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乔野是真正的八字不合,不管有他还是没他,总之,凡是牵扯到这个名字,她都会很倒霉。
更令人憋屈的是,升旗仪式刚结束,她回到教室里,凳子还没坐热呢,罗学明就走进了教室。
“乔野,你的新书到了,去前面第二教学楼的书库领一下。”
乔野是转学生,没能赶上开学和全班同学一起领书,书库今天才通知教师办公室,说他的书都到齐了。
罗学明又想了想,整整十一本书呢,一个人抱回来太重……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乔野的前座上,正好对上徐晚星的视线。
徐晚星一惊,压根不用想,不祥的预感已然袭上心头。她迅速埋下脑袋,装死似的趴在桌上。
然而——
“徐晚星。”罗学明无情的催命嗓音响起,“你和乔野一起去领书。”
徐晚星垂死挣扎:“……罗老师,我想上厕所。”
“那正好,去书库要路过厕所,还顺路。”
“不是,我花的时间可能有点长——”
“那你就上完厕所,再去帮忙。”罗学明毫无怜悯之心地抬起手来,瞥了一眼腕表,“下节课是我的课,你俩迟到一会儿不要紧。”
徐晚星:“……”
徐晚星挣扎无效,避难失败。她怀着最后的希望,回头不耐烦地说:“咱俩相看两生厌,没法独处。你快跟罗老师说你自己去拿。”
乔野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出她一个头,以俯瞰的姿态对她微微一笑:“还是不了吧,没听说过看不顺眼会影响搬运工的操作。”
徐晚星:“!”
而讲台上的罗学明已然开始催促:“少推三阻四的,乐于助人不是你徐晚星最高尚的品质吗,打架的时候有你,搬书的时候就不干了吗?”
“……”
徐晚星咬牙,跟在乔野得身后出了门。
从第一教学楼到第二教学楼,两人下了三楼,途经植物园,这才从艳阳下走进一楼尽头的书库。
他们一路无言,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沿途不少学生盯着乔野看。新面孔一向有这样的待遇,更何况乔野还是传闻中拿奖拿到手软、现实中又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少年。
女生们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指着乔野的背影笑个不停。
徐晚星走在乔野的身后,一边不耐烦地借他躲太阳,一边暗地里想:“这都瞎了吧。”
她抬头看了眼他的后脑勺。
这不还是黑头发、黄皮肤吗,除了个子高点,有哪点值得那些女生含羞带怯地指指点点?!
校服是一样的校服,人是一样的人,除了眼前这位格外讨人厌,张口就是刻薄的话,闭口还会做压轴题……
一想到昨天的物理压轴题,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乔野一路都没看到徐晚星的正脸,只知道她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快,她也快;他慢下来,她比他还慢。
她的斑斑劣迹让他心生警惕,怕她又在背后搞什么花招。
临近第二教学楼时,乔野回头瞥了一眼,脚下一顿。
十月的蓉城暑热未消,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烈日炎炎下,徐晚星正面色不耐地走在他的影子上。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一点太阳都不肯晒。
也就在他停下的瞬间,她因来来不及停步,一头撞上他的肩膀。
“喂!”徐晚星捂着额头,怒目而视,“你停下来干吗?”
乔野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拿我当遮阳伞?”
“有什么问题吗?”她丝毫没有愧疚,理直气壮地反问,“这么大的太阳,我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还助人为乐给你当活雷锋,你挡下太阳怎么了。”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女子——”乔野冷静地问,“你确定你说的是自己?”
“不,我说的是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娇弱的小白脸。”徐晚星站在太阳下面,热得心情更糟糕了,拔腿走进教学楼,“你拿不拿书?跟你多待一秒钟,我都想打人,咱们速战速决吧。”
乔野几乎想扯住她的马尾质问她,娇弱的小白脸是什么意思?!
他咬牙深呼吸,在听见上课铃声后,一言不发地往书库走。
书库的老师从乔野的手里拿过领书单,核对完信息后,就进库房根据单子拿书了。
门口,两人面对面地等待着,俱是一脸冷漠。
徐晚星嘲讽他:“对老师讲话倒是彬彬有礼的。真厉害,看不出还有两副面孔呢,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乔野云淡风轻:“过奖。我从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她是在夸他吗?!
