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走了很远才发现,他想要的,不过是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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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天气越来越冷,早起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赵聿打完哈欠,眯着一双困顿的泪眼看向校门,入眼的却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着跟他同款校服的女生扒着墙沿,时不时伸头向前探看一下,姿势滑稽又生疏。
迟到对赵聿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七点过半,他尚能悠然自得地磨磨蹭蹭向前,其间,还凭借着女生几度闪现的侧脸轮廓,辨认出是他们班的林昭。
别的不说,找借口这件事赵聿十分有心得,完全可以给扒着墙边的新手林昭做个示范。可走到一半,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中气十足的训斥——“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你怎么不干脆吃完中饭再来学校?!”
赵聿敢肯定,守在校门口逮人的是他们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
曾经被他逮到的画面历历在目,赵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不怕被骂,也不怕写检讨,他忌惮的是教导主任训人时直面飞来的口水。
视线的正前方,林昭还在谨慎地探头探脑,弓起的后背说明她在随时准备寻找可乘之机溜进去。赵聿摇了摇头,觉得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跟他同流合污的样子。
管她呢!
赵聿转身往后,准备绕到另一侧的矮墙处跳进去。
十几秒过后,原路返回的赵聿鬼使神差地拍了下林昭的右肩。那道提心吊胆了良久的背影猛地一抖,刹那的惊慌过后,深秋的金黄银杏和赵聿的身影一同跌入她眼中。
赵聿懒洋洋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她下意识跟上,走了几步又停住,然后极其小声地问:“去哪儿?”
赵聿回头,面无表情地又摆了下手,指缝里都写着“跟着我就对了”。
两人绕着学校走了小半圈,终于站到了一堵相对来说矮一些的墙壁面前。赵聿手轻轻一抬,把书包扔了过去,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问:“你可以吗?”
林昭又打量了一下墙壁高度,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毕竟出馊主意的人是他,他得殿后。
林昭学着他的动作,把书包扔了进去,然后扭头看向他。
赵聿莫名其妙地从中领会到了让他做示范的意思。其实他心里有点虚,虽然他隔三岔五迟到,但教导主任不经常值岗,他身娇体贵,不到万不得已也很少翻墙。
眼下被人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只得假装胸有成竹地审视着墙壁,脑中回忆着上次翻越此处的画面,迟疑了片刻,站到墙壁面前,借着跳跃的动作把住高处,然后扑腾了几下,一点点艰难地蹭到了墙头上。
赵聿悄悄喘了几口气,才佯装轻松地把手递给了林昭:“上来吧。”
见她半天没动作,他谨慎地看了看校内状况,问:“你在磨蹭什么?”
林昭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难以描述。
赵聿皱了皱眉,以为她举棋不定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慌,刚想鼓励她试一试,就看到眼前画面一闪,林昭已经十分利索地完成了助跑、跳跃、攀上墙头,再轻轻一跃而下的全套动作……
不学无术的赵聿同学万万没料到,那份难以描述,原来针对的是他的爬墙技能。
他兀自坐在墙头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跳下来后,借着捡书包的工夫缓了两秒,怕林昭没听到似的,又重重地哼了一下,才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
两人磨磨蹭蹭地走到教室,早自习都要下课了。
赵聿没好气地把书包往桌角一仍,趴到了桌上,克制了一路的小情绪排山倒海似的在脑海里刷起了弹幕:“过分!”
“扮猪吃老虎!”
说起来,他和林昭是夏天分科后,才分到一个班的。在今天之前,赵聿只知道有林昭这么一号人,起初好奇地打量过她两眼,当时觉得她除了成绩以外别的都平平无奇。直到今天,他才发觉他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但是,她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02
赵聿之所以会注意到林昭,是因为一节体育课。
那时候刚刚分班,有些同学之间还不太熟。对女生而言,能迅速拉近彼此关系的就是抱着零食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听来的八卦或是喜欢的爱豆。不巧的是,某位同学跟林昭聊起这些的时候,赵聿刚好在附近。
虽是夏末,依旧赤日炎炎,风也闷热。
体育老师监督他们跑了两圈后就挥挥手,让他们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同桌跑去打球,赵聿转身找了个隐秘的角落,用校服盖在脸上躺着睡觉。困意很快席卷而来,等意识再回神,他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女生聊八卦的笑声。他不以为然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谁料不远处话题一转,忽然提到了他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她们聊八卦聊出了情分,某同学犹豫地问:“林昭,你是不是……喜欢赵聿?”
