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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月光永不坠落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2425
桑普

  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夏天,也喜欢热烈而朦胧的感情!新人上路,请大家多多指教!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肖雯雯凑得太近会发现他红透的耳朵。

  1

  江迁是谁?

  随着时代飞速发展,滑板也在竞技运动中拥有了一席之地。现在,国家级的运动会大赛中加入了滑板这个项目,同时,也组建了六支国家滑板集训队。

  而江迁就是这些集训队队员中的佼佼者。媒体写到他时,总会带上“天才少年”这个词。

  在滑板运动这方面,他确实是个天才。入队前,他从未接受过正式训练,十三岁就拿下了锦标赛的冠军。收到国家集训队抛来的橄榄枝时,他不过十五岁。

  最近他很火,如果你现在打开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到关于这个天才少年的新闻。

  他的教练却不想看到这些新闻,所以,在江迁打开电视的时候,他一下摁下了关机键,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少年,欲言又止:“你……你不是要去旅游吗,行李收拾好了吗?”

  江迁缓缓地抬起眼,一双暗黑的眸子下是两块浓重的黑眼圈。他盯着教练看了两秒,然后站起来,转身进了房间。他摆摆手:“我先去收拾了。”

  教练被这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盯得心慌,直到看人进了房间,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把遥控器踢到沙发底下。

  他真怕江迁在这个时候看到那些新闻。

  这些天来,江迁的名字都伴着一些负面新闻出现,什么“伤仲永——天才少年终于沦为庸才”“滑板少年的没落之途”,各种刻薄的标题,屡见不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江迁在上个月的初赛中失誤了。

  其实,运动员在比赛中偶有失误是正常的,偏偏江迁失误的是一个简单的深池挂板倒滑,偏偏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棵拔高的初苗身上,偏偏他还是个骄傲的人。

  再回忆起那天的事情,江迁觉得那仿佛是个梦,但之后每次做深池挂板倒滑都失败时,他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他遇到了瓶颈,而且,有可能无法克服了。

  一个简单的技术动作都没法完成,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之后,江迁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真的是天才吗,又或者说,他真的不再是天才了吗?

  那一天之后,江迁没有再出过家门一步。他害怕看到别人投来的眼神,也许有失望,也许有不屑。

  他不是没有偷偷地在手机上搜索过自己的名字,只是太多恶语攻击,他匆匆看了几眼,便关上了手机,权当没看入脑子里。

  教练怕他一直消沉下去,直到前几天他跟教练提出想要休假一段时间的时候,教练提着的心才慢慢地落了下来——现阶段让他出去散散心也是一件好事。

  江迁挑了一个南方的小镇作为落脚地,他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飞机盘旋在城市上空时,江迁看着自己离这座钢筋水泥浇筑的森林越来越远,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2

  江迁是在傍晚时分到达小镇的。他说走就走,没有提前收集过这里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小镇上只有一间旅馆。

  这个镇子很小,鲜少有外乡人来这里旅游。镇上都是邻居街坊,也没有需要住店的人。

  这一间小小的旅馆开得也有些年头了,招待的一般都是经过这里的旅者或来探亲的客人。

  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江迁这样不是经过,也不是来探亲的住客。

  这间旅馆是一户人家开的,他们住在二楼。听老板说,他家还有个读大学没放假的女儿住在三楼。

  自三楼往上的楼层都是客房,江迁看着没有电梯的老旧的房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四楼的房间。

  房子外边看着旧,房间里倒还是挺干净的,该有的都有,刚铺上的床单还有阳光的味道。

  江迁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滑板。这是他在最后要盖上行李箱时塞进去的,大概是习惯使然。

  他沉默地盯着滑板看了半晌,还是挂到了墙角。

  收拾完东西,天已经黑了,江迁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打算下楼觅食。刚走到二楼,他就被老板娘热情地叫住了,让他去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老板一家都很淳朴,他们看着江迁和自家女儿差不多的年纪,更是想着多照顾这个孩子一些。毕竟少年人一人出门在外,总是不容易。

  这一家人中的奶奶更是越看江迁越喜欢,于是让他以后都和他们一起吃饭。

  碗里的米饭腾腾升起的热气弄得江迁有些发愣,明明别人给他贴上的标签都是冷漠、自负、没礼貌这些字眼。

  少年眼里似有烛火微微一亮,顷刻之后又暗了下来。

  他默默地又扒了一口饭,只当他们说的都是客套话。

  结果,第二天晨跑时,江迁就被正在院子里叫女儿的老板娘逮了个正着。

  “雯雯,快起床,别睡了!”老板娘抬头朝着楼上大声叫女儿起床,一低头就看到一身运动服的江迁,连忙叫住想要无声无息地出门的少年,“小迁,要出去运动啊。”

  他点点头:“我先走了。”

  “欸,先吃早饭再走啊,运动可不能空着肚子。”老板娘的语气不容拒绝,招招手,先进了饭厅,一边还不忘又往楼上大喊一声,“雯雯,快下来吃早饭!”