徐晚星冷笑:“问你件事,你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乔野挑眉:“怎么,你连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都不会写?”下一刻,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对,语文考六十八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晚星简直要气炸了,碍于时间、地点、场合,也不能撸起袖子直接动手,只能怒极反笑道:“欸,忘了问,针对你逃课打游戏机一事,你爸妈的心理承受能力还行吧?”
“不劳你操心。”
“你可别怪我检举揭发你,我这是太善良。好歹同学一场,我希望你身体健康,别因为蹲坑时间太长而影响排泄功能才好。”
乔野也笑了,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勞你挂心,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是北京来的孩子,说普通话时带有一星半点的老北京味儿,儿化音自然又圆润。此刻,他这样温柔又和气地说起话来,倒叫徐晚星有点出神。
可他下一句紧跟着就是:“我也不是故意告发你在校聚众下棋,还拿零食下赌注,可这毕竟风气不好,还耽误前程。好歹同学一场,我也希望你早日戒掉恶习,好好学习,别影响了高考。”
一颗钉子一个眼,这还有完没完?
徐晚星指着他的鼻子直哆嗦,恨不得一拳砸下去,砸出一个大窟窿。
可书库的老师已然捧着厚厚一摞书出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见她手伸在半空,赶紧往她怀里一推:“哟,这书还挺沉,赶紧拿回去吧。”
徐晚星:“……”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摞书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把那摞书往乔野的怀里一送:“自己拿!”
两人并没能很好地衔接起来,她推了过去,乔野却没能接住。于是,那摞厚重的书籍摇摇晃晃,砰的一声散落在地。
徐晚星一愣,乔野也顿在原地。
老师:“欸欸,干吗呢?这是不要书了?”
书库的门口有细小的灰尘扬起,窗外的日光照进来,照在那堆七零八落的课本上,崭新的封面也蒙了尘。
乔野素来爱干净,也有好学生的通病:爱惜书本。他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新书,眼神骤然一暗,冷冷地剜了徐晚星一眼,然后不发一言地蹲下身去,一本一本地捡起自己的书。
反倒是徐晚星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前一秒的气性在这一刻陡然消失。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可乔野很快捡起了书,一言不发地撞过她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那句对不起就这样凝固在嘴边。她黑着脸跟了上去,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爱自己抱就自己抱,别回头又跟师爷告状,说我不帮你当这鬼搬运工!
这梁子当真是越结越大了。
晚自习前,持续四十分钟的大扫除时间。
没了飞行棋,棋牌小分队的大佬们只能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上放风,六双眼睛齐齐锁定教室里单出来的那个座位。
有人大扫除,有人在讨论作业,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零食、聊天。唯独教室最后那个座位的主人手里拿了本书,坐在嘈杂的教室里入定似的看着,姿态闲适。
于胖子:“看表象还真是岁月静好、少年美如画。哼,谁知道里面是个坏胚子,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春鸣:“看起来也是个文化人啊,没瞧人家手里还捧了本英文原著吗?!”
大刘:“他看得懂吗?高二学生看原著,装吧。”
一阵哄笑声。
徐晚星的表情很臭,没有说话。大家在这损人,只有坐在乔野前座的她知道,那厮是真的看得懂。课间休息时,他去了趟厕所,她一回头就瞥见桌上摊开的书,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里,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批注。
除了is、am、 are,I、 you、she、 he,剩下的单词长得跟火星文一样,非常又陌生。
偏偏乔野从厕所回来时,她还在那不信邪地跟满篇的批注死磕。一、二、三、四……不能再多了,她执着地试图找到自己认识的单词,以证明自己不是文盲。
直到后脑勺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多看两眼,不认识的就能认识了?”
徐晚星石化,回头就对上那双略带嘲讽的眼睛,黑漆漆的眼珠仿佛融了光——不,应该是淬了毒。
她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了理智,盯着他的书看个不停,导致被他抓住了马脚嘲讽一顿。
眼下,她和棋牌小分队的成员们倚在走廊上,个个都戴着有色眼镜抨击乔野。
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乔野已经被凌迟一百遍不带少的了。
正当空气里的杀气肆意弥漫时——
“徐晚星!”
