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白术在“轻一杯”漫画大赛的评选中行事乖张,大家都怨声载道,但她不以为然,还在大赛选手中挑选了几个做自己的徒弟……
正文:
轻一杯的APP(手机软件)里有了新的好友申请,除了恨长山,还有SL。
白术全部同意。
一分钟后,SL就发来消息。
【SL】:我想跟你面谈。
面谈。
众所周知,White从不露面,来路未知。想见这个级别的漫画家,本就是一件难事,何况是这种个人信息都保密的。
基本没可能。
托着腮,白术将手机在手中旋转两圈,沉吟了下,回复。
【White】:可以。
……
这里地处市中心,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窗外是广阔的江景,沿江霓虹闪烁,漫开两条永不交汇的平行线,色彩绚烂,动荡的江面波光粼粼,映着斑驳碎光。
卧室里亮着灯。
少年坐在椅子上,长腿一伸,踩在书桌的横杠上,同时身形往后仰,椅背倾斜,椅子两条前腿离开地面。
手机震动了下,他捞起来看回复,而后,愣住。
“天。”几秒后,少年震惊地爆发出一个字。
这时少年长腿往回一收,椅子失去平衡,重心不稳直接往后倒,而还陷在情绪里的少年没反应过来,连同椅子一起栽倒。连带着打翻了旁边的围棋棋罐,白色棋子撒落一地。
半晌后,少年“咝”了一声,揉着后脑勺爬起来,弯腰,在一堆棋子里捡起手机。
他回复。
【SL】:我在长宁市,你在哪儿?
【White】:长宁市。
少年抬腿将倒地的椅子钩起来,少年一坐,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最后眉眼溢出些许不羁和桀骜,他活动手指回复了一个地址。
【SL】:明晚六点半,这里见面。
手机震动了下,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White】:好。
少年咬咬牙,暗骂一声。
见鬼了。这种嚣张跋扈不做人跟全网为敌,所以特别注重信息保密的人,怎么会同意跟人私下见面?
……就不怕被人约出来打一顿吗。
长宁市滑板协会会馆。
烈日当空,火辣辣的阳光将地面炙烤得滚烫,就连空气都是灼热的。有个男生路过,抬头看了眼天空,往头上浇了半瓶水,晃着脑袋离开了,地面漫开的水渍没几分钟就被烤干,无影无踪。
会馆门口,白术拎着滑板站在阴影里,塞着耳机,百无聊赖地等着人来接。
“……不去,晚上约了人。”有清冽干净的声音入耳,语调不冷不淡,有点别样的质感。
白术侧首看去。人是从会馆里出来的,滑板飞越门槛,落地,动作流畅帅气。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挺拔颀长,骨架有着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清瘦感。一副帅气的好皮相,本该是阳光清爽的气质,却莫名带了几分慵懒和颓气。
挂断电话,他随意朝这边看了眼,跟白术的视线对上,微垂着眼皮,右侧一颗靠近眼尾处的痣很清晰。停顿一秒后,他收回视线,踩着滑板滑出一段距离。
“即墨诏!”豪华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女人,保养得当,身姿优雅。
“围棋棋院那边给我打电话,”她叫停了那位少年,走到他跟前,语气咄咄逼人,“今年的升段赛你怎么没参加?”
白术将一只耳机摘下来,明目张胆地旁观。
少年轻拧眉头,神色间有几分不耐烦。女人没有察觉,自顾自道:“你现在是东国围棋界最受瞩目的新星,人人吹捧的天才围棋少年,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你,你不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当什么缩头乌龟?!”
