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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鱼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A 热度: 14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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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不能违背的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的是爱上一个人。而我不违背自然规律,我爱你们。

  约图建议:古装女孩趴在水边岸上,伸手逗弄水中的鱼,鱼与她互动。

  字数:8695

  三句话:

  爱上陆海诚,是她的失算,阿爹说得没错,人类是危险的物种,擅长蛊惑。

  于洞穴居住的鱼类中,有一些鱼穷其一生都不会离开黑暗无光的山洞。

  因对黑暗生活的高度适应,它们作为摆设的眼睛逐渐开始退化,直至消失。人们将它们称作盲鱼。

  1.

  三月末风疏花散,是春的临终。

  天气已然开始转暖,阳光温柔地洒在脸上,痒痒的,毛茸茸的。

  地处江南的深宅院里,阴湿的空气侵入人的骨,陆府的主子下人病倒一片。

  而今好不容易盼到太阳出来,下人们应少爷走时的吩咐,搀着余茫到院子里散步。

  跟余茫挨得最近的,是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她双颊憋至通红了,也不敢咳嗽出一声来。这一咳呀,被其他下人告到管家那,是会被撵回家休息,便得少去一个月的工钱。

  余茫走得有些累了,要去湖心亭里吹吹风。她才踏上台阶,一阵裹挟着温暖的微风轻柔拂面,她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微风中掺杂了一些好闻的甜枣香气,那香气丝丝缕缕、甜蜜动人,仿佛是认准了她一般,才寻到她的鼻翼,就铆足了劲地往里钻,跌进她的肺里。

  因而,余茫整个身体都陷入了那甜枣软香中。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恍然间,一双长臂缓缓地伸来将她环住,她身体一紧,就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不等余茫反应,陆海诚将长臂一收,下巴顺势搁在了她的头顶上。他出海半个月,身上还残留着大海的咸腥气味,想来是才给母亲请过安,就赶着来找她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陆海诚从身侧一个随行丫头的手里拿过一包甜枣糕,轻轻地塞到余茫的手里。他本来是最讨厌甜食的人,却每次回来都不忘给她带点小零嘴。

  陆海诚问她最近生活如何,是否想念他。

  余茫含着笑一一回答,却总觉得他今日的语气有些不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她竟然有点听不出来了。

  余茫从陆海诚的怀抱里挣了出来,想要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

  陆海诚却顺势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双眼:“阿茫,你是怎样来到我们陆家的,可还记得?”

  余茫微微发怔,随后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说:“记得,当然记得。”

  2.

  山脚下那条小路,是进出城门必经的一段。

  往来频繁的大多是运货的商贩和居住在附近的农家。

  夏日艳阳灼人,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一路流淌至脖颈,余茫自清城离家至午时几刻,车马行驶而过扬起灰尘,扑入口鼻。她头晕耳鸣,再加上滴水未进,口干舌燥,身体已是有些支撑不住虚弱的步伐。

  不知是被田坝边的哪块碎石绊了一下,余茫一个踉跄,竟是栽进那田间,晕了过去。

  时值正午,车马着急地在小路上奔跑,欲寻找某户可以乘凉的小院吃酒喝茶,马车夫的眼珠子都要镶到几里路外竹篱木屋的屋顶上去了,无人注意晕倒在路旁奄奄一息的少女。

  直到陆家的车队经过,车夫别在腰间给满月的儿子捎带的小玩意突然松落,骨碌骨碌恰好滚到余茫的脚边。车夫跳下去捡,随后惊慌地冲车内大喊道:“少爷,这里有个姑娘晕倒了。”

  余茫便是这样,被陆海诚捡了回去。

  起初,陆海诚并未有留下余茫的打算。

  一个尘土满面且双目失明的姑娘。

  陆海诚甚至未多看她一眼,只叫下人为她清洁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赏她一顿便饭,就请她离开。

  可余茫不知如何在無人注意之际摸着回廊柱梁走到了前院。那时陆海诚正与客人攀谈要事,满眼惊异地看着余茫的出现。

  而在陆海诚厉声喝住她时,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余茫瘦弱的身体蜷缩在坚硬的石板上,因害怕而止不住地发抖。

