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因为我读书的时候没有爱护好牙齿,导致现在彻底坏掉了一颗大牙。咨询牙医后,我发现种植牙超级贵!一口牙相当于长沙买房的首付?!于是,我含泪写下了这篇稿子!希望各位小可爱能够好好爱护牙齿哦。
“林宿,你知道我名字的寓意吗?”
“神圣,至高无上。
“可在你面前我成了最卑微的尘埃。”
(一)
沈浮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林宿。
因为贪吃,她那常年缺损的大牙终于坚挺不住,崩裂了!她心急火燎地走进口腔医院,推开玻璃门,便撞见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白大褂,半张脸被口罩遮住,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治疗盘内的器械。闻声,他抬了抬眼皮:“拍片了吗?”
空旷的诊疗室里,荡漾着男人深沉的声色。
她蓦地呼吸一窒,扬了扬手中的CT片子:“拍……拍了。”
林宿疑惑地接过CT片子,若有所思地沉吟:“沈浮黎?”
她回过神:“嗯。”
“躺下吧。”林宿指了指躺椅,拿起治疗盘内的口镜。
沈浮黎惴惴不安地躺下,目光始终停留在熟悉的背影上。
林宿长腿滑动着座椅,好笑地凑过来:“在老朋友面前也这么羞涩?”
“啊?”她讶然——还真是林宿。
随即,灯光乍亮,一圈阴影笼罩住她的面容。
林宿娴熟地用口镜掰开她的嘴,审视她大牙的情况:“是吃什么了?”
“咬了一块雪花酥,就出血了。”
林宿低笑了一声:“这颗牙本来就补过,还贪吃坚硬的食物?”微光折射在他的眼底,散发出淡淡的温柔。
她的心忽而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又听见他说:“牙齿缺损了一大块,另一边牙根也松动了,看来是没用了。”
“那岂不是要拔牙?”她大惊,显然是不愿意。
“我再看看吧——”他又拿起一根探针,往她的牙周勾了勾。
他的手在她的嘴边捣鼓着,隔着塑胶手套都能感到那股温度。
许是觉得尴尬,沈浮黎不敢直视他,旋即,目光停留在灯光柄的反光镜上。
她张着嘴,面目狰狞的模样折射在反光镜里,她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几分钟后,她吐掉口水,拿起卫生纸擦着嘴巴,反复确认道:“所以还是要拔牙吗?”
“对啊,牙根都没用了。”林宿摆弄着器械,似是明白了她的顾虑,眼底涤荡出一丝笑意,“不用怕,我下手很轻的。”
那嗓音太过深沉,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曾经的林宿,就是用这样的声色钩住了她那颗少女心。
莫名地,沈浮黎的脸一热,嘟囔了一句:“我才不是怕疼——”
她揉着酸疼的下巴,望着灯光柄的反光镜里的自己,暗叹着早知道就该化妆出门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狼狈地出现在她……曾经暗恋的对象的面前了。
(二)
沈浮黎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宿还是在林家诊所。
深秋时分,街道两旁的桂花树随风摇曳,沈浮黎将自行车停在屋檐下,推开了“林霖牙医”的门。
房间内设了一个诊疗间,里边正在操作中的大夫听到响声,觑了她一眼:“小沈来啦。”
沈浮黎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看着一旁坐着排队的几个病人,问:“林大夫,这得等多久呀,我都快疼死了。”
林大夫头也不抬:“吃过药还是没用?”
“对啊,都疼了一个多月了,要不还是做根管治疗吧?”沈浮黎倚着凳子坐下,舌尖抵了抵左边的大牙,“不过,根管治疗是什么啊?我的牙齿还能要吗?”
她絮絮叨叨地问着,而林大夫还在埋头给病人做治疗,一时半会也没搭理她。
她无奈地将头靠在墙壁上,叹道:“果然牙疼要人命啊!”
