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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糖(五)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4248
北途川

  上期回顾:沈慧茵和蒋昊转学来到唐果、季峋的班上之后,除了同学们私下里对他们转学的原因议论纷纷,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喜欢一个人,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她没有抗拒,那么在所有人都以为你俩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就离真的在一起不远了。”

  013

  晚自习第一节,大家都在背古诗文,于公让把必背古诗文都顺一遍,下节课抽查。

  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于公的课,以于公恨不得预备铃还没打就进教室的习惯,大家想要课前突击是肯定突击不了的,这会儿都在埋头苦背。

  英语要语感,其实古文也要语感,有些人天生语感好,记得特别快。唐果是短期记忆,这会儿背,一会儿就忘了,郑思涵是完全沒语感,经常断句都断不清楚,一篇《岳阳楼记》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背了半天越背越混乱,在那里暴躁:“我要穿越到古代,我要把李白、杜甫、范仲淹这些人全绑架了,写一首诗我毁一首。”

  周子龙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放心,即使没有李白也会有李红、李绿、李青,没有杜甫还有张甫、赵甫、周甫,全文朗读并背诵一篇都不会少的。”

  郑思涵卷起语文书就是一下:“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周子龙不怕死地补充一句:“你背不会还怨人家写得多,简直是便秘还怪地球引力的典型代表。”

  于是郑思涵又给了他两下,唐果扭头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十分不理解周子龙为什么明明知道郑思涵暴躁,还要次次挑衅。

  季峋一把给她拽了回来:“背你的书,瞎凑什么热闹,都背完了?词义解释也弄清楚了?会翻译了?”

  唐果张了张嘴,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词穷。

  季峋说完就继续做题去了,是的,大家都在背书,只有他在做题,他就是那种语感非常好的,随便背一背就能通顺,熟悉两遍就能记住的变态。

  好一会儿,季峋正专心做题,突然听见唐果嘀咕了一句:“你管我啊!”

  季峋笔一顿,扭头看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单手扶额,忍不住笑:“你怎么不明天早上再跟我说呢!”

  唐果这回终于接住话,一脸气愤,又一本正经:“明天我就忘了。”

  季峋盖住脸,肩膀剧烈耸动,显然乐得不行。

  唐果把脸转到墙那边去背书,丢给他一个背影,不看他。

  眼不见为净。

  晚自习第三节有老师,第四节一向是班委坐镇,沈靖初揣了两本书去讲台坐着,叮嘱:“今天老杨在值班,大家都安分点儿。”

  老杨是年级主任,抓纪律的。

  学委李星辰趁机也说了句:“下周就考试了,大家好好复习。”李星辰是个乖乖男,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挂着学委的头衔,平时也不管事,偶尔给大家加油鼓气。挺可爱的男孩子,谁去问问题他都很耐心解答。

  连翘忽然跑着上了讲台,跟沈靖初商量占用大家三分钟,沈靖初点了点头,连翘拍手:“来、来、来,大家先看我三分钟啊!下个月省里有个艺体比赛,分为绘画组、乐器组、写作组、武术组、体育组……具体情况我会发到班群里,大家注意看一眼,对大家申请艺体学校也有帮助,有意愿的早点儿找我报名啊!”

  说完她指了指齐悠:“齐悠,写作组啊,我给你留一个名额。”

  齐悠有些不好意思,拿手挡了下脸,隔绝大家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后排有男生起哄:“哇哦,我们才女。”

  连翘又拍了拍沈靖初肩膀:“你,乐器组,报名,懂?”

  沈靖初嫌弃地拨开她的手:“不,没劲,不报,懂?”

  连翘龇牙咧嘴地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欠揍!”

  还有几个,都被点到名了,有些学习不太好,但是各有所长,一到某些特殊时刻,大家第一时间就能想到他们。连翘点了几个名之后,下面开始举荐起来:“陈奕如啊,跆拳道黑带。”

  这倒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有人遥遥抱拳:“失敬,失敬!”