  她已伶仃一人无依无靠,她想留下来报恩。

  陆海诚却迟迟一言不发,片刻后竟是将前厅的门掩上了。

  余茫依旧那么跪着,本就疲惫至极的身体几欲再度倒下。

  直到天暗下来,陆海诚出门送客。

  客人在府中丫头的引路下从余茫的身旁走过,陆海诚则是径直走到了余茫的面前。他弯下腰,向她伸出手:“起来,进去吧。”

  他宽厚的手掌托起她纤细的手腕,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瞳孔深处。

  从盛夏到春末,不知不觉,余茫已在这陆府中待了近一年的时日。季节转瞬变换,园中景色都变了好些回。

  余茫住的屋子,也从挨着后院的角落,换到了陆海诚的隔壁。

  后来陆海诚告诉她。

  自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他的怜悯,或许就已注定将在这温柔的年月里,被磨成深爱。

  3.

  这日,太阳从云层里跑出来,把乌云驱散得很干净。天空澄澈动人,碧蓝如洗。

  将厚衣裳换下来,她叫丫头收起。轻薄的料子覆在柔嫩的肌肤上,身子轻盈,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在陪陆海诚与老太太吃过午饭后,余茫照例想去后院走走,近几日陆海诚整日忙里又忙外,他出海运回来的那批货,账目还未算清,下午又得去铺子里帮着下人打点。

  老太太不喜欢她,刚进府那会还好,自她搬去陆海诚的隔壁住,就再未给过她好脸色看。

  她还是去院子里喝茶、赏花逍遥自在。

  余茫细声向陆海诚与老太太道过安,就打算离开了,身子才微微侧过,陆海诚却突然叫住了她:“等等,娘有话想对你说。”

  余茫一怔,顺从地停下,冲着老太太微微颔首。

  可老太太横眉冷哼一声,对陆海诚道:“不用说了。我已再三考虑,陆家定是不能要这么个丫头进门。”

  如此斩钉截铁。

  余茫虽未看见他二人面上的神色,但顷刻间心里就明白了。

  也就在前天,余茫路过老夫人屋子的时候听得清清楚楚,陆海诚说要娶她。

  余茫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不过低着头,无人能瞧见罢了。老夫人不待见她,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情,可如今陆海诚当家,又有贵人相助,老夫人这一次,怕是拦不住了。

  昔日陆海诚外出时,她在府中受了不少气,如今想到老太太终将败北的已定结局,心里那口气算是找着地方吐了出来,好不舒畅。

  正当陆海诚与老夫人僵持着,有丫头上来通报,说是雾稀道长来了。余茫记忆中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还记得,他是她第一次进这陆府时,陆海诚接待的那位客人,也是帮助陆海诚的贵人。

  陆海诚对她轻声说:“茫儿,你先回去。”

  余茫温顺地点了点头,小丫头搀住她的手,一起往屋外走去。

  一阵风吹入她的衣襟,入夏的天气,怎么又还让人打了个哆嗦。

  又要变天了吗?

  4.

  陆家成为江南这片土地上的大户,已过百年。故事还得从陆海诚的高祖父那会说起。

  陆海诚的高祖父,本只是一介穷书生,落魄潦倒,孤苦伶仃。直到有一天,他在山上采野菜充饥时,机缘巧合救下一位被困在猎户的陷阱的高人,最终经高人指点,才走上了经商的道路。

  民间谣传,那位高人当年为陆家留下了一件宝贝,据说是一对玉琉璃,只要那宝贝在,便可保佑陆家家业兴盛,强盛不衰。

  民间又有传言,这宝贝在陆海诚爷爷在世时不慎丢失,如今陆家已气数将尽。

  余茫细嫩的指尖轻轻拂过大红色烫金喜帖,她与陆海诚这场婚礼排场布置得很大。陆海诚许诺她,让她成为江南女子都羡慕的新娘。可陆家已经是一个空壳子了,这繁华大气的外表下,陆家的账目早已千疮百孔。

