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二又又又又来了,一直想写一个努力又进取的故事,这个故事拖拖拉拉地写了两个多月,终于要跟大家见面啦,希望能分给你们一点甜。
新浪微博|@二又不吃西瓜皮
1.
今天周三,这是我本周第三次迟到。
我跑得太急太快,刚拖过的地板又太滑,以至于我“报告”刚喊出来,没来得及刹车,就“哧溜”一声直接滑到了讲台前,和铁青着脸的班主任看了个对眼。
教室里传出一阵沉闷的笑声,像厚皮鼓嘈杂的鼓点,敲得我心肝直颤。我尴尬地往门口撤退:“地板太滑……”
班主任毫不留情地开口:“出去。”就这样,我又被赶出来了。
回字形结构的教学楼像一个开口向上的麻袋,阴冷的风都从麻袋口往下灌。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顶,手也插在口袋里。口袋里的煎饼馃子还热着,一边一个,比暖手宝还要熨帖。
对面走廊,宋云舒果然已经在了。
水泥灰的墙壁透出荒凉,站在熹微晨光中的宋云舒却是鲜亮的。他穿着湛蓝色的校服,闲适地倚靠在铅灰色栏杆上,白色耳机线延伸到他的口袋里,随着风一直晃荡。
作为云水一中的领头羊,宋云舒当然和我不一样。走廊于我而言是罚站场所,于他而言却是一方自在的小天地,他嫌教室里气氛太过压抑,特地申请了走廊作为早读地点,这是全校独一份的殊荣。
突然,一股冷风刮过,我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对面的宋云舒闻声抬头,我就这么撞进了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
宋云舒长相出挑,最好看的就是那双如泉水般澄澈的眼睛,被他看着的时候,你能清晰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你的身影。只可惜,两条走廊相距太远,否则我就能清晰地看出我衣服的不对劲——校服领子从羽绒服里钻出来一截,直挺挺地竖着,像猫耳朵。
我热切地冲宋云舒挥手,只是还没等到他的回应,就被刚从教室里出来的班主任逮了个正着:“初盏,你干什么呢?”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最近有点感冒,不都说广播体操强身健体吗?我做早操呢。”
班主任看了重新投入学习的宋云舒一眼,叹了口气,说:“你进去吧,别耽误宋云舒学习。”
我撇了撇嘴,我怎么就耽误宋云舒学习了,他不是正在好好地学习吗?
我恨恨地看了宋云舒一眼,却看到他的手指在欄杆上敲了几下,我辨认出了那句暗语:“放学不用等我。”
我径直进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然后把口袋里的一个煎饼馃子扔进了同桌方卓的桌肚里。方卓被香味勾醒,他双眼放光地看着煎饼馃子,却没动手,反而谨慎地问我:“怎么把煎饼馃子给我了?不给宋云舒了?”
我用书挡住了脸,闷声说:“我和他绝交了。”
方卓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绝交也好,我们俩这种学渣就应该抱团取暖。”
说谁学渣呢?我一生气,又把给方卓的煎饼馃子拿回来了。
2.
本着再一再二不再三的原则,这次,班主任终于把我的恶劣行径告诉了我妈,害得我被我妈拿着鸡毛掸子满大街追着打。
小时候,这样的场面更常见一些。自从我“人品爆发”考上了云水一中,那根毛都快秃了的鸡毛掸子就被束之高阁了,没想到,因为我频繁迟到,它再次被请下来了。
我沿着巷子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最后还是被宋云舒救了下来。作为清水巷唯一的一只金凤凰,宋云舒有绝对的话语权,他面不改色地对我妈撒谎:“阿姨,我和初盏约好了给她讲试卷,她可能要晚点回家。”
一看到宋云舒,我妈就把鸡毛掸子收起来了,我晚点回家有什么关系?她巴不得我住他家,好沾染一点他身上的学霸气呢。
我妈走了以后,我立刻离宋云舒远了一些。他连放学都不跟我一块走了,我何必再跑到他面前讨嫌?更何况,我刚才都看到了,他是和周颜一起回来的。周颜没搬来之前,我和宋云舒总是一起的,她搬来以后,我反倒成了多余的。
我别别扭扭地跟宋云舒道谢:“刚才的事儿谢了,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我转身要走,宋云舒却叫住了我。咸蛋黄色的光线笼罩在他的身上,像一豆萤火,他说:“周颜和你的水平差不多,她的家教给她出了一套题,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帮你复印了一份。”
所以,他和周颜一起走,是为了帮我复印那套试题?
