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遥

　　作者有话说：网上冲浪时，我经常为各种街舞男孩尖叫流泪，可现实中，舞蹈室里还是女孩子更多，不禁令人困惑。那些让人疯狂心动的男孩都去哪了？为了填补这点儿小遗憾，宋舟礼诞生了。初次见面，希望大家喜欢这个小故事。

　　他如天边的星辰，若是被她摘下沾惹尘埃，岂不可惜？

　　一

　　大学食堂门口常年聚集着分发各种传单的人，苏悄和陶画刚从食堂出来，还没走出去两百米远，就被塞了满手的宣传单。陶画从一沓花花绿绿的纸张中挑出一张给苏悄看，是学校附近新开的舞蹈工作室在搞活动，一人报名打九折，两人一起报名，一人学费减半。

　　“还挺划算的，我们一起去报名吧。”陶画很感兴趣的样子，“最近几年什么说唱、街舞不是很流行吗，想我二十年来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是时候学点儿才艺了。”

　　苏悄翻了个白眼，接过陶画手上的传单，连同自己手上的一起扔进垃圾箱：“姐妹，你都大三了，以学业为重。”

　　“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你不觉得无聊吗？悄悄，你就当是培养业余爱好，或者就当陪陪我，占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好不好？”

　　陶画磨人的功夫一流，苏悄实在招架不住，最终点头答应，跟着她去舞蹈工作室咨询具體情况。

　　舞蹈工作室的前台小姐能说会道，不过几分钟就哄得她们交了订金，可是在选择舞种的时候，两人遇到了困难。苏悄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舞蹈，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街舞分很多种类，而陶画对这方面也了解不多，前台小姐解释了半天，她俩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还是陶画拍板定案：“就Hiphop（嘻哈）吧。”

　　周六，苏悄和陶画迎来人生中第一节街舞课。她们赶到舞蹈室时，不少人已经到了，来上课的都是在校学生，而且女生居多。陶画兴致勃勃，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老师是谁？男的女的？好不好看？”

　　这时候，一个戴渔夫帽的男生推门进来，他的眼睛藏在帽子下看不清楚，而他侧过脸环顾舞蹈室时露出的下颌线条流畅又漂亮。瞬间，不大的舞蹈教室充满了惊呼声。

　　陶画看清来人，一把掐住苏悄的胳膊，满脸不可思议：“天哪，是生物系的宋舟礼学弟。”

　　“谁？”苏悄平日里只顾专心读书，与学习无关的消息，从来不进耳朵，她自然不认识才读大一就顶起校街舞社半边天的宋舟礼，也不知道他上学期在省大学生街舞比赛中一战成名，不仅拿了第一，还收获了无数少女的芳心。

　　女孩们看向宋舟礼的目光或是倾慕，或是羞涩，只有苏悄满脸困惑，显得格格不入。

　　“我是本学期Hiphop班的老师，人来齐了吗？”宋舟礼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惹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先热身吧。”

　　趁宋舟礼摆弄音响的间隙，陶画拉起苏悄往前冲，语气凶狠道：“我今天一定要站在第一排，我要给学弟留个好印象。”

　　苏悄从没见过如此斗志昂扬的陶画，托她的福，苏悄也抢到一个前排位置。

　　考虑到很多学员是第一次上课，宋舟礼只教了些最基础的律动。简单随性的动作被苏悄做得呆板、生硬，她站得离宋舟礼近，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你节奏不对，注意听音乐。”宋舟礼站到苏悄的身边，给她打拍子，“肩膀放松，动作幅度再大一点儿。”

　　苏悄终于看到了宋舟礼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又认真。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她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太僵硬，有空常来舞蹈室练舞，找找感觉。”宋舟礼抬手在苏悄的额头上点一下，转身去指导其他人了。

　　额上的触感分明是温热的，传到脸上却变得滚烫，苏悄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芳心纵火犯吧。

　　二

　　吸取了第一次上课的经验，再去舞蹈室上课时，苏悄自觉地站在后排，把前排的位置让给那些跳得不错的学员。

　　平安无事地度过两周后，她再次引起了宋舟礼的注意。

　　那天，宋舟礼检查上节课教过的基本组合动作，十几个学员一起跳完一遍后，他伸手一指：“你到前面来。”

　　苏悄不知道他指的是谁，扭头看别人，发现别人都在看她。

　　“我吗？”她指着自己问宋舟礼，对方点头。

　　苏悄内心哀号，她不会傻到认为她被点出列是因为跳得好。果不其然，宋舟礼又说：“你动作不太规范，来前面看着镜子跳可能会好点儿。”