话音落地,恰巧有人推门而入:“根管治疗就是要清除牙齿根管内的牙髓和坏死的物质。”
玻璃门一关一合间,遁入了一缕霞光,沈浮黎闻声望去,柔和的光线里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迈着长腿从她面前走过,随手将书包扔在前台,就听见林大夫喊:“林宿,快来给爸爸打下手。”
他嗯了一声,取下悬挂在门后的白大褂,懒懒散散地往身上一套,少年身长玉立,皱巴巴的白大褂顿时在他身上变得好看起来。
沈浮黎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时之间竟有些发蒙。
这人还挺帅的。她暗叹一句,似乎连牙齿都没那么疼了。
之后等待的时间里,她的目光始终周旋在林宿的身上,乃至轮到她躺在长椅上时,一双目光还不断地随着他的动作游走。
大抵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的缘故,林宿对整个治疗过程都十分熟悉,只要林大夫一声吩咐,他都能很快地递上器械。
少年戴着口罩,低眉敛眼间散发着一股潋滟的神采。
沈浮黎张着嘴,一双眼胡乱地眨着,似乎想要掩藏内心紧张的雀跃。
年少的女孩子,总归是逃不过好看的皮囊的。所以,那时的沈浮黎便轻易对林宿动了心,开始留意他所有的一切。
直到某天,她知晓了他是比自己高一级的学长,索性更加大胆起来,时常借故蹿到高三年级所在的那层楼,有意无意地掠过他身边打着招呼:“学长,补过的牙齿还挺好用的。”
少女甜腻着嗓音,毫不掩饰的爱慕的目光,引得周边不少男生起哄,压着嗓音学:“学长——”
林宿嫌他们烦,作势踢了踢旁人一脚,转头礼貌地笑了笑:“多注意口腔卫生,注意用牙。”
那语气,正经得就跟个牙医似的。
周围的起哄声此起彼伏,林宿依旧面无波澜,沈浮黎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楼梯间跑去,却又忍不住偷偷回头,冬日暖阳明媚,少年懒洋洋地倚靠在走廊边跟同学交谈着,眉眼温柔,笑起来好似朗月入怀。
那个画面,她如今想起来仍觉得明媚。
(三)
凌晨三点,整座城市一片寂静,一辆救护车掠过街巷。许是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今夜沈浮黎送病人转院,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在回医院的路上,她望着街道上孤零零的路灯,摸了摸左边的牙齿,自从上回林宿给她拔完牙,总觉得左边的牙口空洞洞的,好似一颗心也空洞洞的。
她拿出手机,滑到林宿的头像,看了许久,转而发了一条朋友圈:拔牙后都没好好吃东西,头晕(哭脸)。
过了几分钟,她又觉得有些矫情,准备去删那条朋友圈的时候,微信上忽而弹出一条消息。
“不是跟你说过,拔完牙别熬夜?”
是林宿。
她心生一丝欢喜,手指却点了一个哭脸的表情:“没办法,我在医院急诊上班,半夜也要出车。”
他秒回了个摸头的表情:“那也太辛苦了。”
零星的灯光映衬在她的脸上,依稀中带着一丝笑意。
沈浮黎不由得望向窗外,忽而想起了当初选择学护理的原因,就是为了林宿吧。
林宿毕业那天,整个高三年级的学生像脱缰了的野马,将日夜相伴的书籍撕了个粉碎,释放这数百日的压力。
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挤在走廊边,探出头,艳羡地望着楼上吵闹、嬉戏的学长学姐们。
人头攒动,沈浮黎挤进人群,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楼下,才瞟到了林宿的身影。
他在一楼跟老师告别,沈浮黎跑下楼时,恰好看见有人拉住他,说要在他的校服上写名字。于是,他敛着眼,任由那几个女生齐齐在他的校服上写着大字。
待她们嬉笑离开后,沈浮黎也借势凑上去:“学长,我可以写吗?”
林宿愣了愣,才点头,待沈浮黎走过去,他却苦恼了。
他是太受歡迎了,整套校服被各类名字占满了,唯独左边胸口处有一小块空白的地方。他皱了皱眉,还未开口,便被她抢了先:“那就写在这儿吧。”
她主动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拿着笔,一笔一画地写在他的左胸口,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沈浮黎越想,越浮想联翩。她不自觉地摆了摆头,试图摆脱脑海中那点旖旎的心思,不禁随口问了句:“学长,你以后会学什么专业啊?”
