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这篇稿子的灵感是自己从来不会等人,被爽约次数太多之后,我就会下意识地选择先走。赵枝和跟我一样,但好在有付适帮她解开这心结,陪她努力成长。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寒假快乐。
彼方尚有荣光在,她的光,就在身后,而她未来可期。
01
赵枝和从楼上跑下来,快速钻进人群里,文科五班和理科一班正在进行篮球比赛,人群把操场团团围住。她仗着个子矮站在后排,拿前排的人群做屏障。
球场上打得热火朝天,赵枝和挤在人群里正大声地喊“加油”,一抬头,就看见付适从楼上下来。本来安安生生躲着就没事了,谁知她偏偏不老实,刚踮起脚探头去看他所在的方向,就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赵枝和!”
“啊——”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付适气冲冲地吼她,而另一个是她直挺挺地向后倒而引发的骚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用装晕这招对付付适竟屡试不爽。
付适快步走来,扒开人群,熟练地将她抱起。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突然有点紧张。
本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将她抱回医务室,但过了几分钟估摸着应该到了,却仍旧不见付适停下来的动作。
赵枝和心里一惊,微眯着眼,用余光打量周围。
“付适!”她没想到一睁眼看见的是一脸尴尬的父母和严肃的班主任。
赵枝和慌忙地从付适的身上跳下,手背在身后忍不住掐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话:“你还真把我卖了。”
“猪肉涨价,我稳赚不赔。”他面无表情,却说出这么不好听的话。
趙枝和气得咬牙,那句“你才是猪”被赵妈妈一声呵斥吞进了肚子里。
她本以为没去参加美术集训的事情能够再瞒得久一点,谁知道昨晚刚告诉付适,今天就被他给卖了。
班主任一直对她不错,只是责备她不该欺瞒父母,但赵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就生气,恰巧付适这个典型的学习标兵就在身旁,火上浇油,于是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你看看人家,明明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差别这么大……”
赵枝和低头不语,余光瞥见付适,只见他站得笔直,一副正气的好学生样子,右手握拳抵在嘴巴,嘴角弯起,是在偷笑。
可恶……早知道就应该答应和傅泽厘逃课出去参加角色扮演的展览,也就能躲过这一遭了。
她心里想着,眼睛又不自觉地往付适那边看。四目相对,她忍不住收回了目光。
赵枝和觉得奇怪,明明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的是他。只要她一凶他,他就委屈巴巴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味的软糖,抽泣着说:“枝枝,你不要去跟其他人玩嘛。”
她才不听他的话,嘴里吃着他给的糖,转身就去跟其他的小朋友玩。那时候她只觉得他太木讷,不爬树,不下河,脖子上成天挂着玩具手机,她赤裸裸地嫌弃他。而现在,她竟然因为他的一个眼神感到没有底气,难道这就是学霸光环?
正思想神游着,她突然听到老师叫她的名字:“枝和,你觉得怎么样?”
“啊?”赵枝和猛然抬头,一脸迷茫,本能地偏头向付适递眼神,寻求帮助,谁知还没有什么动作,就被赵妈妈一记眼神给吓了回去。她读懂了那眼神里的含义——你要是不答应,把你的腿打断。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枝和立马换上乖巧的表情,冲老师笑了笑,恭顺地说:“好。”
“听见没,付适,好好帮一下枝和。”
赵枝和的笑僵在脸上,付适嘴角得逞的笑让她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现实版的羊入虎口?