  陈奕如一秒入戏,回以抱拳:“过奖,过奖。”

  渐渐安静的时候,季峋突然抬了下头:“唐果会散打。”

  唐果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好几年都没练习了。”她因为爸爸的缘故学过几年,也就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

  郑思涵在后面戳她:“哇哦,果果,看不出来啊!”

  一个小可爱,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似的,竟然还学过散打。

  大家起哄,这个是真意外。唐果推了季峋一下,怪他话多,报复似的揭发他:“季峋书法拿过奖。”

  这个连沈靖初都不信,“哈”了声,接腔:“他那狗爬字,还书法呢!”

  唐果解释:“是毛笔字,从小练的,他不好好写的话,季爷爷会骂他。”

  这下子一群人终于找到了重点:“哎哟,果果你很了解嘛!”

  郑思涵扬声:“我们果儿和班长青梅竹马,想不到吧?”

  唐果反驳:“不,没有……”

  还没说完,季峋已经敲了桌子,扭头扫了一眼大家:“收,兴奋什么,就你们八卦。”

  不过他那语气,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于是大家嘀咕起来,讨论周末季峋和唐果一块儿看电影的事儿。

  “青梅竹马”四个字,自带暧昧属性,唐果差点儿被憋死,戳了他一下:“大家都误会了。”她意思是问他怎么办。

  季峋却点了点头,“嗯”了声,意思是“我知道了”。

  真是……跟他沟通太费劲了。

  之后一周唐果都在紧张地复习,外带无数遍解释:“我跟班长也不是很熟,就小时候认识而已。”

  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季峋就很过分,喜欢欺负她,把她弄哭过好多次,每回唐果见了他都要躲着走,吓得幼儿园老师都不敢把俩人放一块儿,玩耍、做任务什么都把俩人分开,但季峋是那种你越不理他,他越来劲的人……

  偶尔唐果还强调一下:“季峋小时候就很霸道,很烦人。”

  大家都一副“我懂,我懂,但我不说”的表情附和她,结果就是越描越黑。

  尤其每天课间操时间季峋定时给她补课查缺补漏,大家信他俩不熟才有鬼了。

  他们课间操有三十五分钟,操场最近在铺塑胶跑道,课间操就断了,每个班象征性地做做眼保健操,然后就拿这时间做题。

  这段时间不能出教室,但是说话、干别的都没人管。

  季峋每天检查她的错题本,然后趁这时间给她讲题,顺便抽查一下她的复习状况。

  唐果也不知道怎么事情慢慢就变成这样了,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季峋支配的时候,季峋就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要考试了,她自己复习效率肯定低,有他帮她,她确实轻松很多,于是除了莫名其妙,更多的是感激,也就没有拒绝的必要。

  这次五校联考全是重点高中,大家都铆足了劲,老师们也不断强调,帮着梳理知识点。

  考试那天,气氛相当浓烈。唐果有些紧张,早自习还在埋头背书,吃完早饭回来,大家收拾桌子贴座位号的时候,才好像突然都反应过来——哎,要考试了。

  唐果收拾完东西,季峋还没回来,她背了会儿书,学委李星辰已经招呼大家贴考试座位号了,季峋还是没回来。

  唐果犹豫了会儿,然后默默地给他收拾桌面,一边想自己算是报答他了,一边在嘀咕,也不知道他回来会不会怪她乱动他东西。

  沈靖初接了水回来,就看见唐果特别乖巧地给季峋收拾那乱七八糟的桌面,“哎”了声,“季峋可真会使唤人,你也就听他的话。”

  几个男生笑起来,气得郑思涵翻白眼,一把拽住唐果:“不给他收拾,让他自己弄去,他不配。”

  周子龙啧啧两声:“你有本事当着班长面说。”

  郑思涵“呵”了声,梗着脖子:“当着他面怎么了……当着他面,我吃饱了撑的。”

  眼见季峋拎着牙杯进来,郑思涵默默松开了唐果,又嘀咕了句:“别弄,不给他弄,凭什么。”

  唐果只是怕耽误事儿,结果弄得跟什么似的,让她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

  季峋一进门就看见唐果坐在他凳子上,桌上东西收拾了大半,她正迷茫地僵在那里,想解释又插不上嘴,一脸呆萌。

  沈靖初靠在后座上数落他:“季峋,你怎么这么无耻,让人家小姑娘给你收拾桌子。”

  后排起哄:“峋哥过分了啊!”

