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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北途川,好奇心很重的水瓶座,苦于是个“懒癌”晚期患者,提笔写字,搁笔发呆,靠一支笔开疆扩土。已出版《星星眼》。
故事预告:
全校停电,黑暗里都是欢呼和起哄声。片刻后——
坐在后排的季峋睁着惺忪的眼,似乎在回味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全校大欢呼中,七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001
三中的晚自习上四节。
第一节是六点十分到六点半,二十分钟的小课时,是全校约定俗成的背诵时间。大家吵吵嚷嚷,前面的同学一字一句地背着“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
后排一群人在商量晚上回宿舍玩游戏。
“峋哥,峋……”
“峋什么峋啊,在睡觉呢!”
“啊。”徐胖子露出敬佩的表情来。
季峋睡眠不好,据说是有什么病,一直在吃药,加上学习好,干什么都会被开绿灯。
果然季峋睡到第三节下课都没醒。
第一节晚自习小课是背书,二三节都有老师坐在讲台上,方便大家有不会的问题上去问。第四节就没有老师了,通常老师们都下班了,只几个值班老师在各个教学楼转悠,一节课能转一圈就不错了,就连好学生都忍不住放松警惕,趁机说两句话,偷摸吃点儿零食垫垫肚子。
月考刚结束,七班正准备趁这段时间调换座位,通常这是班长季峋的事。但季峋甩手掌柜当得相当娴熟,女班干部屈服在他的“美色”之下,至于男生嘛,他在男生里面人缘好,而且他盛名远播,大家轻易不招惹他——
据说季峋初中的时候在渠镇一中上的,那地儿出人才,非主流前沿阵地。有流言传,季峋在渠镇一中名号响当当的,人送外号炮哥——炮仗哥,脾气贼坏,谁点炸谁。
季峋刚考到市三中的时候,大家非常失望地没有看到“炮哥”五彩斑斓的秀发、闪闪发亮的铆钉装饰,甚至连破洞裤都没瞅见。
他的校服拉链总是规规矩矩地拉到脖子口,眼神里依稀残留着几分冰冻碴子似的冷意,带着点儿不耐烦,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仿佛写了四个字:生人勿近!
学委已经在讲桌前站着了,座位表在多媒体投影屏上放到最大,顿时激起一阵一阵的起哄声。
一人捂嘴惊叹:“老龙让我们男女混坐啊!”老龙是七班的班主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投影屏上,第一次这么热情地关注自己的同桌是谁。
一群人拖拖拉拉地开始琢磨怎么搬东西。虽然一个个嘴上叫着苦,心里却还是兴奋得很,毕竟三中史上就没几次男女混坐的先例。
然而正在这时——
啪!停电了!
全年级窗户都像黑屏了一样,一秒钟的停顿之后,是爆发式的仿佛世界末日狂欢一样的欢呼。
一群人嗷嗷嗷地叫着,混乱中手舞足蹈,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然后一片“谁?谁打我!”“谁偷喝我的水!”“再揪我头发打你啊!”
就在大家热闹非凡、尽情释放的时候,一道清新脱俗的声线有力地脱颖而出:“嗯?”
那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和慵懒,还有几分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和冷意。
于是在全年级集体狂欢中,七班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沉默是对八卦最高的敬意。
没别的,因为开口的是季峋,他这人,存在感极强,别说他发出一声引人注目的声音,丝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他发会儿呆,不一会儿就有无数人私下传:“你知道吗?刚刚季峋在发呆。”多稀奇似的。
短暂的沉默后,与季峋相熟的几个男生纷纷反应过来,惊叹:“哇,发生什么了刚刚?”惊得倒装句都蹦出来了。
季峋本来正在睡,停电引起的响动吵醒了他,但是他没起身,只是趴着醒神,突然……脸上有个什么东西扫过。
似乎是有人倒了一下,刚好碰到他脸。
几道声音小声散播内情:“刚有个妹子朝班长扑过去了。”
“真的假的?”
