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应该勇敢的十八九岁,别忘记做最应该勇敢的事。
很普通的故事,道理也很小,做到却那样难……望你可以。
“太喜欢、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看他和别人站在一起。”
越是刺激,越是退缩。越是试探,越是蹉跎。
ONE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写道:
也许每个男子一生当中都曾有过两个女人。一个是衣襟前的饭粒子,一个是心口上的朱砂痣。
这结论准确率究竟多高,我不知晓。
我唯一笃定的是,无论它正确与否,很多人都曾将这句话当作爱情箴言,包括我那高举浪漫主义大旗的亲娘。
从她给我取的名儿上便可见一斑:朱砂。
但不得不讲,打我呱呱落地开始,我还真就是被大家捧在手上、捂在心口的小公主,没给“朱砂”这名字丢脸。
我甚至幻觉,一生八十载都将如此顺遂。殊不知,一眼望到头的康庄大道上,偶尔也会出现绊脚石。
绊住我的那块石头,叫祈愈。
与普通的小姑娘不同,我幼时的梦想并非成为钢琴家、画家、芭蕾舞者等等。我的愿望是一飞冲天,成为威风凛凛的女机师。
我还将这个愿望无数次地写进作文,被当作范例广为念诵。
有天老师在课堂上忍不住提问:“朱砂为什么想做女机师啊?”
我掷地有声:“因为我想开飞机,只有飞机能赛过跑车!”
或许别人不懂我鸡血的来源,可祈愈心知肚明——
我想做女机师,只为赢过他。
他喜欢鼓捣模型,梦想未来成为赛车手,体验自由的感觉。身为他手下败将的我,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翻身。
追根溯源,我和祈愈的梁子结得太早。
似乎是小学二年级吧,校内举行科技节,要求每个班出几样科技物品以供展览。为了博眼球,我央求我爸将他的直升机停到了足球场,给大家观赏。
“哇,朱砂,你爸爸好厉害!”
“是啊!你爸爸居然会开飞机!”
……
一时间,赞美与恭维声此起彼伏。
那时我和祈愈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班级小红花榜首,谈不上仇怨。不过我高调的个性估计不太受祈愈待见。
所以在别的小孩都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过来时,唯独他目不斜视。
其中一个小姑娘趁机壮着胆子与他搭话:“祈愈,你不是喜欢模型吗?这个大飞机很厉害,可以好好研究下哦。”
“我研究过了。”
小少年镇定非常,完全不知自己语惊四座。
这下轮到我不淡定:“你爸也有飞机开?!”
“也不算。”男孩目光微微打过来,老神在在的口吻,“我爸是批准你爸开飞机的。”自然,直升机对别人而言是洋气玩意,于他却早就司空见惯。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我敌视祈愈的缘故。
听说年少经历的挫折容易终生不忘。
祈愈让我这个小公主在众人面前洋相尽出,成为攀比不成反遭嘲的小傻子,这挫败感足够我终生都不忘却。
同时,一起在我记忆里扎根的,还有那个与祈愈搭话的姑娘——
聂芙芙。
TWO
成长环境使然,聂芙芙性格腼腆。
她是幼儿园园长的亲孙女,父母也是教育界有名的人物。从小见的、玩的,雅意居多,更被教育待人待物要矜持。
在她看来,自己唯一不矜持的一次,就是鼓起勇气与祈愈搭话吧。
听说上帝喜欢勇敢的女孩,但我不是上帝。所以聂芙芙这样的性格我并不感冒。
我会记住她,不过拜祈愈所赐。
谁叫她和祈愈站在统一阵线,拿我当敌人看待?那我也不能让他俩好过,于是费尽心思地和他们上同一所大学,持续地碍他俩的眼。
不过聂芙芙也很不简单。
她肯定知道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才在我因为嘴贱差点被赏巴掌的时候,特意找来学校保安替我解围,让我从今往后再找不到任何借口继续敌视她。
“嘴是用来吃饭的。”
食堂里,祈愈一边淡定地夹着菜,一边漫不经心道。
我听出讽刺的意思,毫不在意形象地回:“那不一定,也可能是用来喷‘屎尿屁之类的粗俗玩意儿的。”
看看,为了赢他我都愿意付出些什么。
“噗。”
与此同时,我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潇洒的失控气音,白生生的饭粒子就这么落在……
落在聂芙芙的发顶和衣领。
与我反差极大的聂芙芙小姐窘迫了半分钟,最终依旧维持着淑女的礼貌,安安静静地掏出纸巾擦拭自己,倒叫始作俑者立在那儿不知该道歉还是怎么办。
事后,始作俑者赵观山找到我——
“學妹,拜托,给我她的手机号。”
依着赵观山的逻辑,他感觉聂芙芙的性格偏内向,怕贸然去会打扰,于是发条短信道歉比较好。
“找学妹要别人的手机号之前,是不是也该礼貌地打听一下,学妹的性格难不难搞?”
