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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何所似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4022
许棠七

  

  作者有话说:写这篇故事的缘由,是今年我身上爆发了大片的荨麻疹,并且断断续续地很久才痊愈。实在太痛苦了!我就想着,要把这份痛苦放在我的主角身上(没错,我是后妈),于是丧心病狂的我设定了一个BE(坏)的结局,却没想到写着写着变成了小甜文。嗯——兴许生活也是如此,苦着苦着就甜了呀!

  这一夜,人间烟火错落,满眼所见尽是温柔。

  (一)

  徐飘飘第一次起荨麻疹,是在她十六岁那年。

  那年夏天格外热,暑意渐浓时,有同学在班级群里吆喝,说要组织去邻近城市的海岛上野营。

  徐飘飘报了名,一群人兴冲冲地去了海边,租了家民宿,又找民宿老板借了烧烤炉,买了一堆海鲜,在海滩上搞烧烤。

  落日熔金悬在天际,暮色云烟倒映在蔚蓝的海水里熠熠生辉。

  在咸湿的海风下,一群人围着烧烤炉烤海鲜,给扇贝和生蚝浇上混合酱汁,撒上蒜蓉,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香烟升腾。

  他们便在这阵香烟里大快朵颐起来。

  徐飘飘端着盘子吃得正香,却不想,人群中突然闯入几个不速之客。随着一阵玩闹声,那几个人手上的玩具水枪就对准了扎堆的女生们。

  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女生们忙不迭地起身怒斥那几个贪玩的男同学,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好在徐飘飘位置隐蔽,躲过了这场灾难。她悄悄端起盘子,正要逃之夭夭的时候,不料,撞上了一个枪口。

  透过水红色的玩具水枪,显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张俊俏的面孔,那人微微扬起唇,开口说:“嘿,我抓住你了。”

  然后,“滋”的一声,徐飘飘就被喷了一脸海水。

  水渍顺着面颊流入嘴里,咸咸的。她抹了一把脸,昏暗的光线中,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无奈,去瞧盘子中的生蚝是否幸免于难。

  这一瞧,她才猛然发现不锈钢的圆盘映出一张遍布红疹的脸,随即,一声尖叫划破了暮色。

  众人闻声看来,竟发现徐飘飘脸上全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红疹,在影影绰绰的灯火下,都显得有些可怖了。

  于是,接下来在徐飘飘的哭诉声中,众人揪出了始作俑者——何所似。

  男生被拎出来那一刻,还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皱着眉:“怎么可能是因为我?”

  他指了指众人:“海水喷到你们身上也都没事啊。”

  迷离的光影下,他显得极其无辜。

  有女生看不过,顺势踢了他一脚:“反正你脱不了干系,现在,你立馬带飘飘去看医生!”

  于是,在女生们虎视眈眈下,男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好气地朝徐飘飘努了努嘴:“得,走吧。”

  看样子,他不服气极了。

  (二)

  对于何所似,徐飘飘早就有所耳闻。

  他是隔壁班的捣乱分子,与本班男同学交际甚好,时不时跑来串班,却因为生得一副好皮囊,偏偏成绩还优秀,惹得不少女生心花怒放。

  此次他跟着一起来野营,大概也是跟了班上哪个男同学来玩的。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徐飘飘不时打量着身边这人,清清瘦瘦的少年,昏暗的暮光下,那张嶙峋的侧脸像是一个漂亮的剪影。

  也难怪他会成为众多女生私底下争相讨论的对象了。

  她胡思乱想着,很快,便被何所似领到了一家诊所。

  坐诊医生先是看了看她的脸和手臂,又询问了她的一些情况,才下了结论:“荨麻疹,应该是海鲜引起的过敏反应。”

  “啊?怎么可能,我对海鲜不过敏啊。”徐飘飘微微睁大了眼,疑惑道。

  “其实荨麻疹的诱因很多,人的体质不是一成不变的,加上你今天吃了太多海鲜,大概率是海鲜引起的。”