02
出门的时候,赵妈妈搂着付适,一脸疼爱,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付适和赵枝和是青梅竹马,家里长辈交情颇深,还以为付适是她的亲儿子。
赵妈妈刚出校门,赵枝和抬脚就冲着付适的屁股踹过去。
付适机灵,随着她的动作身子一闪,反手按住了她的头:“赵枝和,老老实实跟着我学习,不要跟着其他人瞎胡闹。”
她的身高远在他之下,四肢来回扑腾的样子看上去滑稽、可爱。发觉自己的攻击力为零,她索性放弃了,淡淡地开口说:“我没洗头。”
付适有洁癖十八年,家里的水杯都需要贴上名字。此刻,他条件反射地松了手,表情嫌弃,两只手快速地在她的身上蹭了两下。
赵枝和冷哼一声,顺了顺头发,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恍然大悟:“不就是我和傅泽厘出去玩没带你……”
“晚上等你回家,你要是敢跑,我就敢回家告状。”没等她说完,付适已转身离开,只扔下这句话。
赵枝和扁扁嘴。上次她心仪的漫画家来这里开漫展,因为请假的招数被老师识破,她只好趁上课时间偷偷翻栏杆跑出去。哪知刚把书包扔出去,她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揪住了衣领。不用看脸,只闻身上的香味,她就知道是付适:“你不上课,偷跑出去干吗?”
赵枝和被抓个正着,提前想好的措辞在听到付适的声音时全然消失。服软不是她的性子,她梗着脖子争辩:“有漫展,我要去看。”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付适听出她一定要去的架势,叹了口气,松了手。明明说几句软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偏偏就是要硬气得不行:“你拦我,我也要去,我偏要去。”
赵枝和知道自己逃课的下场,若是被其他人抓住,或许就打消这个念头,但是被付适抓住,她偏要对着干。
她说完话,已经做好了他把她“提”到教室的准备,不料,他把手上给老师送的档案塞到她的手里,道:“你等我取个东西,我陪你去。”
赵枝和一怔,木头竟然开窍了?!
等他走了后,她从口袋里摸出棒棒糖塞进嘴里,然后漫不经心地等他。三分钟……五分钟……嘴里的糖渐渐融掉,只剩一根棍,她仍旧含在嘴里,看上去乖巧极了。
突然,“啪嗒”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她应声看过去,傅泽厘的书包正和她的书包以同样的姿势躺在栏杆外。他吹了声口哨,笑着说:“走,带你去看漫展。”
她怔了几秒,嘴角泛起弧度,然后迅速把嘴里的棒棒糖棍扔了出去,脸上跃起兴奋:“好嘞。”
她嬉笑着翻出去,没看到身后姗姗来迟的付适。他手里拿着漫画集,最后无奈地把东西塞进口袋,弯腰捡起被落在一旁的档案袋,转身回去。
就是因为赵枝和没等付适,跟着傅泽厘出去看漫展,在她跟他说她没去参加集训时,付适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别人家的青梅都是跟在竹马屁股后面,而他家的青梅,总想往别家的树上长,他心里涩涩的。
晚自习结束,赵枝和焦灼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丁零零”,她迅速拎起书包,第一个跑了出去,完美地赶在付适来等她之前跑回了家。
03
逃美术集训这件事情暴露之后,赵枝和每天回到家里就要接受父母更加严厉的看管,卡着时间点吃饭,被限制玩耍时间。
她知道自己要是放弃走美术艺考这条路,或许连大学都考不上。父母还在屋外数落她:“让付适给你补课怎么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赵枝和扁着嘴坐下,打开书包,低头看见塞在书包夹缝里的粉色信封——是文娱委员黎三水让她转交给付适的信,少女心事多怀春,凑近还能闻到信封淡淡的樱花香味。
赵枝和很少管付适的事情,平时遇到这种信件,也都是随手塞进他的抽屉里,因为她知道,他从来不看这些东西,而现在她脑子里只有黎三水给她信封时那天的场景。
黎三水刚把信件塞进她的手里,付适恰好过来。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眼睛弯成月亮,跟他说:“付适,你也要去参加下个月的讲座吗?”