勾唇哂笑,少年一只手放到兜里,懒懒抬眼,傲慢又嚣张:“不关你的事。”
“我是你妈!你的事我不管谁管?!”女人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态度,却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下围棋是为了打败你爸,你成功了。可这只是个开始,这条路还很长,你不要仗着年轻就……”
“嘁。”嗤笑一声,少年转身就走。
“即墨诏!”情急之下,女人抓住少年的手腕。
少年回过身,动作顿住,侧目时眉眼笼着冷意,一眼看过去,看得女人心一慌。他声音倏然冷下来,一字一顿道:“放开。”
女人下意识地松手。下一瞬,少年踩着滑板远去。
女人僵在原地。
……
白术将视线收回。耳机里,牧云河还在喋喋不休:“……学校特地给纪依凡办了个画展,就在这个周末,我刚刚路过看了一眼,人还蛮多的。”
说到这里,牧云河话锋倏地一转:“天才小画家,你那时候怎么没坚持下去?”
“我爸说,如果你不喜欢,就可以选择放弃。”微微一顿,白术往后靠着冰凉的墙面,抬眼看向蔚蓝无云的天空,“别那么自以为是,除非极个别情况,不然,没有哪个行业非你不可。”
牧云河笑了:“确实是纪叔叔能说的话。”
白术微微抿唇,她当时问了一句——
“如果真遇到非你不可的情况呢?”
挂了牧云河的电话后,白术看了一眼微信消息。
【老徐】:白大神,我到门口了,你人在哪儿?
【老徐】:我穿着蓝色短袖,寸头,戴眼镜。
她抬眼看去,一眼就见到个左顾右盼的青年,跟描述的一样,寸头,戴眼镜,蓝色短袖,大裤衩,脚上一双运动鞋。
青年跟她的视线对上,很快就移开,然后低头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不多时,白术的耳机里响起来电铃声,她手指绕上耳机线,接听。
“白大神,你是不是走错了?”青年擦了擦額角的汗,“我来门口了,外面只有一个拿滑板的小姑娘,没看到其他人啊。”
青年又看了白术一眼,见到白术正看着他,他朝白术点头笑了笑。
面对青年友善热情的笑脸,白术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就是那个‘小姑娘。”
青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裂开了。
良久。他同手同脚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反应过来,僵硬一瞬,换成正常姿势走向白术,但表情却从刚刚的灿烂笑容变成一张苦瓜脸。
“白大神?”老徐仔细打量着白术。
白术将耳机摘下来,淡淡道:“是我。”
老徐:“……”
昨晚听到是个女生接的电话,他就已经怀疑人生了,当时他再三劝告自己要相信牧总,现如今看到这个不知成年没有的女生……他怀疑自己被坑了,并且有证据。
站直了,白术侧首往大门看了眼,问:“不进去吗?”
“进、进去。”老徐说话都磕巴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老徐将白术带到一楼的休息室。刚到门口,就有个中年人走出来,身材发福,大腹便便,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很不合身,一截衣摆皱巴巴地露在外面。
见到老徐,他问:“人来了吗?”
老徐忐忑地点点头:“来了。”
中年人拧着眉在走廊里环顾一圈,直接忽略掉白术的存在,然后有点冒火地问老徐:“在哪儿呢?”
“这儿。”一侧响起的跩跩的声音,将中年人的注意拉了过去。
目光在白术身上落了一秒,中年人的绿豆眼倏地睁大,他抬手点了点白术,面朝老徐,震惊道:“就她?!”
“对。”老徐心里虚得很。
“你那是什么朋友,这么不靠谱。”中年人瞪了老徐一眼,想都没想就摆手道,“让她走,我没时间跟她浪费。”说着他就往休息室里走。
“副会长!”老徐赶紧上前,觍着脸道,“毕竟是特地请她过来的,你就让她先试试嘛!”
“试什么试!”副会长暴躁地回绝,而后对着老徐就是一通批评,“老徐,不是我说你,你做事什么时候能靠点谱?!开价高,可以。今天拍,可以。真要是个高手,什么都可以。但你带来这么个小孩儿,像什么话?!我们这是游乐场吗!”
老徐辩解:“但是找她这事是经过您同意的……”
“我能知道是这么个小孩儿?!”副会长怒目圆睁,指了指老徐,咬牙道,“你说你,事先也不调查清楚!”