然后大家齐齐亮起了手机,朝着季峋的方向打光。
季峋刚睡醒,被光这么一刺,险些骂人,抬胳膊挡了脸。
此时,季峋的同桌李明亮举手示意:“长头发,头发都扫到我胳膊上了。”
众人齐声:“哇哦!”更有甚者,拍起了桌子。
“闹什么闹,闹什么闹,学习也没见这么热情,停电了这么高兴是不是?”值班老师转到七班走了进来,拿手电筒扫来扫去威慑。
“是!”一群人起哄,然后哈哈大笑。大家深谙法不责众的道理,起哄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嗓门大。其他班比七班过分多了,依稀還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
值班老师教育了他们几句,揣着手电筒去隔壁班了,临走前警告他们,让他听见谁再“嗷嗷”,他就抓典型了。
于是大家不再“嗷嗷”了,改叽叽喳喳了,一屋子人仿佛一千只鸭子。
毕竟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备用电很快就安排上了,大家继续换座位。
停电的十几分钟里,有人恶作剧,有人偷袭打闹……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季峋那一声疑问的“嗯”。
喜欢季峋的很多,但季峋这个人独来独往,气场又强,开玩笑的时候看起来平易近人,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大家都不敢近身。
谁这么大胆?
就在大家八卦时,季峋把自己桌子扛到新换的位置上,然后顶着一张刚睡醒不怎么耐烦的脸,走上了讲台,双手撑在那里,微微俯视班级里的众人:“别在那儿瞎猜了。赶紧把座位调了,磨磨叽叽的,男生都帮着点儿同桌。”
他下讲台的时候,从侧方下到倒数第三排的角落,径直搬起唐果的桌子拎到了自己位置旁。嘴里还嘟囔了一句,“人儿不大,东西可不少。”
众人:???
然后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座位表。
季峋和唐果坐同桌。
唐果低着头,慢吞吞地走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座位表上,季峋靠里面坐,唐果靠过道,但是季峋这会儿已经霸占了靠过道的位置,腿一撇,让她坐里面去。
唐果手指不经意地挠了下下巴,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然后慢吞吞地收拾桌子,脑子里乱得像团麻,最后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慢慢靠近他,小声解释:“对……对不起,我刚刚是摔倒了,不是……不是故意的。”
季峋侧头看了她一眼,眯了眯眼:“哦,下次注意点儿。”
唐果忙点头:“好的。”
唐果这小孩,特别乖,以前在高一(十)班就是“班宠”。
高二(七)班的小伙伴们也都特别喜欢她,不过季峋是例外,季峋这人,据说最讨厌这种软软糯糯的女孩子。
刚成为同桌就欺负人家,明明唐果靠过道,现在非让人靠窗,进出多不方便。
季峋又是出了名的睡神,脾气差,哪天睡了,下课唐果想去个卫生间,就算他不骂人,那眼神一扫,估计都能给人扫哭了。
唐果后面坐着以前同在(十)班的郑思涵,郑思涵非常愤愤不平地瞪了眼她同桌周子龙,心想男生都一个样。
长得帅了不起啊?学习好了不起啊?渠镇一中来的了不起啊?
周子龙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睁着六百度的近视眼,非常疑惑地思索,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位姑奶奶了。
莫非他眼睛度数又升了?看花眼了?
郑思涵戳了唐果一下,唐果扭过头来看她,两只眼睛黑葡萄一样盯着她,郑思涵被那眼神看得心都化了。
她满怀母性光辉地拍了拍唐果的肩膀:“果儿。”
唐果:“嗯?”
“要勇敢地说不。”
“不什么?”唐果懵懂又疑惑地小声问她,不是很明白呢!
郑思涵还没说话,季峋扭头看了她一眼,两条眉毛压得很低,眼睛看起来凶得很,声音也冷:“别打扰她学习,脑子本来就不够使。”他敲了敲唐果桌子上的卷子,“写你的作业!”
