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和许多人一样,我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
仔细想来,这大概是我这三十年来在家待得最长的一次。
从我幼时起,我就不得不长期寄住在外婆家,也就每年过年时,会和我爸妈短暂相处几日,到读了中学后,寒暑假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多了一些,但大多不在自己家,要么在外地,要么也是在外婆家。后来我工作,在长沙定居,回家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那晚我和我妈细数这些过往的时光,她微微有些动容,感叹道:“是啊,是有这么久了。”
虽然因为疫情不能串门,少了些许新年的热闹,但这个假期对于我以及长居在外的我爸妈来说已经足够珍贵。
湖南台播过一个很温馨的节目叫《向往的生活》,我和丐胖、小锅几个非常喜欢看,每日三餐,柴米油盐,养鸡养鸭,对于许多年轻的观众来说,似乎真是心之所向的、有些文艺气息的生活,但对于我们来说……更像回到过往。
回到不识愁滋味的年少时。
在乡间待的这些时日,遇上出太阳的天,我就抱一张防潮垫,带上一堆零食,拉着我妈跑到空旷一些的山顶,就那么悠然自得地躺着,望着天,望着远处层峦的山,觉得最好的生活不过如此。
回家的时候,我们走过一段满是落叶的山路,枯黄的叶子被踩得嘎吱嘎吱的。我一路兴奋地自说自话。
“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帮外婆去山里弄这种干树叶,当柴烧,很好用!”
“那时候啊,山里经常被大家伙儿扫得干干净净的……”
“你看现在大家都不稀得要啦!”
“真是有些想念啊!”听我这样嘀咕着,我妈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地上抓了好几把叶子,用防潮垫裹着,在我的疑惑中她眉飞色舞:“我们家那个小房子还可以烧柴,邻居伯伯今天送了一麻袋红薯来,我们晚上烤红薯吃!”
夕阳从远方照过来,光秃秃的树枝泛着金灿灿的光,那些陈旧的往事,好像也连同着一起,有了光芒。
假期间正逢我爸过生日。
我和我弟提前几天就开始惦记着这件事,别看我爸嘴上说着“年纪大了过什么生日啊”,但我们都知道,生日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的。
我们曾经有一次,同时忘记了我爸的生日。
因为从小到大,我们一家就聚少离多,更别提陪他过生日,所以每年到了我爸的生日,我和我弟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话给他,慢慢地,便成了他生日的一个仪式。
那天我下班很晚,我妈突然发来消息:你们怎么都不给你爸打电话?他今天生日。
我心里一惊,立刻打给他,还给自己找了一个不怎么用心的借口:“我早上还记得的!实在是太忙没来得及。”
我爸在那头笑着安抚我:“没事,没事,我知道你记得的,又不是什么大生日。”
后来又到很晚的时候,我妈和我们发消息说:你们呀,以后别忘啦,你爸今天一天跟丢了魂似的,就为了等你们这个电话。
那时我们才知道,他生日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这件事。
我和我弟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之后每一次他生日快到来的时候,我们都互相提醒对方,生怕再忘记,让他再一次失望。
过生日那天,我俩很早就起来,因为外面的蛋糕店没开业,我俩照着网上的教程做了一款当红的“电饭煲”蛋糕。
我爸的卧室在一楼,他醒来,接到了我和弟在二楼打来的电话。
“生日快乐。”
晚上我爸不知道在哪翻出来一些旧照片,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看边回忆以前傻兮兮的自己。其中有一张是我爸和我弟的合照,那时候我弟还很小,我爸看起来也还年輕。
我妈笑着吐槽他:“你以前还可以嘛,再看看现在,都老成这样啦。”
翻了几张之后,我爸突然想起什么地问我:“你小时候那张照片是不是不见了?”
——我知道他说的那张照片。
是我一岁多的时候的照片,就在我们老房子的前面拍的——那个老房子,早就不在了。
照片里,我爸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他似乎有些紧张。而胖乎乎的我穿着花毛衣,坐在单车的前杆上,傻兮兮地笑着。
那是我最早的一张照片。
也是学龄前唯一一张和他的合照。
“嗯,太久了,应该是不见了。”
“但我都还记得。”
一岁的,十岁的,二十岁的……
过去的每一个那样的时刻,我都记得的。
它们像一个个金色的美梦,在我未来的日子里,每日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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