付适点头,赵枝和猛然抬头,跟他对视,因为她从没听他提过这件事。
黎三水话锋一转,拉着赵枝和的手说:“你是不是也要去啊,据说这次年级前十名都可以去的。”
赵枝和尴尬地一笑,把她的手推开,装作云淡风轻:“我不去,我在全年级还排不上名次呢。”
“呀!太可惜了,你以前可是年级前三呢。”黎三水眉头皱着惋惜,还没持续几秒,就脸色一变,“那我和付适先去了,你加油哦。”
赵枝和没有回应,往后的几分钟都是黎三水在和付适谈论关于那次讲座的主题。而赵枝和低头踢着石子,一下又一下,心里在想中午吃饭要不要加个鸡蛋,但又想算了,成绩这么差,吃什么鸡蛋。
她表面上不在意什么成绩、讲座、名次,可是心里比谁都要在意。她曾经登上过顶峰,以前都是她去跟付适说“有个市级活动,你陪我参加一下”,而他每次都有求必应。
父母还在门外唠叨。心里一阵烦躁,她可以接受补课,只是,给他补习的那个人不能是付适。她接受不了一路遥遥领先、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自己猛然有一天会因为学习而低他一等。
她咬着笔头,因为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抓狂,心里骂自己:赵枝和,你怎么这么没用!
她气得摔了笔,脑子里想:要是付适的话,肯定会做。这个名字猛然跑了出来,才让她顿时惊醒——他还在学校。
她跑去付家,发现人果真没有回来,于是骑着单车向学校驶去。
学校门口冷清,她在树下看见了他,他正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看书,树影斑驳在书上,也不知道他究竟能看清几分。
赵枝和在他的身边停下,单脚支地,心里愧疚,但嘴上仍旧不愿意承认,还颇有气势地跟他说话:“上来,我带你回家。”
说完,她一愣,感觉怪怪的,这不是高中校园剧里男主角经常对女主角说的话吗?
付适没问她为什么不等他,只挠挠脑袋说:“你下来,我载你。”
“不行!看不起我是不是。”她握住车把使劲地将车头抬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放下,气势十足。
付适拗不过她,虽然心里不放心,但仍旧顺着她的意坐了上去,两只手扯著车座,那句“骑慢点”还没说出口,她一个快速起步就冲了出去。
砰,车子撞到了树。
两个车轮悬空打转,付适的胳膊摔得酸痛,火气顿时上来:“你逞什么能!”
按照原来的情况,付适这句话一出口必然会爆发一场战争,但是,此刻,良久,从昏暗里传来抽泣声,他一怔,小心翼翼地凑近看,才发觉她脸上都是泪痕。
付适以为她摔疼了,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轻声说:“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让我在你前面。”
赵枝和听话,这下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他问她哪里摔痛了,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她不是因为摔倒才哭,而是觉得自己越发没用,学习跟不上,想带他回家都做不到。她用额头抵着他的后背:“我学不会,看不懂数学,记不住单词。”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赵枝和用头抵着他的后背,两个人各怀心事,付适深深的叹息最终只出现在心里。他加快车速,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渐渐进入黑夜里。
04
赵枝和最终没听父母的话再去学美术,安心在学校上课,也从艺术班回到了普通班。因为课程跟不上,她每天都要往办公室跑好几趟。
付适在她隔壁的培优班,她没去找过他,但时常看见黎三水在他们班门口晃悠,班里传言那两人经常一块学习,去听讲座后还一起未按时归队。
赵枝和听身边的女生说着这些谣言,拿杯子的手一抖,不小心弄脏了衣服,茶渍落在上面。她起身往厕所那边走去,谁知在三楼拐角处看见正在说话的付适和黎三水。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看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但已经晚了。只见付适冲她招招手,她神色一滞,最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刚站在付适的身侧,就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自己的暗语。
“信是我让她扔的,你有时间多学习,不要总是操心赵枝和的成绩。她学不会,还有我呢,我们家有一个赢你就够了。”他突然转过头看她说,“你说是不是?”
赵枝和一愣,半晌,立马附和他的话,双手叉腰,底气十足:“没错。”
不管他说的啥,她只要说没错,就没问题。
黎三水气得脸颊泛红,但碍于一直以来的淑女气质,最终也只是干笑几下。
赵枝和觉得佩服,如果是自己被别人这样说,肯定一个左勾拳就上去了。
她还想扭头看黎三水的反应,被付适死死地按着脖子:“看什么看,扔我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赵枝和听到这儿,悻悻地缩了脖子,脑子里不断在想他刚才说的那句“我们家”是什么意思,最后实在忍不住,扭头问他:“什么叫‘我们家,我妈把我卖了吗?”