林宿僵硬着身体,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牙医吧——”
沈浮黎的手顿在半空,高空忽而传来一声声欢呼,他们不由得抬头望去,漫天的纸屑如雪花飞舞飘落,整座楼陷入狂欢的浪潮。
漫天雪色中,沈浮黎偏头望着少年俊逸的侧脸,有白色的纸屑落在他的发间,似是人间雪满白头,又似惊鸿万里,适才的失落感霎时全无。
她忽而更渴望以后能离他近一点。
于是,她笑意盈盈地道:“好呀,那我以后也学医好了。”
(四)
只是,沈浮黎没能如愿就读口腔医学,而是被调剂到了护理专业。除了开学当天见过林宿一次,她很少能见到他。她特意约他见面时,总会被各种理由推辞。
直到后来撞见林宿跟口腔系的系花成双入对,她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一年时间不见,原来他就有了喜欢的人呀。
沈浮黎失落了一段时间,上课也无精打采的,一次外科急救课,上的是心肺复苏的课程,同学们都兴致盎然,唯独她百般无聊地对着本子画圈圈。
因为不是实训课,老师只粗略地讲了一下心肺复苏的内容,没想到底下的同学都跃跃欲试,现场没有假人,老师只能另寻他法。
岂料一个抬头,老师就捕捉到屋外途经的一个人影,他狡黠一笑:“那就给你们找个人来。”
全班一阵欢呼声中,沈浮黎茫然地抬头,看见了被老师拖进课堂的林宿。
“林宿,去年全国高校急救比赛拿了第一名,就请他来给大家演习一下吧。”外科老师介绍完,便筹划着请学生上来演习。
护理系是全院出了名的女多男少,彼时,一个生得好看又优秀的男生就站在台上,并且还有与之演习心肺复苏的机会,众女生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与窃喜。
也有胆子大的直接喊出了大家的心声:“心肺复苏就是要实训,才有所得,不如让学长给我们当模特吧!”
顿时一呼百应,整个教室开始沸腾起来。
外科老师是大家公认的“学生之友”,当初林宿的急救训练就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两人关系好,为了活跃气氛,他干脆二话不说就替林宿应承了。
望着全场兴奋的面孔,林宿只能无奈地摸着鼻子。
沈浮黎觉得简直是丧心病狂!她绝对不允许林宿落入班上这群如狼似虎的女生手中!她猛地站起来,手掌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响,全班霎时安静。
无数道目光齐齐地落在她的身上,外科老师挑着眉看她:“这位同学上课就一直在埋头学习,看书不如实操,那就你上来演习吧。”他分明是在绕着弯说她没认真上课呢!
惨了,惨了,面对众人投来的羡慕、嫉妒、好笑的目光,沈浮黎差点哭出来。
而此刻的林宿,也很讶异,显然没想到会是沈浮黎。
她硬着头皮走上去,林宿已经躺在地板上,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沈浮黎绞尽脑汁地回忆课本上心肺复苏的流程,先是跪在他身边测了测颈动脉,结结巴巴地喊:“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这里有人晕倒了……”
整个心肺复苏流程很简单,她其实也只用拿纱布贴近了假装做人工呼吸。
但此刻,她跪在林宿的身边,看着男生如玉一般的面容,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模样,也许是色令智昏——她竟真的嘴对嘴地亲了上去!
这一刻,犹如天雷勾地火,整个教室的人纷纷狂乱地尖叫!
蜻蜓点水般的触感里,林宿睁眼与她对视,眼波交融,好似一股电蹿进骨子里。
然后,他伸出手,猛地推开了她。
(五)
那件事,整整让同学们笑了一个学期。直到如今,沈浮黎偶然在医院撞见从前的同学,还会有人拿出这件事来说笑……
夜班结束,沈浮黎换下护士服,走出值班室时,竟在分诊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事见到她,满脸暧昧地招呼着:“浮黎,有帅哥特地找你来扎针!”