赵观山一愣,一米八的个子立马跟木桩似的。
但我最终还是把聂芙芙的手机号给他了。
因为,他是拥有一身匀称腱子肉的木桩,和祈愈截然相反的类型。只要的和祈愈相反的人,我都愿意帮。尽管明眼人都清楚,赵观山的醉翁之意到底在哪儿。
不过,赵观山也没让我吃亏太多,居然让我参观了AC卡丁车俱乐部。
他爸是俱乐部投资人之一,吸纳接待的都是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学员,光有钱不行。然而祈愈刚上中学就已经是里面的佼佼者,在这件事儿上,我一直没能赶上他,终于逮着机会进去。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赛道上的祈愈。
他个子虽高,却不怎么养肉,从小到大都精瘦精瘦的。再套个看过去沉重不已的头盔,好像随时都能压得他起不了身。以至于他好几次帅到不行的漂移,落在我眼里都只剩心惊肉跳。
当然,为了投桃报李,去俱乐部参观那日我还帮着赵观山约了聂芙芙,组织了一场四人午餐。
午餐时,我给赵观山递个眼色,他立马上道地起身去给聂芙芙拿甜点。
聂芙芙受宠若惊,脚跟脚过去:“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拿。”
“这有什么。”
……
两人客套的对话隐约飘来,我咬着吸管,忍不住朝着对面的祈愈感慨:“你说,赵观山是不是瞎了?”
他微微挑眉看我。
“我和聂芙芙站一起,他居然喜欢聂芙芙。”
果不其然,祈愈的脸瞬间黑了。
THREE
赵观山喜欢聂芙芙算什么?
祈愈都帮她忙呢。
因为在我露出心灵受重创的表情时,祈愈非但不安慰,还皮笑肉不笑地吐槽:“总之全世界在意你就对了。”
“全、全世界?那倒不用……”
他又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势。
我扯扯嘴角,舌尖一绕:“赵观山在意就行了,毕竟是和我门当户对的富二代。”
这下祈愈的脸膛不黑了,干脆面无表情。
尽管我脸皮出了名地厚,可有句过于自恋的话,我一直没敢讲——
我老觉得……
祈愈,其实,大概,可能……
对我有一些好感。
若非如此,他怎么有闲情逸致和我争斗十几年?
赵观山:“据我所知,难道不是你全程巴巴地都要和他考一所学校吗……”
“what(什么)?聂芙芙连这都告诉你了!”
看来两人进展很大啊。
正当我琢磨着要从赵观山那儿再捞点什么好处时,他突然丧着脸冲我摊手:“是我不争气,失败了。”
说这话那日,正好是聂芙芙十九岁生日。
我提前知会赵观山,要他准备礼物,并趁机告白。结果他礼物还没送出手,就见聂芙芙手捧着电影票递给祈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叫矜持的勇敢。
比告白被拒更悲催的是,看着喜欢的人向别人告白。
赵观山这么悲哀,弄得我一个嘴硬心也硬的孩子都忍不住同情起来,拍拍男孩的肩:“要吃个夜宵吗?”