唐果扭过头坐好,慢吞吞地说了句:“哦!”
郑思涵腹诽,唐果这叫天然呆、天然萌,懂不懂?就你脑子好使。
002
换好座位,很快第四节晚自习就下课了。
大家一哄而散,往宿舍跑。
三中是半封閉学校,所有学生要求住宿,两周放一个周末假。
时间排得很紧,从下课到宿舍熄灯,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路上大概需要三到五分钟,洗漱需要十分钟,剩下时间,洗个澡都得快马加鞭,但是同学们在这种艰苦卓绝的状况下,竟然还能挤出来时间加个塞学习。
简直可敬可佩。
下课了,班上有大概十几个人都没走,大多是前排的同学。
唐果不属于那十几分之一,但季峋是。季峋大概晚自习睡饱了,这会儿做题做得非常认真,旁若无人。唐果几次试图从他身后走出去都犹豫了。
他腿太长了,个子又高,坐姿更是一言难尽,明明不算窄的座位,他硬生生地堵在了那里,他身后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唐果如果要出去,势必会挤到他。
所以唐果犹豫了。
唐果犹豫了几秒钟,门口的好朋友齐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扬着声音朝里面喊了句:“果儿,走了,快点儿!磨蹭什么呢!”
屋里安静得很,大家都不在班上喧哗,学霸们努力学习的气场像一道封印,生生地压住了大家躁动的灵魂,想说什么,也都是出了教室门再说。
齐悠一声叫,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又齐刷刷地看向唐果。
季峋的目光没有朝门口,但他听见了,扭头朝里面看了眼,正好看见唐果那副要动不敢动的样子。唐果被他看得心虚,扑通一下跌回了凳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手指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我要出去。
季峋挑了下眉毛:“哑巴了?”
唐果摇头。
“说话。”
“我……回宿舍。”唐果乖乖回答。
于是季峋往后靠了靠,让出前面的位置。唐果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奇怪,大家让位置,都是让背后的位置,偏偏他喜欢让前面的位置,唐果生怕一不小心绊到他的腿,走得特别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出去,她拍了拍胸脯,跟打了一场仗一样。
齐悠拽着她走了:“季峋不让你出来?”
唐果忙摇头:“没有,他在做题,我不好意思打扰他。”
齐悠“嘿嘿”笑了声:“跟班长坐在一块儿,什么感觉?”
“他……个子好高。”腿那么长,坐在那里,感觉都憋屈他了。她是真不好出来。
齐悠的同桌是个普通的路人男生,学习不好不坏,长相不好不坏,性格闷闷的,反而她比较羡慕唐果,跟季峋坐同桌。
季峋学习那么好,长得也好看,光是站在他旁边,虚荣心都要爆棚了。
到了宿舍,大家也是在讨论老龙这次让男女混坐的事,纷纷觉得老龙是疯了,别的班为了遏制早恋,恨不得男女生都不说话。
唐果做事慢吞吞的,时常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总是最先去洗漱,错过了讨论高峰期。
熄了灯,宿管阿姨打着手电筒在巡逻,大家听着动静小声偷偷说着话,讨论班里的男生们。
唐果默默听了会儿,困意席卷上来,世界就与她无关了。
睡眠质量非常好。
于是她也就没听到大家说的,季峋在渠镇一中的光辉事迹。
“季峋初中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学习好是后来的事了,谁知道他突然哪根筋搭错了。”
“唉,可怜果果了,听说季峋以前就特别不喜欢那种软兮兮的女生,做他同桌也太可怜了。”
最后说到季峋给唐果搬课桌,齐悠犹豫着说:“感觉他不像那种人啊!”