  江迁站在原地,思考着说点什么话来拒绝她的好意,才显得不那么没礼貌。

  他正想着,一股从天而降的水流哗地一下就浇在了他的头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流浇得蒙了,一时间都忘了抬手去擦。透明的水珠顺着被淋湿的发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倏地滑进眼里,刺得双目发酸。

  “妈,我都说了,我在洗脸,我在洗脸!”肖雯雯第一天回家就被妈妈硬生生地从床上喊起来。明明她说了已经起来了,还是被一直催促。

  她心里不忿,端着脸盆到阳台边上,要给楼下的妈妈证明:“你看,我都说了我在洗脸了!”

  谁知道脸盆太重,她端着脸盆的手一滑,脸盆微微一倾斜,一部分水就这么被倒了下去。

  “啊!”她手忙脚乱地抱紧脸盆,还是无济于事。盆里的水已经往楼下倒了个干净,她心里大喊不妙,心想这回可是要被她妈骂死了,连忙探出头去看楼下的情况。

  她伸出头往下焦急地看,却瞧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孩。

  男孩也恰好往上望,肖雯雯眼睛定住,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暗黑的眸子里。

  3

  肖雯雯昨晚回来得晚,也不知道楼上住了客人,看见楼下出现陌生人时先是一蒙,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扯了毛巾往下跑,急匆匆地跑到楼下男孩的面前。

  她踮着脚把毛巾盖在他的头上,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就是肖雯雯和江迁的第一次见面。

  江迁没有用这块毛巾。上面带着的淡淡花草香味,让他不习惯。他把毛巾揭下來,交到她的手里,摇了摇头,径直往楼上走。

  肖雯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这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啊?

  江迁洗完澡再下楼的时候,肖雯雯已经换掉睡衣了,正卧在大门口的沙发上看电视。

  一看见江迁,她就一骨碌地爬起来,对他微笑地招招手:“Hi,你好呀。”

  江迁点点头就算是回应。

  肖雯雯看他走到面前,很自然地跟了上去:“我叫肖雯雯,你可以叫我雯雯。你叫什么呀?”

  “江迁。”少年惜字如金。

  肖雯雯却不介意,笑着对他说:“听说你是来这里旅游的,我知道有几个……”

  “如果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江迁先看看腕上的表,再抬头认真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用这样。”

  肖雯雯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她重新躺回沙发,没了看电视的心情,只把遥控器当地鼠脑袋似的摁得啪啪响。

  她只顾恶狠狠地瞪着江迁离去的方向,却没看到电视上一闪而过的熟悉的脸庞。

  她不高兴地想,都已经跟他道了歉,又好声好气地打算给他出主意,此人却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容易迷路,他这么不给面子地拒绝她的好意,肯定会后悔的。

  正在气头上的少女愤愤地闭上眼,噘着嘴叨叨着:“走吧,走吧,反正非亲非故,迷路了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肖雯雯没想到她一语成谶。

  时针已经指到八点,江迁还没有回来,肖妈妈担心他,按着登记信息给他打了电话,他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这里没有夜生活,吃过晚饭,大家都收拾着关了店门,街上空荡荡的,他能到哪里去,八成是迷路了。

  一家人拍板决定,爷爷奶奶待在家里,她和爸爸妈妈到镇上去找。

  小镇靠山,山上没有路灯,太阳落山之后就是一片漆黑,只有长住在这里的本地人才能认出下山的路。

  肖雯雯直觉江迁就是在山上迷路了,但是,一座山这么大,谁知道他走到了哪一面呢。

  她举着手电筒往山上走,边走边喊他的名字,扯着嗓子喊到最后,莫名地添上了几分哭腔。

  她一想起今天早上说的那些话,越想越心慌,祈祷着他千万要被快点找到。

  江迁听见了肖雯雯在叫他的名字。

  彼时,他正坐在荒草中的一块石头上,盘算着该如何下山。

  他从没爬过未开发的山,这第一次见不免觉得新奇,走着走着就走进大山深处。他本来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往回走,但还是低估了太阳落入地平线的速度,天一黑下来,自然就找不到路了。