“啊?”那位叫林昭的女同学,声音里满是猝不及防被看穿后的仓皇,“没有啊。”
明明刚分班,大家都还不熟悉,你怎么能迅速反應过来赵聿是谁呢?自认为掌握了某些证据的同学补充道:“可是我发现,你总是偷偷看他。”
林昭敷衍地哈哈了两声:“肯定是你看错了。”
这个同学高深莫测地否决了这个说法:“可我还看到你偷偷坐过他的位置。”
“……”
树影随风轻轻晃荡,满眼斑驳的林昭没有再开口辩解,似乎是默认了。
不小心沦落到偷听境地的赵聿其间一度想起身离开,又怕碰了面彼此会尴尬,索性躺在原地装死,顺便把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他本以为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没料到在之后的五分钟里,几个女生将他的五官挨个夸了一遍,然后在他尾巴差点儿要翘起来时,又将他的各科成绩挨个数落了一遍,到最后,竟然开始语重心长地劝林昭不要早恋?!
理由是——“以他的成绩,你们很难考上同一所大学。”
听得赵聿都气笑了,他稀罕吗?他也及格过好吗?!
“对啊,这样你们迟早都要分手的。”
赵聿恨不得跳起来叫嚣一句:“我跟她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打住,打住。”似乎跟他一样忍无可忍的林昭出声阻止,语气里尽是维护,“那是赵聿的事,他喜欢就好,哈哈。”
习习微风吹过,四周的空气和赵聿躁动的情绪都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
下课后,赵聿和同桌勾肩搭背地去买冰可乐,半路上,远远听到一声“林昭”,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天空霞光漫漫,少女的剪影看起来似乎有些顺眼。但除此之外,再就没有什么了。
这件事转眼就被赵聿抛到了脑后,两人之间一直也没有什么联系,直到今天,一场由迟到引发的事故,让赵聿不得不对林昭刮目相看。
英语课上,赵聿抖着腿,烦躁地盯着右前方的后脑勺。从林昭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辫来看,他着实没料到她的身手这么了得,但忽略立场的话,他得承认,她头发一甩,干净利落地跳上来时,模样有点帅气。
大概她也没料到,像他这么不学无术的人,竟然连墙都翻不好。
这日子不能好了。赵聿脑子里每每一浮现这个念头,就想抓住林昭,告诉她,他才不是事事都垃圾,他游戲打得好,歌唱得也不错。而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他细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赵聿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其间感觉到一道视线,下意识地抬起头,意外地看到林昭仓促地避开了视线。
这种巧合,他以前也遇过几次,但此刻却不由得动了心思。
林昭是不是在看他?
俗话说,精力放在哪里,收获就在哪里。赵聿较上劲儿后,发现在他跟同桌打游戏时、争论时、下课靠着椅背翻着闲书时,林昭总会借着转身或是看向他处的动作,假装漫不经心地往他这边瞥一眼。
联想到当初偷听到的话,赵聿鬼使神差地开始揣测起她的意图来。
03
赵聿和林昭最近的频繁交集,在旁人看来有点莫名其妙。
课间,赵聿靠着椅背听歌,在林昭拎着水杯转身时抬起头,然后发现她的视线轻飘飘的,又无比精准地落到了他身上,最后还鼓起勇气问:“需要帮你也打一杯吗?”
赵聿笑眯眯地将水杯奉上,脸上还飘着一种神秘莫测的笃定。
便利店里,两人狭路相逢。赵聿看到林昭手里拿着一个他最近爱吃的咸蛋黄饭团,瞄了眼她身后的货架,发现是最后一个。他思维正发散,又看到她扯出一个敷衍的笑,依依不舍地将蛋黄饭团朝他递了过来:“你想要?”