走廊另一边来了一个人,声音里带着与这杀气格格不入的欢欣雀跃。
小分队整齐划一地扭过头去,所有人的杀气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原本射向乔野的眼刀瞬间变成揶揄的笑意,投向一旁的徐晚星。
“啧,卫老哥又来了。”
“星姐,还不跑路吗?”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那位哥的爱意已经从走廊那头蔓延过来了。”
“我仿佛感受到了空气里洋溢着爱的气息——”
大刘话没说完,被徐晚星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眨眼间,这位卫老哥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他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浓眉大眼,尤其是那双气势如虹的剑眉,看上去有点凶巴巴的。
可目光落在徐晚星的脸上,很凶的人霎时笑成了一朵“霸王花”。
“徐晚星,在这儿乘凉啊。”他讨好地凑过来,笑得像条大狗。
徐晚星:“……找我有事吗?”
“有个东西想送给你。”他拍拍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包。
怕他当众说出什么令人头皮发麻的话,或者再掏出一束足以令她被耻笑一万年的玫瑰来,她用一个凶狠的眼神驱散了几个想看热闹的人。
可卫冬这回似乎也有所长进,知道有的事当众不能干,干脆一把拉住徐晚星的手腕,朝楼顶走去。
“你跟我来。”
“干吗啊?撒手,我自己走!”徐晚星急了。
“行行行,我撒手,你来就知道了。”
这个叫卫冬的,是徐晚星在球场风波里的“后遗症”。
当初围观的群众不少,这位当时读高二、如今读高三的朋友,也是其中之一。球场那一架是高一新生与高三老油条的场地争夺战,而卫冬彼时是高二的社会哥,因此并未参与,但他看见了徐晚星全程的表现。
几乎是在她那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后,卫冬的脑子里咔嚓一声,有天雷一闪。
按理说,他长得凶是凶了点,但好歹是年级上的扛把子,校内校外趋之若鶩的女孩子都不少。
可在谈恋爱这件事上,卫扛把子似乎一直缺了根筋,荷尔蒙迟迟不肯躁动起来。
直到那一记回旋踢,荷尔蒙忽然就复苏了。
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才不是他的菜,只有这样的金刚芭比才配得上他这样的铁血真汉子!
于是,卫冬当天就抓住了年级上语文最好、作文长期得奖的好苗子:“有空吗?想找你帮忙办件事。”
好苗子瑟瑟发抖,脸都白了:“卫哥,你、你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冬挠挠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请你帮忙写封信。”
“什、什么信?”
只见卫冬咧嘴一笑:“表达真心的那种信。”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
第二天,迟到的徐晚星在走廊上做完下蹲,回到教室时,在桌上发现了这封信——
亲爱的晚星:
见字如晤。自球场上惊鸿一见,我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那一记回旋踢虽是踢在李戈的身上,却宛若击中了我的心脏。你那曼妙的身姿,优雅的气势,像是春天的一阵风,吹进了我干涸已久的心窝。
……
以上省略五百字。
可想而知,这样一封精致细腻、柔情万种的文科式信笺,对于粗糙到语文向来不及格的徐晚星来说有多大的震慑。她看信的时候,手抖得跟筛子似的,表情精彩纷呈。
亏得她早上吃得不多,就这样胃部都传来一阵一阵痉挛。
徐晚星一把捏住那张纸,揉成团,往抽屉里死命一塞。
脑子里得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耍我吗?
当天课间时,走廊上一下子热闹起来。
春鸣叫她,下巴往窗外一扬,她疑惑地侧头望去。
窗外,有人趴在大开窗户的窗台上,一张凶巴巴的脸上泛起柔情万种的爱意,露出一口大白牙,冲她笑得惨不忍睹。
徐晚星:“……”
即便素未谋面,她也顿悟了。下一秒,她气势汹汹地冲出教室,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领:“卫冬?”