“你家我家不都一样吗,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因为我妈做的红烧肉好吃,非要当我妈的女儿。”他嘲笑她。
“可以闭嘴了吗?!”小时候的黑历史,赵枝和一个字都不想听见,太羞耻了。
“她们说,你跟她去听讲座那天,没有按时归队。”她突然问,想知道那个“未”里面他们两人到底做了什么事。
付适挠了挠头,怎么最近这么多人都问他这个问题,半路因为数学题争执起来这件事真的很吸引人吗?
“讨论数学题啊,不过半路吵起来了,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她“哦”了一声,低头嘴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付适看她不对劲,随着她的动作弯了腰,然后盯着她的脸,突然恍然大悟,戳了一下她,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两个偷偷出去吃西巷的串串?怎么可能,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赵枝和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算了,算了,果然他从小就傻。
晚自习的时候,付适跑来说晚上要和她一起回家,但是需要她等他一会儿。她点头答应,末了,说:“给我个准确的时间。”
晚自习下课,她听话地站在他们班的门口,但因为走廊早早就关了灯,她出门蹲在校门口的树下,数着来往的车辆,焦躁在她的心里不断地蔓延。最后,她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付适处理完事情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八分钟,赵枝和出门不带手机的习惯让他这时候觉得就是个坏毛病。他把学校门前的这条路来来回回走了数十遍,正欲回家看看,一抬头就看到她从对面的快餐店里出来,薯条和奶茶将手占满。
理智被担心冲散,他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最后仍旧压着火气,低着声音问她:“为什么就不等我呢!上次去漫展也是,我说了我会去,就一定会去。”
赵枝和愣住,感觉手上的奶茶在不断地变冷,嗓子里像躲着个小怪兽,在濒死的那一刻才发出呜咽的声音:“因为……我以前等过你,但是,你没回来。”
他的手突然松开,像泄气的气球,但眼睛亮晶晶的,似琉璃在水中百般流转。最后那一团雾气降下,他叹了口气,这句话印证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想法,于是缓慢地说:“你早该和我说的。”
05
付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赵枝和不再等他呢,也许是一年前的初雪,那场让他们不断欢腾的万圣节。
当时为了庆祝节日,班里组织出去过万圣节,包间里全是穿着cos服的同学。她百无聊赖地要了杯气泡水,入口觉得酸,尝了几口后就开始脸颊泛红。她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直到付适过来,拍了拍她的脸:“别睡在这里,外面下雪了。”
赵枝和揉揉脑袋,清醒了几分,跟着他出去,门外的冷气扑在她的身上,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有雪扑簌簌地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因为头昏昏沉沉的,她靠在墙角。
付适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上前将手盖在她的额头上,热得烫手。他把有些瘫软的她扶进屋里,顺了顺她的头发,像哄猫咪一般:“那我去给你买药,你等我十分钟,真的不要动。”
因为正值下班高峰期,半个小时的车程堵车就能堵一个半小时,他快速跑着去找药店,买到药赶回来时,晚会已经散场,而赵枝和也已经不在那里。
他出门拦車回家,与正蜷缩在垃圾桶边的赵枝和擦肩而过。
她头发凌乱,衣服皱得不像话,听到脚步声,警觉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像极了动物受到威胁时下意识地惊恐地睁大。她是在分辨人,待她看清楚来人时,发现不是自己要找的,瞬间由惊慌变成失望。
她等了四十分钟,但没等到人,雪色和月色融为一体,满世界都是凄凉。
那四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付适一点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从那以后,赵枝和再也没有等过他。
付适这次终于知道原因,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站在她的左侧,弯腰说:“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
“啊?”