最后得来一致的“呵呵”:“你要是见过他以前的样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好像她们见过似的。
唐果早起去教室的时候,才五点钟,早自习是六点正式开始,但大家基本是五点多就到了,背背书,接点儿热水。
美好的早晨从天不亮开始。
唐果进去教室的时候,习惯性走后门,给自己的兔子保温杯里接了一大杯的热水,然后习惯性地往自己老座位走,到了位置,才想起来自己换了座位,于是慢吞吞地往新座位去。
季峋已经到教室了,在……睡觉。
唐果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在宿舍睡呢?
她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肩膀。
后排的周子龙屏气息声地看着唐果的操作,觉得,季峋可能会骂人。
季峋没动静,唐果又戳了一下。
这次戳得用力,季峋醒了,慢慢抬起头来。他刚醒的时候,眉眼总是显得很低沉,仿佛一头刚睡醒的雄狮,浑身上下散发着被冒犯的不爽。
看见是她,他腿一撇,手指往里指,示意她赶紧进去。
唐果贴着桌沿走了进去,坐下的时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无比期待期中考试了。赶紧考完换座位吧!
正这么想着,季峋扭过头来“哎”了声,唐果看向他,他抿直唇,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说:“以后,不要拿手指头戳我,非常让人恼火。”
唐果“哦”了声,“那……”那以后怎么叫他?
“随便。”
周子龙目睹全过程之后,偷偷拿出手机,在宿舍小群里八卦:“你们有没有觉得,峋哥对唐果格外不客气?”
还好唐果有些迟钝、天然呆,不然这语气,怕是早哭了。
有人附和:“好像是因为,峋哥本来就不喜欢唐果这样的。”
“为什么?”
“谁知道,渠镇一中的人都这么传,以前气哭过一个‘小可爱呢!”
……
早自习还没下课,大家都已经同情起唐果来了。
多可怜的小孩,至少这一个月都要笼罩在季峋的阴影下了。七班座位逢月考和大考才会换,差不多一个月一次。
早自习也分了老师,周一周三背诵语文,周二周四背诵英语,周五文综,周六周日早自习自行安排。
今天是周四,英语早自习。
早自习是六点到七点。
一般学霸的安排是,英语早自习的时候,五点左右到教室,五点到五点半趁着头脑清醒把昨天的错题本看一遍,五点半到六点背诵除英语之外的其他课目。
普通学生的安排是,手边有什么背什么,想起什么背什么,看什么顺眼背什么。
唐果介于学霸和普通学生之间,她习惯大早上写数学题,比较清醒。
于是大家嗡嗡嗡背书的时候,唐果把月考卷子翻出来,把最后两道大题又写了一遍。
计算比较复杂,写完的时候,英语老师已经进了教室。
英语老师就是老龙,大家亲切地叫他老龙,或者龙龙,是他们的班主任。
老龙有一辆非常拉风的座驾,是一辆类似于老年代步车的两座电瓶汽车,皮卡丘色,前灯大而圆,大家给老龙的爱车起名叫黄萌萌。
龙龙是个有“反差萌”的龙龙。
老龙进教室的时候,唐果正在做第七遍验算,第七遍终于才算对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头看了眼,老龙已经背着手走到了她这边第一排的位置。
这是惯常的巡视流程,S形在过道穿行一遍,名曰查看学生状态。
唐果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本子塞到了桌洞里。
——老龙说,早上是背诵的最佳时间,拿来做题是对黄金时间的可耻浪费。
唐果把单词书抽出来的时候,老龙的眼睛已经瞄到了她,那一刻,唐果紧张得浑身冒汗。
没办法,她胆子天生小,容易受惊。
季峋忽然站了起来,隔绝了老龙的视线,小册子往前面伸了伸:“老师,给我讲一下这个宾语从句吧!”
老龙极度热衷于给人讲题,口头禅就是:你们要开口问啊,开口啊!
老龙把眼镜往上推了推,仔细看了一眼句子,讲道:“这是个复合宾语是不是?‘it引导的形式宾语……”他讲完之后,期待地看着季峋。
季峋非常配合地点点头:“我懂了,谢谢老师!”