何以解忧,唯有肉。
“不过,祈愈答应去看电影了没?”
烟雾缭绕的大排档中央,我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赵观山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的神色又怔了怔。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觉得没有。”
“理由?”
“祈愈不喜欢电影院那种地方。”
他有轻微的夜盲症,晚上基本都会开盏台灯睡觉,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小学时,我和他同桌过一阵。
有日突下暴雨,晴空万里的天陡然黑云压境。偏偏雷鸣和电闪还劈坏了供电线路,世界如坠深渊。我曾不小心靠着男孩手臂,发现他不自觉地颤了颤,摸索着去抓什么能依附的东西。
最后,我很好心地把我的衣袖借给了他。
这就是祈愈为何没用言语与冷漠将我杀死的缘故。
他的毒舌程度其实比我厉害,从“批准你爸开飞机”这句上已可见一斑。但他隐约对我手下留情,总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让我嘴上占点便宜。
大排档。
“你是不是对聂芙芙的魅力有什么误解?”赵观山说,“应该没有男生能对这样有礼貌还长相甜美的姑娘产生抵抗力吧。”
言下之意,祈愈应约了。
忽然我觉得嘴里的肉没了味道。
半晌,“好吧,赵观山,你不算是最可怜的。”
对面男孩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过来。
“原来还有比告白被拒更悲催的事情。”我说——
“那就是自作多情。”
竟然以为他对我不一样。
但凭哪点,他要不一样。
FOUR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我其实羡慕世上所有和聂芙芙一样的女孩。
她们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即便性格再腼腆,也能为此突破心理难关去争取自己想要的……
我不行。
不是我不敢有所行动,而是直到那晚在大排档,听说祈愈冒着对黑暗的畏惧都要和聂芙芙去看电影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自己多年来的执拗,究竟为何。
究竟为什么,牺牲周末时间也要去学钢琴、学画画,只要能和他一起出现在小红花榜上。
究竟为什么,喜欢的东西明明是洋娃娃,却和飞机较上劲,甚至在大学闲暇时间都为了考业余民航执照而奔波。
还有,他驾车漂移,别人看的是颜值和气场,我见到的却是担忧。
……
如此种种。
“我喜欢祈愈?不可能,我俩是死对头!”
曾经,面对高中好友的质询,我信誓旦旦地反驳。
而今才懂,所谓“死对头”,恰恰说明,在我内心深处,早有和祈愈到死都要见面的念头。不管他将是我人生的队友,抑或对手。
只我不敢想,这醒悟,来得算不算晚。
赵观山:“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忙,我帮定了。”
零落的碗盘之间,他和我的角色完全反过来,不甚在意地拍拍我的肩:“要想知道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你,刺激刺激就行了。”
于是在赵观山的推波助澜下,我俩开始了一系列戏精操作。
譬如,当着那二人的面,互相给对方打饭,也互相嬉戏打闹。
我帮忙试探,看聂芙芙对他究竟有没有丝丝好感。
他故意刺激,看祈愈对我到底是不是有些微不同。
我俩演得那叫一个投入,对奥斯卡奖项都不屑了……却不敌某个秋日黄昏,聂芙芙将我约到校园餐厅,一本正经地对我讲:“朱砂,我和祈愈在一起了。”
我察觉自己的眉毛拧了下:“一起做什么了?”
“哈?”她被我问得不知所措,“就、就是在一起的意思。”
“在一起的意思可多了。”
“……”
气氛不太对,聂芙芙估计觉察到什么,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可能在你看来,我们三个不算关系特别好的存在。但这么多年,我早觉得我们是不可分割的部分啦。所以我和祈愈关系产生变化,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哦。”
从没有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苍白。
聂芙芙:“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埋头找葱,将一颗颗我讨厌的绿色东西挑出盘子,声音模模糊糊:“我能说什么?祝你们好好走下去啊。”
聂芙芙还是听清楚了:“那你呢?”
“我?”