“我说以后我等你。”他以为她故意装作听不见,大声喊着说。
赵枝和嫌他太吵,右手捂着耳朵一个劲地傻笑,另一只手抬起,装作要去打他,但高举轻放。明明什么都说开了,她心里却依旧泛着淡淡的苦涩,远处的车鸣声渐渐消失,她想她快要瞒不住了。
公园事件之后,付适跟赵妈妈提议每晚在做完作业之后再辅导她两个小时的学习。那时候仅距高考不过百天,赵妈妈乐开了花,恨不得他能够二十四小时住在她家里。
他握笔的指尖泛白,指着题耐心地跟她讲:“先求导,然后继续写。”
她揉揉耳朵,盯着他的嘴巴,眨着眼睛说:“听不懂。”
付适喝了口水,换了个姿势坐着,站在她的右侧,弯腰又讲了一遍,她才点点头,说听懂了。
晚上辅导结束,抬头已经凌晨三点,两人都困得睁不开眼。她去柜子前从柜子里抱出来两床被子,铺在地上,拍了拍昏昏欲睡的他:“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还有三个小时就又该醒了。”
付适点头,两人头对头躺着。窗外的月光泻下,赵枝和从来没有怨过付适,她只是很难再去等待,等待对她而言,太漫长了,所以,在傅泽厘中途跳出来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
付适躺在那里睡不着觉,双手垫在头下,以为她也还没睡,于是跟她说话,但半晌没一点回应。
他坐起来想要凑近去看她,却被猛然传来的呼噜声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情后,突然笑了,然后坦然地松了一口气,给她掖了掖被子。
他刚躺下,床上突然传来声音,还是两种腔调:“大包子,一块五一个,老板给付适来两块钱的。”
付适哭笑不得,这句话让他回忆起很久以前的赵枝和——肆意张扬。
那时候,付爸不会做饭,付妈妈出差,在付爸第五次做黑暗料理把付适搞得拉肚子时,赵枝和彻底看不下去。她偷偷买了一大堆零食塞给他,让他保命,走时还顺走了付爸新买的菜,佯装屋内遭到小偷光顾,桌上留了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你的菜被我偷走了,你要是还继续做饭,我下次就偷锅!
走到门口时,她扭头,语气稚嫩,但说得老成:“你爸再不听话,你就来告诉我,我想办法。”付适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还是一脸稚气的她。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丢下一句“笨蛋”落荒而逃。
06
“这个是你的东西吧,付适来我们班送东西,不小心夹带进去了,还给你。”傅泽厘来给赵枝和送东西。
她伸手接过来,上面硕大的字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她记得她交档案的时候忘记写名字,本来想再去找老师要回来,谁知过了许久便忘了这件事,现在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清秀娟丽,是付适的字。
档案里装着的是医院开的证明——左耳鼓膜破裂,听力只有三成。这份档案是用来提交给学校,高考时用的。
赵枝和看着上面的字,心里竟然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轻松,逃掉美术集训只是因为她上课很难听清老师讲的东西。学习呢,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让她记忆力下降,她在努力反复记忆那些枯燥的公式、单词、解题方法,但是收效甚微。
她手里捏着档案袋,恍然想起上次翻墙出去的时候,付适手里拿的就是这个,只不过还没写名字。原来那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件事。
她刚回到班上就看见付适风风火火地跑来,手里是他又总结出来的解题的简单方法,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传来:“我又找到了一种算法,很简单的!”