沈浮黎还愣怔着,手中就多出一张单子,来人正站在她的面前:“沈护士,我感冒了。”
直到她重新穿好护士服,端着治疗盘给林宿挂盐水,她才反应过来:“林医生,感冒这种小病,你怎么不自己开点药,让口腔医院的护士给你扎一针?”
林宿愣了愣,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不太想麻烦别人。”
“所以就来麻烦我?”她弯下腰,在他的手腕系上压脉带。
索性,林宿更直白了:“可你不是别人啊。”
话音落地,手背忽而一阵刺痛袭来,林宿倒吸一口凉气,便听见她说:“呀!血管破了。”
“你……不是急诊科护士吗?”按理说,扎针技术应该很好吧?!他愕然。
而肇事者笑眯眯地抬起头:“所以,病人最好不要随意撩拨护士——”她娴熟地将针退出来,贴输液贴时,还顺手用力压了压。
他正要辩驳,又听她嘟囔:“算是报仇,上回拔牙,你不也给我少打了麻药?”
他咂舌,却又觉得她有些可爱。
好似从前的她也是如此吧?
那次“人工呼吸”事件之后,绯闻满天飞,原本与林宿处于暧昧关系的系花也为此置气,与他断了关系。
因为这事,林宿对沈浮黎有些埋怨,她跑来跟他道歉,他更是避之不及。
从前她对他的爱慕只是隐藏着的,如今就是明目张胆了。学校只要有他出没的地方,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次校运动会,学校组织了一个“担架赛跑”的活动项目——顾名思义,就是抬着担架上的病人赛跑,模拟抢救时的场景。
沈浮黎自告奋勇,成了林宿那组的“病人”。
当沈浮黎躺在担架上,整个身体随着男生们的狂奔而左摇右晃的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来当这个“病人”。
风声呼啸在耳边,她整个人都像是飘浮在半空中,不自觉地大呼小叫起来。
组员们担心她,都不敢跑得太快,比平时的速度慢了半拍。也因为这样,他们跟第一名失之交臂。
比完赛后,她再去找林宿。她一出现,不少目光纷纷投来。为了避免更多误会,林宿也急于撇清彼此的关系,不耐烦地说了句:“你以后能别来找我了吗?”
刚从惊吓中回魂的沈浮黎顿时收敛了笑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太阳西沉,风声安静,浮光掠影中是女生委屈的面容。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掏出纸巾:“行了,也不怪你。”
她却说了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既然想要拒绝我,干吗还要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啊?”
他干脆求饶:“那我以后不跟你说话了。”
她失落地低下头,很快,又恢复了满脸笑意:“可是,林宿,我舍不得不跟你讲话。”
大片霞光铺满天际,落在女生眼底,形成了一道绚丽的光芒。
(六)
那时的沈浮黎极具勇气,觉得只要他不厌恶她,一切就都有迂回的可能。
静谧的夜晚,沈浮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林宿的模样。她干脆将头蒙进被窝,那该死的影子依旧挥之不去。
所以,她这还是忘不了林宿吗?
她不自觉地用舌尖抵了抵左边还未痊愈的牙洞。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一股血腥味蔓延舌尖。她犹豫着给林宿发消息:“林医生,我的牙洞好像出血了,有点疼,该怎么办呢?”
很快,一条视频语音弹了过来,铃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急促,沈浮黎愕然一惊,僵硬着手指点了拒绝。
铃声中断。
又来了一条信息:“怎么回事?很疼吗?要不我现在来给你看一下?”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到他的急切。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回道:“太晚了,不用麻烦你了,我拍照片给你看。”
“照片看不清晰,不如,明天来看一下?”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在林宿的面容上,带着一缕期待。
过了许久,他才见她回了个字:“好。”
林宿不由得笑了笑,眉眼间滑过一丝浅淡的温柔。
- 沈浮黎出门前看了一眼镜子,顿了顿,又折回去补上了口红,再次去了口腔医院。
这天病人很多,她赶到时,林宿正在给一个小朋友看牙齿,温润的灯光里,他垂眸之间长睫引目,举止十分娴熟温柔。
隔着玻璃门,沈浮黎一颗心又没来由地狂跳。
直到给小朋友做完治疗,林宿才察觉她的到来:“来吧,看一下。”
她听话地躺下,林宿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吃东西注意一下。”
“可是有点疼——”她嘟囔着。
林宿低笑:“那让护士给你冷敷一下?”
