上,并且自有一套计数方法。
可是,快两分钟过去,霍召没察觉到卜繁星的动静,于是浮出上水面,开始寻人。
“繁星?”
他打量一圈,没找着人,立马开始后悔,不该比她先下去的,都没注意她的方位。
“繁星!”他又试探着叫了声。
估计是见多了意外的原因,霍召考虑得比较深,怕她因为胜负欲憋不住了也不出来,更怕她在水下腿抽筋,求救无门……
一系列可能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站不住了,干脆在没有戴泳镜的情况下潜水寻人。
所幸这并非纯天然的海水,没有盐分,对眼睛的刺激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霍召潜下去没多久,便见那抹熟悉的酒红色身影,正蜷成一团,面目纠结,还在努力屏住呼吸。
他腿一蹬,游过去,将人轻轻松松地捞起来,卜繁星恰好支持不住,张嘴呼吸,导致一大口水往胸腔灌去。
“喀、喀喀!”
脑袋刚露出水面,她便咳得惊天动地,霍召也动了气。
“出息!”他语气严厉,“不就是一个礼物,至于这么拼?!”
嘴上这样说,他的手却不住地拍着女孩的背部,帮她顺气。
卜繁星气还没喘匀,先窥见男子心急如焚的表情,禁不住开怀笑:“我赢了。”她顺势靠着他的肩膀,道。
霍召无语:“不是早就大学毕业了吗?”他急到开始损人,“怎么还一副幼儿园小孩的样子。”
“那不管,”她声音尖了些,“礼物我要定了。”
霍召磨牙霍霍,想收拾她,却苦于没个正经身份。不收拾吧,他是真觉得这姑娘挺儿戏的,就这么放任着可不行。
“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啊?”冤家又发话了。
霍召稍稍放开她,郁闷地扒拉几下湿淋淋的发,随口一问:“你想要什么?”
“嗯……”卜繁星给面子地思索几秒,“想要你教我谈恋爱。”
嗓音清清脆脆。
周围玩乐的人多,霍召怀疑自己听错了,搁在头顶的手顿了下:“什么?”
他的表情难得发憨。
一场水下冥思,结合少妇的话,卜繁顷刻想通了许多。
她不清楚未来等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她只是忽然觉得……或许吧,在还能选择快乐的时候,不该轻易放过。
摇摇晃晃的波纹中央,女孩的眼睛此刻与名字一样闪亮,十分向往新生的模样。
卜繁星:“不是你说的吗?”?她挑眉,“谈恋爱,你很会带。那我这个菜鸟当然要申请出战,多攒点儿实战经验。”
刹那间,男人的内心从怒到喜,但他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卜繁星,你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霍召捉着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将人扯进怀抱,表情危险。
忽然的近距离叫卜繁星耳根一热,她快速伸出食指,戳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上——
“事先声明,我只是长得有点儿好看,也许真正相处下来,你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类型,这你得提前做好思想准备。毕竟我讨厌被亏欠,也不愿亏欠别人。”
她这么严肃地摆出“签约条件”,霍召反而放心,面上大喜,将人揽得更紧——
“我不贪心,长得好看就行。”
霍召总有本事将过于正经的话题轻松化,这是卜繁星愿意尝试的原因之一。和有趣的人待在一起,总体来讲,能化解许多不开心。
“可……”她若有所思,“万一哪天,你发现我真的没那么好,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霍召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似的:“那你也不喜欢我了呗!”
卜繁星还真思量了一下霍召的建议,觉得没毛病,很公平。
然而,道理都懂,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尤其爱情。
只是彼时的卜繁星不知情。
“妈咪,我想去那边玩!”
隔壁儿童区,小男孩见冲浪区巨浪滔天,打得一众大人歪歪斜斜,觉得刺激极了。
少妇按住躁动的他:“妈咪抱不住你,等霍叔叔不工作的时候,我们再来玩好不好?”冲浪区那架势,简直想要把人掀翻,他俩孤儿寡母的,没个照应。
男孩不乐意:“霍叔叔在那里呢!”
少妇打眼望去,笑,拒绝得更干脆了:“不行,霍叔叔没空抱你。”他得抱好不容易到手的珍宝呢。
此刻又一波巨浪来袭,有伴侣的女孩纷纷躲进男孩的怀抱,让他们去挡惊涛。
烈烈艳阳下,唯独一个纤细的影子冒得比浪还高。
细瞧,下方有双胳膊牢牢地将她托住,用他所谓的绝对力量,一再往上,像要把手中的“珍珠”捧到天上,变成唯一夺目的星光,罔顾她惊声尖叫——
“霍召!”
感情的事不分对错。
直到最终鱼死网破,卜繁星依旧这么觉得。
两人相处,必然某一方用心更多。他点点滴滴的付出汇聚成河,将原本空空的另一方也填满。可等他不愿付出了,拿走这些东西,那被填充起来的世界,理所当然地天塌地陷。
你说,究竟是付出的人错了,还是一无所有的人错了?
霍召:“说你错了,卜繁星。”
商场里,男人假意揪女孩的脸,力度不重,嘴里却咬牙切齿:“那服务生哪里帅了?”