卫冬又驚又喜,这难道是信写得太动人了,心上人竟然直接被感动得不能自已,还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更加温柔地点头,娇羞得仿佛新过门的小媳妇,声若蚊蚋:“对,对,我是卫冬……”
话音刚落,徐晚星一个过肩摔,硬生生地把这个比她重了三十斤的汉子给放倒在地。
“你!”她火冒三丈地一脚踩住卫冬的衣摆,不让他爬起来,“下次再搞我,我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她的手一抬,不偏不倚,正好指着三楼的走廊外。
全场寂静。
万小福:“……”
于胖子:“……”
大刘:“……”
躺在地上的卫冬:“……”
最后是春鸣战战兢兢地拉了拉徐晚星:“晚、晚星啊,这,这好像是高二的扛把子……”
徐晚星气吞山河,指着地上的人:“扛把子现在都这么闲吗?!不是拿篮球砸人脑袋,就是写些让人看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信来恶心人?!”
卫冬爬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恶心?”
他的脸由青转白,最后气势汹汹地说:“那家伙还跟我保证百分百叫你潸然泪下、小鹿乱撞!”
然后,他怒不可遏地转身就走,去找人算账了。
徐晚星:“?”
这是什么剧情?
春鸣:“?”
被过肩摔了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是什么扛把子?!
但不打不相识,卫冬这个人,从高二到高三,似乎跟徐晚星杠上了。
偌大个粗犷的汉子,一见她就跟小姑娘似的羞答答,简直叫徐晚星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稍微凶一点叫他滚远些,还会受到周围人的谴责。
真是要命。
通往天台的门被大铁链锁住了,但社会哥社会姐们才不会受限于这种笨重的玩意儿。卫东在前,徐晚星在后,轻轻一翻就过去了。
卫冬把肩上沉甸甸的背包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还挺有分量。
徐晚星:“你到底要干吗?”
卫冬咧嘴一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箱子,往徐晚星的怀里一送:“喏,送你的!”
那东西太沉,徐晚星被塞得猝不及防,胳膊还没使上力,险些被砸在地上。
卫冬眼疾手快,替她一捞:“小心点,砸了还怎么下棋啊。”
他笑得一脸柔情,剑眉都抖动了两下。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箱子盖打开,就跟古代向君王献宝的奸佞小人似的,往徐晚星的面前一递。
“给你的。”
天台上,夕阳昏黄,燥热的风温柔地吹着,吹得人——火冒三丈!
只见卫冬手捧一箱豪华版飞行棋——硕大的飞机模型——一只有四分之一手掌那么大的,超级豪华版,棋盘打开能铺满四张课桌!
“……”
卫冬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震惊,还喜滋滋地说:“我这不是听说你的飞行棋被你爸没收了吗,于是,我立马从我三姨夫的老丈人的干姐姐那搞了一副来。”
“……”
“这下你又有飞行棋玩了,开心吗?”
“……”
开心个鬼啊!
她连迷你飞行棋都藏不住,被老徐没收了!他居然还送了一副这么大的来!这么大只箱子!这么醒目的飞机!她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抱着这东西往返于学校之间?!
不管是老徐还是罗师爷,一旦逮到她,不是让她跪搓衣板,就是五百个下蹲伺候!
徐晚星面无表情地看着卫冬,很想知道这厮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打着喜欢她的旗号一心一意地想整死她。
僵持片刻,卫冬不解:“怎么,你不要啊?”
“不要。”
“你怎么能不要呢?!”卫冬急了,把东西往她的怀里塞,“我跟你说,这东西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你必须要!”
“我不要!”徐晚星也急了,不肯接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玩意儿这么醒目,要了就是个死——”
“你别推三阻四,你就是不肯接受我!”
“这跟你没关系,是棋的问题!”
“那你也必须要!”
“我不要——”
“你要!”
……
推推搡搡间,一旁的铁门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徐晚星心头一动,蓦地回头。
只见天台入口处,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铁门外,手里拿着那暗红色的switch(游戏机),懒洋洋地看着她。而她呢,还在和卫冬抱着飞行棋推来送去。
“……”
乔野拎着游戏机,淡淡地扔下一句:“不知道这儿已经有人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徐晚星愤怒地问:“继续什么啊!”
这个打小报告狂魔,口风一点也不严,万一叫他说出去了……
她气急败坏地跑了过去,隔着门上的铁栏杆冲他吼:“你给我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走到一半的乔野回头瞥她一眼:“我想的那样?我什么也没想。”
“那你跟我保证,不会走漏风声!”
乔野从善如流:“你放心,我对你在学校,或是在校外处朋友、搞社交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徐晚星:“?”