  季峋刚刚牙膏沫吃多了,嘴角一片麻,他拿手蹭了蹭,笑了:“关你什么事,闭嘴吧!”

  唐果让了位,季峋豪放地把东西一股脑收进桌洞里,抽了张纸巾擦手,扭头跟唐果说:“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下次我帮你收拾。”

  唐果目睹他收拾东西全过程,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小事,我顺手给你整理一下,学委要贴座位号了。”再迟就耽误事了。

  季峋才不听她的,一副说定了的样子,點点头:“下次我还你。”

  唐果坐在考场的时候,还在想季峋这人是不是有沟通障碍症,怎么就听不懂话。

  哎,真烦人。

  第一场照例考语文,下午考数学,第二天上午考文综,下午考英语。

  这次语文作文是材料题,好多人看不懂,想偏了,有人去问于公,于公对他们说:“考完就抓紧时间复习下一科,别想那么多。”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商量了一下,然后一片哀号,好多人都写跑题了。

  唐果听了两耳朵,也觉得完蛋,她好像……也写跑题了。

  数学是重头戏,文科生的数学大多偏弱,有一句非官方、非科学名言,叫作“得数学者得天下”。季峋数学是强项,考完连赵媛媛都忍不住找他对了下答案,他可没有装矜持怕打击大家故意隐瞒不说的习惯,他不仅爽快地跟人对,甚至在两个人答案相悖的时候,还非常自信地打击人:“你算错了,你用脚趾算的吗?”

  反正他是多次数学考满分或者接近满分的人,去年九校联考的时候,他数学单科成绩九校第一——九校唯一一个考满分的。

  他的答案大家都当作标准答案来看,又是一群人哀号,感叹这次题也太难了。

  唐果小声说了句:“我倒数第二道大题好像做出来了。”

  季峋翻着历史书,闻言挑了挑眉,大言不惭地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桌子上的书都撤了,好像空间都变宽敞了,小动作藏不住,边儿上人都看得清楚、听得清楚,这会儿一阵哎哟声。

  唐果原本只是意外,她这次做数学明显感觉到自己做题速度加快了,最后一道大题她只写了第一小问就果断放弃了,空出不少时间在那里算倒数第二道大题,算到最后感觉头都蒙了,写得满满当当,但她的确是没把握到底算得对不对。

  得知她的答案和他一样之后,她忍不住高兴了一下,于是就给他说了。

  结果这会儿被一群人调笑,顿时脸红到耳朵根后,她低着头不吭声了。

  季峋还火上浇油,拿书敲桌子,让大家安静点儿:“都不复习了?好好背书吧!我同桌脸皮薄,你们少逗她。”

  斜后方沈靖初啐了他一口:“难道经常逗她的不是你!”

  第二天的文综不难,原本文综时间经常不够用,但是这次大家基本写完了。

  全国卷的英语听力听力不记入总分,他们高考用全国卷,所以考试的时候是不听听力的,时间相应缩短。

  这次英语试卷争议挺大,有些人说很难,有些人说很简单,李星辰的英语是公认的好,她说不难的时候,那些说难的都开始沮丧起来。

  总之一场考试考得惊心动魄的。考完试大家都放松下来,收拾完东西就要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大家问龙龙,成绩什么时候出来,龙龙拍着胸脯,放心吧,周一你们来的时候肯定就能看到自己成绩。