  看这荒山野岭的,这个点,大概也是不会有什么路人经过了。这样想着,他打算干脆在山上凑合坐一宿,等着天亮了再找路回去,结果就听见了肖雯雯的声音。

  他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肖雯雯走了老远的路,又渴又累,甫一听见,还以为是幻听。用手电筒一照,她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人。她赶紧跑了几步,凑到跟前去确认。

  江迁被刺眼的白光照得睁不开眼,正要说几句话,就被一阵哭声截住了话头。

  本来之前肖雯雯的泪还在眼眶里没掉下来,终于找到江迁了,反而忍不住了。她拽住他的袖子号啕大哭:“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啊……”

  慌乱的心稍稍放下,她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一吐为快:“你生气也不能乱跑啊,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担心死了……”

  江迁一愣,想说,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但是,肖雯雯哭得太惨了,他摸摸口袋,没找到纸巾,不好打断她。

  4

  江迁和肖雯雯的关系,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开始变得密切。

  天气好的日子,她会带着江迁去山上看好看的风景。

  肖雯雯喜欢画画,江迁带着相机,他对着山间万物各种角度拍下时,她就坐在画架前调着颜料涂涂抹抹。

  江迁有时候也会拍肖雯雯的画,他问她:“你是学画画的吗?”

  她仰起头看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啦,业余爱好。”

  “那你画得挺好。”江迁望了一眼远山,“挺像的。”

  肖雯雯笑了,她举起双手对着他比了个方框:“我画人更像,给你画一幅吧。”

  江迁本想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画作完成的那天,江迁去镇上寄照片了。

  他的手机就等于摆设,来到小镇之后,几乎就没再开机过。为了不让家人和教练担心,他每个星期都会去小镇上的老旧的照相馆里洗出些照片,背面写上寥寥几句保平安的话,给家里人寄过去。

  但那头回过来的信,他都没拆过。

  肖雯雯涂完最后一笔,甚是满意,寻找着各种角度给她的画拍了照片,还心血来潮地发了朋友圈。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她就坐在门口的大沙发上,眼巴巴地等他回来。

  正好奶奶要上去给他打扫房间,她想了个更好的主意,干脆就把那幅画摆在他的房间里。他回来一开门,就能看见这份惊喜。

  肖雯雯接过奶奶手里的清洁工具,哼着小调把画一块搬上了楼。

  打开房门,她先把画抬了进去,四处选地方放。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藏在门后边的角落,喜滋滋地把门一关,看见了挂在墙角的滑板。

  她没见江迁把他的滑板带出来过。

  凑得近了,她看见滑板上还写着字,前端写着“qian”,尾端写着“attack”,板子上还有不计其数的划痕,仿佛在无声地炫耀着主人的勋章。

  肖雯雯想摸一摸最深的那道划痕,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狠狠地喝住。

  “谁让你进来的!”肖雯雯从没见过江迁那么生气的样子,他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看惯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甚至觉得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表情。

  他咬着牙,像是在强忍着极大的愤怒:“出去。”

  混乱间,一滴大大的泪珠毫無征兆地落到了地上,肖雯雯侧身堪堪躲过江迁,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真不知道江迁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她伸手把泪擦干,用力地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得老远。石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却没能盖住手机的震动声。

  肖雯雯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有同学给她发了信息——雯雯,我看到你发朋友圈的那幅画了,画的是江迁吗,你也是江大神的粉丝吗?!

  江迁?粉丝?

  肖雯雯蒙了。

  她皱着眉想了想,打开了搜索网页。

  铺天盖地的词条涌进眼里,她好像有点理解江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新闻,拳头攥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5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荡的房间里没有透进一丝光亮。

  肖雯雯离开之后,江迁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上,从天亮到天黑。

  少年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理不开的细线,密密麻麻,全都缠绕在一起。

  他还在想着之后该怎么面对她,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他愣了愣,还是开了门。

  肖雯雯一抬头,看见江迁那双眼睛,心里的小别扭突然就烟消云散了。她举了举手里端着的粥:“听奶奶说,你今晚没下去吃饭,这……”

  “我不饿。”江迁打断了她的话。

  肖雯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粥碗一放,也不容拒绝,拉过他的手就往外跑:“不饿?不饿就跟我出去跑跑,运动完就饿了!”

  她带着江迁一路跑到一排破旧的瓦房前。

  其中的一层小瓦房是她小时候的家。她很喜欢这个地方,冬暖夏凉,夏日趴在窗边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冬夜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圆圆的月亮。

  房子很矮,她带着江迁一起轻易地坐了上去。

  肖雯雯已经很久没有爬上这里的屋顶看月亮了,想想最近的一次,还是高二那年的暑假。

  今夜月光皎洁,如同一层薄纱轻柔地盖在万物的身上。江迁微微仰着脸,浅白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肖雯雯看着他,莫名地觉得他和天边的月亮很像,同样清冷疏离,同样可望不可即。

  她问他:“江迁,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他敏感地感觉到肖雯雯发现了什么,看向远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一个字。

  她又问:“你还会再玩滑板吗?”