赵聿勾了勾嘴角,说“不”。
某天早自习下课,赵聿想起课代表林昭发下来的英语作业还没写,连忙低头去同桌的抽屉里找笔记,却意外看到了林昭的。
一定是她趁他不在放到桌上的!
赵聿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用翻孤本古谱的心态轻轻地打开笔记,随即傲娇地心想,都怪同桌,如果他没有拿错笔记,自己作业早就写完了,长此以往,说不定成绩都要飞升了!
赵聿照着笔记奋笔疾书,在同桌放风回来前如愿地写完了作业,还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英语作业写完了吗?”
“……没。”同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十分心虚。然而沉浸在雀跃中的赵聿丝毫没发现,反而还一副喜滋滋的样子问:“是不是从我桌上拿的?”
“嗯?”同桌茫然地眨了眨眼,一瞬间串起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坦白地说,“这些笔记是林昭给我的……”
“什么?”赵聿皱眉想了想,很快又释怀了,笑眯眯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因为你是我同桌嘛。”
同桌欲言又止,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赵聿唰地一下站起来,功成名就似的站到林昭面前,傲娇地把笔记一放,然后潇洒地转身回到了座位。
在北方,深秋向初冬过渡的那段时间最难熬,北风日夜呼啸,暖气还没有供应,每个人只想把手缩在袖子里,跺跺脚骗自己运动一下可以御寒。
在这种低迷的气氛里,班主任将他们分成了若干个学习小组,每晚最后一节自习课,可以换座位进行小组扎堆儿学习。
赵聿和同桌,被分到了林昭那组。甫一下课,赵聿就无比积极地换到了林昭身后。临上课前,同桌去抽屉里拿作业本,赵聿支着头琢磨题目,余光发现林昭扭头向后看了一眼,紧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
赵聿忽然有种林昭的注意力停在身侧,而不是他身上的错觉。
晚自习,赵聿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其间忽然听到林昭说了一句:“这个类型的题,我真的给你都讲累了。”
赵聿支着头,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时候讲的?”
他问得太快,林昭没反应过来,气呼呼地说:“上周末啊。”
“……”
赵聿看了看异常沉默的同桌,又看了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林昭,似笑非笑地问:“你们俩早就有联系吧?”
同桌小心翼翼道:“她在辅导我功课,成绩不及格就……不让说。”
所以她的视线真的不是停在他身上的?!赵聿回想了下之前干过的蠢事,忽然想撞墙。
他挣扎着问林昭:“你之前为什么帮我打水?”
“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林昭脸上笑嘻嘻,心里觉得超诡异,我一转身就看到你目光幽幽地盯着我,一时心虚就随口客气一下。
“那最后一个饭团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觉得你被我刺激到后,整个人非常奇怪,时而目光如炬地盯得我后背发凉,时而笑眯眯的像是要给我投毒,我向来欺软怕硬!
“觉得你大概会喜欢?”欺软怕硬的林昭歪着头笑,脸上赤裸裸地写着“这个答案喜不喜欢?不喜欢可以换”。
赵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他辅导功课?”
“她喜欢我表哥,监督我学习可以兑换跟表哥在一起的时长。”早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同桌迅速将自己撇清,顺便伪装成了受害者的形象。
赵聿扭头向林昭求证,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真相与赵聿猜测的意图南辕北辙,他愤愤地剜了林昭一眼,兀自开始生闷气。
放学路上,同桌第十八次听到不满的轻哼,转了转眼睛,了然地问:“周末你也一起来?”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赵聿傲娇地扭开了头:“哼!”
他虽然生气,但“监督学习兑换在一起的时长”这种理由一听就很不靠谱,像骗八岁小孩似的,他觉得还有可乘之机扭转败局。
04
平常书都翻不了几页的赵聿在一个寻常的周末,加入了校外的学习小组。
三个人窝在市图书馆一角,早已写完题的林昭翻了翻手机,瞄了一眼赵聿发呆神游的样子,又瞄了一眼明显精力不济的同桌,假装泄气地说:“好累啊,晚上我们去听个演奏会吧?”
