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还是沉默。
以前许昱的要求她从来都不会拒绝，这还是第一次。原来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连他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喊自己名字一起去的时候，她都可以拒绝。
姜月勾了勾嘴角，敛眸掩去眼神里的嘲諷味道，再次抬眸的时候对众人笑得灿烂，轻松地说：“不了吧！虽然认识，但是其实不太熟。”她顿了顿，偏头，眼神终于放在了许昱的身上，酒窝若隐若现，笑得很甜，“你说是吧？许同学。”
拍摄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清俊的男人唇紧抿着、眉头紧皱，和不远处灿烂笑着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月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许昱，等待着男人给出答案。
一秒，两秒……她默数了十秒都没有得到回答，她的眼神落在许昱眼睛下方的位置。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下方。但是从别人的视角看，会感觉他们是在认真地对视着。
姜月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得有些僵了。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在这个时候应该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不会露出破绽，但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嘴角勾着的弧度有些尴尬，这个扯出来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她甚至还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姜月，你还喜欢许昱吗？”
还喜不喜欢许昱这个问题，她今天已经跟宋连一说过了，她是不喜欢了，但是对于曾经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哪里能那么容易完全释怀呢？所以她一点情绪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姜月能确定的是，自己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欢许昱了，但是她也知道，她对待许昱不可能像对待一个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那样坦诚。
许昱跟姜月整整对视了十秒，姜月觉得自己背着包的肩膀都有些僵硬不自在。
沉默的空气最终还是被许昱打破，他紧皱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又唤了一声：“姜月。”
他似乎抵着后槽牙，声音不是那么清晰，悠悠地反问了一句，“不太熟？”
旁边有人吸了一口凉气，甚至还有人发出“嘁”的声音，姜月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她就不应该自以为能预测他的反应，他应该直接走，而不是留她吃饭;他应该会就此带过，而不是这样反问她。
姜月在此刻觉得可能真的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个前男友了，这个她曾经那么喜欢的一个人，现在看着有些陌生。
原来她一点都不了解许昱啊！
见许昱反常的样子，姜月却开心不起来。虽然跟许昱的那段过往不算美好，她也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追到过许昱，但有时候还是会感叹曾经的自己为爱付出的那份坚持和勇气。
现在这样看来，以前自己那么喜欢他，那样付出去了解他，最后还是没有了解许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声叹气到底在表达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在无奈什么。
姜月抬手拉了一下包，轻笑：“好啊，那我去！”
南城一中的学生平时都是在食堂吃饭，所以学校附近没有什么饭店，只有酒店楼下的餐厅看起来还不错，最后聚餐地点便定在了这里。选座位的时候，似是有意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所有人都和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以后，留给姜月和许昱的刚好是面对面的位置。
两个人同时看着那两个空出来的座位，许昱倒是很快拉开凳子坐下，姜月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分别三年和前男友第一次见面，就面对面吃饭，她真的建议把这一项目加入“十大酷刑”。
在场的人只有宋连一和怀礼安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宋连一刚才被别人拉着先坐下了，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姜月。而怀礼安此时都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宋连一这会儿不好开口，只能悄悄拿出手机给姜月发消息：【小月，我把位子让给你好了！你过来坐吧！】
姜月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低头看了一眼，敛眸的时候余光扫过了许昱，此时的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看菜单。
姜月匆匆扫过一眼，自然没有看到男人看到某样菜的时候突然抬头，还有脱口而出的音节：“姜……”若隐若现的音节收得很快，没有人捕捉到这一声呼唤。
姜月：【算了，不换了。】
姜月：【我现在倒是真的很想知道许昱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她从来都不会在某件事上处于被动的状态，如果现在避开了，就是完全的逃避。就像当初喜欢许昱的时候她愿意主动，虽然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主动追求别人的勇气，但是不退缩的倔强还是没有消失。