  “我这儿没法做检验、检查,急性荨麻疹消退得很快,先给你开点儿药吃吧。”医生说完,就去拿药了。

  听完这个解答,徐飘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踌躇不安地坐在那儿,抬起眼皮偷偷瞟站在门口的男孩子,居然是误会他了。

  而当事人一听这诊断,也显得开心多了:“我就说不是我造成的。”他说这话时,习惯性地勾起唇,一双黝黑的眼睛,仿佛生出光来。

  莫名地,徐飘飘一颗心如擂鼓,怦怦不已,整张脸都要埋到胸口了。

  但好在,何所似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洗清冤屈后的他还大方地帮她付了医药费。

  回去的路上,徐飘飘身上的荨麻疹好些了,她思来想去,更觉得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说要转账给他。

  男孩子心大,不以为然地摆了手摆手,双手插进裤兜,哼着曲往前走去。

  她却不依不饶地碎碎念:“何所似,你快告诉我呀。”

  许是被念叨得烦了,男生一个急转身,女孩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胸膛。密密麻麻的疼痛从鼻尖袭来,徐飘飘捂着鼻子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

  他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窘迫的样子,勾起唇:“我说——徐飘飘,你要是想要我的微信号就直说啊。”他的嘴角蓄着几分笑意,显然是打趣一下她,以此消去她心头的愧疚与不安。

  可他这一说,徐飘飘更紧张了,一张脸憋得通红,摇着手连连往后退:“不是,真不是——我真没这意思……”

  昏暗的光线中,望着女生恨不得离自己一丈远的样子,何所似是彻底没辙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觉得这人属实太轴了点。

  然后,他说了句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了句:“徐飘飘,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三)

  是了,何所似在整个年级,就是以幽默、风趣出名的。只要他随意在女生周围逛上两圈,更是少不得一阵欢声笑语。

  所以,一般来说,徐飘飘这样“轴”的女生,是无法跟何所似有太多接触的。

  然而,世事总是出乎意料。

  两人再次有交集,还是步入高二,文理分班时,他们成了同班同学。

  原本两人平日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直到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读了一首杜甫的诗:……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那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窗外涌进一阵阵秋风,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哗作响。语文老师话音刚一落地,原本沉寂的课堂骤然传出一阵闷笑声。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台下的两个男生正暗地里嬉闹着什么。当下,她脸色一冷,点名:“何所似,你笑什么?”

  被点了名的男生站起身,敛去笑意,状似正经地清了清嗓:“喀喀——”他指了指同桌,“老师,他嘲笑我。”

  “笑你什么?”

  “说……”他沉吟,“这句诗里有我和徐飘飘的名字。”他说这话时,眼角轻轻挑起,却还别有深意地瞧了徐飘飘一眼。

  这会儿大家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众人一听,都乐了,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目光望向徐飘飘。

  此时的徐飘飘更是一怔,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笔。刚刚老师读诗的时候,她也的确联想到了这些。

  所以……她越想越觉得离谱,红着脸低下了头。

  课堂上渐渐变得喧闹起来,老师连忙制止住了这样的情况,训斥了他一顿,并罚他抄写诗词的译文一百遍。

  也就是一句诗,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当然,更是不乏一群男同学来打趣徐飘飘。

  放学的时候,恰好是轮到徐飘飘值日,她刚拿起扫帚,就有男同学勾肩搭背地从她面前经过,调笑她:“嘿,飘飘,还不快去帮何所似抄写。”

  “对啊,他可是因为你受罚的哦。”

  众人嬉笑着从她面前经过,不待她出口反驳,那群人就已潇洒地离开。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怎料,一抬头,便见前方原本奋笔疾书的人,不知何时回了头。

  何所似用手撑着头,嘴里还叼着笔套:“对哦,飘飘,你不打算帮帮我吗?”