　　不过几步的距离，苏悄硬是走出了慷慨就义的气势，宋舟礼觉得好笑：“站到我旁边，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超开心。”

　　她紧锁着眉头说开心，宋舟礼被她逗得笑出声：“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吧。”

　　怎么不至于？苏悄暗自嘀咕。从小到大，她品学兼优，是荣誉和骄傲的代名词，因为太差被点名，于她而言是种全新的体验。

　　被特殊关照着上完课后，苏悄颇为苦恼，她问陶画：“我不会因为跳得太烂而被宋舟礼记住吧？”

　　“你想得美。”陶画不以为然，“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女生围着舟礼学弟吗？相信我，这学期结束，你都不一定能和他混个脸熟。”

　　但很快苏悄就发现，陶画的话乍听有道理，实际上不可信。

　　苏悄就读于地理系，他们系大三的专业课都由系里的老教授来上，老教授们一辈子严谨治学，绝不放水，就是苦了学生，上课提心吊胆，下课作业缠身。饶是苏悄这样常年稳居专业第一的人物，也得每天下课后直奔负一层的自习室，才能保证跟得上学习进度。

　　晚上九点，苏悄从自习室出来，隐约听到有音乐声，她循声找去，发现地下室转角处的空地上围了好多人。她本来不打算去凑热闹，正要走时却看到人群中陶画正高举着手机拍照，她按捺不住好奇，挤到陶画的身后，问：“在干什么？”

　　陶画回头看是苏悄，拉她上前，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是街舞社在练基本功，领队的人是宋舟礼。

　　“这块地方是街舞社的，从这周起，每周三晚上，宋舟礼都会来这里带队训练。”陶画趴在苏悄的耳边说，“大家都是来看宋舟礼的。”

　　“别人来看就算了，你每周都上他的课，还没看够吗？”

　　苏悄想走，却被陶画死死拽住：“别走啊，等会儿一起回宿舍。”

　　比力气，苏悄赢不了陶画，只得留下来陪同观看。

　　街舞社训练结束后，有些胆子大的女生上前和宋舟禮搭话，陶画也凑了过去。苏悄站在两米开外，正考虑明天早饭吃什么，突然听到宋舟礼的声音：“欸，你不是舞蹈室那个女生吗？”

　　就像上次藏在后排还是被盯上一样，这次苏悄也没躲过宋舟礼的眼睛。

　　苏悄叹气，果然水平太差也能让人印象深刻。

　　三

　　雨天里的陶画像是长在了床上，撕也撕不下来。苏悄喊她去上舞蹈课，她翻了个身，冷漠地说：“不去。”

　　“不想见你的舟礼学弟了？”苏悄锲而不舍。

　　听到宋舟礼的名字，陶画总算是愿意动一动，可她坐起来看到窗外潮湿的世界，又躺了回去，反问：“舟礼学弟是谁？”

　　没办法，苏悄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上课。

　　这只是个兴趣班，很多人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可苏悄没落过一节课。倒不是因为喜欢街舞，只是认真惯了，她一旦开始做一件事，就会踏踏实实一直做下去。

　　苏悄进舞蹈室时，宋舟礼正在跳舞，舞蹈室里没别人，她不好意思打扰他，就站在门口观看。

　　宋舟礼的动作干净、流畅，力量控制到位，与音乐完美贴合，整体给人非常舒适的视觉享受。苏悄一时看得出神，心想，那些冲着他帅气的外表去看他跳舞的人，简直侮辱了他的才华。

　　宋舟礼从镜子里看到苏悄，关了音乐，说：“我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了。”

　　“只有我们两个吗？”苏悄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一个不得了的机会。

　　“应该是。”宋舟礼笑了笑，“你赚到了，我的私教课可是很贵的。你叫什么名字？”

　　“苏悄。”苏悄顿了顿，又补充说，“地理系，大三。”

　　来学舞的大部分是大一大二的学生，很少见大三的学生，宋舟礼吃了一惊：“原来是学姐啊。”

　　这声学姐，苏悄担不起，她还得反过来喊宋舟礼一声老师。

　　“我想想今天教点儿什么好。”宋舟礼从手机里挑了首歌，“你是初学者，先教你几个基本脚步吧。”