这事自己确实有责任,老徐低下头,任由副会长一通骂。
“喂。”终于,被晾在一边的白术等得不耐烦了,懒懒开口。
副会长和老徐看过来。
白术皱了皱眉,将帽檐往上一抬,慢条斯理地说:“把人请过来,当面翻脸,这就是你们会馆的做事风格吗?”
“……”
“难怪培养出一支常年垫底的队伍。”白术又补充一句,满是讥讽和嘲弄。
老徐彻底哑了。
撸起袖子,副会长深吸口气,想开喷:“小孩儿——”
白术打断他:“我叫白术。”
副会长一噎。而后,便听到白术正儿八经地说:“你可以叫我白老师。”
中年人&老徐:“……”这嚣张的小孩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请你是我们决策上的失误,但那是我们被你朋友糊弄了。”副会长忍了,不跟小孩计较,但话语却很不客气,“请回吧,这不是你们小孩过家家的地方。”
撕开一根棒棒糖,白术放到嘴里,忽然说:“赌吗?”
“什么?”副会长不耐烦地皱眉。
白术闲闲道:“不输得他心服口服,我一分钱不要。”
“呵,”副会长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没好气道,“你以为只是钱的事吗,我凭什么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另外,倒赔我开价的十倍。”白术悠悠然一句话,让副会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副会长和老徐对视一眼。
五分钟后,休息室里。
白术很闲散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白茶,她轻轻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小口小口地喝着,非常惬意——有点小老头的做派。
老徐在外面打电话,确认摄影团队和场地的事。
副会长转悠两圈,看到白术就心生厌烦,可跟个小孩计较太掉架,干脆眼不见为净,黑着脸气呼呼地出了门,正巧遇上回来的老徐。
“副会长,摄影团队两个小时后就能到,场地也选好了。”老徐道。
副会长一手叉腰,问:“那什么牧总,是怎么介绍她的?”
“玩滑板时间十余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教出过国际滑板冠军——”
没耐心等他说话,副会长登时拉下脸怒斥:“你脑子是不是喂猪了,他们敢吹,你就敢信?!”
老徐无以反驳。所以说,他在见到白术的那一刻,就知道被坑了。
你个十几岁的小孩,是怎么教出国际滑板冠军的?!
由于对牧云河的盲目信任,昨晚白术说可以挑战视频里的难度后,老徐就将白术的要求一一跟会长反馈了,会长让他和副会长负责此事。他们连夜准备了摄影团队、场地以及合同。
老徐将合同递给白术:“你看看。”
“哦。”白术接过合同。
“要找你监护人吗?”副会长在一旁幽幽出声,故意硌硬她。
抬眸看他一眼,白术淡淡道:“我成年了。”
“哼。”
“我是法律系的,”白术说完,又补充道,“比你懂。”
副会长暗自磨牙。现在牙尖嘴利,跩得不得了,待会儿拍摄时有你摔哭的时候!
将合同阅读完,白术放下,说:“我要补充几条。”
副会长冷着脸回道:“律师不在!”
“包括赔你们的那条。”
“……”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妥協了。
律师确实不在,不过,没一会儿,老徐就找来电脑,让白术亲自修改合同。白术很快修改好,抓着电脑显示器一转,将其给副会长看。
副会长浏览了一遍,皱起眉头:“不能拍你正脸?”
“嗯。”
“为什么?”
“哦,”眼睑轻轻一抬,白术酷酷地说,“容易引人注目。”
副会长差点将电脑显示器捏碎。
绝了。
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
白术加的条例还挺多,忒事儿的一个姑娘,但因为她把赔款条例加上去了,所以副会长签得很爽快,然后啪地一盖章,完事。
两个小时后,拍摄场地。摄影团队见到白术时,跟老徐和副会长的表情如出一辙。
领队摄影师咽了口唾沫,感觉这事有点悬:“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啊?”