  他说这话时,带了几分亲昵和撒娇的意味,搞得他们很熟似的。

  这下,徐飘飘彻底怔在原地,有种进退不能的窘迫感。

  女生的手微微摩擦着扫帚把,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显得十分可爱。何所似不由得玩心大起,他的眼角微微低垂,可怜兮兮地道:“飘——飘——”。

  他这简直是把无耻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徐飘飘心下一软:“那个……何所似,你要觉得孤单,我可以陪着你,看着你写。”

  嗯?何所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便又听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咱俩的字迹相差太多,老师肯定看得出来,所以……我頂多陪着你写。”

  (四)

  没错,徐飘飘就是那种一根筋的好学生。

  见状,何所似自知无望,索性耷拉着头,恹恹地哼了一声:“好吧,总比一个人无聊得好。”

  那天,徐飘飘陪了何所似许久。

  暮色四合的时候,何所似总算抄写完毕。他放下笔,转过头时,才发现徐飘飘竟打起了瞌睡。

  女生的手半撑着脑袋,几根零散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隐约可见鼻梁旁几块小雀斑。窗外夜风拂来,轻柔的发丝如毛毛虫般在空中乱舞。莫名地,他心下一软,伸出手,想要替她将头发撩至耳后。

  一股力道袭来,徐飘飘蓦地惊醒,一张脸在眼前被无限放大。

  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少年的脸上泛着笑意,两道浓密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那双茶褐色的眸子里光泽流转,有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她先是一怔,身体骤然往后仰:“你干什么?”

  柔顺的发丝从掌心掠过,何所似勾起一抹笑:“真是懒虫。”

  四下静谧,少年温柔的嗓音穿透耳膜,徐飘飘只觉得心脏发颤,竟有些明白一些女孩子私下称他为祸害的缘故了。

  她微微端坐好,状似平静地去瞧他抄写的释义。

  “我漂泊的生涯像什么呢?就如天地间孤飞的沙鸥。”她轻轻沉吟,不禁问出了心头良久的疑惑,“何所似,你的名字,是取自这首诗吗?”

  早在初识他时,她便有过这种疑惑。

  “是的。”他点头。

  “还真是呀——”

  一股雀跃掠上心头,徐飘飘抿唇一笑:“本来上回就想问你了,但又觉得太牵强附会了。”

  此时,夜风轻敲窗棂,女生眨着灵动的眼睛,满眼皆是娇羞。

  蓦地,一阵酥麻感弥漫心底,何所似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对啊,要不是因为这首诗,你以为上回我还甘愿替你付医药费?”

  所以,不止她一人把这当作是缘分了。

  一股莫名的甜蜜感在彼此间涌动,徐飘飘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满溢的欢喜。

  好似也就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加亲近了。

  他们不再只是平淡的点头之交,彼此之间也多了点儿互动,譬如,轮到徐飘飘擦黑板的时候,少年总能悄然出现,接过她手中的黑板刷。又譬如,当后桌调皮的男生扯她的马尾,何所似替她出头,欺负回去,大大方方地说一句:“徐飘飘由我罩着。”

  在此期间,不乏有女生来八卦他们的关系,也会有人另有其意地说上一句:“呀,跟何所似关系好着的女孩子不多了去了?”

  于是,渐渐地,她开始观察起何所似与其他人的接触来。

  记得有一回,徐飘飘去完厕所回教室时,进门便撞见何所似正笑着接过了一个女生手中的黑板刷。

  少年长身玉立,微微抬头时露出好看的下颌线,一旁的女生正笑嘻嘻地跟他说着什么,毫不掩藏眼底泛滥的光芒。

  徐飘飘回到座位上,木木地盯着那一幕,无端地,心底生出一股若有似无的酸意——竟渐渐地溢满成河了。

  (五)