  “不会。”或许是因为氛围,又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女孩,他没再多想,脱口而出,“我不会了,我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

  自那天之后,他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身边的人都怕触及他的逆鳞,没人敢问出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平淡地作答,微微咬紧牙,压着一声忍住不吐出的叹息。

  肖雯雯认真地看着他,笑意盈盈地摇摇头,说:“江迁,听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从小就喜欢画画的女孩,她天赋异禀,耀眼、自信,身边的人都认为她会在艺考中取得优异成绩,说不定几年后,还能在专业的画展上看到她执笔的作品。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艺考前夕,发生了一个小意外,她把胳膊摔折了。拆了石膏之后,她开始发现自己的手在画画的时候总是会抖。。再后来,她就没有再去参加艺考了。虽然放弃了作为美术家的理想,但她还是一直在画画,还是很爱画画。

  这个故事很短,她只用了寥寥几句就说完了,但江迁知道,这个女孩在那时候所经历的痛苦,绝不只像说出来的一样简单。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知道感同身受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好啦,这个女孩就是我。”迎着光,他看见她的眼睛里盈满了薄薄的水光。

  她眯着眼,粲然一笑:“我想说的就是,它还没有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要先放弃它。”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絮絮叨叨说的这些话对他有没有用,反正她凑近他的时候,看到他总是微微蹙起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回去吧,我饿了。”江迁一咳,率先翻身下了屋顶。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肖雯雯凑得太近会发现他红透的耳朵。

  她应了声好,跟在他的身后,从屋顶跳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一片碎瓦。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她就这么直直地扑向了仰头看她的江迁。

  还好江迁反应快,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稳稳地护在怀里。

  月色朦胧,四目相对,他们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6

  每天早晨,江迁都会去晨跑,雷打不动。这是他在集训队里养成的习惯。

  肖雯雯跟在旁边快乐地蹬着自行车,后座上还放着他的滑板。等他晨跑结束,他们就会去后山那一大片空地练习滑板。

  一般都是江迁在练,肖雯雯就坐在旁边抱着可乐看,有时兴起,也会让他教点简单的动作。

  那段日子是江迁经历过的最快乐的日子。

  他们一起看过日出日落,一起喝过夹着碎冰的绿豆汤,一起被刚出笼屉的白馒头烫过手,一起在无人的森林里肆意地奔跑,一起落入池塘乐而忘返。

  一起、一起……

  肖雯雯陪他一起做了很多事情,也陪着他克服了他的噩梦。

  他重新拾起滑板,一个月里,各种高难度动作都完美地完成了。唯独那个简单的深池倒滑挂板动作,他还是没有尝试过。

  肖雯雯说不行,人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江迁鼓起勇气重新尝试练习那个让他摔倒的动作。

  肖雯雯其实比他还要紧张,但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坐在一边吃着冰糕,给他加油打气。

  江迁先来回滑了两圈练练板,又做了几个预备动作,才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接上深池倒滑挂板。

  肖雯雯紧张得都感觉自己没法呼吸了。

  稳稳落地的时候,江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他一下没站稳,被板子绊倒在地。

  肖雯雯还以为他失败了,将冰糕一丢,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他,还在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才能让他不失落,却被他反手一拉,拖入了怀里。

  少年带着笑意的清爽嗓音在她的耳边震耳欲聋。他像是要用最大的力气喊出他的喜悦:“我成功了!”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笑意盎然:“肖雯雯,我成功了!”

  那一天晚上,江迁拆开了家里寄来的那一沓信。

  他终于有勇气去拆开这些信,有勇气去面对家人对他的关心。他开着台灯,一封一封地看,等把那厚厚的一沓信看完,已经是深夜了。

  江迁摊开纸想要写封回信,想了想,还是翻开行李箱的底层抽出一部手机,翻箱倒柜地找到数据线,给它充上电。

  他开机后的第一个电话是给教练打的。

  教练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他瞬间清醒,接起来,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教练,是我。”

  “三个月后的锦标赛,我会去参加的。”

  教练一听,赶紧查机票时间:“那行,你赶紧收拾好东西,我坐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去接你。”

  江迁有点迟疑:“这么快就走吗?”

