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浅

　　001

　　假期里，《解忧杂货店》上映，我是原著的铁粉，所以在上映的第一时间就拉着周鱼去看。

　　放映厅是小厅，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我坐在他的左手边。大概因为时间比较早，这一场的观众并不多，情节推进，某一单元的主角在孤儿院里，大家为他过生日，他突遇家庭变故，又流浪辗转几处，沉默不爱说话，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愿吐露，负责人说：“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姓张，你不爱说话，那你就叫……”

　　当然是缺什么补什么，话音未落，我拍着前面的椅背，着急地喊：“叫张嘴！”仿佛识破了一个梗，只是还没来得及得意，台词传来：“那你就叫张默吧。”

　　现在想想，我简直是个惊世鬼才……

　　前面的观众哄笑，齐刷刷地回头看我。我赶紧缩回脑袋，趴在扶手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鱼笑点太低，从我说出“张嘴”那两个字，他的笑就没停过。

　　我郁闷地趴在椅背上，为自己的愚蠢后悔连连，他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夸奖我：“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夸奖而感到开心。

　　002

　　我喜欢吃零食，平常工作期间走路很多，饿得也快，周鱼给我买了各种小饼干、小面包，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我有个坏习惯，吃零食时毫无计划，想吃就吃，然后等到吃饭的时候就没了胃口，挑挑拣拣，不是牙疼就是肚子疼。反正就是不吃饭，端上来米饭就先划拉一大半放周鱼碗里，自己只留个碗底应付他，虽然我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可一段时间后，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我这个毛病。

　　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周末是我们固定看电影的时间，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半，周鱼说要带我去吃火锅，我开心地应下来。

　　走了一段路，离火锅店还有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突然看到旁边有家糕点坊，于是嚷嚷着要进去看看。

　　“我只是看看。”在周鱼面前，我反复强调，“真的，我不买，就看看而已。”

　　我的目光恳切，语气真诚，好像真的只是看两眼。

　　看看的结果，就是再出来的时候周鱼面无表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003

　　人生的开心事之一，就是买的每一样零食都是自己爱吃的。

　　看着花花绿绿的包装，我垂涎三尺：“鱼哥，我想吃一个面包。”

　　他一口拒绝：“不行，你现在吃了面包，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又说饱了，不好好吃饭。”

　　“求你了，大哥，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周鱼不为所动，还是冷冰冰地拒绝：“就因为我是最好的男朋友，所以现在才不让你吃。”

　　我揪着他的衣服，趴在他背上，开始抱怨：“鱼哥，我都快饿死了，我早上为了赶早和你出门都没有吃饭。”

　　“我胃里空荡荡的，你快听听，都有回音。

　　“鱼哥，你的心真狠，眼睁睁看着我挨饿。

　　“想吃一个面包难道是我的错吗？要不是我的胃叫嚣着想吃，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周鱼实在拿我没办法，从袋子里挑出一个小小的面包——“小白心里软”。

　　“只准吃一个。”

　　“哇，”我高兴了，撕开包装赶紧塞进嘴里，面包又松软又香甜，“超好吃。”

　　他叹了口气：“小白心里软，小周心里也软啊，看不得你有一点不开心，在原则和你面前，哪还有什么原则，我只有你。”

　　004

　　都说甜蜜的恋爱使人发胖，这话一点毛病没有。

　　自从谈恋爱后，周鱼整天带我胡吃海喝，发誓要吃遍整个城市边边角角的美味。

　　他是吃不胖体质，无论吃多少，腰还是那么一把细，而我就悲惨了，冬天裹着羽绒服根本没有危机感，等到天气渐渐热起来，那些长胖的脂肪无所遁形，我这才慌了神。

　　“鱼哥，你知道我胖了多少斤吗？”我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晃，一脸悲切，“鱼哥，你快猜！”

　　他上下打量我，神情迷茫：“你胖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怕他教育我，我生生咽下了那句“你是不是瞎了”。

　　“从今天开始你要监督我不能吃零食，不要带我吃高热量的东西，”我义正词严地说，“我必须要减肥了，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

　　他揽着我，苦口婆心地劝：“你减肥是为了什么？”

　　“为了好看。”

　　“可是现在你的男朋友已经觉得你超级好看了啊。”

　　005

　　男人的嘴是靠不住的，别以为夸一句“好看”就能打消我减肥的念头。

　　“还想更好看。”