“嗯。”副会长气哼哼的。
“你们看,要不要弄点防护措施什么的,以安全为前提。”老徐搓着手,跟摄影团队提意见。
领队心想,那肯定啊!结果还没开口,旁边那小姑娘就搭腔了:“不用。”
副会长在老徐耳边咬牙切齿:“门外汉!她肯定就是个门外汉!”
老徐尴尬地搓着小……哦不,大手手。他想跟白术解释防护措施的必要性,结果他一扭头,白术就踩着滑板来到一边,跟其中一个布置场地的青年说:“我想看看机位和路线。”
然后她就跟着青年走了。
“这小孩怎么这么讨人厌?”副会长叉着腰,看着白术远去的背影,心里好一阵不痛快。
“副会长,”老徐轻轻一扯副会长的衬衫衣摆,小声提醒,“赔款,赔款。”
副会长生生将后续吐槽咽回肚里。
他真的就是看在钱的分上,才陪这小孩儿玩的。
国外职业滑板选手玩的是街头滑板,利用街道地形做超高难度动作,他们想要回应,就需要找类似的地形进行模仿拍摄。全程不长,整个流程就一分钟左右。
“老徐。”不多时,青年就带着白术回来了。
老徐问:“看得怎么样?”
“小白說没问题,”青年表情颇为僵硬,余光瞥向白术,一秒后收回,面露难色道,“但是,她想改一下路线。”
“哼。”副会长听完就冷哼,他讥诮地看着白术,“还想让人输得心服口服呢,就这难度,跟人比还差一截,你还想降低难度?我看你还是不要浪费——”
“副会长,你误会了,”青年打断副会长的自我沉迷,“她觉得这路线太简单,想增加一点难度。”
于是,副会长震惊地发现,自己低估了白术不知天高地厚的水平。
老徐还算和气地问:“怎么改?”
青年迟疑了一下,有点紧张,随后在几人注视下,指了指街角的两栋三层楼:“她想从第一栋的楼顶出发,跳到第二栋,然后再跳下来。”
“……”
万籁俱静。
“你是想整我们是吧?!”副会长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当场爆发,指着白术大发雷霆。
“嗯?”白术淡定地抬了抬眼,看着怒不可遏的副会长,猫眼里透出一点迷茫和疑惑,有些不明所以。
副会长撸起袖子,想好好教育她一顿,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的残酷”。然而,白术抬手抵着滑板的一端,手指一动,滑板在她手心转了几圈。
“看合同。”将滑板往地上一扔,白术抬腿踩住,帽檐轻抬,斜眼瞥过几人,声音平静到没有起伏,“拍摄过程中一切事故,我自己负责。”
她踩着滑板往街角而去,有点酷。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地带,一片未被拆迁的老旧建筑,两侧都是低矮的居民房,破落、脏乱、逼仄,墙面斑驳,涂鸦肆意,灿烂的阳光从上空斜斜洒落,却没有一丝温度。
前方有挡道的摩托,少女挑起滑板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转越过,旋即轻巧落地。
整个过程游刃有余。
天空万里无云,充满年代气息的小巷里,少女轻松随意地玩着滑板,尘粒在空中跳跃,阳光里蒙上一层复古的滤镜,仿若电影里的画面。
“要不,试试?”老徐不知哪根神经抽了,小心翼翼地提意见。
“三层楼,从上往下看就知道怂了,估计不敢跳。”领队摄影师抽了口烟。
副会长见此,于是也不反对了:“那就拍!”