“谁的演奏会?”同桌迅速反问,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意图十分明显。
林昭翻了个白眼,假公济私道:“沈是知也会出演的。”
同桌用手肘撞了下支着耳朵偷听的赵聿,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他们踩着点赶到剧场时,一声浑厚的钟声敲响,整个剧场忽然陷入了沉寂,被寥寥几束灯光照着的舞台,除了几扇古朴的屏风、一桌一椅外,再没有其他。
赵聿凝神看着台上,努力想听懂主持人介绍古曲時所说的其中深意,最后却阴差阳错地理解了“曲高和寡”的含义。他百无聊赖地等着沈是知出场,演出过半时,一不留神,眼皮儿开始打架。
想到林昭还坐在旁边,赵聿用手支着头,挡住了部分视线。朦朦胧胧中,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往下垂,直到后来像是找到了什么支点似的,惬意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耳边是铺天盖地的掌声,赵聿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现他正靠着林昭的肩,心虚之后袭来的是没有被推开的侥幸。
他仰头去看林昭,昏暗灯光下,她紧绷着脸,一动不动地用自以为高超的演技专注地看着台上,却被小心翼翼的呼吸出卖。
赵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故意歪头靠了靠。不管是什么因由,反正他没有被推开。
抑制不住的雀跃在心里来回摇荡,直到演出结束,他看到林昭逆流而上,飞速跑到台前,冲着出来谢幕的沈是知大力地挥了挥手。
那副谄媚模样,让赵聿和同桌齐齐皱了皱眉。
向来不学无术的赵聿扭头,一副“我就随便问问”的语气,说:“你哥很厉害吗?”
能在这种正式的场合,跟这么多有百度百科的人一起演出,应该很厉害吧?
“有一点。”虽然同桌很不想承认。
其实何止呢。在他们家,沈是知从来都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从没掉过线,才艺还十分了得,才高三就获得了不少演奏奖项,某弹幕网站还有他作为某电影角色的手替视频剪辑。
台下观众陆陆续续离开。几米外,沈是知忽然半蹲下,跟仰着头的林昭讲话,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赵聿觉得他是笑着的。
他不满地问同桌:“你不过去吗?”
同桌避之不及似的,迅速地摇了摇头。
赵聿扯着他的衣袖,想趁机过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无奈同桌抵死不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是知温柔地拍了拍林昭的头,又冲他们这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男神也太优秀了吧!”林昭蹦蹦跳跳地停在他们面前,眼睛弯成了月牙。
闻言,赵聿面无表情地扭开了头,同桌则冷声笑了笑。
这段时间,林昭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将沈是知说的话奉为金科玉律,尽职尽责地监督他上课,盯着他复习,逮到他玩游戏就找人截杀,就连周末都不放过他。
同桌越想越悲愤,觉得有必要跟他们揭穿沈是知看似衣冠楚楚、品学兼优,其实私底下“厚颜无耻”的真面目。
“你还记得之前在食堂抢我鸡腿那个人吗?”
是刚念高中的时候吧,赵聿皱着眉反问:“怎么了?”
“就是沈是知。”同桌对此耿耿于怀。
赵聿诧异地看了眼空荡荡的舞台。印象里的沈是知,戴一副银边眼镜,桃花眼一眨,有种斯文败类算计人心的气质,跟台上穿中式服装、一脸虔诚的少年完全不符。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的林昭评价道:“哈哈哈,可爱!”
同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服气地在戳穿沈是知的道路上添砖加瓦:“他闯了祸被家长逮到,忽然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我就被拎出去抵罪了。”
“哈哈哈,机智!”