“其实我不用……”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云舒打断了:“就当作是早点的谢礼。”
一说到“早点”我就不吭声了,今天的两个煎饼馃子都被我吃了,撑得我打了两节课的嗝。之前我分明还气得要命,但是一想到今天我没给他送早点,他还惦记着帮我复印试题,我就心虚,以至于宋云舒邀请我去他家做题的时候,我立刻就答应了。
可是急于弥补的我却忘记了,我天生少了学习那根筋,集合、数列把我搞得头都大了,我哈欠连天地推了推宋云舒的胳膊:“我实在太困了,我们聊天提提神吧。”
宋云舒放下笔,提出了一个我从来没想过的命题:“初盏,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迷茫,我出生在清水巷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从小就以宋云舒为目标。我和他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本以为高中就要分道扬镳了,没想到我竟然以压线的成绩幸运地被云水一中录取,再度和他成为校友,只是却不再同班。
那时候,我和宋云舒的差距看上去很小,仿佛踮踮脚就能碰到,但是现在,普通班和重点班之间的距离就像天堑,把我和宋云舒隔在了两端。
“你呢?”我反问,“你想做什么?”
“离开这儿。”宋云舒的视线透过窗玻璃,落在昏沉的夜色里。
“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所以我想借你的目标用一用,你借不借我?”我终于看到了自己在他眼底的身影,有些无赖,有些难缠,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突然笑了,灯光下,他睫毛的阴影都在颤,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初盏,你要努力,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3.
其实我很早就开始努力了,悄悄的。
我买了我以前最看不上的口感肖似炉灰的咖啡,以前闲置的台灯也派上了用场,在每一个漫长又孤寂的深夜里,被密密麻麻的公式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我总是会想,再忍耐一点就好了,再忍耐一点,就能离宋云舒近一点了。
可是啊,他那么优秀,把我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即便我熬夜到凌晨,埋头苦读,也依旧抓不住他的衣角。
借了宋云舒的目标以后,我“夜读”的时间不断延长,相应的,迟到的次数也呈正相关增长。只可惜,即便我这么努力,成绩依旧没有提高,在我妈偶然撞破我深夜还在学习以后,她欣慰地给我请了个家教。
家教是云水县赫赫有名的尖子生辅导老师,每当我问问题的时候,她总是用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我,温声问:“这是高一就该掌握的内容,你都高三了,为什么还不会?”
她教了我一个月就辞了职,因为同一个类型的题目她讲了三遍,再换个问法,我仍旧解不出来。在我妈暗示可以加钱的时候,她委婉地告诉我妈:“不是钱的问题,初盏更需要的是基础辅导,但那不是我的辅导范围。”
家教辞职后,我备受打击,我请假在家“修炼”了三天。宋云舒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死磕那几道“换个问法”的数学题。
“我抢到了两张你最喜欢的那家自助的优惠券,今天过期,要不要去?”