　　周鱼苦口婆心地劝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开心，不管胖瘦，我都很爱你，再说你也不胖，没必要减肥，真的。”

　　我想了想，对他说：“我本来打算瘦下来就和你结婚的。”

　　周鱼：“！！！”

　　从听到这句话以后，鱼哥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吃饭时间，周鱼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菜谱：“点个蔬菜多的，不含糖，脂肪低。”

　　逛超市，我的手刚摸上货架，他的手随之伸过来：“别动，我先帮你计算一下热量。”

　　下班以后，他邀请我：“去广场上跳一个小时的舞怎么样？不见不散！”

　　每天早晨，周魚微信的第一句：“今天瘦了吗？”

　　紧接着：“瘦了多少？”

　　哈哈哈，一个被虚假承诺冲昏头脑的小伙子，女生的“瘦下来”会有满足的时候吗？

　　天真。

　　006

　　刚开始恋爱时，送我回家，为了避人耳目，我只允许周鱼把我送到小区门口。然后，送到小区内通往我家的拐角，后来送到我家楼下。再然后进了单元门，送到二楼，如果不是我阻止，我想他估计每天连我家的门都能替我打开。

　　上个周五，送到目的地，周鱼看着我爬楼梯，他站在平地上，我站在高他三级台阶的位置，跟他告别：“拜拜，拜拜，快走吧，鱼哥！”

　　他张开手臂：“再抱一下。”

　　“好啊，抱。”我根本不把三个台阶的距离放在眼里，嘻嘻哈哈地直接扑下去，他稳稳地一把抱住我。

　　我敲他的肩膀：“感受到我的‘稳重了吗？把你砸死。”

　　周鱼笑我傻：“把我砸死了谁和你结婚？”

　　我叭叭地跟他顶嘴：“鱼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不妨告诉你，想和我结婚的人从这里排到……”

　　没等我说完，他接话道：“想和你结婚的人哪怕从这里排到宇宙边缘，但是这些人里有一点永远比不上我。”

　　“哪一点？”

　　“不会比我更爱你。”

　　007

　　我是个戏特别足的人。

　　上学的时候老师给出的评语是“该生内心感情细腻丰富”，在家里我妈常吼：“装，你给我装，眼泪给我收回去！”

　　我掌握一秒钟掉眼泪的技能，只要我想，周鱼说我两句我就先红眼眶。

　　我妈从不相信我“鳄鱼的眼泪”，但是周鱼不一样，不管这种场景再现多少次，他都会赶紧说软话逗我高兴。

　　“虽然我知道你演技精湛，”周鱼叹气，“但是我见不得你委屈巴巴的样子，你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可我也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开心。”

　　008

　　周鱼常说我是中央戏骨学院戏精专业的优秀毕业生。

　　嘻嘻，说出来还有点小害羞，让大家见笑了。

　　下班他来接我回家，我有时突然有了戏瘾，会和他装不熟。

　　看见他，我故意装出惊喜的样子：“啊，周鱼老师，这么巧，好久没见了，你在等人吗？”

　　“是啊，”他很快跟上我跳脱的思路，“等我女朋友下班。”

　　“哇，你交女朋友了啊，”我故意问，“女朋友好看吗？”

　　“还行吧，”他回答得不痛不痒，“没有你好看。”

　　我突然有点不开心了，强打精神继续演：“难得今天碰见，不如去喝一杯吧。”

　　我眨眨眼，抛个媚眼给他。

　　“好啊，”周鱼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我给她发个短信，就说今天加班。”

　　“喂！”我演不下去了，斥责他，“你怎么能这样！不能这么说！”

　　“不演戏了？”周鱼凑过来亲了亲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009

　　关于假装不熟这种戏码，周鱼曾给过我建议。

　　“宝贝儿，你应该在饿得只剩下一张皮儿等着我去做饭的时候，或者突然想吃烤地瓜我打算跑几里路去给你买的时候，再或者想喝水又懒得从沙发上起来的时候和我装不熟。”

　　“才不呢，”我语气得意，“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他一针见血，“而且越到这种时候嘴越甜。”

　　我冲他做鬼脸。

　　010

　　从选择和周鱼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从来没有一秒钟后悔过。

　　他事无巨细，把我照顾得很好，而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也不斷成长。

　　叶芝在诗里写：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后来这首诗被谱了曲，唱成歌，说真的，我听了很多遍，还是会掉眼泪。

　　遇见你真好，当你老了，这么爱彼此的人，是我们。

　　（下期《花火》3B，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