  徐飘飘就是感到有些失望而已。

  她说不清那丁点儿复杂的情绪,就像是原本以为属于自己的小确幸,分给别人共享了的感受。

  又或者该说,她也不过是何所似温柔相待的那些人之一罢了。

  徐飘飘那样患得患失的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另一个烦心事取代了它。

  ——她身上的荨麻疹爆发了。

  那是入冬的时候。

  北风肆虐,窗外的树影缭乱,教室内正在进行一场模拟考试,安静的氛围中不时有人传出几声咳嗽。

  那段时间感冒的人很多,徐飘飘也受了凉,一边咳嗽,一边吸着鼻涕在埋头做题。

  也不知是谁悄悄开了点窗户,一阵冷风灌进来,掀起了她手下的试卷。

  寒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徐飘飘闪了个激灵,不由得偏头望去,便见何所似正偷偷将头探在窗缝间,享受着那阵新鲜空气。

  徐飘飘正想说什么,话还未出口,就觉得咽喉部位被什么刺激了一下,忽而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喀喀……喀喀……”一阵剧烈的咳嗽响彻教室。

  有人不由得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就见徐飘飘一只手捂住胸口,咳得天昏地暗、满脸通红。

  有眼尖的同学更是猛然发现,随着她咳嗽的起伏,脸上也渐渐弥漫出一块块红疹。

  “老师,徐飘飘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终于,有人提出了疑惑。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徐飘飘这里。老师也连忙走了过去询问她的情况。

  好一会儿,徐飘飘才缓过神来,一股股瘙痒袭来,她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何所似,快点把窗户关上!”

  “啪”的一声,何所似一脸惶恐地关了窗。冷空气静止后,徐飘飘才跟老师说:“老师,我应该是过敏了。”

  于是,作为开窗户的始作俑者,又作为全班第一个写完试卷的何所似,就被老师派作使者了。

  这次送徐飘飘去医务室的路上,何所似显得关心多了,一路絮絮叨叨地问她原因。

  寒风瑟瑟,徐飘飘将半张脸埋进高领毛衣里,闷声闷气地说:“本来就感冒咳嗽了,刚刚被冷风一刺激,身体免疫系统好像又出问题了。”

  说着,她便对着何所似翻了个白眼:“所以,何所似,这回可真怪你了。”

  女生吸着鼻涕:“没事开什么窗户啊。”

  她本来就感冒了,鼻音很重,说起话来带着一股娇嗔的意味。何所似低头瞧着她,既觉得她可怜,又觉得有些可爱。

  他忍住想要去捏她的脸的冲动:“我这不是嫌太闷了吗。早知道你这么脆弱,我就不开窗户了。”

  男生双手揣进衣服兜,状似洒脱地踢了踢校道上的碎石子。

  蓦地,他却又满含歉意地看了看徐飘飘:“倒也是怪我,所以,你这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啊?”

  (六)

  徐飘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自从上回起荨麻疹好了以后,也偶尔复发过,但每次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要吃点儿药就好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更加严重了。

  她这刚一脱下帽子,校医看了看,才发现她全身上下遍布了风团,又问了问她的情况,就立马建议她去医院做检查了。

  后来,徐飘飘的父母接了她去医院做检查,找出了几个过敏原,得出的诊断就是荨麻疹,并且已经演变成了慢性荨麻疹。

  “成了慢性荨麻疹的话很麻烦,任何诱因都有可能引起复发, 吃了药也未必能根治。”

  这天放学,当何所似来问她具体情况时,徐飘飘如是说。

  然后,她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你看,刚刚又冒出了几个。这段时间一直反反复复的,哪怕洗澡水热了点,也会爆发出来。”

  “还真的挺烦的。”她垂下眼,一副很颓丧的样子。

  恰逢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们身上。何所似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清女生微微顫抖的睫毛,仿若振翅欲飞的蝴蝶。

  一时之间,他都有些可怜她了。

  “别烦了。”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大不了以后我陪着你呗。”