宋云舒的声音戳中了我的泪腺,我委屈巴巴地问他:“为什么是今天过期?我……我还没做出这几道题。”
临期的优惠券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前积压的坏情绪堆积到了极点,终于化成了一场滂沱的雨。
宋云舒拉了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他用纸巾轻柔地在我脸上擦:“哭什么?不就是一顿自助吗?真没出息。”
我吸了吸鼻子,自暴自弃地说:“我是没出息。”
宋云舒叹了口气:“哪里不会?我教你。”
那天,我们没能吃成自助餐,宋云舒给我讲了两个多小时同类型题目的解法。我妈倾尽所能地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她不停地给宋云舒夹菜,嘴上几乎要把他夸出朵花来。“如果初盏能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这是我妈的口头禅,一顿饭的时间,她说了三十一次。
“初盏也很听话,”暖橙色的光晕打在宋云舒的脸上,他认真地说,“她只是压力太大了。”说完,他又看向我,“慢慢来,不要太着急了。”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脸几乎要埋進碗里,他的话总是那么动听,动听到我眼眶酸涩得都要流出泪来了。
临睡前,我妈突然给我送了杯牛奶,她没看我,别别扭扭地说:“早点睡,题目不会就算了,都那么笨了,就别为难自己,给自己压力了。”
我心头一热,红着眼眶喊了声“妈”。
我妈抬起头,看到我半湿的头发,她眼里的怒火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爆发了:“又不吹干头发,我说过你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她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把我揪起来,“不吹干头发就别睡了!”
4.
后来的那段时光,每每想起来都像是加了柔光滤镜一般温馨,无论是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黑板还是灰尘弥漫的跑道,都变成了风景,甚至连平日里阴沉可怖的教导主任的脸都变得可亲。
拍毕业照的那天,拍完我们班的班级照后,我悄悄潜入了宋云舒所在的班级队伍。我个子不矮,但是站在男生群集的后排还是格外扎眼,教导主任的视线瞟过来的时候,我的腿都在颤。
教导主任冷着脸叫我:“初盏。”
周围的同学闻声都转头往我这儿看,被六十几双眼睛盯着,我就算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就在我准备遁逃的当口,教导主任又说:“站男生那排干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教导主任气得把眼镜都摘下来了:“站宋云舒前面。”
我红着一张老脸从队伍里挪,等我挪到宋云舒前面站好,教导主任才坐下,然后对摄影师说:“可以拍了。”
教导主任的一时心软让我拥有了和宋云舒的第四张班级合照,照片里,所有人都是笑着的,我的脸却红得像番茄锅。
拍完照后,教导主任把宋云舒叫到了一边,我远远地看着,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到宋云舒冲教导主任点了点头,然后就朝我走过来了。
“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训我?”
宋云舒看了我一眼,唇齿间吐出一个字:“笨。”
我不服气:“我怎么笨了?如果不是我冒着被驱赶的危险进了你们班的队伍里,我们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有的毕业合照在高中可就断了。”我越说越得意,“我这么聪明,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宋云舒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来我们班拍毕业照,他们会怎么说?”
我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我只知道这可能是我和宋云舒最后一次合照的机会了。宋云舒的前路肯定光芒万丈,而我只能偷偷抓住这难得的一缕光。
我故作豪爽:“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说,”顿了顿,我又问,“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宋云舒轻笑着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给我添的麻烦还少吗?我只是怕你后悔。”
我不满地“啧”了一声:“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结果,当天下午我就后悔了。宋云舒向教导主任争取到了学生们自由组合拍照的特权,我分明有名正言顺跟地他单独合照的机会,他却没有提前告诉我,更让我生气的是,在自由组合拍照的环节,他也没来找过我,我气得七窍生烟,拍合照的时候我已经主动过一次了,这次难道还要我主动吗!
我闷闷不乐地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玩“消消乐”,周颜却突然来找我:“初盏,我们清水巷三侠要一起拍张照吗?”
清水巷三侠?我加入了这个组合为什么没人通知我?我关了手机界面,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那个侠来吗?”
周颜揶揄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为什么来找你?是他一直被其他人拉着拍照脱不开身,所以才派出了我这个先头兵,他估计要晚会儿过来。”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看着周颜那张光芒四射的脸,我心里又开始酸,等会儿一定要让宋云舒站中间把我们俩隔开。
5.