  “那封信是我一个月前寄给你的!”教练纠正他,“一天不练,手脚慢,两天不练,丢一半,三天不练,门外汉,你得赶紧回来练习了。”

  他只好答应下来,看向房间里的那幅画,眸色沉沉。

  7

  江迁离开的那一天早晨,下着倾盆大雨。

  教练把从机场租来的车开到旅馆门口,肖雯雯一家人都出来送江迁上车。

  肖奶奶最喜欢江迁,在他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她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来宠爱着。现在他要回去了,她很舍不得,匆匆地给他打包了一大袋小镇的特产给他带回家。

  肖爸肖妈叮嘱江迁千万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末了,还偷偷往他的包里塞了个红包。

  大家一一跟他道完别,就还剩下躲在后边的肖雯雯。

  肖雯雯撑着伞,还是平日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拿鞋尖轻轻地踢着地上的水:“江迁,祝你前途似锦啊,再见啦。”

  江迁点点头,算是应下,然后等著她说些别的话,她却只愉快地对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眼看着她就要走到家门口了,他突然冒雨推开车门跑了过去。他闯入她的伞下,把她吓了一跳。她的伞小,为了不让他被淋湿,她连忙往他那边走了一步,把伞罩在他的头上。

  “肖雯雯,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江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能跳得这么快。他看着一脸疑惑的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你有男朋友吗?”

  肖雯雯蒙了:“啊?”

  江迁豁出去了,他非要听到她的答案,把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下她听清楚了,从脸到脖子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她摇摇头:“没有。”

  “把你的手机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他在肖雯雯的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递给她的时候,手抖得像筛糠。

  他试着扯出一个笑容,结果紧张得都勾不起嘴角,只好绷着一张脸对她说:“两个月后,我的比赛,你一定要来。”

  他本来还想给她一个离别的拥抱,无奈肖家一家人都在门里看着,只好作罢。

  江迁再次冲进雨里,片刻后又回头,肖雯雯还愣愣地举着伞站在雨中。

  其实,他想对她说的,远不止这几句。

  他还想对她说:肖雯雯,等我。

  肖雯雯,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肖雯雯,一定一定要想我。

  雨滴落在车窗上,汇入水流模糊了视线,旁边的教练问他:“她是你的朋友啊?”

  “不是,”江迁抬起头,深深的眸子看向远方,忽而展颜一笑。

  “以后她会是我的女朋友。”

  8

  漫长的暑假过去,肖雯雯回到了学校,而江迁继续着他的集训。

  偶尔江迁训练结束得早,会给她打电话。两个人也不说话,对着话筒就能笑一个晚上。

  她很想见见江迁,但想想他在争分夺秒地训练,还是没说出口。

  终于等到举行滑板公开锦标赛的那天,肖雯雯下了课赶过去。正赶上堵车,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当即决定下车跑过去。

  可是,比赛的场地离她下车的地方还有一大段距离,任她一路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那里,比赛已经结束了。

  肖雯雯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看到抱着捧花从台上下来的江迁向她跑来,哇的一声就哭了。

  肖雯雯很伤心,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看到他的现场比赛,而她完美地错过了,连颁奖环节都没看到。

  遗憾归遗憾,要问的问题还是得问。她直起身,刚想问江迁这次的深池倒滑挂板也成功了吗,评委给打的分,他满意吗……还没出声,她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紧紧地揽住了。

  肖雯雯要说的话都卡在喉中,她觉得脑中天旋地转,只好紧紧地扯住江迁背上的衣服。

  “肖雯雯,”江迁松开她,伸手把胸前挂着的金牌摘了下来。

  他小心地把金牌戴在她的脖子上,眉目中洋溢着喜悦:“这是我的金牌。”

  她还处于大脑当机的状态,愣愣地往金牌上看,脱口而出:“哇,好闪亮。”

  “肖雯雯,”江迁又叫她的名字,平日里暗黑的沉沉双眸多带了几分晶莹的亮光。

  他弯下腰,双手把住她的双肩,极认真地说:“谢谢你。”

  “还有……”绚烂的夕阳下,男孩一把抱起女孩。

  他平视着她的眼睛,说:“肖雯雯,我喜欢你。”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脏跳得这么快,如擂鼓般,咚咚咚地响,仔细一听,还是两段不规律的擂鼓声,交互混合在一起,像一首心动的交响曲。

  肖雯雯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那朵日夜浇水的花,终于开了。

  人生这一路很长,尽管会遇到坎坷与困难,但他相信,他的女孩会陪着他披荆斩棘,带着他翻山越岭。

  他曾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像从前设定的一样,孤独又自我地走下去。直到,他在那段前路迷茫的日子里,遇到了生命中的光亮。

  她是春风,她是细雨,她是松间明月。

  编辑/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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