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午夜一点的马路上,我从刚停稳的摩托车后座上跳下,顶着被风吹成的爆炸头,忍住一阵阵的战栗对他说:“天啦,摩托车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坐摩托车了!”
他十分骄傲,语气又充满不屑:“哈哈哈,你真菜——”
“你是‘狗。”我一拳打中他的背。
“你是‘猪。”他得意扬扬,对我比了一个QQ自带表情里才会出现的鄙视手势。
“那个……”摩托车师傅目睹了一切,“谁付一下钱?”
即便是我最爱的夏天,也有让人很是厌烦的事情——停电。小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闷热的空气,不断上升的怒火,逐渐融化的冰激凌……眼看我即将爆发,他发来邀请:“兄弟,我一直有个梦想。”
“……这位选手,你说说看。”
“那就是和好朋友一起打游戏!”他开始大力摇晃我的肩膀,“走吧,走吧,走吧,我们去开黑(组队打游戏)吧!”
于是才有了刚刚那一幕——离开小区后,我收到了他的组队邀请。
我的朋友们一直觉得,他应该在《欢乐喜剧人》中有一席之地,因为他真的很无厘头。
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的情绪非常差,他的状态也不好。那段时间我们都经济窘迫,然而在路过一个KTV(歌厅)时,我们却一致决定去唱歌。
包厢里就我们俩,他很贴心地点了对唱歌曲。
他:“你快唱啊!这首是两个人一起唱的!”
“……好的,一首《我的好兄弟》带给大家。”
那天我们两个人很疯,把新歌老歌都唱了个遍,我一个劲地吼平常只听不唱的说唱歌曲,看他的表情,一定是想把冠军的奖杯递给真正有实力的人(我)。
最后我累到瘫在沙发上,他以一首老掉牙的失恋歌曲收尾,我们的心情都渐渐平复下来,完全看不出前一天还冲着对方大吼大叫地流过眼泪。
可能是2020年有些特殊,所以才会将2019年年底的情绪风波也延续了下来。在今年的上半年,我们有过许多这样情绪崩盘的时刻,常常严重到认不出彼此的模样,不知自己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好多次,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想着自由的风是否能够给人带来真正的快乐,想着人生、未来、所有没有实现的破碎的梦想……一切让我痛苦的事情,都在那一刻更加痛苦。思考并不能减轻负担,只是在我耳边反反复复地蛊惑我,正如刘慈欣写的《滑膛》里,有个角色说过的那句话一样:“人生于我,一场豪赌而已。”
在三亚旅行的一个夜晚,我再次被那种情绪包围,孤独深入骨髓。在那个阳台上,我能看到高高的椰树、寂静的泳池和让人沉闷到喘不过气的夜幕。我站得高,却看不到海,只是感觉到即将失控的恐惧在蔓延。
那个时刻,常常会觉得人是孤独的,家人、伴侣、朋友,都无法成为同伴。人虽然向往温暖,却又时常能清醒地感受到彻骨的凉意。
很难,很难让那个自己,从阳台走出来。
但在那个阳台上,我有时会在恍惚之中,听到厨房传来他的歌声——他好傻,一边洗碗一边哼哼哧哧唱着不成调的说唱,可是那首歌我很喜欢,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唱。
于是我加入了他的歌声,节奏、鼓点和力量将我唤回了现实之中,我们一起唱:“反正什么都带不走,那就跟着那湘江水哗啦啦流。”
情绪在歌词的缝隙中溜走,当回头看到自己原来有一个同伴时,我虽没有治好自己,但拥有了一些切实的力气。
人生有时候就是很离奇,对不对?我问他。
因为每每走入绝境,觉得自己的人生离崩盘只差轻轻一碰,我却总能在苦中作乐里寻到力量。
他点头,然后我们一同走到阳光下。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和我一樣喜欢看恐怖片,但是他又害怕,总是会被最基础的音效吓到,我只好帮他盯着鬼怪是否已经离开画面;我们都喜欢《火影忍者》,半夜想起经典情节,会一直聊剧情聊到天亮;我们喜欢一样的说唱歌曲,他唱上半句,我就能接下半句;
但是在游戏里我们又只能各走一路,因为我们实在是不太默契,永远打不好配合;我推荐他最近喜欢的音乐,跟着耳机里唱:“莫妮卡不爱坐摩托……”他却选择看我不感兴趣的电影,甚至都不听我写的歌。
不过好在,许多事情可以不再一个人去做。
我说,我还有十节剑道课一直没有去,下次陪我;不太敢一个人去和商家协商赔偿,虽然你晕车,但也得答应我哦;
一直想和朋友在圣诞节时一起看《真爱至上》,骤然降温的那个晚上,你说等等我,马上回来了。
那个冬夜一直飘着雨,我搓着冰凉的手,站在商场门口等他在邻城的聚餐结束,赶来和我一起过圣诞。冬夜的风好刺人,但是暖意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手机在此刻突然震动,是他回了我的消息。
我:“我觉得,我们不仅应该是对方爱的人,还应该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我也觉得。”他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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