老龙非常有成就感地背着手接着巡视去了,完全忘记了刚才某人诡异的行为。
季峋坐了下来,唐果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他:“昨天明薇不是刚给你讲过吗?”
这个宾语从句,其实也不是很难,她都会。
季峋看了她一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唐果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背书去了。
季峋说不要拿手指头戳他,唐果便默认他不想让自己碰他。
于是吃完早饭回来的时候,唐果非常小心地趴在他耳朵边,声音小小的,礼貌又真诚地叫他:“季峋……季峋?”
季峋没有吃早饭,刷了会儿题困了趴一会儿。
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叫第一声他就听见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连着叫了好幾声。他无语,趴那么近,还那么抑扬顿挫。
偏他耳朵还极敏感。
他起身瞅了她一眼,抿直了唇,非常想不通,这死小孩的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他招了下手,唐果凑过去,他说:“下次不要趴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
唐果没等到下文,想着他可能忘词了,非常体贴地点了点头,脑海里想了一圈下次怎么把“我想出去/进来”说得清新自然不做作,又不让他觉得恼火。
最后她得出结论,真诚发问:“不然,咱俩换一下座位?”她身型小,不会挡到他的,而且唐果觉得自己非常有眼色,白天一定不睡觉,他想出去的时候,她一定能第一时间为他让路。
唐果进去坐下来的时候这样说。然后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但是季峋只用两个字就扼杀了她完美的想法:“不行!”
“为什么?”唐果都急了。
“我不喜欢靠墙。”他说。
唐果也说:“可我也不喜欢。”
“你喜欢。”
“我不喜欢。”唐果看着他,眼睛大大的,很水灵。季峋皱眉的时候显得很凶,她皱眉的时候,就显得很无辜委屈。
还有几分赌气的……可爱!
季峋敛眉“瞪”了她一眼,唐果能屈能伸:“好吧,也不是那么讨厌。”
反正跟他吵架又不会赢。
季峋满意了,挑眉轻笑。
“乖。”
那个字含混在嗓子里,唐果没听清,只是在心里默默愤愤地想,季峋果然学习好与不好都是一样恶劣。
过了会儿,季峋又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下次直接拍我一巴掌,直接点儿,你怎么仪式感那么强?”
唐果“哦”了声,不早说。
正是国庆节后,大家都还有些没从假期的松散状态中收回来,昨晚上一群人熄灯后讲话被扣分了,老龙在课间操得到值勤老师的情报,把人拎去办公室着重批评。
唐果是语文课代表,去抱周记本的时候,就看见季峋站在最前头,徐胖子和李明亮左右护法一样站在他两边。明明就是一副季峋带头做坏事的样子,老龙却苦口婆心地劝徐胖子:“都高二了,离高三还会远吗?不努力读书,以后别人坐办公室,咱们只能扫大街,你甘心吗?”
又劝李明亮:“你很聪明的,使到正道上,至于数学考三十分?不好好琢磨提高自己的分数,天天聚众搞小动作,像什么话!”
个人批评完,又是集体批评,“季峋年级大考前三,你俩语数英加起来不定有人家一门的分数高。他偶尔玩一下叫放松,你们那叫什么?你们那叫破罐子破摔!”
最后象征性地骂了句季峋:“老師念你是初犯,不跟你计较,下次注意点儿!”
季峋状似乖巧地点点头,目光却飘到他那小同桌那里去。
没想到正好瞥到她不屑地撇嘴的小动作。
于是唐果发完周记本回座位的时候,季峋给她堵外面了,手撑在脸上好整以暇地侧着身子面对她,坐着都快和她平视了。
他抬眸慢腾腾地发问:“刚刚在办公室里撇嘴?”