她点头,乖乖地走到一旁,眼睛却不时地扫向林宿,那人光是坐着,浑身就散发着令她无法抗拒的魅力。她觉得有些羞耻,又觉得有点雀跃。
这种心情如初见时的场景,令她不安,也令她沉沦。
沈浮黎捂着冰袋,脸上莫名地掠过一丝笑意,林宿察觉似的回过头,她便连忙假意别过头,一股温热蔓延至脸颊。
待她冰敷完后,林宿也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
他洗完手,取下口罩,走到她面前,礼貌性地问:“你家在哪?”
这……这是要送她回家了?
“啊?”沈浮黎愣了愣,眼底一縷欢喜转瞬即逝。
她低头拿起背包:“不用麻烦了,我搭车就行。”
她走了两步,却被他拦住,对方低着嗓音:“浮黎,就当给我一个机会?”
“……”她顿时愕然。
曾经高高在上、求之不得的人,竟在这一刻向她低头恳求?
换作从前,可都是她在死缠烂打。
那会儿为了林宿,她跟着进了篮球社团。蹲守他打完球后,她还总爱一个劲地追在他身后夸他:“小哥哥,你好帅,哥哥,你太帅了!”
路人纷纷回头,林宿被大家看得不太好意思,索性将头埋在卫衣里,快步朝前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才敢露出半张脸,眉头皱成一团:“沈浮黎,你别喊了!”
太丢人了!他腹诽着。
女生才不顾旁人的目光,小跑着跟在男生身后,一步步踩着他的脚印,低喃着:“可就是很帅呀!”
“……”
(七)
年少时的喜欢,多的是无畏与肆意,更多的是深刻至骨,以致到如今,就算沈浮黎心底叫嚣着不能再重蹈覆辙,却还是软了心。
初秋的夜来得早,天空灰蒙蒙的,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林宿忽而道:“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随后,他驱车带她去了一家饭店,很温馨的环境,两人挑了个角落,面对面坐着。
彼时电视里播着一个旅游节目,讲的是华山的日出。
沈浮黎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她捧着茶杯问:“你还记得大学那次夜爬华山吗?”
林宿神色一凝,也跟着望去。电视画面切换到日出的刹那,云雾隐去,华光烂漫,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场景。
那是社团组织的活动,众人为了看日出,夜爬华山。
他们爬上山顶时,离日出还有两个小时,到底都是年轻人,歇了一会儿,又觉得要更尽兴一些。
有人在树上挂了一盏灯,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玩游戏,表示输了的要表演节目。
沈浮黎还故意挨着林宿坐。这点小心思,林宿看得明白,他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她又近了一步,他便又退了一步……
沈浮黎的动作随之一怔,忽而识趣地不再过去了。
山风很冷,她感到自己的心好似也渐渐冷却了。那场游戏,她玩得索然无味,林宿输了的时候,她才有了一些反应。
男生站在人群中,轻轻吟唱着:“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稀薄的光影映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洒脱与不羁,整个世界的光芒都聚拢在他的身上。
大伙纷纷被他那股肆意给带动了,跟着合唱起来。
沈浮黎默默地掏出手机,开始拍摄视频。
夜风冷瑟瑟的,天空泛着青蓝的颜色,也许是景色太美,又或许是歌声太过动人,她望着屏幕上的人影,无端地一股酸涩蔓延心底。
可惜她……无法成为他的美人啊。
旁人察觉出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她擦着眼泪:“没事。”
随后,她悄然走出了人群。
林宿唱完歌后,旁边的位置已然少了个人影。旁人不放心,叫他跟去看看沈浮黎。
他在附近的山坡发现了她,远远地,一个人影,拢着厚厚的棉袄缩成一团,像是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他忽而感到有些愉悦,揣着口袋走过去。她还在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视频,隐隐约约传来他慵懒的声音。
这是偷拍了自己吗?