不是送副飞行棋吗,怎么就变成处朋友、搞社交了?!
自那天起,徐晚星每每对上乔野的目光,总觉得他似笑非笑、满眼嘲讽。
同时,棋牌小分队和乔野的恩怨没断,这伙人依然在“幼稚园大班”的领域里打拉锯战。
可惜的是,拉锯战在第二周变了风向。
依然是课间,语文课代表抱着一摞刚批改完的作业,气喘吁吁地从办公室回来。花蝴蝶春鸣热情洋溢地扑了上去。
课代表面无表情:“又要帮忙发作业?”
说完,他从顶上抽了本作业递过去,用死鱼眼看着春鸣。
春鸣:“謝谢啊,这次要三本。”
他非常自觉地又从顶上抽了两本出来。
这次春鸣没从前面往后扔,毕竟有过一次“爆头”的黑历史,再来一次,保不准乔野会大发雷霆。
他姿态优雅、不经意般走到教室的最后方,瞄准乔野的头,一个天女散花,将三本作业一齐扔了过去。
前座的徐晚星早在课代表进门的瞬间,就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春鸣的身上,咧嘴等着某人的大呼。
哪知道乔野就跟后脑勺长了眼似的,几乎是瞬间弯下了腰,紧了紧自己的鞋带。也就在这一刻,作业本从他头顶掠过,啪的一声,齐齐砸中了前座的徐晚星。
意料之中的吃痛声的确响起,然而并不是来自乔野。
徐晚星不可置信地捂住后脑勺,回头死死地瞪着乔野。
而后者慢条斯理地系好了鞋带,直起身来看着她,挑眉:“怎么,被砸了?”
徐晚星刚想骂人,就见乔野淡然地回过头去,对春明说:“发作业不能好好发吗?!每次都飞来飞去的,这不,又砸到人了。”
春鸣:“……”
徐晚星:“……”
春鸣无助地看向徐晚星:“星姐……”
徐晚星捂着后脑勺,咬牙切齿地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行啊,姓乔的还吃一堑长一智了!
还是课间。
乔野从教室外归来,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约莫是从小卖部回来的。
坐在教室门口的于胖子吹了声口哨,徐晚星立马戒备起来,还装模作样地写着物理题。
几乎是乔野从她桌边经过的一刹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右腿。
谁知乔野就跟脚下长了眼睛似的,抬腿的一瞬间,在空中停顿片刻,然后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背上。
徐晚星哎哟一声,痛得立马缩回脚来。
乔野仿佛这才注意到她横在过道上的腿,惊讶地垂眸看了眼:“踩着你了?”
“……”
徐晚星气急败坏地吼了句:“你是故意的!”
“我不是。”
“那你是瞎了吗,看不见这么显眼一条腿搁在这儿?!”
“那你瞎得比我更厉害,看不见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乔野云淡风轻地冲她微微一笑,“真是对不住了。”
“……”
徐晚星破天荒有了杀人灭口的心。
好在报复行动也并非全然落空,她也有占据上风、计谋得逞的时候。
譬如说,当梁子越结越大,又找不到办法制裁乔野时,她动了动脑筋,抓住了他的软肋下手。
那家伙不是爱干净吗,不是不爱惜课本吗,徐晚星开始趁着课间,隔三岔五就动作幅度很大地站起身来,猛地一下带动了后座的课桌,晃得他桌面上和抽屉里的书哗啦啦地往地上掉。
她当然也学会了乔野的微笑技能,反正对方越生气,越是要笑意盈盈地摆出一张无辜的脸,对不起三个字能完美地堵住他的嘴。
然而,这一招终结在大扫除时,因为地面刚被拖过,湿漉漉的一片,能瞬间将课本浸渍得面目全非。她原本没有想过做得这么过分,书上沾点灰尘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却不料又一次报复过了头。
她成功地看见乔野黑了脸,用死亡凝视阴森森地注视着她。
那种透心凉的眼神令她有一瞬间的退却。看见地上面目全非的书时,她原本准备好的微笑也僵在唇边。
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乔野不发一言地蹲下去,一本一本地拾起书。整个过程仿佛格外漫长,也短暂得惊人。
徐晚星最终没能克制住自己,也蹲了下去,只可惜刚捡起一本,就被他一把夺过。
“不需要你假好心。”他冷冰冰地说。
徐晚星蹲在那里,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帮忙捡书也必然遭到拒绝,最终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一次不是揶揄,也不是为了气他。
她是真心诚意地在道歉。
乔野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眼看一看她,只沉默着捡起了全部的书,用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封面。
一整包纸巾都用完了。
徐晚星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抽纸,笨拙地往他的桌上放,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扫落在地。
“我说过了,不需要。”
“……”
徐晚星捡起自己的抽纸,一言不发地塞回了抽屉。
当天放学时,她目送乔野离开教室,把春鸣和于胖子等人叫住了。
“从明天开始,不用针对乔野了。”
于胖子讶异地望着她:“怎么,他道歉了?”