拍完照那天,是清水巷三侠第一次团建。周颜吃了口串串,含混不清地说:“小二,其实我特感激你,因为三侠的关系,之前的家教一直觉得我笨,但是自从听说你笨得都让家教辞职以后,他看我都顺眼多了。”
早在创立“清水巷三侠”的那一刻起,周颜就已经排好了三个人的次序。她叫宋云舒三侠,却叫我小二,我为此愤愤不平,周颜给了我致命一击:“你年纪比我大吗?”
我一时语塞,只得默认了“小二”这个称呼。周颜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串鱼丸,还摸着我的脑袋顶夸我“乖”。
我气闷地把鱼丸往嘴里送,却被宋云舒中途截了下来,他换了串不辣的给我:“你不能吃辣的。”
他总是妥帖地照顾我,无论是拦下我妈的鸡毛掸子还是不厌其烦地为我讲解习题。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以后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怎么办啊?”
我始终记得那晚像是从水中捞出的毛月亮,在宋云舒的肩头散发出盈盈的光,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那……”
我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我一定要尽量离你近一点,好让你偿还三年煎饼馃子的债。”
周颜愤愤地喝了口凉茶:“我呢?你们就不想离我近一点吗?”
我紧张地看向宋云舒,生怕他会生出出国的念头来。周颜见没人搭话,翻了个白眼:“算了,做大侠的当然要一个人闯江湖,我借你们个愿望,希望你们俩能近距离抱团取暖。”
那时,我才知道,那天是周颜的生日。没有蛋糕,也没有生日礼物,我和宋云舒,当然,主要是我,带领全串串店的人给她唱了一首《生日快乐》。
后来,周颜告诉我,那天是她到清水巷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我附和,那也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她嗤笑了一声:“少来,你最开心的一天分明是和宋云舒一起抓娃娃的那天,你甚至开心得一连发了十几条朋友圈,哪怕宋云舒一只娃娃都没抓出来。”
其实我没有撒谎,周颜说得也没错,只是原本我以为那天是开心的上限,后来才发现,开心是没有上限的,总有些时刻,我感受到的开心会比上一次认定的上限多一点,不多不少,刚好是足够突破上限的一点。
6.
可惜,哪怕借了周颜的愿望,我也没能如愿。我和宋云舒的学校之间隔着一个半小时动车的距离,我们很少见面,我对他动向的了解全部来源于他的朋友圈,我知道他拿了很多奖,学术论文得到了学术界大拿的褒奖……
我加入了摄影社,跟着指导老师努力学习摄影,打起十二分精神记笔记做练习。指导老师说,在摄影方面,我还是有那么点天分的,我为此沾沾自喜。我曾被评价为平庸无为的生活终于有了抹亮色,看,我没有那么差,我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从那以后,在摄影方面,我更加上心。
学期末,指导老师推荐我参加新生杯摄影比赛。为了拍出理想的作品,我在海边待了整整一晚。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冷的夜晚,海风像利刀开了刃,生冷地往我的脖子里钻,我哆哆嗦嗦地给宋云舒打电话意图诉苦,但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已经到嘴边的“苦”就被咽下去了。
我竭力控制声音的颤抖,雀跃地问:“宋云舒,你看今晚的月亮了吗?特别大,还圆。”
宋云舒似乎是笑了,他说:“我在做实验,实验室里看不到月亮,你替我多看几眼。”
我不仅想帮他多看几眼,还想把月亮摘下来挂在实验室的窗前。他的笑声让我的心尖都跟着颤,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说:“以前你问我想做什么,我没有答案,现在我想好了,我想做攝影师。”
寒风凛冽,他说出的话却熨帖,他温声说:“初盏,那就试试看。”
那就试试看。
我的参赛作品最终拿到了优秀奖,不算太好的奖项,却是我从小到大除了人手一张的“五星宝宝”奖状以外拿到的第一个奖。
拿到奖章的那天,宋云舒突然乘了动车来看我,他带我去了我从未去过的游戏厅,还扬言要抓一个娃娃给我,只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我拿到的唯一一个娃娃是消费满一百的赠品。
送宋云舒去动车站的时候,我兴冲冲地把奖章拿给他看:“这是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晚上我拍作品拿到的奖,我在很认真地学习摄影,老师也说我有点天分,我觉得……”
我喋喋不休,丝毫没注意到宋云舒的异常,直到他出声叫我,我才注意到他眉目间的疲惫:“我拿到交换名额了。”
这个时候我才突然醒悟,在我小步往前走的时候,宋云舒也是在往前走的,他走得比我更快,把距离远远地拉开。
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周颜说他们学校有最先进的实验设备,你是去那儿吧?”