他还想说几句,让摄影团队别惯着白术,但忽然有电话来了,他扭头去接,没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老徐,我这边有点事,得先走了。”副会长跟老徐交代道,他仰头看了眼街角那栋楼,“还是得准备好急救团队……”
说完又补充,“另外,记得提醒她给赔款。”
老徐:“……”
屋顶。经过半个小时的调整,所有机位都已就绪。
摄影团队窃窃私语,不过氛围还相对轻松,因为没一个人相信,白术真的敢跳。
然而,领队“三、二、一”的倒计时刚数完,楼顶众人就见到一抹白影从视野里滑过,脚踩滑板,飞跃上空,像展翅腾飞的白鸽,却有着雄鹰的磅礴气场。
全场愣住。
众人回过神时,腿都软了,而那抹纤细小巧的身影,已经从第二栋楼跳下,借助木板、铁窗、空调外机进行缓冲,然后毫发无伤地落地……
半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汇报:“一遍过!”
“这能是人?!”
“小姑娘……不,大神有点牛啊。嚣张不是没道理的。”
“你们从哪里找的大神?”领队揉了揉发软的膝盖骨,说话有些磕绊,“不是说职业级别的经常露脸,请来做外援的话,容易被人发现是作弊吗?”
老徐久久没有回过神,他瞠目结舌半晌,末了才恍恍惚惚地回答:“就……民间高手。”
老徐觉得,这事儿吧,离奇得让人有点上头。
下午,副会长办公室。老徐来敲门时,副会长刚接完电话,他说了声“进来”,见到老徐后,第一句就问:“人怎么样?”
“啊?”睁大了眼,老徐魂不守舍。
“没受伤吧?”副会长不耐烦地问。
“没有。”老徐忙道,“顺利拍完了,那边收工回去剪片子了,得几天才能好。”
副会长皱了皱眉,赔款还得等网上公开才能拿到了。
“副会长……”老徐舔了舔唇角,想跟他好好说一说白术的事。
谁料,副会长却直接打断他:“下个季度的比赛要开始了,我们会馆缺教练,社招的都不满意,你想想办法,动动你那不靠谱的人际关系,看看能不能在别处挖一两个靠谱的教练来!”
见他傻愣着,副会长眼珠子都瞪圆了,“还不快去?!”
“……哦。”老徐只得走了。
咖啡厅里开着空调,温度偏低,有的客人低声细语,有的客人埋头工作。白术在指定位置坐好,棒球帽和滑板放在旁边椅子上,她单手支颐,捏着吸管的一端,喝了一口冰柠檬茶,透心凉。
这时,有人走过来,定在一侧,有阴影洒落。
瘦削细长的手在桌面敲了敲,少年干净慵懒的声音落下来。
“喂,你坐错位置了。”
白术闻声,抬眼看去,见到一个眼熟的少年,目光微顿。
少年微微垂着眼皮,眼角小小一颗痣,很吸睛的点缀。眼睫细密且长,半遮着眸,瞳仁漆黑,清澈透亮,神情却有些懒散。他换了套休闲服,长衣长裤,上身一件白色打底衫,外面一件黑色连帽外套,帽子罩在脑袋上。
白术又喝了口冰柠檬茶,一字一顿地说:“没有。”
少年微微倾下身,居高临下,手掌一翻,五指虚虚地按在桌面,说:“我让你换个位置。”
白术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换。”
“你——”少年颇有不耐烦。
白术打断他,朝对面轻抬下颌:“你去对面。”
少年轻轻咝了一声,垂眸盯了她半晌,瞅着她油盐不进的架势,不想计较,两步走到对面,坐下来,长腿大大咧咧地向前伸展,入侵感爆棚。
落座后,少年又瞧了白术几眼,注意落到那双琥珀色的貓眼上,隐隐觉得熟悉。
鬼使神差般,他主动开了口:“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滑板会馆。”白术言简意赅,一抬眼皮,提醒他,“不要套近乎。”
“……”少年卡了一下,谁跟你套近乎了!