  “陪着我?”徐飘飘疑惑,眨巴着眼问。

  “对啊,毕竟你身上荨麻疹彻底爆发,我多多少少有点儿责任。况且,那两次我不是都陪着你的吗?”少年一本正经地道。

  许是头顶上的手掌太过温热,又或是眼前少年的目光太过炽热,徐飘飘只觉得有热浪袭来,一股暖流渐渐弥漫心底,似乎有什么融化了。

  再后来,何所似履行了这个承诺。

  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寻找各类关于荨麻疹的资料,并且根据学校食堂的菜单,关于煎炸香辣海鲜的食物统统剔除,专门给徐飘飘制定了一个食谱计划。

  不仅如此,为了给她补充维生素,他还会每天特地带一杯新鲜的胡萝卜汁给她。

  每日早晨,少年从书包掏出便携杯放在徐飘飘的课桌上时,总能遭到男生的起哄:“何所似,你怎么对飘飘这么好啊?”

  何所似却是习惯性地勾起唇,向那人的胸口捶一拳:“要你管!”

  男生们顿时笑作一团,笑容如春光烂漫。

  那时徐飘飘正喝着胡萝卜汁,望着眼前这群人,不由得偷偷抿唇轻笑,便觉得自己于何所似是有所不同的。

  (七)

  当然,她是说,如果没有沈黎的话。

  何所似连着给徐飘飘送胡萝卜汁的第五十天,忽然开始给另外一个女生送点心了。

  那是个清晨,一场大雨席卷了整座城市。

  她当时正在座位上背单词,何所似冒着大雨破门而入,从书包中掏出便携杯放在她的桌上,一如往常地嘱咐道:“听着,全部喝掉。”

  她听话地点点头,望着满脸雨水的他,从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擦一擦。”

  他却随意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扬起手中的杏仁酥,笑了笑:“待会儿,我先将这个给沈黎送去。”

  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就已往隔壁班跑去了。

  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作响,徐飘飘的目光随之望向窗外,反复咀嚼着“沈黎”二字,心底似乎也潮湿了一大片。

  再后来,何所似往隔壁班跑得更勤了,每天早晨都会跑去给沈黎送点心。

  徐飘飘有意无意地从同学们口中得知,原来沈黎是他曾经的同班同学,两人从初中开始关系就很要好了。

  后来徐飘飘偶然在走廊上见过那个女孩几次,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笑起来眉眼弯弯。女孩每次来,都是找何所似拿点心。

  有一回徐飘飘来晚了,恰好就在门口撞上了两人。两人正在开心地交谈什么,一见到徐飘飘,何所似便蓦地止住了话题。

  沈黎则满眼笑意地开口:“她就是……”

  “是啊,咱们班,我跟她关系最铁了。”何所似连忙解释道,说着还朝徐飘飘挑了挑眉,“对吧?”

  徐飘飘顿时明白了什么,咧着嘴点了点头,然后埋头走进了教室。

  待到了座位上,她的目光还不时投向门口,那两人还在有说有笑,俊男靓女,宛若一对璧人。

  她不由得垂下头,原来,原来是最铁的朋友啊。他那么急着向沈黎解释,一定是不想她误会吧。

  徐飘飘犹自沉思中,全然不知面前停下了一个身影。

  何所似照常将便携杯放在她的桌上,她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望上去,是男生俊逸的面孔。他的嘴角似乎永远挂着一抹笑意,那双眼便是淡淡地瞧着你,也能叫人不由得沉沦。

  只不过,这样一个人,对每个人都同样要好。

  所以,她压根没有什么不同。

  这次,徐飘飘没有接过杯子,而是将它推得远远的,淡淡地道:“何所似,我不想再喝这个了。”

  “怎么?不想喝了?”何所似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喝膩了,也就不好喝了,所以,以后别送了。”她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何所似也全然没注意到女生神情的变化,而是点点头:“那行,以后就不给你榨了。”