唐果回想了一下,然后忙摇头,一脸无辜:“没有,你看错了。”
她才不会承认,她刚刚在心里默默吐槽他,他才不是初犯,以前初中天天被通报批评。
季峋轻“啧”了声,放她进去了,小声警告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唐果矜持乖巧地无辜微笑,再次摇了摇头。
后排周子龙再次证实,唐果实在是太惨了。
被压迫、被剥削、被威胁还被恐吓……
003
唐果躲避过季峋的眼神攻击之后,含了一颗糖在嘴里,发周记本发得太晚,预备铃已经打过了,这会儿还有几分钟上课,语文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她想了想,觉得太浪费了,就没把糖吐出来。
语文老师个子又瘦又高,戴着一副非常符合语文老师气质的厚酒瓶底眼镜。他叫于公津,同学们亲切地叫他于公。
于公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摔,他每日上课前,要例行板着一张脸先训话:“上次的周记,都写的什么,我说没说过,五段式、五段式!谁写记叙文?给我站起来。”
唰唰唰站起七八个同学。
“还有写杂文的,了不起啊!以为自个儿是鲁迅?”于公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不过大家习惯了,毫无感觉,于公推了下眼镜,气不打一处来,“给我站起来!”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他目光扎过去,大家顿时都笑了。
又是季峋。
季峋没抬头,习惯了似的,转了半圈手里的笔,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这人,存在感太强,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过来。
他虽然站起来了,目光仍在桌子上,还没正式上课,他的桌子上摆着一本青年杂志,看得正投入。
于公一个粉笔头扔了过来,没扔准,砸到唐果头上。唐果正低头找自己周记本,她是鱼的脑子,显然已经忘了自己上周写过啥了。于是心虚的她,唰地一下也站了起来,嘴里含着一块儿糖,唇抿得紧紧的。
太大颗了,咽不下去,她便瞪着一双大眼看于公,紧张到不敢咽口水。
一副受惊兔子的样子。
季峋一把给她扯下去了,瞪了她一眼。
笨死算了。
他侧头说了句:“砸我的。”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凑什么热闹?
唐果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会写杂文。她尴尬地摸摸鼻子,端端正正坐着不敢动。
好在于公忙着骂季峋,没空理她那诡异的动作。
唐果被吓了一跳,心怦怦直跳。她也顾不得许多,生生把那块儿橙子味儿的硬糖给吞下去,割得嗓子眼疼。于公眼神挪过去季峋那里后,她低头清了好几遍嗓子。
季峋余光里就一直看她在那儿伸脖子顺气儿咽唾沫,小动作不断。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唐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周记本,上面红色的大字批语就一个字:好!
她松了一口气。
那个感叹号比字都大,力透纸背,大约于公被气得翻白眼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自己教学生涯的曙光,激动之情溢于纸表。
唐果的五段式写得极其标准,开头点题,引用名人名言,三个分论点加论据,论点扣题且层层递进,结尾再次点题,升华主题。
书面也干净,圆润的字体,几乎没有错别字。
唐果扭头看了一眼季峋的桌面,周记本摊开着,作为于公首要讨伐对象,语文钉子户,顽固不化、屡教不改分子,她一度非常好奇他到底都写了什么。
只见周记本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得都快飘出框外了,相当个性,唐果非常努力地辨认,也没辨出来几个。季峋把自己本子扔了过去:“看就看,我又不是不让你欣赏。”
唐果看了两眼“鬼画符”,默默把本子推回去:“不,不欣赏了,谢谢啊!”
季峋从鼻子里哼一声,非常不客气地把她的周记本拖到自己面前,强行“礼尚往来”。
唐果手伸了伸,最终还是没敢伸手夺回来,只是委婉抗议:“我又没有看你的。”
季峋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锋利。唐果转了下眼珠,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看吧!”看就看,还带眼神威胁的。
季峋哼笑了声。
唐果听出了那其中的嘲笑意味,气鼓鼓地鼓了鼓腮帮子。
恶劣,过分!
季峋低头看了会儿,从没有见过有人可以把于公的指令执行得如何完美精确的,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他评价了句:“不错,公关需要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人才。”那论据论点毫无关联都能被她写得言之凿凿还切题,真是人才啊!