　　如果问苏悄学街舞有什么收获，她会说，街舞让她知道了她是个肢体极度不协调的人，她的左脚和右脚仿佛是两个人的脚。亏得宋舟礼脾气好，不厌其烦地给她示范，又一遍一遍地带她合上音乐。

　　苏悄扪心自问，如果她是宋舟礼，早烦得摔门而去了。

　　“你进步挺大的。”宋舟礼的话，苏悄听起来并不像表扬，“但还是卡不准节奏，还有就是，你有点儿放不开。其实跳舞最重要的是开心，你不要想这个学不会，那个学不会，如果舞蹈能让你感到放松和快乐，那它就是有价值的。”

　　苏悄学跳舞并不是自愿的，她只当是消遣，如今听宋舟礼这样说，她觉得或许当初报这个班是个不错的决定。

　　上完课，外面雨下得更大了，宋舟礼看到苏悄身上被汗浸湿的卫衣，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外套扔给她。

　　“干吗？”苏悄不明所以。

　　“穿湿衣服出去会感冒。”

　　可是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不用管我，我是男生，体质比你好。”他看出苏悄的顾虑，宽慰道。

　　拿着宋舟礼的外套，苏悄心情复杂，这种好事居然轮到她了？

　　四

　　周三，想到宋舟礼晚上会去地下室训练，苏悄出门上自习前特意带上了那件已经清洗干净的外套。

　　去自习室的路上，苏悄收到陶画发来的微信：“悄悄，你帮我修几张照片吧。”

　　苏悄喜欢摄影，所以修图技术不错，平时宿舍里谁拍了照发朋友圈前总要先让她帮忙修一修，可是今天陶画发来的照片……

　　苏悄滑动着手机屏幕，足足三十几张照片，全是宋舟礼，有在舞蹈室拍的，有在地下室拍的，还有几张认不出背景。

　　苏悄咂舌，这丫头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

　　“你是宋舟礼的粉丝站站长吗？”收了手机，苏悄长叹一口气，有陶画这号粉丝在，不怕宋舟礼这颗校园之星升不起来。

　　进了自习室，苏悄发现宋舟礼竟然也在。她走过去把外套放在他的手边，他抬头看是她，笑了一下。

　　“学高数？”见桌上摊着一本高数教材，苏悄悄声问。

　　“嗯，但是不太顺利。”宋舟礼把草稿纸给她看，上面是一道解了一半的题。

　　苏悄接过草稿纸想了想，提笔把剩下的解题步骤补了上去。她写得详细，宋舟礼茅塞顿开，在纸上写了句谢谢。

　　苏悄摆手示意不客气，转身找了个清净的位子读书。

　　暮色四合，苏悄吃过晚饭再回到自习室时，宋舟礼已经走了，应该是去了街舞社那边。她不太在意，着急着整理明天上课要展示的作业。

　　由于老师对展示作业要求很高，所以苏悄回宿舍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她路过水果店想顺便买几个苹果，可没想到又遇上了宋舟礼。

　　宋舟礼热络地和她打了招呼，问她：“学姐，你经常去地下室的那间自习室吗？”

　　“对，我没课的时候就会去那里。”苏悄点头，“你也常去？”

　　“不是。”宋舟礼有些不好意思，“我上学期刚进大学，只顾着玩，高数差点儿不及格，这学期就想着早点儿学吧，不然成绩太狼狈。”

　　苏悄问他考了多少分，他说六十点二分，还是他在复习周废寝忘食学了一周才考到的。

　　真是个匪夷所思的分数。苏悄实在想不通那零点二分是从哪来的，宋舟礼有没有努力学习不得而知，但老师为了捞他确实努力了。

　　“好好学，别辜负老师一片苦心。”苏悄拍了拍他的肩。

　　“那个……”宋舟礼犹豫了一下，说，“学姐，我能跟着你上自习吗？我高数上册学得不好，高数下册就啃得费劲，你稍微指点我一下，可以吗？”

　　苏悄答应得非常痛快，作为一个大三的老学姐，帮助后辈自然义不容辞，即使不是直系学弟，她也愿意倾囊相授。

　　五

　　自从和苏悄约好一起上自习后，宋舟礼每天勤勤恳恳，没事就往自习室跑。为了彻底攻下这门学科，他甚至把高数上册的课本也带来了。见他用心，苏悄特地找出自己大一时用过的资料和习题，做好批注，装订整齐，帮他拓展学习。