  此时上课铃声响起,何所似捞起杯子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女生还兀自难过着,见他不以为然的样子,便更加确定,原来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八)

  徐飘飘难过了很久,后来何所似来找她时,她变得冷冷淡淡的。

  而那段日子,何所似也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渐渐地,两人似乎疏远了很多。

  尤其是临近高考的时候,生活像是被推上了列车道,各种各样的试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已然让人没了多余的心思。

  而徐飘飘还要分出一些精力来对付时不时发作的荨麻疹,整个人更是变得焦躁不已。

  她也便是在那样焦灼的状态下,撞见了那一幕。

  已经忘了是第几次模拟考了,那回考试,她的名次往下掉了十位。当一脸颓丧地从公示栏前的人群退出来的时候,她抬头便撞见了何所似和沈黎二人。

  沈黎似乎也是因为成绩失利,正在对何所似哭诉着什么。两人站在树荫下,女生哭得梨花带雨,男生伸出手,一脸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暮色四合里,光线隐匿,徐飘飘似乎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失重了。

  自此,她便彻底不理何所似了。

  少年也曾殷切地问了几回,都被她冷淡的样子给劝退了。

  而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高考后。

  高考结束那晚的同学聚会上,徐飘飘喝了一些含酒精的饮料,似乎想在离别的情绪中彻底忘却那些令人心酸的往事。

  那晚她实在太放纵自己了,没过多久就遭到了身体免疫系统的报复。大片荨麻疹冒出来的时候,她还笑着跟同学碰着杯,胡乱地吐槽着什么。

  KTV迷离交织的灯光中,她的脸就像一只焖熟的龙虾。一旁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像拎小鸡似的拎出去。

  当迷迷糊糊地被砸在大堂的沙发上时,她才看清霓虹灯光下那张面孔,少了点笑意,多了几分冷峻。他微微抿唇:“徐飘飘,你发什么疯?”

  许是零星醉意促使,又或是沉积太久的怨怼爆发了,她反问:“何所似,你发什么疯?”

  她怒视着他,明明是想显得凶狠一点,可不知为何,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渐渐沸腾,眼泪竟不争气地冒了出来。

  “我才不要你管,你去管沈黎啊……”泪水盈满眼眶,她说着说着,便干脆借着醉意大哭起来,“呜呜……你就是只花蝴蝶,一会儿对别人好,一会儿又来纠缠我……”

  说到最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索性将头埋在了沙发上哭。

  这边哭声震天动地,那边歌声如鬼哭狼嚎,还有吧台的服务员不时打探的目光。何所似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却也是这时候才了然,眼前这家伙久久不肯理自己的原因,敢情是在吃醋呢。

  他无奈地蹲下来,伸出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你走开!”她推开他,露出满是泪水的脸。

  见她这副模样,何所似更觉得哭笑不得。他伸出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随后传出轻轻的叹息声:“徐飘飘,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九)

  再之后,毫无办法的何所似,只能拎着徐飘飘去了一家中医馆。

  刚一步入中医馆,徐飘飘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会儿沈黎正在中药柜前整理着什么,见是他们,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所似,你总算带她来啦。”

  “嗯,刚好这家伙自己作死,诱发了荨麻疹,顺道可以给她扎针了。”何所似松开了架着徐飘飘的胳膊的那只手。

  一时之间,徐飘飘感到有些发蒙,所以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那好,我上去叫爷爷下来。”不待徐飘飘将疑惑说出口,沈黎便转身踏上了楼梯。

  而何所似瞅着她满脸疑惑的样子,略显无奈地笑了笑:“要不是今晚听你跟他们吐槽,我恐怕还没搞清你为什么不理我。”

  是了,今晚徐飘飘趁着醉意,向同学控诉了他水性杨花的罪行。

  他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我说,徐飘飘,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啊。”他状似在指责,却又带了点宠溺的意味。