姜月从来都不想让自己处于弱势被人牵着鼻子走，很明显今天许昱的到来不是那么简单。她对许昱的唯一了解，就是他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许昱做得最多余的事情大概就是当年跟她谈恋爱。这件事浪费了她的热情，也浪费了他的时间。
许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惊讶，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许昱在来之前就知道她在这里，并且是有备而来。
她是不能服输的。
姜月定了定神，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她这样坦坦荡荡地坐下，和刚才拒绝参与的样子看起来截然不同。
姜月笑了笑，很自然地问他：“吃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人却突然愣了神，半秒钟没出声，回想起上一次姜月这样问他，已经过去了很久，就连语气都没有变。
许昱望进姜月的眼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和当年一模一样。
“许昱，我追不到你之前是不会认输的！”
姜月又问了一遍，他才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把菜单推过去，伸手给她指了指菜单上的某个菜，图片上的菜被厚厚的辣椒覆盖。
“那就点你最爱的水煮肉片吧！”许昱轻声说道。
姜月突然冷笑了一声，随后许昱旁边的人惊讶地开口：“最爱的水煮肉片？”
“认真的吗？”那人看了看姜月，“我怎么记得你从来都不吃辣？上次吃面的时候，有一点红油的汤都快把你辣哭了，之后还喝了一整瓶矿泉水。”
许昱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姜月。她把菜单拿过来翻了一下，随意地说：“嗯，我跟许同学果然不熟，连我不吃辣都不知道。以前是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
“你口味变了。”他说。
“没有。”姜月合上菜单，“我的口味一直都没有变，我从小就不会吃辣的。是不是以前有人跟你說过什么，让你误会了？”
“我真的不碰辣椒的。”她说得很真诚，没有半分虚假，也让人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许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声问道：“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清炒莜麦菜。”姜月回答。
“别的呢？”
“不要别的了。”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莜麦菜是我的生命，这一道菜就够了。”
以前姜月“最喜欢”的是水煮肉片，“最不喜欢”的是水煮肉片里面的莜麦菜。
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在喜欢许昱的时候，她早就打听好了许昱喜欢吃水煮肉片。他是个很能吃辣的南方人，跟她完全相反。每次他们出去吃饭，许昱都会说“随便”，而姜月为了照顾他的胃口，又不想被人看出来，就谎称自己最爱吃水煮肉片。
水煮肉片很辣，她每次都是夹起一片肉，在白米饭上疯狂地蹭掉油，再强忍着不让自己喊辣，之后悄悄地喝很多水。水煮肉片里面的莜麦菜非常入味，辣味十足，所以姜月也不敢碰。肉片可以蹭掉一些油，还能假装喜欢，但是莜麦菜就完全不行，所以她只能说自己最讨厌吃莜麦菜。
那时候许昱也问过她：“你这么喜欢吃水煮肉片，怎么每次都吃得不多呢？”
她挥挥手，说：“表演系很严格的，要定期体测，所以我不能长胖。毕竟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呀，要控制身材，我只能少吃点，尝尝味道过过瘾就好啦！”
接着她又说不能浪费粮食，便把菜都往许昱的碗里夹。
姜月最后还是只点了一个清炒莜麦菜，连米饭都没要，盯着眼前的那盘青菜一直吃。
吃饭的时候大家在闲聊，邻座的人说到最近跟女朋友在吵架：“哎，这不是新剧刚刚开拍嘛，每天都得忙到深夜。但我一有空就给她发微信了，结果她还是不满意，说我冷淡。”
“最近确实挺忙的，不过你们好像已经因为这个理由吵架很多次了啊？”
“没办法嘛，她的工作轻松，比较悠闲，每天找我的时候，我大多不在线。她就整天跟我闹脾气。”
姜月听着，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哎！姜月，你说，女生是不是都很需要陪伴？”
姜月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到，夹莜麦菜的手抖了一下，随后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嗯，应该是吧！”
姜月回答完，感觉对面的目光灼灼，她没回头，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旁边两人还在聊这个话题。
“需要陪伴我可以理解，但是不能不讲道理啊！”男生有些无奈，撑着脑袋感到头疼。
“讲道理？”
“你还想跟女生理智分析？”这人顿了顿，嗤笑，嘲讽的语气满满的，“女生在恋爱的时候就是感性的生物，就像小猫咪一样，因为喜欢你才会黏着你。你会跟猫讲道理吗？”
男生摇头。
“那不就对了！其实她不是真的想你每天陪她，也不是想你跟她进行逻辑分析。她只是想得到你的关心，闹小脾气的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本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许昱突然出声，情绪隐忍：“那若是从来都不吵不闹呢？”
那人有些诧异地回头，先是低语了一句：“许律师竟然有女朋友……”随后那名男生马上抬头，开始认真地分析，最后给许昱下了一个结论，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从来都不吵不闹。
“要么是不爱你，要么是太爱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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