　　宋舟礼基础不好，但在苏悄尽心尽力的辅导下，进步很快。两人也因此越混越熟，在课业不太繁重的时候，他会给她开小灶，教她怎样听音乐，怎样做动作更好看。

　　苏悄舞跳得还是不好，但她开始有点儿喜欢这门艺术了。

　　如果不是那天的意外，苏悄以为这种平静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她毕业。

　　那周的舞蹈课刚上没一会儿，舞蹈室就停电了。音响不能用，没法继续上课，可女孩们不愿意白白浪费和宋舟礼相处的机会，于是有人提议，不如来玩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所有人围坐成一圈，中间摆了一个瓶子和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快速闪过各种奇怪的要求，瓶口转得对准谁，谁随机截屏。

　　几轮玩下来，舞蹈室里气氛火热。新的一轮转到了苏悄，她截到的是：两个月前的今天拍了什么照片。

　　苏悄打开手机相册，把日期调回两个月前，傻了眼——是宋舟礼的照片。之前陶画请她帮忙修图，她顺手存在手机里忘了删。

　　苏悄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旁边的女生探头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尖叫：“是宋舟礼！”

　　平地一声惊雷。大家如同疯了一般，争相传阅苏悄的手机。

　　苏悄看向陶画，对方满脸幸灾乐祸，完全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

　　“不止一张！”

　　“我的天，这么多！”

　　舞蹈室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惊叫，苏悄恨不得当场去世。

　　手机最后被传到宋舟礼的手中，他翻看了几张照片，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我。”

　　那一刻，苏悄只觉得人生竟如此艰难。

　　学校永远不缺八卦又无聊的人，再加上宋舟礼本身自带热度，这件本来只是在校外舞蹈室发生的事，没几天便尽人皆知。

　　苏悄丢人丢大了，没法坦然面对宋舟礼，干脆躲起来装死。

　　又到了周末，陶画喊苏悄去上舞蹈课，她回绝，语气绝望：“我不去！我走的一直是学术路线，可現在全校都以为我喜欢宋舟礼，还像个痴汉一样偷拍他。”

　　“没事的，这种校园八卦传几天就不新鲜了。”陶画安慰她。

　　苏悄不信，她推开陶画，背起包下楼去图书馆，可一出楼栋的门，她就看到了宋舟礼。

　　“你这周没来自习室，我猜你今天也不会去上我的课，所以特意在这儿等你。”宋舟礼拉住她，“走吧，快迟到了。”

　　苏悄挣脱不开，只好默默地跟上。

　　“你想要我的照片，可以和我讲，我不会拒绝你。”

　　听到宋舟礼这样说，苏悄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陶……”

　　“好、好、好，我知道了。”宋舟礼当她是害羞，笑道，“你还真可爱。”

　　苏悄彻底放弃了挣扎，她意识到这件事只会越描越黑，倒不如闭嘴等风头过去。

　　六

　　害怕苏悄继续躲着自己，宋舟礼每天固定给她打十几通电话，催她上自习，鞭策她好好学习。

　　苏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督促做功课，感觉很是微妙。

　　可能是他的执着打动了苏悄，也可能是过于频繁的电话轰炸让她受不了，总之，他的电话费没白花，两人又坐在了同一间自习室看书、做题。

　　夏天越来越近，夜晚带着白天残留的温度成为一道保护屏，借着朦胧的月色，不少恋人大胆地互诉心事。

　　送苏悄回宿舍的路上，与第五对情侣擦肩而过后，宋舟礼停下脚步，开口说道：“我学街舞已经十年了，一路顺顺利利，大大小小的奖项获过不少，可我从没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你舞感差、乐感差，体能也差，真的太难带了。我想老天是派你来告诉我，人生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

　　这话听得苏悄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宋舟礼的意思，难道是劝她别再学跳舞了？

　　“所以，你能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转折来得突然，苏悄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大抵是看出了她的抗拒，宋舟礼摸摸鼻子，又说：“我是第一次追女孩，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重新追求你。”

　　“大可不必。”苏悄慌忙拒绝，“学弟，我配不上你。”

　　宋舟礼才不管配得上、配不上，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等在苏悄的宿舍楼下，陪她上课，陪她吃饭，陪她出现在所有公共场合。他的喜欢不加掩饰，学校里又有了新的话题：那个地理系喜欢偷拍的学姐居然真的追到了宋舟礼。