我抬头,尽量笑得好看——
“我开飞机。”
FIVE
“你有毒。”
得知我和聶芙芙的对话后,赵观山笑得颠倒,如是讲。
“能不能走点心?”我无语,“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吗?现在是你家聂芙芙和我家祈愈郎情妾意在一起了,你好歹给我点儿形神俱散的表情。”
他立马正色,却没悲伤,反倒是利用身高摸摸我的头:“没事,朱砂,一定还有人对你特别的。”
“多特别呢?”
“特意为你而来那种。”
“譬如说?”
“譬如说,我。”
语毕,有弯腰而下的阴影自余光闪过,额头落下一阵鸿毛触感。
我瞠目结舌,看着那不该属于我的深情款款。
如果此刻有相机,那该是怎样一张晚秋意浓的照片。足以挂上校园论坛情侣版,成为热点。
可我的心除了慌乱,并无半分羞涩悸动。
我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赵观山,我没药!”你有病不该来找我。
他却笑得更开,指了指我身后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
“只能帮你到这里。”
然而,当晚我左等右等,始终没等来祈愈的消息,连象征性的一句朋友的关心也没有。
当时网络上特别流行一句话: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他没有如期出现,原来,也意味着别离。
当闹剧收场,我开始学着转移注意力。第一件事,就是远离所有会波动我心绪的人群。
那段时间我埋葬了手机,一心扑在学校图书馆,看报考民航飞行师的所有资料,并知会家里,想转学。
鉴于小学开家长会时,我爸和祈愈他爸互相递了名片,从此成为好友。于是我转学的事情,除了家里,祈愈也成为第二批知道的人。
终于,我在图书馆等到他。
“决定这么突然?”说话的口气淡淡,好像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大事。
我也假装无异:“你忘了?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开飞机,赢过你的赛车。为了赢你,我哪次没费心思。”
男孩有棱的眉骨这才微微一动:“和我较劲就那么有意思?”
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紧跟着又问:“你和赵观山也这么较劲?”
显然,我并不想在他与聂芙芙瓜熟蒂落后,还让他得知我的心意,给他得意,于是我反驳利索:“当然不,谁会对喜欢的人较劲?你对聂芙芙不将就得很!”
刹那,祈愈的神色难以形容。
正当我想细细探究,他却转过头,意味不明的口吻——
“开飞机也没用。”他说,“在起跑赛里,赢的还是赛车。”
车王舒马赫曾在2003年用F2003GA和法国的阵风战斗机一决高下,F1赛车的一百米加速,要快过战斗机。
意思是,他也永远赢过我。
我没想过和祈愈的分别会是这幅场景。好歹十几年呢。没有脸红红,至少该有个眼红红的仪式吧?
谁承想,我俩俱是气愤地拂袖而去。
很多人描述暗恋的美好,就在于“暗”这个字,我不屑一顾——许多的“暗”都是以失去收尾,逼着我们和不愿分别的人说再见。
它再好,我不想要。
SIX
世界能有多大?
截止我转去飞行学校,我和祈愈再也没遇见,倒是赵观山阴魂不散。
当他出现在飞行学院的教室,落座我的旁边,我感觉天塌了下来。
“你什么鬼?”