就在刚刚,电影院门口,趁霍召买果汁的时间里,卜繁星多看了收银服务生两眼。
男孩子特别年轻,又高,白白净净的,五官深刻。
“估计是打暑假工的。”捧过果汁,卜繁星和霍召討论自己的猜测。
她本是将其当个话题,无心一句,身边的人不乐意了,非要再倒回去买一桶爆米花,仔细瞧瞧男孩的庐山真面目——
“哪儿呢?做冰激凌那个?油头粉面的,哪儿好看了,我单手就能拎着他到处走。”男人一边探望,一边颇为不屑地说。
卜繁星拧他胳膊上的肉,想叫他走,太丢人了……
奈何拧不动,她只好泄气地拍他一把:“你先把我拎起来再说。”
话完,她立马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可霍召的眼神已经变了。他动作迅猛地单手搂过她的脑袋,亲昵地按在怀中,快得她都没拒绝的机会。
卜繁星自知不敌,懒得反抗,立马认怂:“错了、错了。”
任何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只有几岁,霍召也不例外。儿时便是大院孩子王的他,玩心比陈影都重,此刻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放手。”
他刻意冲卜繁星耳语,眼睁睁地瞧着女孩的耳朵涨红。
电影快开场了,检票的观众越来越多,他们恰好就在必经入口处。卜繁星猜到霍召的要求必定古怪,恐怕会让她下不了台,但现在除了“割地赔款”,她别无办法。
卜繁星:“成交。”
话虽答应得痛快,她却就着暧昧的姿势,暗自咬他一口泄愤。
确定关系大半个月,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其实卜繁星的时间相对自由,不用坐班,可霍召还在水上乐园当救生员的教练,心想:既然答应了,那就得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念头,不能随便缺勤。
昨儿,那批救生员终于被训练得七七八八,他这才敢撂挑子走。
然而,那一整场电影看下来,卜繁星都坐立难安。她心里老记挂着霍召的奇葩要求究竟是什么。
想起闹别人洞房的那个夜晚,众目睽睽下的隔手吻……她莫名更紧张了。
毕竟,电影院这个地方很难不让人产生多余的遐想。
霍召:“怎么了?”看卜繁星不安地左移两下、右移两下,他倾身问。
卜繁星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一跳,眼神不自觉地闪躲。
霍召看出端倪,故意又靠近了些,一副三分玩味、七分正经的表情:“你刚刚答应我的要求……”
他拖长音,让卜繁星后背发毛。
“陪我玩吃鸡。”眼见捉弄够了,男子一锤定音。
吃鸡,一款刚时兴的射击战术类手游,可单排或几人组队。
刚停职那会儿,霍召无聊,被陈影拖下水一起玩,如今已是荣耀钻石的等级,带卜繁星这个小菜鸟绰绰有余。
“就这?”黑灯瞎火的影院后排,卜繁星错愕。
霍召当然懂她的疑惑心理,但没拆穿,只是假意要改主意:“你要是不OK(好),我可以换个要求。”
她反驳得不要太快:“很OK,毕竟我玩消消乐的分也不低……”
话落,女孩佝偻的腰立马挺得笔直,像解决了什么心头大事。
霍召微微将目光落下去,没错过卜繁星面上滑过的一丝庆幸,差点儿又起了逗她的心。
幸好关键时刻,他告诫了自己:别急。
在部队接受狙击训练,他常常一伏就小半日,一整天也是常有的事,只為了给敌人完美一击。所以,讲到耐心这块儿,他自信比常人更足。
况且,卜繁星没有感情经验,相对慢热,太激进怕适得其反。
甄文静分析:“这是高手。”
家境使然,比起卜繁星,甄文静的童年生活相对丰富。
那时候大家钟爱的小霸王游戏机,她都玩过,自然也清楚玩游戏能有效促进感情,她小学时的好朋友就是这么得来的。
要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依赖另一个人,不容易,可在游戏里,简单得多。
譬如,当卜繁星一听见脚步声就慌乱,枪口都不知道往哪儿对准的时候,霍召则表现得沉着冷静。
她在旁边紧张如狗,不停地在语音里喊“有人、有人”,他一开枪,情绪稳定地说一句:“死了。”
那时那刻,卜繁星真的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仿佛他的确有能力护她一生。
可正因为霍召的操作太溜,经常会有路人主动加好友。
一般情况下,霍召会拒绝异性,但也架不住他的同性好友带来其他异性,说要一起上分。
有次打四人模式,匹配到一贯爱撒娇的妹子,并疯狂自称“小公主”,说霍召这么厉害,感觉他像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云云。
霍召很识相,从头到尾没回应一句,直接挂机,然后弹卜繁星的微信语音,指天誓日地表示:“我不认识她!”
游戏屏幕里,小公主嘤嘤倒地,开麦克风询问:“骑士怎么不开枪?网络卡了吗?”
再度被点名,霍召终于理对方了,不过是打字的——
没卡,小公主,刚刚在哄母老虎。
卜繁星本来有点儿情绪的,看着屏幕上那句回复,立马怒气全消,哪怕被说母老虎,也全不在意了。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10B)
下期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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