  陆家老太太这样不喜欢她,其实也不只是嫌她来路不明眼睛看不见,更多的是希望陆海诚能娶回一个对陆家家业有帮助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让他不再这么吃力。

  只可惜老太太一把枯朽的身子,拗不过自己的宝贝儿子。何况那个看起来很神秘的雾稀道长,说她才是身系陆家命数的人。

  余茫把那喜帖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如果一切真能如他们说的那样发展就好了,她只不过是嫁给陆海诚,陆家就能转运。

  屋外传来丫头问安的声音:“少爷回来了。”

  余茫把喜帖放回桌上,准备起身,门却被先一步推开:“坐着就好了,别动。”

  余茫听话地将身子靠回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陆海诚搬了凳子坐在她的身侧,搂过她轻轻蹭着她的脸颊。

  他看到放在桌上的喜帖,笑着对她说:“婚事我一人操心就好了,你拿这个来,玩着有意思吗?”

  余茫装模作样地打了他一下:“没见过,就想摸摸长什么样。你每天忙着生意,这些小事交给下人办就行了。”

  “不,这是大事。”陆海诚双手环抱她入怀里,“娶你是天大的事。对了,等我们成亲了,我带你出去一趟。雾稀道长给我介绍了一位神医,说是能治好你的眼睛……”

  余茫身子一顿,突然不吭声了。陆海诚以为她不相信,或是害怕他们的愿望不能达成,只是把双臂又收紧了一些,下巴温柔地蹭着她的头顶。

  余茫在他的怀里有一点喘不过气来,又不想挣扎出去。她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心里却怎么都无法安宁。

  老太太房里的丫头过来传话,说老太太叫他们过去。怕是快到晚饭时间,老太太先饿了。

  陆海诚搀着余茫起来,又叫丫头给她拿了件披风。

  余茫被陆海诚搂着走出房门,越走越不对劲,她正准备开口,陆海诚已经问了那领路的丫头:“不是去吃饭吗,这是往哪走?”

  那丫头细声细气地回话:“老太太说先到她的房里去。”

  陆海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余茫一眼。余茫倒是没什么反应,大婚临近,陆海诚担心老太太那出什么意外。可老太太想出的法子还少吗,他们还不是得一点一点地应对。

  老太太屋里,只剩一个丫头在伺候了。那丫头在给老太太揉肩,老太太闭着眼躺在太妃椅上,看起来很疲惫。

  陆海诚松开余茫的手,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捶肩的丫头把嘴附在老太太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什么,老太太睁开眼,望了陆海诚与余茫二人一眼,就挥挥手让丫头们都下去。

  老太太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陆海诚上前去扶,却被她把手打了下去。

  老太太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账本:“你打开看看。”

  陆海诚有些不知所以。这些账本他日日看,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现在在这翻开干什么。况且……

  “娘。”陆海诚没碰那些账本,只是低头看着老太太,“不是说好了,您身子不好,就不看賬本了吗。”

  可老太太早就不吃他这套了。

  她眼神凌厉地射向余茫,从鼻孔中轻轻哼出一声:“你别跟我说这些软话,你让这个女人告诉你。”

  余茫站在原地没动,也不解释,她知道陆海诚自然会帮她说话。

  她沉默地听陆海诚细声安抚着老太太:“娘,你这又是听谁在背后嚼舌头了,茫儿从来没有插手生意上的事。”

  屋子里突然间静下来,静得只剩老太太干瘦的手指不稳的、翻过书页的声音。

  老太太翻几页,就停下来等等,等陆海诚看完,又继续翻下去。

  他们母子二人不再交谈,但余茫听明白了。老太太怀疑这些年陆家生意上出的问题,都跟她有关系。

  也是不巧,陆家生意开始急剧走下坡路的那一年,确实是余茫走进陆家的那一年。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她坏了他们陆家的运气?他们最信任的雾稀道长都说了,她是身系陆家命数、可以帮助陆家转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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