见他点头,我笑起来:“她说了那么多次要请我们吃饭,却一次都没实现过,这下终于有机会让她兑现诺言了,你一定要狠狠地宰她一顿,把我那份也一块吃回来。”
宋云舒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我慌乱地把视线偏向一边,梗着脖子说:“也不一定是你回来,我已经接到了《视纪》杂志的约稿,如果我能成为常驻摄影师,拿到稿费,我也可以去看你们。”
7.
宋云舒出国后不久,《视纪》就宣布倒闭了。
我忙着物色新杂志,根据新杂志的要求拍摄作品,还要接受接踵而来的婉拒通知,日复一日。
等过了最忙碌的阶段,好容易得了闲,我正准备休息,就接到了周颜的电话,得知我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以后,周颜问我:“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啊?”
我故作轻松:“想去看你们啊。”
“是看我们还是看宋云舒?”周颜问,“小二,你喜欢宋云舒吧?”
我有些错愕:“明显吗?”虽然看不到周颜的表情,但是我敢肯定,她一定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的眼睛不是装饰品好吗?不过,宋云舒知道吗?”
宋云舒知道吗?我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我思考了这么久,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周颜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没告诉过他?你知不知道来到这边以后有多少女生对宋云舒虎视眈眈?沈青青你知道吗?高中的校花,她和宋云舒在一个项目组,你就不怕吗?”
“怕啊……”我苦笑,“就是因为怕,所以我才要更加努力啊。”
许是听出了我的苦闷,周颜终于缓了语气:“宋云舒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等等你呢?”
其实他也曾经问过我。
填报志愿的那天,我假装属意他新买的游戏机而一直待在他的房间里,就为了看他要去哪所学校。我为了看志愿表偏头偏得脖子都酸了,他的志愿栏仍旧是一片空白,我不满地小声嘟囔:“有这么难填吗?”
他闻言看向我,我做贼心虚,正要虚张声势地问他“看什么”,就听他用平淡的语气问我:“我等等你好不好?”
我始终记那个沉闷的下午,空气的热度灼得我的眼眶都跟着发烫,我仓皇地低下头,恶声恶气地说:“谁要你等?我又不是追不上。”
我记得宋云舒似乎是笑了,他说:“初盏,那你要快点追上来啊。”
我希望我能追上他,却又害怕他故意放水等我,所以我很少跟他联络。平安夜,宋云舒特意打电话提醒我吃平安果,我攒了一肚子话要说,却又怕耽误他的实验进程,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那天,早就吃撑了的我强逼着自己吃了两个平安果,我一个,宋云舒一个。
我一刻也不敢停地努力,可是我和宋云舒的距离却仍旧不可逆转地越来越远了。
周颜的叹气声把我从回忆里拽出来,她终于放弃了询问我和宋云舒之间的纠葛,转而问我钱攒得怎么样了。
我的心情终于雀跃起来,兴冲冲地说:“我买了下周的机票,不要告诉他。”
8.