他却狡黠地眨眨眼:“开飞机多酷啊,我也要。”
只模模糊糊一瞬间,我意识到他对我的态度从那个吻开始就有哪里不对劲……可我不愿去面对。
你看,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我们天生就会伤人,用各种自知与不自知的方式。但爱人,却总要兜兜转转才学会。
那几年,关于祈愈的消息我大多从家里人口中听说。
听说他被俱乐部举荐,参加了几场大型赛事项目。虽不是什么国际赛事,却是在进攻国际赛事前必须走的路。
其实在他爱好的这方面,祈愈不算有天赋,胜在勤勉坚持。加上他大学专业是机械类,对汽车每个零件了如指掌,如身体每一处的纹理。两相结合,大放异彩并不稀奇。
怪就怪在,当初不过一句戏言的我,竟也把艰难的飞行训练课程熬下来了,顺利拿到飞行驾照毕业,并成为一名赛事救援机师。
与我一起的,还有赵观山。
他没撒谎,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他只对我特别。
根据他的“证词”,从一开始的食堂喷饭事件,他所有的关注点,其实都在我身上。
我毫无形象的那句吐槽,在他看来是内心率真。他失笑喷饭,打着接近聂芙芙的名号,其实是为接近我。
“就是因为打听了学妹不好接近,才使的这招儿。”
心思之深,实在超出我的想象。
那么,他选在三千米高空上告白这种事,我也就不稀奇了。
赵观山:“答应,我俩就平安落地。不答应,我俩就同归于尽。”
尽管他故意让语气变得有趣,可我还是察觉了对方忐忑的情绪。
一个世纪过去。
“赵观山,没把降落伞先扔出机舱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如果他扔出去了,或许,我真就怕死得像小言桥段里的女主角,惊叫:“答应!答应!”
“所以,还是,不行。”
我看见男生明亮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忍不住偏头,目视前方:“赵观山,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如今,我还和你保持着朋友的礼貌,你应该觉得足够了,不是吗?”
毕竟,我始终不是小白女主啊。
从他对我道“从头”的那刻起,很多串联不起的细节统统具象了。
例如,若他真的撞见祈愈答应聂芙芙去看电影,却为何在我要去堵截的时候,都说不清是哪家电影院、哪一场?
例如,说是要帮我忙,和我演郎情妾意,却故意在祈愈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过火的落下吻来。
以及,他和聂芙芙之间不为人知的约定。
就算没证据,可回想聂芙芙找我摊牌的时间,其实不难见端倪。
“朱砂,你就这么喜欢他?”
末了,赵观山似乎有些难堪,却无言反驳。
“这和喜欢有关系吗?这是道德问题。”
他苦笑。
“你知道吗,祈愈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SEVEN
赵观山知道我,比我以为的更早。
那家名为AC的俱乐部里,他俩曾狭路相逢。祈愈不小心掉出钱包,露出我俩在高中毕业时的唯一合照。
照片上,我扎丸子头,硬拉着祈愈看镜头。他不屑一顾,我却笑得异常招摇。
我常自恋,得益于我妈底子好,将我也生得好。我遗传了她的眉清目秀,笑起来时还有颗尖尖的小虎牙,明媚又可爱。
赵观山是这样一见动心的。
动心到,他私自用手机拍下了我的照片,想要发动他广大的人脉将我寻找,结果被祈愈抓现行,要他删除照片。
“抱歉。”赵观山局促道。
祈愈:“这和道歉没什么关系,这是道德问题。”
三千米高空,呼啸而过的疾风里,赵观山的声音欲辨不真,可我还是听见了。
“也许,朱砂,你的感觉是对的。一直以来对你特别的那个人,其实,是他吧。
“当初你差点被赏巴掌,是祈愈叫的保安。怕你觉得丢脸,才将聂芙芙推出去做挡箭牌。
“越是喜欢,越没办法看她和别人站在一起,刺激只会将对方推更远。”
……
我囫囵吞枣地消化着兜头砸来的信息,差点栽下飞机,直到回家还晕晕乎乎。
一种叫作不甘心的情绪拉扯着我,要我立刻想要联系一个人,问出所有不敢问的话。可又怕一旦出口,得到的答案会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作多情不可怕。
两次自作多情,我会起杀人的心。
左思右想,我效仿网上的游戏梗,试探地在朋友圈更新一句:好久没有你的消息,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听说真正有心的人,一定会对号入座。当年我没等到的消息,如今,更是不敢期待。
然而零点一分,手机铃声乍起。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两个字,我的眼眶竟瞬间热起。
妈妈。
我的好妈妈。
为什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听我说话的兴致不太高,我妈以为我工作累着了,立马就要挂:“算了,算了,你先休息,也没什么大事。”
然而我根本睡不着,睁眼到天明。
到了中午,终于躺饿的我开始翻手机点外卖,恍惚反应过来我妈打过电话,当即给她拨回去:“到底啥事儿。”
这下她倒痛快,一下子讲出重点:“祈家那孩子昨儿比赛出事故了,被送进医院。我想着你俩从小到大关系应该还行,想通知你一声来着。不过又一想,你俩很久没联系了……”
啪,这回是我挂的。
医院。
我一去就直奔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着急忙慌地打听名字,结果护士小姐姐甩我一臉“你戏怎么这样多”的表情。
“祈愈?那位赛车手吧?伤势不重啊,五楼右转,普2病房。”
电视都直接ICU的,怪我啰!