“……你没救了!”同桌一脸无语。
赵聿深深地看了眼林昭,她还兀自笑得没心没肺,好像不论沈是知做什么事,在她眼中都自带一层柔光滤镜。在他看来像玩笑似的“兑时长”,或许对她来说也别有意义。
赵聿似乎看到了自己怀揣的侥幸,正被一点一点地瓦解,最后化成星星点点的沮丧,没着没落地悬在了半空。
05
凛冬过后,雾蒙蒙的天气渐渐变得明朗,张牙舞爪地横在窗外的枝干也冒出了柔软的嫩芽。
周末一大早,赵聿打着哈欠走进书吧,早他两分钟到的同桌见怪不怪地冲他挥了挥手。
这段时间,赵聿脱胎换骨了似的,随身揣着手机不再用来打游戏、听歌,惯常用的功能也成了八百年没用过的闹钟。端正的模样,让同桌险些忘记几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吐槽着“怎么社会栋梁可以十点上班,而祖国矜贵的花朵却要七点上课?”的天真少年。
眼下,他随手把书包往旁边一扔,一分钟也没耽搁地翻开了书。
同桌凑过去瞄了一眼页数,匪夷所思地问:“你不会又熬夜了吧?”
赵聿前几年不学无术惯了,每次被人用这种“你又认真学习了”的语气问话,就会下意识故作轻松地减轻他努力过的痕迹。尤其林昭还坐在一旁,他别扭地不想被看穿。
于是,他挑了挑眉,反问:“我写字快,你有意见?”
“没。”同桌果断地摇了摇头,趁着林昭去点单时,又凑过去追问,“上次月考,你的成绩不是已经飞升到前排了吗?”
“万一……只是侥幸呢?”赵聿轻声说。
同桌十分茫然地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以前那个跩得二五八万的赵聿考了三十几分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天下第一。他无措地喝了口水,耳边又听到赵聿问:“林昭这几天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可能学习压力比较大。”
见赵聿狐疑地看向他,同桌摇了摇头,说:“我猜的,她上次考试又被数学拖了后腿,沈是知又忙着应付高考,没时间帮她。”
赵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到,再过一个多月,沈是知就毕业了。
书吧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整个空间依旧静悄悄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书还没翻两页就开小差的同桌,捧着手机刷起了朋友圈,赵聿用阴森森的眼神想提醒同桌专心,但一眼扫过去,在屏幕上捕捉了“沈是知”三个字。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同桌发现后,把屏幕往他那边挪了挪。
沈是知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的背景是被书籍堆得满满当当的两张课桌,在拼接处,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各自弯着手指比出半颗心的形状,下边的纸上写着一所大学的名字。
赵聿扭头,迅速跟同桌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图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错了吗?”
“我觉得没有。”
“那你赶快收起来!”
同桌唰地一下把手机扔到了书包底层,直到天黑之前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从书吧到公交车站的路上,赵聿喝着奶茶,偷偷打量了林昭一眼,他怀疑她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林昭,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林昭思考了好一会儿,说出了某个学校的名字。答案既不是沈是知想去的,也没有跟那所学校在同一座城市。
赵聿试探地问:“听说沈是知要去A大,你不想去吗?”
林昭仰头看了他一眼,无比认真地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考满分?是我不想吗?”
同桌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只好替赵聿追问:“你最近跟沈是知联系过吗?”
林昭摇了摇头:“男神这半年忙着复习,恐怕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有空儿帮我辅导功课,要不然我的数学分数也不会这么垃圾。”
只考了“垃圾”分数一半的同桌选择闭嘴,倒是成绩和觉悟最近都突飞猛进的赵聿忽然之间捕捉到了什么:“你……兑换时长,是为了让他帮忙辅导功课?”
林昭不解地反问:“不然呢?虽然我是他的迷妹,但考试又不能刷脸拿高分。”
赵聿愣了一秒,不走心地夸了一句:“做得好。”
林昭不满地看向赵聿,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被一层温柔的色调包裹着,少年抿唇偷笑,偏眼尾斜斜地向上翘着,看起来又散漫又生动。
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兀自跟着笑了笑。
06
沈是知毕业之后,林昭他们被时光裹挟着,也步入了高三。
同桌难得想要在自习课上补个觉,偏偏林昭丢来丢去的纸团像苍蝇似的不停在他眼前飞来飞去,晃得他眼皮儿不停地抖动。
“搞什么?”同桌茫然地往趙聿桌边凑了凑,看到他手速飞快地打开了纸团,而纸上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字,显然这只是一道数学题……
同桌深呼一口气,发表了自己的质疑:“你俩这是疯了吗?”
