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件有点丢脸的事。
我小学毕业那年,我妈学校组织去北京玩,可以帶家属,所以我就开开心心地收拾东西跟我妈一起坐了高铁去北京,那是我第一次去首都。
行程和大多数去北京旅游的人差不多,爬爬长城,逛逛故宫,去清华北大参观参观。
我妈有个大学同学当时在北大任教,还是个职位颇高的教授,这位叔叔组织了几个在北京的老同学请我妈和我吃饭。
那时候我还是个语数英三科都考满分的“小学霸”,得过数学竞赛和英语竞赛的奖牌,整个人就是横行霸道、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排场。
席间这位北大叔叔就笑着问我,以后想不想来北大读书——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吗?”我妈聊起往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说,‘我要上清华!”
在十年后,我既没考上清华也没考上北大,从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的今天,我妈还是喜欢提起这件事取笑我。
好吧,谁小时候没有幻想过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呢?
之前我还会感到羞愤交加,想找根面条在线“上吊”,可如今我只感觉到了时光流速快得惊人。
二十岁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怀念过去,怀念小学学校门口两块钱一杯的杧果沙冰,初中公交车站旁飘香百米的烤年糕,高中回家路上每次都要下车去买的甘梅地瓜条和大脸鸡排。
我要理不直气也壮地表示,这并不仅仅因为我贪吃,还因为我开始发现,自己已经在慢慢变“老”了。
恍恍惚惚,觉得是时间在拖着我往前走,而以前十分笃定的一些目标,一个都没有实现。
比如发誓一定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在高考失利、父母又阻止我去复读之后,清华北大就真的只是一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梦想。
比如大学一定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后却被周围的朋友誉为“月老给你牵一根钢筋都能被你掰断”。
比如以后一定要坐在高级写字楼里成为优雅干练的女强人,现在觉得人生在世,开心才最重要。
其实有时午夜梦回,也会丧气又无力地想,我怎么总是在向现实妥协啊?
经常幻想自己还是那个早上六点二十分闹钟一响,就立刻爬起床洗漱梳头、背起书包上学的小姑娘,蓦然回首,才发现时间的洪流早就不知道把我冲到哪里了。
今年一月的时候,我去北京找大学室友玩。
我们定的旅店在二环边上,步行不到一公里就是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
作为一个学了四年金融专业的人,我站在门口的铁栅栏边上,让室友帮我拍了张照片,开全景模式,从下往上拍,要把学校的匾额拍得清清楚楚。
我把照片发到朋友圈,开玩笑说“来看望母校了”。
……然后被我正在清华读研的高中同学抓个正着。
大晚上的,他从实验室跑出来,带我夜游清华——是的,寒暑假期间,这所百年名校的门禁格外严格,要沾他的光才能进去参观。
他跟我介绍起每一栋建筑、每一处景点,从操场到礼堂,还有早就没有了荷花的“荷塘月色”。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却久违地被一种庄严肃穆的敬畏感击中了。
是对全国最高学府的敬畏,是对知识的敬畏,是对我年少时郑重许下的那份梦想的敬畏。
就在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逐渐老去、一天天忘记过去的时候,这份敬畏感提醒我:
你看,当你离曾经的梦想那么近的时候,你还是会为之战栗。
后来我又发了一条朋友圈,仅自己可见:我这辈子一定要去清华读一次书。
时间具有一维性、不可逆,我们是和时间赛跑的人。
永远回不到过去,永远只能看向未来。但是只要跑得够快,就永远都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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