他勾了勾嘴角,却又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沈浮黎,你居然偷拍我?!”
果然,她受了惊吓似的抬头,整张脸通红——原来她是在哭,两行清泪挂在脸颊上,那样子可怜得过分。
他眼底的笑意彻底停滞,心瞬间揪成了一团。他竟开始有些心疼她了?
(八)
那一刻,林宿慌了神。
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沈浮黎,她却还佯装无事般地别过头说:“没事。”
可这一刹那,她眼眶的泪水决堤般倾泻而下。
他不知所措地蹲了下来,只听见她低低地哭泣着道:“林宿,你知道吗?其实喜欢你,真的挺辛苦的。”
原来她是在心疼自己的喜欢。多少次心酸与无奈都被笑意掩藏,终于在这个夜晚崩溃爆发了。
她微微抬头,眼泪模糊了视线,甚至是有些卑微的语气:“就当可怜可怜我,喜欢我一下也好呀!”
说实话,林宿见过很多喜欢过他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卑微地恳求过他。
——仅是恳求他,喜欢一下。
那一刻,他心里掀起一层惊涛骇浪,感动与震惊重叠,是该被感动,还是残忍地拒绝呢?
他一时百感交集,只能张着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山风动荡,风声呼啸在耳边。
沉寂过后,沈浮黎总算了然,她轻轻地笑了笑:“那……就陪我看场日出吧。”
这一夜山风清冷,明月凄凉,男生陪在她的身边,等待那刹那光芒万丈。
也是那一个小时里,沈浮黎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了很多画面,全是喜欢林宿时的细节。
有第一次相遇时的惊艳,也有后来自己锲而不舍的纠缠,有他躲在卫衣下分明是偷笑着,却还佯装出生气的样子。
她偏了偏头,看着他的眉眼,依旧是温柔的模样。
这股温柔,也曾停留在她的身上瞬间。她记得有次生理课,老师要求自测血糖,她拿着小针戳了几下手指,居然晕针了!
那时旁边的口腔班正在做实验,林宿提着两只兔子路过。同学们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干脆将他抓进来,要他背她去医务室。
沈浮黎的症状很严重,林宿也慌了神,当即扔了兔子,连忙背着她往医务室狂奔。
她迷迷糊糊地倒在他的背上,嗅着那股好闻的冷水香,想着男生冲过来时的焦灼面孔,便也彻底沦陷了。
她沉醉于他每一次无意的温柔,卻忘了那些不过是他随意之举。或许,他从来都是无辜地被她大爱了一场。
念及此,沈浮黎才彻底明白了什么。
彼时日出东方,熹微乍破天际,山雾缭绕的尽头,染上了一层艳丽的霞光。浓烈的红与清浅的白交相呼应,像极了她炙热后衰败的心。
她敛去眼角的泪:“林宿,你知道我名字的寓意吗?”
“神圣,至高无上。”
“可在你面前,我成了最卑微的尘埃。”
她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说:“所以啊,我以后再也不想卑微了。”
或许是失望积攒了太多,人到了某个特定的环境才能幡然醒悟。所以,看过这场日出,渡过这场劫难,沈浮黎总算放过了彼此。
(九)
回忆如潮水涌过,那次过后,两人也就疏远了。
这顿饭,两人持续性地沉默着,安静下涌动着一股难明的黯淡。
過了好一会儿,林宿才打破尴尬。他捧着茶杯,脸上浮动着一缕不安:“倘若这次我邀请你再陪我看一场日出,你愿意吗?”