然而当我走到病房门口,眼睁睁地瞅着他和聂芙芙蜜里调油的画面时,我真恨不得,他进的就是ICU。
似乎是聂芙芙去帮忙倒水,不小心给滚水烫着了。为了不让祈愈担心,她故意放下袖子遮住见红发皱的皮肤,可祈愈眼尖,还是注意到这细微。
“疼吗?”
那是对我从未有过的温柔口吻。
疼。
我在心里回答自己说。
END
这辈子,我没想过会向祈愈第二次介绍我自己。
“朱砂,刚被俱乐部招进来的女救援师。”
我和他礼貌握手,仿佛今生真是第一次遭逢,暗地却咬牙切齿:早知道他和聂芙芙真有一腿,我的简历就不投这家了。还妄想什么重修旧好,近水楼台。
俱乐部年会上,大家吃吃喝喝,我故意和祈愈离得远,却抵挡不了好事者的八卦兴致。
“我很少见到女孩子做赛事救援,朱砂有什么心路历程吗?”
我翻白眼,如今的小学老师都没这么土了呢,但面上还是维持礼貌,甚至认真回答了:“因为好奇究竟赛车快,还是飞机快。”
那人笑:“刚起跑的时候赛车快,但两百米过后,就是飞机快了。”
我当然知道,需要他科普吗!和祈愈一样讨厌呢!
对,就是一样的,祈愈有什么特别呢?不过就是陪伴了我十五年。可我的人生,还会有很多十五年,无数无数可能,失去他也没什么。
“那我们不一样。”
忽然,离我最远的那个人说话了。
那束目光如一道强烈的车光打过来,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早就知道赛车最终会输给飞机。但我觉得,输给她也无所谓,可她从不这么想。”
立刻,我的巧舌钝了。
若我大胆一点儿,继续深究,指不定,我会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祈愈比赛时出的那场事故有多奇葩。一个最简单的转弯甩尾,连刚入门的新手都能驾驭的技巧,他一个成熟型车手却栽了。
而就在那场事故前不久,他曾在朋友圈看见一条似是而非的消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于是他的脑子里也出现声音了。
那个声音不断发问:是我吗?是我吗?
接着,像所有欲触摸却怕摸到一手泡沫的孩子,忐忑地念着那串熟稔于心的号码,却始终没敢拨出去。
最终,他也想了一个办法——
若她心心念念的是我,那么,得知我出车祸了,应该会第一时间来探望吧?这才有了那个幼稚的转弯“失误”。
结果直到出院,他期待的那女孩,也没出现过。
分明,就只有一墙之隔。
“太喜欢、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没办法看到他和别人站在一起。”
越是刺激,越是退缩。
越是试探,越是蹉跎。
我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的分别与错过,我和祈愈才能醒悟。但等醒悟的时候,一切,或许都来不及了。
当那日宴散,我企图拉住他离开的影子,却窥见他左手中指上那只素色的订婚戒指时,我就知道,已经来不及。
有的话,没在最恰当的时机说出口,再美好的词句,就都变成不合时宜。
他将不会知道,我曾想抓住他转身的轮廓。我也不会得知,当我在黑暗中把手递给他的一瞬间,曾给他带去多大的共振。
还好这所有的“不知道”,不仅是我的遗憾,也会成为他的。
尽管最遗憾的是,我们的未来,将就地与彼此无关。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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