  大家纷纷表示:“不,老师,我们不想。”

  虽然这样说,但到家了,群里还在讨论这次考试的试卷。

  讨论着讨论着,又开始讨论,考完试换座位的事。

  之前龙龙就说过,考一次试换一次座位,只是最近都是龙龙安排,也不知道这次是大家自己选,还是依旧是龙龙安排。

  一群人连自己想要的同桌都商量好了。

  014

  这周依旧是妈妈来接唐果,带着季峋一起,路上两个人一起走,还碰上连翘和她的外班小姐妹,连翘重重咳嗽两声:“哎呀,班长和果果一起回家呀!”

  季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嗯”了声。

  唐果惯常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式解释:“我们住在东五环,很远,坐车不方便,就……一起回去。”

  连翘一副“好的,我知道你们两家离得近,你们关系很好”的表情,点了点头:“下周见!”

  上了车唐果都在沮丧,林景都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果果,不开心?”

  唐果怕妈妈担心,忙摇了摇头:“没,就是考试太累了。”

  林景有些愧疚地说:“我给你小姨说,让她给你做点儿好吃的补补。”她这周末不能陪女儿,要出差,必须她去。

  唐果忙笑了笑:“我没事,妈妈。”

  笑得林景更心疼了。

  小姨家离家里不远,但也有些距离,季峋这回没找她去补习,也没提这事。唐果就觉得他很过分,霸道。他想给他补习时候她必须要去。他不想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

  唐果气愤过后又开始反思自己,本来也是为了帮助她,倒显得人家理所应当,自己真是……不识好歹。

  唐果就情绪别扭地自己在家里做功课,因为是考完试直接回家的,所以老师们都仁慈地没有布置太多作业。

  她闲着的时候,把那本《人间失格》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排骨突然就不香了,电视突然就不好看了……

  这个世界像是蒙了一层雾蒙蒙的灰,凭空生出无数的感触来。

  年少的忧愁,缥缈又真切。

  小姨和小姨夫新婚宴尔,俩人甜甜蜜蜜的,顾得上照顾她身体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照顾她心灵。

  周末午饭的时候,小姨有事不在家,提前做好了饭放在冰箱,让她微波炉加热一下吃。

  唐果吃饭的时候,鼓捣了半天微波炉,小姨家的她不会用,于是她直接半温半冷地就吃了。

  她捧着饭碗沉默片刻,叹口气:“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周日晚上去学校,小姨和她一样是个路痴,唐果根据平常出发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催小姨带她去学校,结果今天顺顺利利,她提前了近两个小时到的教室。

  她得出结论,当你做好一切准备的时候,所有的坏事都不会发生,但当你祈祷好运的时候,一定是最坏的状况。

  她进教室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是趴着睡的蒋昊,一个是靠在窗台上打电话的沈慧茵。

  沈慧茵很不耐烦地用方言说着什么,唐果没听太清。

  十一月初了,天气渐渐寒冷起来,阳光顯得温和许多,唐果把书包放下的时候,就想出去,不想在教室里待着。

  然后沈慧茵忽然挂了电话,叫住她:“唐果!”

  唐果扭过头,看着沈慧茵,意思是等下文。她也猜不到,沈慧茵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三中并不硬性要求穿校服,但大多数人还是会穿,因为学校的校服做得很好看,女生的类似日系制服风,深蓝的西装外套,丝带衬衣,格子小裙子,长筒袜和中筒的马丁靴。一年四季薄厚共四款,冬天的加一个呢料的小披风。男生就是没有衬衣?。

  虽然……但是很符合中二少女们的审美。

  学校和服装厂合作直接定做校服,校服是艺术中心的美术老师设计的,每一届的都不相同。他们这一届要升高中的时候,据说是一部校园玛丽苏偶像剧最火的时候,于是学长学姐们投票选出了这一款。

  现在高三的是黑白运动服风格,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他们这一届的制服风校服最好看,后来那股风过去了,又觉得运动服更简便实用,比他们低一届的高一同学是改良民国风,据说下一届要搞改良汉服风格。