赵聿高深莫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开始在皱巴巴的字条上奋笔疾书,过了会儿团成团,再次丢给了林昭。
眼见右前方的林昭出现了跟他频率一致的动作,同桌皱了皱眉:“要不我牺牲一下,跟林昭换个座位,省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
“你懂什么?”赵聿不服地回击,他熬夜刷了无数套卷子才得来的成果,不秀一下怎么对得起脱落的头发。
同桌呵呵一笑,好整以暇地支起头,等着看他俩能玩出什么花样。但直到下课,林昭也没能再传回字条。倒是身旁的赵聿,铃声一响,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志得意满地将答案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林昭桌上。
同桌嫌弃地啧啧两声,逃出教室前,余光看到林昭反手抓住了赵聿的衣袖,用笔指着某处,皱眉问了一句什么。赵聿从善如流地弯腰,在纸上添了两笔。侧脸看起来一副谦和诚恳的模样,偏偏连凌乱的头发都透露着一丝愉悦。
打那之后,两人一来一往,都极尽所能地给对方出难题。某天晚上,林昭还因为同一道题得出不同结果跟赵聿争论,谁也没有被说服的最终下场是——翌日一早,两人双双迟到。
赵聿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赶到学校时,林昭正扒着墙头探头探脑,校服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半截领子还窝在颈侧。
眼前的场景同记忆里的画面渐渐重叠,赵聿缓缓靠近,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仗着从前身经百战,理直气壮地一脚踏进了校门。
林昭来不及拉住他,忙不迭地捂住了脸,下一秒,听到教导主任怒气十足地说:“迟到了二十分钟,你怎么不干脆睡完午觉再来学校?!”
半空中的灰尘和透明颗粒在斑驳光影中轻轻飘动,赵聿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很久没迟到,太大意了!
“我知道错了。”不论要说什么,他只求尽快离开。
“知道还……”主任眼角余光瞥到他身后多出的阴影,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还有胆儿更肥的,当他是摆设吗!当下板起脸呵斥一声,“磨蹭什么,还不过来!”
赵聿悄悄回头,看到明明可以轻松翻过墙头的林昭狡黠地冲他眨了下眼,然后一步步靠近,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最终没逃过罚站的俩人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筋疲力尽地坚持做着下蹲。
其间,赵聿踢了下林昭的脚尖,很小声地问:“你知道是教导主任守着,干吗还跟过来?”
林昭摇头晃脑地说:“我心里有愧呀。”
其实是因为,她躲在校门口的墙壁后,看着他因为一时莽撞被逮住的无辜模样,忽然想起了上次迟到时的场景。时过境迁,她回头再看,像是忽然开了窍似的,对他当时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有了新的“解题思路”。
很早之前的那节体育课上,她的视线被同学曲解成在偷看赵聿,虽然她当时否认了,但她在监督同桌专心上课的同时,的的确确留意过他身旁的少年。她见过他戴着耳机望向窗外的侧脸轮廓,见过他打游戏时漫不经心的笃定,也见过他在操场上笑得眉眼飞扬。
她急于否定,是因为明知自己记得他的脸,却又不想被旁人看穿。
后来,一行人趁下课去洗手,半途她发现耳机丢了,返回去找时,看到赵聿懒洋洋地走了出来。她怀疑过他听到了对话,但那之后,他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她就渐渐地当了真。以至于迟到事件之后,她也下意识把他的反常当作是不服气,或是不平。
直到刚刚,他们之前相处的画面,在她眼前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他捧着她的笔记傻笑,莫名其妙地生闷气,夜半回复的消息……或许都藏着深意。
而她,从校门口一步步走到他身旁,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比想象中更希望靠近他。
空气里隐约浮动着桂花香气,她试探地问:“以后……我们也考一所大学吧。”
正咬着牙做下蹲的少年瞬间泄了气,腿一软坐到了地板上,半晌后,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她,说:“好啊。”
他仗着年少,曾肆意挥霍,平白浪费过许多时光,又因为乌龙事件生出了满腔不甘,想被她看进眼里,想跟她争胜负。茫茫然走了很远才发现,想要的,不过是站在她身边。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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