只可惜,我未能成行。我出发的前一天,宋云舒突然回来了,不仅是他,同行的还有顺路来看表妹的沈青青。
沈青青的表妹代姝和我同校,自见到宋云舒的那一刻起,她八卦的眼神就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瞟。沈青青提议我们一起吃了饭,吃饭的时候,代姝悄悄在聊天软件上问我:“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看了对面的两个人一眼,心酸地表示:“你想什么呢?”
代姝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察言观色,明明我酸得都能腌老坛酸菜了,她还要据理力争,企图用逻辑征服我:“他好不容易回国,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家,而是专程来看你?看你的需求有这么迫切吗?他肯定是为了陪我姐,才拖了你一起,本质上来说,咱俩都是拖油瓶。”
我凶狠地瞪了代姝一眼,用目光示意:“你才是拖油瓶!”
我抬头看了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一眼,恹恹地放下了筷子,这次是彻底吃不下东西了。
吃完饭后,代姝拖着沈青青去逛街,宋云舒送我回宿舍。以往这种时候,我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这次,我的胸口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压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云舒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他把礼物袋递给我,说:“太冷了,上去吧。”
我看着宋云舒清俊的面庞,突然觉得鼻酸,我强忍着酸涩问:“你和沈青青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你们会一起来?”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口,“我看她挺喜欢你的,你喜欢她吗?”
看出沈青青喜欢宋云舒不是难事,她的目光总是围着宋云舒转,宋云舒看向她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别开眼,可是宋云舒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我却看不出来。
宋云舒的眼睛里闪过愕然,他沉声问我:“你觉得呢?”
“她很好啊……”我假装洒脱,“她长得漂亮,能力又好,和你在一个项目组,共同话题应该很多吧?所以你喜欢她也不奇怪……”
可是我想说的分明不是這些,我想说虽然她漂亮,但是我性格好,虽然她有能力,但是她不如我了解你,所以,你再等一等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快就要追上你了……
“知道了。”宋云舒平静地看着我,说,“我先走了。”
看着宋云舒离开的背影,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什么时候,连秋天都变得这么冷了?
9.
从那以后,宋云舒单方面切断了和我的联系,他的朋友圈不再更新,经常回来看我的承诺也成了空谈,为了项目进度,他甚至连假期都不回家了。我只能从周颜和向来看我不顺眼的代姝那儿获取他的消息。
周颜说宋云舒像是看破了红尘,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实验室里,代姝却说宋云舒之所以待在实验室是因为沈青青在,按照她钻研恋爱指南的经验,他们肯定是要日久生情的。我不信她,我和宋云舒相处的时间更久,要生情也肯定是我们生情!
可是我不敢确认宋云舒是不是和沈青青在一起了,甚至,我都不敢打扰他。
很快,宋云舒的生日到了,这是第一次,他生日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
我踩点给宋云舒发了“生日快乐”,原以为要很久才能收到回复,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对话框里就出现了往年他总要对我说的话:“愿望分你一个。”
以往我的心愿太多,总要他再多分我一个,这次,我只剩了一个愿望,我在对话框里写:“你不要喜欢别人……”刚要发出去,我就接到了周颜的电话,她情绪激动地说:“小二,沈青青向宋云舒表白了。”
耳机里传来喧嚣的起哄声,声音大到连我的耳膜都被震得疼,紧接着,嘈杂声像潮水一般褪去,我隐约听到了宋云舒的声音,周颜突然骂了一声,我的心脏都跟着揪紧了,可是耳机里却突然没了动静。我忍不住问:“他答应了吗?”听筒里终于漏出来了点周颜的声音,她像是在不耐烦地同别人讲话:“知道了,我不会说的。”说完,她才问我,“小二,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周颜这次的回答有些犹豫:“没答应,但是吧……”她叹了口气,“他拒绝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干脆?或许还有被打动的可能?”