　　流言如洪水般迅猛。作为当事人之一，苏悄一个头两个大，她再三恳请宋舟礼保持距离，以免引起他人的误会。奈何他不配合，他歪着头想了想，说：“会吗？可是全校都知道你喜欢我啊。”

　　随他去吧。苏悄自暴自弃地想。

　　是夜，苏悄收拾好明天上课要用的书，爬上床准备睡觉。她刚合上眼，就听到陶画幽幽地说：“悄悄，我劝你老实交代，你和宋舟礼到底怎么回事？”

　　室友们纷纷起身附和，要她马上坦白。她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说了宋舟礼和她表白的事，并总结道：“谁会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表白？你们不知道，当时他那张帅脸就在我眼前，可我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救命啊。”

　　宿舍里爆发一阵笑声，直到隔壁宿舍的人敲墙才有所收敛。

　　陶画捂着肚子问苏悄：“假如宋舟礼当时按正常人的思维和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不会。”苏悄把头埋进被窝里，声音闷闷的。

　　那天的拒绝虽然仓促，却是她的真心话，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配不上宋舟礼。

　　他如天边的星辰，若是被她摘下沾惹尘埃，岂不可惜？

　　七

　　最近学校要举办音乐节，宋舟礼被选去跳开场舞，每天忙于排练，没时间跟在苏悄的身边。这让她松了口气，天知道和他走在一起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有多难受。

　　音乐节这天，宋舟礼满心欢喜地邀请苏悄来看演出。想到他辛苦排练很久，她不忍拒绝，便答应了。可傍晚即将入场的时候，她收到学习委员发来的信息，专业课老师不满意同学们交上去的短途实习报告，要求全班去实验室集合。

　　苏悄从来没有敷衍过哪门课的老师，却被无辜误伤。

　　讲台上，老师在训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苏悄心不在焉，她没能按时赴约，宋舟礼会不会失望？

　　中途，老师出去接了个电话，陶画偷偷摸出手机刷微博，刚玩一会儿，她不满道：“怎么又是陈佳薇？”

　　陶画把手机递给苏悄，是附近的人在音乐节内场拍的一段视频。视频里，宋舟礼和陈佳薇跳了支双人舞。他们配合默契，演绎了一对亲密爱人。若不是正坐在灯光明亮的实验室，苏悄肯定会拍手赞叹：“哇，般配。”

　　陈佳薇是苏悄邻班的学生，被公选出来的系花。她不仅漂亮，还很聪明，成绩虽不如苏悄，但也稳定在年级前十，而且她还是街舞社的成员，经常出席各种活动。

　　这样的女生总是引起同性的嫉妒，陶画此刻就在吐槽：“哪里都有她，给她办场个人秀好了。”

　　“平心而论，陈佳薇确实优秀。”苏悄把手机还给陶画，陶画啧了一声，不置可否。

　　从实验室出来，苏悄头昏脑涨，她给宋舟礼发了条微信，解释了没有到场的原因，又道了歉。

　　宋舟礼没有回复她。

　　在连续几天没有见到宋舟礼后，苏悄知道，她收不到回复了。

　　那条没有回应的微信像极了一个征兆，宋舟礼就这样在她的世界里失踪了。他的离开悄无声息，她连发问的勇气都没有。

　　以什么身份去问他呢？ 有些话一出口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苏悄最近情绪低落，陶画有所猜测，但不敢求证。她请苏悄吃饭，以求美食能慰藉人的心灵。

　　不巧的是，她们刚进店就遇到了宋舟礼和陈佳薇。宋舟礼正背对着她们点餐，陈佳薇回头和苏悄的视线撞个正着。她冲苏悄眨了眨眼，然后亲昵地挽住了宋舟礼的胳膊，凑在他的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看她那个样子！”陶画挽起袖子就要冲过去。

　　苏悄赶紧把她拉出店：“我们去别家吃。”

　　“陈佳薇不是才和她前男友分手吗？无缝对接太过分了吧！”陶画气不过，“宋舟礼也是瞎，悄悄，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事。”

　　苏悄笑笑，她能有什么事呢？从始至终，宋舟礼热烈坦诚，她却万般回避，想来漫长又看不到希望的等待足以将他的热情一点儿一点儿熄灭。他的付出本该有所回报，她不敢，可陈佳薇敢。陈佳薇很好，比她好，也比她值得。

　　她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临近期末，舞蹈室已经停了课，免去了她和宋舟礼见面的尴尬。

　　八

　　考试周来得声势浩大，教学楼里挤满了焦头烂额的学生。苏悄依然会去那间自习室，她的生活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少了一个人的陪伴，稍微有些不习惯。