  一个学校的学生走在一块儿,画风清奇得很。

  校服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简便朴素不显眼的风格。

  虽然外校的校长曾经批评过他们学校净搞些花里胡哨却没用的东西,但他们还是一届一届这样过来了,成了一种特色。

  只是校服与校服,每个人穿起来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沈慧茵,她可以把校服穿得像模特款一样。她很高,唐果看她的时候需要仰着脸,于是这一刻,唐果觉得自己像个小矮人。而沈慧茵是白雪公主。

  沈慧茵似乎是感冒了,鼻音浓重,她说:“季峋周末有没有和你在一块儿?”

  唐果摇摇头,他俩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妈妈把车开到桐里巷的巷子口,他下车,扭头挥了挥手,没说话就走了。

  唐果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总觉得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可又觉得的确没必要说什么。

  那种矛盾又奇异的想法,让唐果觉得自己怪怪的。

  只是现在唐果陡然发觉,自己当时应当是等他说那句:“周末出来。”

  真是够奇怪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想呢?

  “叶桑住院了。”沈慧茵只是告诉她这一句,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转头走了。

  过了许久,唐果脑子里还在转着这句话。不知道沈慧茵跟自己说这个干吗。

  或许只是解释叫住她的原因?也或许是暗示她,季峋去看叶桑了。

  唐果一个人去了小图书室,把那本书还了,她觉得这个叫太宰治的作者太悲观了。

  悲观是会传染的东西。她被传染了。她的情绪很平静,谈不上快乐,也谈不上不快乐,只是觉得没有活力。世界依旧灰蒙蒙的,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齐悠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又沉默了,又好像并没有什么需要说的。

  齐悠说得对,文字对人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一定是书的内容太过悲观了,才让她情绪这么反常。

  晚自习,季峋没有来上课,他的座位空空的,沈靖初拿纸团丢唐果:“季峋呢?”

  唐果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知道?于是她摇了摇头。

  沈靖初惊讶:“连你都不知道?”他问了与季峋相熟的几个男生,都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唐果又摇头,她应该知道吗?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那会儿她和季峋也是同桌,经常有人问她,季峋呢?季峋去哪儿了?季峋为什么没来上课?季峋什么时候回来?季峋……

  季峋,季峋,季峋……

  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来问她,她又不和他一块儿吃饭、上厕所、回宿舍……

  她其实猜到,他或许是去医院了。

  叶桑住院的话,他肯定是会去看的吧!虽然自从叶桑的妈妈嫁给季峋的爸爸之后,两个人就不怎么见面了。

  唐果坐在座位上埋头做题。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周子龙从外面回来,突然冲进教室神秘兮兮地说:“成绩出来了,我听见老龙说,咱们班整体成绩年级第一。”

  “什么!”一多半的人都扭头去看,然后七嘴八舌地问,“真的假的?”

  “谁第一、谁第一,赵媛媛、班长还是秦爽?”

  这三个人,每次都争一二三,其他人只能争争第四名什么的。

  周子龙摇摇头:“不知道,我去偷偷瞄了眼,没看到成绩表。”

  “估计还没打印出来。”

  “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前三名没我们什么事就对了。”

  “嘿嘿,不过咱们班总成绩第一的话,那平均成绩肯定也不差吧!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考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拉低平均分的‘老鼠屎?”

  “我劝你闭嘴,我不听,我不!”

  ……

  一直到上课,大家都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唐果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样,季峋特别会估分,每次估出来的分和实际成绩差不了多少。

  唐果每次考完试,交完卷子差不多就把题目是什么都忘差不多了,更別说估分了。

  她再次叹口气:“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一直到晚上,季峋都没有来教室,到了宿舍,一宿舍的人都在问唐果,班长去哪儿了。

  导致唐果晚上做梦梦到季峋在叶桑的病床前守夜……

  醒来觉得惊悚,她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她很早就去了教室。

  她今天来得格外早,教室的灯只亮了最前面一排,座位上只有赵媛媛在低声读书,还有……季峋趴在桌子上睡觉。

  唐果脚步一下子就轻了、慢了。

  然后她突然转头走了,一直走到楼梯拐角,她才有些木然地反应过来,干吗?