我所有的勇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萎靡了下去,三分钟后,宋云舒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我删除了对话框里的草稿,写了新的句子发过去:“我要先攒着,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我的摄影展已经到了筹备的最后阶段,我要在正式开展的那天对宋云舒说出那句“喜欢”。
宋云舒生日后没几天就是圣诞,情绪萎靡的我去超市买平安果,恰巧碰到了代姝,代姝正手指飞快地戳手机屏幕,她一边戳,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我:“你没去同学聚会?”
我有些诧异:“什么同学聚会?”
“高中同学聚会,你不知道?”
我恨恨地拿了两个平安果,气势汹汹地说:“我能不知道吗?我就是不想去罢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我心里难过得厉害,不仅是同学聚会,甚至连宋云舒回国的消息,都没有人告诉我。
代姝看着我,说:“不去正好,同学聚会最容易催生情愫,最适合我姐陪云舒哥去了。”
我输人不输阵:“同学聚会算什么?结婚礼堂宋云舒还得和我一块进呢!”我话音刚落,就听到宋云舒含笑的声音:“是吗?”
我一下子僵住了,所有的血液都跟着上涌,我僵硬地转过身子,问:“不是有同学聚会吗……你怎么……来这里了……沈青青呢?”我一边问,还一边往他的身后瞟。
他意外地问我:“问沈青青干什么?”
“代姝说……”我看向代姝,却见她翻了个白眼,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我说什么你都信,你这么笨是怎么比过我姐的?要不是云舒哥拜托我,我才不来找你,不过你也算傻人有傻福,”她抬头看了宋云舒一眼,语气愤慨,“便宜你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代姝扬长而去,宋云舒拿过了我手里的袋子,像是解释:“代姝也不算撒谎,今天是有同学聚会,只不过是小型的,只有我们两个。”他拎着袋子往收银台走,见我还像个鹌鹑似的杵在原地,只得再次返回来,他勾了勾嘴角:“初盏,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却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我慌张地要躲,他叹了口气,说:“我拿到了你们邻校新立项项目的参与资格,外校只有两个名额,争取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忙得不可开交。我看过所有收录了你作品的杂志,也知道你的摄影展很快就要开幕。你说过不要我等,是我忍不住了。
“你说不要我等,所以我来找你了。”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让你误以为我喜欢别人是我不好,但是不要再把我推向别人了。”
他握住的明明是我的手,我的眼眶却跟着发烫,我吸了吸鼻子:“你生日的时候,我帮你攒了一个愿望,希望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
说完,我回握他:“现在,愿望实现了。”
【周颜】
不是没有过心动。宋云舒优秀得像少时的暗恋对象模板,我是个俗人,自然逃不开。
起初,我的心里总是抱着些隐秘的期待,时间长了,我才发现,我们之间有一道名为“初盏”的壁垒。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提到初盏的时候,他的目光有多么柔软。
和宋云舒不同,初盏是个笨蛋,还五音不全,一首《生日快乐》被她唱得转了十八个弯,全店人大声合唱都没能把她拽回来。她身上带着一股执着的傻气,连我都能被征服,也难怪宋云舒会喜欢。
只是他们的嘴都太硬,一个不问,一个不说,看着他们互相误解,我这个做老大的都恨不得把他们的嘴撬开。
宋云舒生日当晚,沈青青当众向他表白,我立刻打电话给初盏,准备实况直播宋云舒的拒绝详情,为我追了几年的连载添一把火。
我知道宋云舒一定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已经申请了初盏邻校的项目,过段时间就要回去了。
我正准备告诉初盏,却见宋云舒走了过来,他用口型说这是给初盏准备的惊喜,拜托我不要提前透露消息。
以前我总觉得宋云舒远在云端,哪怕是面对初盏,他也只能露出难得的一点柔情,可是现在,初盏的不安却将他带回了地面,他的笨拙与无措暴露无疑。
接到初盏的报喜电话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我见证了他们在喜欢里的成长,也完成了跟自己喜欢的漫长告别。
编辑/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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