  他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温温的,徐飘飘又觉得脸颊上的皮肤更痒了。她挠了挠脸颊,瞪他:“我还没问你搞什么鬼呢。”

  “我搞什么鬼?还不是为了你!谁知道你会乱想啊。”何所似还想控诉什么,蓦地,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哟呵,何所似,说了要你别隐瞒我们的关系,这下闹误会了吧。”

  他们不觉回头,只见沈黎慢悠悠下着楼,正好笑地瞅着眼前两人。

  也是那时候,徐飘飘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何所似跟沈黎是亲戚关系,论辈分的话,何所似还要唤沈黎一声“表姨”。而年轻气盛的何所似自然喊不出口,为了避免成为同学们的笑柄,才隐瞒了这层关系。

  “之所以会给她送点心,是因为,她爷爷是个老中医。我想着也许能治好你的荨麻疹,说不定看在她的情面上给你免费治疗呢。”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也是觉得中医治疗太漫长,打算趁高考后再来。谁知道,你就直接不理我了。”他轻敛眉眼,显得还有些委屈的样子。

  往日种种埋怨顿时烟消云散,听着眼前男生委屈的声音,想起今晚自己还在同学面前败坏他的名声,徐飘飘都快要愧疚死了。

  她微微垂眼,不由得伸出手,拉了拉何所似的衣摆,声若蚊蝇地嘟囔了一句:“何所似,对不起嘛。”

  (十)

  好在,何所似无心责怪她,反倒在那个假期里,承担起督促她做治疗的角色。

  每日清晨,何所似都会骑着自行车载她去中医馆做针灸。迎着晨光熹微,男生宽大的白T恤被风吹得鼓胀,女生恶作剧般地拍打着鼓胀的衣服,风声猎猎中,传出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何所似微微偏头,便能看见她弯弯的眉眼。他不由得伸出手,拽着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徐飘飘,你老实点。”

  手臂穿過他的腰际,隔着衣服仿佛都能感受到男生炙热的体温,徐飘飘微微垂眼,状似乖巧地“哦”了一声。微风吹起裙摆,她抬头望着碧蓝的天空,便觉得,这大概是最美好的夏天了。

  夏天的风吹了很久,少女的裙摆也飘过了一个盛夏,两人之间隐秘的情愫亦渐渐浮出了水面。

  徐飘飘身上的荨麻疹不再复发的时候,何所似带她去看了一场烟花。每到节日,这便是这座城市独有的仪式。

  夜幕初临,江边亮起了星星点点。

  由于路上堵车,两人赶到的时候,整个江岸上早已挤满了人影。

  为了找到一个好的观赏位置,何所似不觉拉起徐飘飘的手,往人潮中挤去。

  忽而,随着一声响,一大朵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何所似蓦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她说:“快看——”

  稀薄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好似铺上了一层寥寥光辉。

  不知为何,徐飘飘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夜幕中,火星稀稀疏疏地蹿向四周,消失的瞬间,眼前的光影顿时暗了下来。也许是黑暗赐予了徐飘飘勇气,她不由得反手握住何所似的手。

  “何所似——”

  “飘飘——”

  几乎同时,两人一起开了口。

  何所似略显诧异地张了张嘴,两人对视一眼。他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告白这种事……”

  须臾,又有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人群顿时一片哗然,他的声音随之隐匿在阵阵欢呼声中。

  何所似忽而有些懊恼,干脆垂下头,轻轻在她的耳边呢喃:“还是得我来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酥酥麻麻的,徐飘飘也不再矜持,索性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撒着娇喊道:“那你快点,快点啦。”

  女生娇嗔着的声色,仿佛将这茫茫夜色都融化了。

  夜幕山河皆银色,然后,再然后,男生总算将她纳入了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出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这一夜,人间烟火错落,满眼所见尽是温柔。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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