余光一瞥,落到她身侧的鸭舌帽和滑板上,即墨诏恍然扬眉,想到站在会馆门口那个身形单薄却莫名惹眼的姑娘。
略微一停顿,即墨诏就将视线收回,静坐片刻,他掏出手机登录轻一杯APP,给White发送消息。
【SL】:我到了,你的位置坐了个小姑娘。
发送完,他抬眼看向对面,却见那姑娘低头喝着柠檬茶,同时拿出手机来看,她淡淡地瞥了眼屏幕,一秒后,视线蓦地打过来。
视线忽然撞在一起,即墨诏微怔,想要避开。
这时,他听到那姑娘说:“隔得这么近,没必要用手机交流。”
“……”即墨诏噎住。
下一刻,姑娘将手机放到桌面,屏幕还未暗下去,还显示着“轻一杯”的消息。
正是他刚发的话。
手指轻轻一抖,即墨诏在难以言明的震撼中默了须臾,而后沉声问:“White让你来的?”
静静地跟他对视两眼,白术说:“我想吃蓝莓芝士蛋糕。”
“……”屏息以待的即墨诏等来这么一句话,险些没当场掀桌。
你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行。”倏地挤出一抹笑,即墨诏咬牙,起身走向咖啡厅前台。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份蓝莓芝士蛋糕过来,往桌上一放,朝白术推了推:“可以了?”
“嗯。”拿起小叉子,白术不咸不淡地说,“我就是White。”
即墨诏感觉自己要当场石化了。
吃了口芝士蛋糕,白术又喝了口柠檬茶,扫了眼僵在原地的即墨诏,又说:“你慢慢崩溃,崩溃完了再跟我说话。”
“……”得,这欠抽的德行,还真有White的风范。
手指蹭了蹭鼻尖,即墨诏缓了片刻,怀着复杂的心情重新在对面坐下,然后跟入定似的,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术。
白术吃东西时很安静,小口小口地咀嚼,不急不忙,偶尔喝柠檬茶时腮帮子会鼓一下,甚至有几分乖巧。
良久。即墨诏倏然起身,去前台要了一杯冰咖啡,接过时他直接挑开盖口,仰头喝了两大口,直接干掉半杯。之后,他拎着咖啡回来,重新坐下,坐姿明显放松许多。
“你多大啊?”他问。
“十九。”
“……”看起来像十六。
“十二岁就出道,你骗鬼呢。”即墨诏哂笑,然后猜测道,“你是他女儿吧?”
白术一本正经地否定:“不是。”
即墨诏没说话,舌尖轻抵后槽牙,然后又灌了一口冰咖啡:“你拿什么说服我跟你?”
不再废话,即墨诏勉强接受这个离奇事件,直入主题。
“第一。”
“你说拿第一,就能拿第一?”
“嗯。”白术淡淡应声。
这股子自信,真是无人能及。
即墨诏笑了一下:“我要是对第一不感兴趣呢?”
“是吗?”白术轻描淡写地问。
被她平静却笃定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即墨诏在心里暗骂一声,将杯里最后的咖啡一饮而尽。
“为什么选中我?”即墨诏挑了下眉,略带了点张扬不羁,“我上一轮可被你批得不轻。”
白术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你是我粉丝。”
“……”还真被她猜对了。
即墨诏没有否认,只是问:“这能看出来?”
“嗯。”白术说,“你在作品里藏了致敬彩蛋,不过,”顿了下,她说得很直白,“真的很烂。”
即墨诏这一刻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谁都没看出来的致敬彩蛋被作者本人发现了,本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偏偏,这个作者贼不给面儿,压根瞧不上,这就很让人恼火了。
“一周内交一份草稿给我。”白术喝完柠檬茶,站起身。
怔了怔,即墨诏回味过来,蹙眉:“我答应了吗?”
拿起棒球帽往头上一戴,白术斜了他一眼,很随意地说:“你想答应,我领悟到了。”
“……”还有这样的?!
白术拎着滑板走出咖啡厅,她拨通牧云河的电话。
“小仙女,怎么了?”牧云河的嗓音一如既往那么温和清润。
“给我找点与围棋相关的东西。”
“围棋?”牧云河一愣,“就小区门口大爷们玩的那个?”