唐果把自己周记本拖了回来,倔强地轻哼了声以示抗议,只是声音小,听起来跟撒娇一样。
季峋低声笑了下。
两个人小动作不断,于公突然停了声音,凶神恶煞地盯着两个人的方向,两个人还毫无知觉……最后成功地得到了罚站的消息。
“你俩这么能说,站外头单独说去。”于公忍无可忍。
季峋“哦”了声,唐果抬头,震惊地瞪大眼睛,她这么乖的同学,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的宠儿,第一次受这么大的责怪,心里一咯噔,整个人都不好了。
季峋已经出去了,唐果欲言又止了片刻,不敢争辩,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出去了。
别人都在上课,从来不会出风头的唐果,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教室,感觉浑身都是不自在的,仿佛有一千万只眼睛盯在她身上。
她站得特别乖巧,一动不敢动,生怕二次挨骂,态度特别端正。季峋就不一样了,上前两步趴在栏杆上看书,丝毫没因为挪了地儿影响心情,明明站得还算端正,硬生生给人一种嚣张跋扈的感觉。
气质张扬,没救了。
于公几次眼神瞥过来,都想翻白眼,最后眼不见为净地不看他了。
一直到下课铃响,唐果都不敢动,目视前方,眼睛里只有季峋的背影。她其实不太想看他,可不看前头,她总觉得态度不端正,于是只好盯着正前方季峋的背,季峋上衣塞到裤腰里一点儿,唐果强迫症都快犯了,特别想给他拽一下。
于公夹着课本走了出来,路过季峋的时候,季峋回头打了个招呼:“老师好,老师再见!”
于公公看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哼了一声:“但凡你听点儿话,我都能多活几年。”
季峋笑着,指尖轻触额头,飞出去:“得嘞!”
季峋的嘴,骗人的鬼,反正于公是不信的,啧了声,扭头的时候又看见唐果这个被殃及的池鱼,顿感愧疚,语重心长地叮嘱了句:“以后离季峋远点儿。”
唐果深以为然,不过当着季峋的面儿,她可不敢点头,矜持地对着于公笑了笑。
于公走了,季峋靠在窗户边儿和唐果并排。唐果还站得笔直,因为季峋突然靠过来,心虚僵住了,季峋歪歪斜斜地倚着,偏过头看她,“哎”了声,问她:“周末你妈来接你吗?”
唐果不知道他想干吗,警惕地点了点头。季峋笑了,咧出一口白牙:“把我捎回去呗!”
唐果非常想说不,但鉴于……算了,唐果点点头。再抬头看季峋的眼神,饱含母爱般的关怀。季峋得到想要的答案,转身走了。
郑思涵上厕所路过,走到隔壁班才反应过来,倒退回来,一脸震惊地拉住唐果,也不管季峋还没走远,逼问:“你和季峋以前就认识?”
唐果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从上幼儿园就认识,刚认识第一天,季峋就把唐果的辫子解了,气得唐果余光瞥见他就哭,把他哭得都怕了,后来每天去幼儿园先送一颗大白兔奶糖给她。
郑思涵话卡在喉咙里,半晌才面色古怪地往里头看了眼。季峋反坐在自己座位上,和后排周子龙在说什么,说到好笑处耸肩笑了起来。他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拿着唐果的小扇子给自己扇风,那粉粉的小团扇,他拿着可真是扎眼。
季峋有点儿洁癖,不,也不是洁癖,就是怪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也不乐意碰别人的东西。这会儿他倒是拿得顺手。
“对了,你初中在哪儿读来着?”郑思涵忽然想起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渠镇一中。”
(下期連载详见《花火》1B)
下期预告:
原来季峋和唐果竟然是青梅竹马,看似差异甚大、没交集的两人,是家里人都互相认识的关系。因为初中发生的一些事,唐果高一一整年都没好意思主动找过季峋一次,这次分在一个班,他们终于又说上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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