“没有。”
“那干吗停下来啊。说实话,第一次遇见能跟咱们针尖对麦芒的,这感觉就像……”他琢磨片刻,咂咂嘴,“棋逢對手,旗鼓相当,还挺有意思的。每天就琢磨着怎么跟他对着干,他又能想出什么招数回敬给咱们——”
“你可闭嘴吧。”春鸣眉头一皱,“他只有一个人,咱们足足六个人。人数差这么多,还能打个平手,也不嫌丢人。”
于胖子毫不引以为耻:“他本来就是学霸嘛,智商高。咱们是六个臭皮匠,顶他一诸葛亮。”
大家嘻嘻哈哈,只有徐晚星没有笑。
春鸣察觉有异,侧头看着她:“怎么了?”
徐晚星顿了顿,说:“就当我良心发现吧,人家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被我们弄得没人敢接近,整天跟个孤家寡人似的……也怪可怜的。”
大刘叫了起来:“哟,徐晚星,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话说到一半,大刘被没有良心的徐晚星冷冷地一剜,住嘴了。
“总之,就到此为止吧。”徐晚星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入秋好一阵了,天气终于不再炎热,出门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而兴旺茶馆不论春夏秋冬,四季都是一样,店如其名,很兴旺。
徐晚星在茶馆外面的抄手摊子上忙碌着,今晚异常沉默。
徐义生侧头瞄了她好几眼,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才一边擦洗着碗,一边问:“你今天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干吗不说话?”
徐晚星翻了个白眼:“我说话,您嫌我聒噪,不说话,您又质问我为什么不说。您老人家可真难伺候。”
徐义生一个栗暴敲在她的头上:“有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吗。”
说话间,老板娘出现在茶馆门口,朝徐晚星招招手:“晚星,来来来。”
接下来,徐义生抗议的话被当成耳旁风,徐晚星被老板娘抓去当壮丁,凑了一桌麻将。
“张姐,晚星她都高二了,不能再帮你凑数了!”徐义生急得跳脚。
“少来,她就是不帮我凑数,不也一样在帮你守摊子吗。”张姨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啰唆,还是老规矩——麻将呢,晚星帮我打。输了。我付账,赢了,钱归她。”
徐晚星在玻璃门后冲老徐笑得一脸贼样,挥挥手,潇洒地上桌了。
打从记事起,她就在这茶馆里外长大。
别的孩子在家待的时间最多,只偶尔往外跑,和同龄人一起玩。她却不同。
徐义生三十五岁时有了徐晚星这个女儿,因是单身父亲,没有父母,无兄弟姐妹,只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她。因此,不论摆摊,还是去任何地方,他都只能把女儿拴在身边。
徐晚星年纪还小时,就知道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仰头看着父亲摆摊,冲客人们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地叫得欢。
客人们见她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总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她也不生气,只笑嘻嘻地说:“摸了头就要多买一碗!”
客人忍俊不禁,冲徐义生说:“老板,你这女儿可真会做生意,小小年纪就有经商头脑了!”
徐义生可不高兴听见这话。
他的女儿才不会继承他的衣钵呢。晚星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大富大贵,活得比他更有个人样!
(下期连载详见《花火》11A)
下期预告:
徐晚星自小跟随父亲在闹市生存,学会了一身本领。望女成凤的徐父自然对女儿抱了很大的期望。而无意间路过闹市的乔父,正巧碰到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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