“那是象棋。”
“……”
“一本围棋入门,一本名家对弈,还有,”微微侧首,白术看了眼身后的咖啡廳,继续道,“一个叫即墨诏的棋手的全部棋谱。”
“哪三个字?”
“不知道,自己查。”
牧云河叹了口气:“你要这个干吗?”
白术随意道:“用得上。”
晚上,白术坐公交车来到学校附近,为了抄捷径,她从学校东门进去,中间路过美术楼,她无意间瞥了眼,注意到一楼宣传画展的横幅。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里面走出来。
“画得真好,尤其是十二生肖系列,太优秀了。”
“先前听说她漫画大赛作弊的事,我还挺抵触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有人眼红,故意想阴她吧。这样的才华哪用得着作弊?”
“纪依凡还是当天才画家好了,以后肯定是有所成就的艺术家。漫画那东西……实话,配不上她。”
……
几个学生一边议论着一边从白术身边走过。
白术皱了皱眉。
这时,有个发传单的男生朝白术走过来:“同学,要进来看——”
话音倏然一止。白术抬眼,见到乔渡臭臭的表情。
“乔少……”纪依凡从里面走出来,见到立在外面的白术,微微一怔,而后脸上扬起浅浅笑容,她发出邀请,“姐姐,要不要进来看一下?”
视线在她身上一扫,白术拿过乔渡递到一半的传单,懒懒应声:“好啊。”
乍然响起的回应,让乔渡和纪依凡皆是一愣。
纪依凡向白术发出邀请,只是因某种微妙的炫耀和得意,她没想白术会真的答应。纪依凡巧笑嫣然,很快回过神:“我还有点事,就不能陪姐姐了。”
“用不着,省得互相硌硬。”手指捏着那张传单,白术垂眸随意扫过,甚至都未多看纪依凡一眼,就拎着滑板走进美术馆。
纪依凡:“……”
乔渡:“……”
像白术这样的人,仿佛就是为撕破心照不宣的伪装而存在的。
“互相硌硬”,大家心知肚明,客套几句就罢了,她非得挑明说出来,生怕你误会她对你抱有善意。
绝了。
“依凡,她就是羡慕嫉妒你,你不用把她当回事。”乔渡蹙了下眉,对白术只有厌烦和不屑。
纪依凡弯起唇角,说话轻声细语:“没事,她毕竟是我姐姐。”
乔渡心疼她,轻哼一声抱怨:“她处处坑你害你,只有你,到现在还将她当作姐姐。”
“不说她了,”纪依凡笑着摇头,转移话题,问起她在意的事,“怎么样,简以楠确定要过来吗?”
“嗯。”乔渡点头,“问过了,正在来的路上。”
纪依凡悄悄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纪依凡的目标都不是白术,而是简以楠。
白术确实有过辉煌时刻,但现在不过是平庸普通之辈,嚣张毒舌的性格只是她不愿面对现实的伪装罢了。
纪依凡从未将白术当回事。
简以楠就不同了。
自幼天才光环傍身,年少成名的画家,正值当红的漫画家,以及众所周知的天才博士。年仅二十,就是“轻一杯”的评委。
哪是白术能比的?
她若是将目标放在白术身上,可谓是鼠目寸光。
“依凡,你好像很在意简以楠啊。”乔渡捏着两张传单给自己扇风,奇怪地问,“她很重要吗,你都找了几拨人邀请她来了。”
纪依凡抿了抿唇,柔声道:“毕竟是前辈,想得到她的认可。”
“也是。”乔渡点点头,忽地想起一茬,“说起来,咱们学校美术楼只有两个在校生举办过个人画展,一个是简以楠,另一个就是你了。”
纪依凡半垂眸,掩去眸底的得意。
(下期预告:白术与简以楠在学校狭路相逢,两人似乎有着极深的纠葛与神秘的过去……下期连载见《花火》05B!更多资讯可关注新浪微博@花火B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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