“没用的,现在会了,之后还得忘。”她端坐在桌子旁,档案在抽屉里,双手在下面死死地扣着。
付适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想起刚才在桌子前翻找,但是没有找到的档案袋,脑子里嗡了一下,抬起的手突然垂下,苦涩地笑着说:“你知道了。”
付适本来一直以为赵枝和对她态度的转变仅仅是因为两年前他没及时赶回来,后来再看到这个医院开的证明才知道,一切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那四十分钟里,赵枝和蜷缩在沙发上,在迷迷糊糊间听到有吵闹声,睁开眼就瞧见几个男同学在打架,嘴上还在争辩什么。她觉得吵,起身想要出去,慌乱之中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耳朵撞在了墙边的棱角处。那时候,她还不觉得疼,只有轰鸣声在耳畔萦绕,她一步一步扶着墙出去,蹲在门口的角落里等付适。
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付适,耳朵里开始不断往外渗血,只在雪地里瞧见路过的傅泽厘,傅泽厘把她送到医院。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处理完之后,她就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赶回了家。
后来家人发现,问谁推的,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因为现场太乱了,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只是,从此,家人禁止她参加这种活动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语气像是恳求:“不要告诉付适我耳朵的事情,我想被正常对待。”
从这时开始,赵枝和成绩大幅下滑,她再也没办法在付适的面前趾高气扬,表露出来的疏离不过是骨子里的自卑。但她想,只要一直瞒着,她就可以在两人的相处中找到平衡点。她继续趾高气扬,而他继续跟着她。一扭头就能看到他的注视,她觉得才无比安心。
两个人互相瞒着一个秘密,在揭晓之后,赵枝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付适。
那天付适匆匆忙忙从家里跑出来,扯着嗓子在楼下喊:“赵枝和,我爸又要做饭,你快去偷他的锅。”
一瞬间,时间倒流,她看着楼下在阳光里神采奕奕的男生,倏然笑了,好像不管这个秘密有没有被揭露,他还是那个会跟着她的少年,只不过现在的他会冲在前面保护她。
07
高考来临,赵枝和果然滑了档,而付适早就选择放弃提前录取,想要和赵枝和一块参加高考。最后,他发挥稳定,可以报考省外的重点大学,但是,最终选择留在省内,离家不过一个小时的动车的距离。
赵妈妈本来想让女儿去上职业院校,但赵枝和执意复读,也找到了能改善现在的病情的药物。她觉得自己可以再努力试试,不为别人,只想证明以前的她可以次次考试名列前茅,现在也可以,更何况现在的她,也有想要追逐的光。
赵枝和去了原来的高中复习,每一天的时间都很紧迫。她白天泡在教室,晚上继续战斗到凌晨,所幸成绩在一点一点地提高。父母欣慰,她也开心。
此时是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誓师大会,付适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眉眼深邃。他假公济私,勾着嘴角看着台下的人群说:“彼方尚有荣光在,你在,那便是荣光。”
这句话只有赵枝和懂,那是很久以前他们在网络上看到的。有人解释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希望还在,继续朝着那光亮向前。
赵枝和以前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现在他忽然说出口,她才理解了半分。
那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还在原来的那棵树下,他低头看书,光影斑驳,她骑着车打老远看见他,顺畅地将车支在他的面前,然后吹了一声口哨,说:“走,我载你回家。”
他笑,听话地坐在车后座,搂着她的腰,这次没有摔倒,一路安安稳稳。
赵枝和突然想起什么,问他:“当年那句‘稳赚不赔是什么意思?”
他“扑哧”笑了,搂她的手又紧了三分,笑声悦耳,跟她说:“你可知道,你妈早早就把你卖到了我们家,就瞒着你一个人。”
她终于知晓那句“我们家”的真正含义,赵妈妈在还未生她的时候,就跟付妈妈说好,两家生下的若是一男一女,一定要结为亲家。
付妈妈嘴不严,老早就跟他讲了这件事,所以,他从小到大就爱跟在她屁股后面,“枝枝”长“枝枝”短地叫,一点也不觉得腻。
那天,赵妈妈找他,跟他说,你们两个定了娃娃亲,你现在帮她补习,就是帮自己以后的媳妇,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若没有这娃娃亲,他还是会继续帮她的,因为他想一辈子跟着她。在他小时候怯懦不堪的时候,是她一边嫌弃,一边偷偷地照顾他,让他开始为了她想要努力变好,让那些通宵学习、努力学习跟人沟通的日子变得可贵。
她生气地晃动车子,好家伙,全都瞒着我,但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微风卷起衣角,将所有的不开心卷进袖口,远处微亮的灯光似乎也在告诉她,彼方尚有荣光在,她的光,就在身后,而她未來可期。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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