沈浮黎怔了怔,一股未明的苦涩蔓延至胸间,一时之间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林宿,你知道吗,”她将食材一股脑地堆到了烤盘上,状似无意地说,“后来我再也没有像爱你这样豁出去地去爱另一个人了。”
林宿的神情微微一顿。
“我为了爱你,连自尊心也不要了,”回忆起旧日里的卑微情绪,她怅然一笑,“可是现在,我决定好好爱自己。”
餐桌上的干锅发出刺啦的声响,林宿的表情在灯影下晦暗不明。他沉默地拿起钳子翻了翻烤肉,随即,夹了一块放入她的碗中。
沈浮黎没有动,只是看着碗里那片油滋滋的烤肉,桌底下的一双手却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空气仿若凝固了。
“对不起。”
良久,林宿终于垂下了头,低低地吐出了一句道歉。
“当初明知你的心意,却依然温柔地对你说着话,仗着你的喜欢而有恃无恐。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我的错。”他重新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对不起,让你受到了伤害;也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情谊。”
沈浮黎哑然。
他仍自顾自地说着:“现如今来挽回,我也觉得可笑,甚至觉得荒谬。”
自沈浮黎刻意疏远他后,两人就少了许多交集,他很长一段时间始终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却又不太敢去细究原因。
那时,他就要去日本读研,一心只想学有所成,无法顾及那点莫名的失落。直到留学的一次实训课上,班上一个与他要好的女同学当场晕针,他背起女生往医务室跑。那一路上,他不慌不乱,恍惚间想起了沈浮黎的脸。
他一直认定,只将她当作普通朋友,对她所有的示好都视而不见,却从未认真地审视过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那次沈浮黎晕针,他会慌乱得不能自已?为什么那次看日出时,她为他难过哭泣,他的胸腔也会隐隐作痛?
他不曾细想,也不曾明白,一些细微的情愫早已在心底隐隐生长、发酵。
也许人就是这样,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只是,时光恍然,他好像没有可打扰她的理由。难道要突兀地打扰她,说一声,其实自己对她也动了心吗?
那一夜,他反复拿起手机很多次,却始终不敢拨出指尖停留的号码。脑海间翻涌的是那场盛大瑰丽的日出下女生暗淡、衰败的脸。
辜负了一个女生最纯净、炙热、美好的感情,他顿感遗憾。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机会对你说出这番话,没有机会再告诉你我的心。可是,命运再一次将你推到了我的面前,它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果这一次我再度放任你溜走,我将永远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的目光灼灼。
“所以,你还愿意陪我看日出吗?”
稀薄暗淡的光影下,男人的眼底像是盛开了一朵嫣然的花,引人沉醉不知归路。
(十)
十月初的华山,风中带了些许寒意。
人影攒动间,林宿不自觉地拉住了沈浮黎的手。有人经过,挤得两人距离更近了一些,沈浮黎抬头,刚好能够看到他冷峻的下颌。
呼吸之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原来,久别再相遇,自己还是逃脱不了他的美色啊。沈浮黎暗暗地想。
“你在想什么?”
女生惊醒,眨了眨眼:“我在想啊,到底该不该原谅你?”
林宿低眸,满眼期待。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又重逢,也许是缘分……”
她话还未说完,人群中忽然一阵哗然。天空中云拨雾,云雾弥散,大片绚丽的光彩渲染天际。
“快看——”林宿指向远方,而身边的人儿毫无反应,忽而,耳边传来一阵歌声。
沈浮黎将手机向他贴近了一点,是当初他在华山顶唱歌的视频,男生懒懒散散地唱着: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人生短短,能遇见喜欢的人不易,所以——”
她将另一只手攀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林宿,你要不要我这个美人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他整个人一僵,笑意绵延:“当然要啊。”远空日出璀璨,风起长林。
他一把将她纳入怀中,像是拥护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男人的怀抱温暖滚烫,她眼角霎时温凉一片。手机里还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首歌: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林宿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不由得望向远处山川日色——
是啊,人生短短几个秋,来来往往矣,好在轻舟过万重,美人依旧在。
这辈子也无憾了。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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