  于是她又走回去……

  但腿好像不听使唤,不自觉又走了出来。

  回去、出来,反复几次之后,唐果扭头看见季峋正撑着脑袋看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唐果静止如一座被尴尬锁定的雕像。季峋盯着她看了五秒,然后终于冲她钩了钩手指。

  唐果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如今的我,谈不上幸,也谈不上不幸。

  嗯?虽然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唐果,是行走的巨大的“莫名其妙”。

  她挎着小布包,里面放了些昨晚带去宿舍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还有囤在宿舍的小瓶牛奶。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小布包莫名滑了下来,她下意识地去捞,身子倾过去,绊到他撇在外头的腿,一下子砸在他身上……

  唐果反应很快,只是按了他一下就起来了,可整个人还是从头到脚,哗啦一下仿佛烧起来了。随着哗啦一下的还有她的包……

  零零碎碎撒了一地,叮叮当当。

  唐果忙蹲下来收拾,头顶季峋的声音压下来:“你还能再笨点儿?”

  季峋刚刚睡醒,抬头就看见她在那里跟扫地机器人一样做往返运动,然后回头瞅见他的时候,跟瞅见鬼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唐果有点儿尴尬,又有点儿心虚,大概还带着点儿慌乱和无措,总之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恨不得有个地缝,她当场钻进去。她埋头捡东西,也不抬头看他,只嘀咕了句:“说不好。”

  季峋拉开凳子,蹲下来给她收拾那一地她捡都捡不完的零碎。

  唐果忙说:“不,不用了,我自己能捡。”

  “然后捡到上课?”他揶揄她。

  哪有那么夸张?唐果懒得和他争执,不说话了。季峋手快,三两下把东西捡起来,一股脑塞进她包里,扯着她胳膊让她起来。

  “你这一天天的,成条件反射了?光想往我身上摔。”

  唐果跨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来,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一边低头把包包里的东西整理好,一边轻声说:“我以后,一定注意。”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季峋觑她,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刻意,于是故意逗她,可是目光里,唐果并没有什么反应。

  “我不是故意的。”唐果只是扭头看他,非常认真地把手举起来,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说你是故意了吗?”

  唐果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句就被堵得没话说,憋了好一会儿没想出来反驳他的句子,只好别过脸不搭理他。这人,总是能轻易抹杀掉他的愧疚,下次狠狠地撞他,把他撞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才好。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了教室,早上男生宿舍停水,一群人进来骂骂咧咧的,比平常闹腾许多,然后一个两个带着洗漱用具往公共洗手间去洗脸刷牙,那边人多,整个走廊都是吵吵嚷嚷的。

  沈靖初进来的时候,只来得及问一声季峋:“你昨天干什么去了?消息都不回。”

  季峋不想说,斜他一眼:“你是我媳妇儿啊,管那么宽。”

  沈靖初撇撇嘴:“还不是我关心你,别人还不见得乐意管你。”

  季峋被戳中伤口,想起唐果刚刚的反应一阵心塞,于是踹了他一脚,沈靖初也没有再追问,同是有洁癖,受不了自己脸没洗牙没刷,急匆匆走了。

  屋子里热闹了一下,又安静了一瞬,唐果消失的尴尬又涌上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早上才过来的啊?”

  季峋“嗯”了声,情绪明显不是很好,板着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万不还的脸。

  “昨天沈慧茵跟我说,叶桑生病住院了,她没事吧?”唐果犹豫着小声问。

  季峋陡然皱了眉头:“她跟你说这些干吗!”