　　人是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苏悄告诫自己，没有遇到宋舟礼之前，她不也是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两年半的大学时光吗？

　　在紧张的复习计划的驱动下，苏悄像一台功能强大的机器，心无旁骛，无坚不摧，可她脑中紧绷的弦，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断掉了，再没力气应付任何事。时间一空闲下来，她就会想起宋舟礼，担心他高数考得不好，可转念一想，有陈佳薇在，他应该能考个好成绩吧。

　　苏悄没消沉几天就又忙碌起来，她这学期跟着一个老师做项目，临时被通知要赶明早的高铁去朔禾草原做植物多样性调查。

　　“刚考完试就去做苦力，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吗。”陶画也在这个项目组里，她边收拾行李，边抱怨。苏悄倒不觉得辛苦，她必须有事可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临行前夜，苏悄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宋舟礼在她的脑子里跑来跑去。夜里人会变得多愁善感，平时积压的情绪在安静的夜晚叫嚣着爆发，她难以忍受，急于发泄，于是在微博上写道：“我配不上你，自然有更好的配得上你。”

　　赶车的早晨总是匆忙，苏悄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列车上时，才看到宋舟礼评论了她的微博。

　　“你等我。”

　　等不到了。车窗外的建筑飞快地后退，苏悄删了那条微博。

　　朔禾草原海拔较高，七月了，天气也不怎么热。苏悄一行人整天待在野外，工作虽然琐碎、费力，但是草原的景色迷人，年轻的人们渐渐获得了乐趣。充实惬意的日子让她忘记了夏天原本是个燥热的季节，她也得以从名叫宋舟礼的烦恼中暂时抽身。

　　完成一天的任务后，苏悄早早地躺下了，陶画则趴在窗户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悄悄，你快来，你看那是宋舟礼吗？”

　　苏悄过去一看，院子里拖着行李箱和民宿老板聊天的，不是宋舟礼，那是谁？他说等他，于是他真的风尘仆仆地来了。

　　苏悄迅速把窗帘拉上，说：“不是他，你看错了。”

　　“不是宋舟礼？”直到钻进被子，陶画还是很疑惑，“长得也太像了吧。”

　　苏悄没做好和宋舟礼见面的准备，她每天出门都偷偷摸摸的，生怕和他遇上。可自从在楼上匆匆一瞥后，宋舟礼再没露过面，她不禁怀疑，难道真的看错了？

　　九

　　又过了几天，苏悄正坐在桌前汇总数据，听见陶画捶床大喊：“那个人真的是宋舟礼！”

　　苏悄还没搞明白状况，陶画的手机就怼到了她的眼前：“你被官宣了。”

　　宋舟禮新发了一条微博，文案只有一个字：她。

　　文字配着苏悄的照片，镜头有远有近，背景都是苍茫的草原。

　　“敢情他大老远来就是为了拍你。”陶画摸着下巴说，“你知道网友现在怎么称呼你俩吗？偷拍CP。”

　　“听着好猥琐，我不想面对。”苏悄一头栽在床上。

　　可该来的躲不掉。

　　这天，苏悄刚从外面回来，新摘的叶子都没来得及放，就被宋舟礼堵在了院子里。

　　“我……”许久不见，他有些局促，“后山的花开得正好，送你很合适，可我想到你来做植物调查，一定不希望我随意采摘花草，所以我没有礼物给你。”

　　“挺好，保护生态，人人有责。”苏悄面无表情，绕过他要走。

　　他拦住她，说：“是陈佳薇学姐告诉我你在这儿，她和她前男友复合了，之前她找我帮忙气气她前男友，刚好那时候我苦于和你没有进展，就请她也帮我个忙。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苏悄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思维跳脱，心想，陈佳薇看似冷艳，却意外地是个热心肠。

　　“你很笨，没有我教，总是跟不上拍子。我也笨，没有你辅导，高数不会及格，所以，你不必顾虑。你不差，我也没那么好。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

　　宋舟礼的声音响在耳边，苏悄抬头看到满天繁星，她从小长在城市，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夜空，可她只是草原的客人，这片星空不属于她。面前的男孩眼中也有星光，远比那些遥远的天体珍贵，最重要的是，那是她伸手即可触碰的光芒。

　　他披着夜色，越过万里山河为她而来，她该肯定地给出答复：“我愿意。”

　　编辑/王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