  唐果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生气了,忙解释:“她本来是问我周末有没有见你……”或者说,沈慧茵是想问,季峋有没有去医院吧!

  他似乎终于才想起上上次强迫拉她去补课的事,说:“这周刚考完试,就让你偷会儿懒,下次接着补课。”

  唐果心不在焉:“哦。”他这迟来的解释,没有让唐果高兴起来,反而莫名其妙地觉得更堵心了。

  015

  唐果昨晚没睡好,早自习整个人都是混沌的,胡乱背着书,也没记住几句。下了课也不想去吃饭,就跟齐悠说:“悠悠,我不饿,我不去吃饭了,睡一会儿,你去吃吧!”窗外艳阳,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

  齐悠“啊”了声:“不吃早饭怎么行啊,你胃也不好,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儿回来?”说完又特意绕过来,摸了摸她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唐果摇摇头:“没,就是昨晚没睡好。不用给我带饭,我喝瓶牛奶就好了,我不是很饿。”

  “那好吧!”齊悠有些担心地走了。

  下了课,教室顷刻间空荡荡的,唐果把外套垫在桌子上,趴着睡觉。

  迷迷糊糊的,她像是做了梦,梦里还是小时候,她似乎也和季峋是同桌,还在幼儿园的时候。

  不,不对,小时候自己特别害怕季峋,见了他恨不得绕道走,每次他一靠近她,唐果就哇哇大哭。怎么可能是同桌呢?

  所以是在做梦,梦里的唐果这样想,可又觉得那画面真实无比。

  小唐果长着肉嘟嘟的婴儿肥的脸,嫩白嫩白的皮肤,仿佛一碰就会破。她普通话说不好,咬字不清晰,加上本身反应就慢,说话总是温暾的,有种笨拙的可爱。

  小唐果哭了,大家都会去哄她的。老师会心疼地蹲下身子来捧着她的小脸叫她宝贝,大班的哥哥姐姐也会把自己的好吃的捧给她,唐果的口袋里总是被人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大家都以为,她叫唐果,她一定爱吃糖。

  唐果不爱吃糖,但她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的时机,因为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糖果已经在口袋了。

  尤其是季峋,季峋总是很粗鲁地扯过她的胳膊,把糖塞到她的帽子里,然后拍一拍:“记得吃完!”

  每次他拍她,唐果都要哭,因为小季峋已经很高了,人又霸道、恶劣,看起来很坏的样子,唐果就怕他。

  但小季峋除了开学的时候揪过她的辫子,其余时间并没有欺负过她,慢慢的,小唐果就不觉得他可怕了。有一次自己在荡秋千,一个调皮的男生从后面推她,她荡得很高很高,吓坏了,脸色苍白。小季峋远远地看见,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推开了那个调皮的男生,然后攥住秋千绳,稳住了它。唐果连滚带爬地下来,惊魂未定,睁着一双大眼睛看面前的男孩子,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说谢谢,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扒啊扒啊扒,终于扒到一根自己最喜欢吃的苹果味的棒棒糖,塞到他手里。

  那天两个人一起坐在铁质楼梯上吃棒棒糖,一直到爸爸妈妈来接。

  小唐果总是妈妈来接,因为爸爸工作很忙。小季峋也是妈妈来接,他的爸爸也很忙。小季峋的妈妈来接季峋,有时候会带走中班一个姐姐,那个姐姐叫叶桑,叶桑的爸爸妈妈和季峋的爸爸妈妈是好朋友,他们两家住在一条巷子里。

  幼儿园的小季峋已经是个混世魔王小坏蛋了,调皮捣蛋,就爱欺负女孩子,揪小姑娘的辫子,可混世魔王从来不在小叶桑面前捣蛋,他会在叶桑面前装得像是小大人,会照顾她,会哄她开心……

  下期预告:唐果昏昏沉沉地做着梦,梦里是小时候的她和季峋,还有叶桑。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莫名其妙……更多精彩内容详见《花火》0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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