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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唯一的花(二)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2887
(上期内容见《花火》08A)

  莫靖则与梁忱是分手的恋人,因为莫莫的婚礼而再次相遇的两人,怀念彼此,却也都有了新的生活。众人相约的攀岩活动如期而至,夏小橘对方拓的感情也在慢慢变化……

  作者:明前雨后,非典型性双子座,多数人眼中的理想主义者;热爱运动、旅行,以及书写平凡生活中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曾出版《忽而今夏》《思念人之屋》《眼泪的上游》等。新浪微博|@明前雨后

  【时光话本】系列三部曲

  《眼泪的上游》 执着与守望

  《直到春天过去》 眷恋与重逢

  《世上唯一的花》 自我与释怀

  莫靖则放下电话,转回身来,梁忱依旧坐在原处,手微微插在口袋里,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恐龙化石。

  他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梁忱也不多问,依旧带着那抹浅笑。

  “怎么忽然回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家里有点事,回来看看。”

  莫靖则问:“都还好吧,有需要帮忙的,和我说一声。”

  “没事,表妹结婚,我妈和我回来参加婚礼。”

  “哦,阿姨和你一起回国的?她应该更适应国内的生活吧。”

  “是啊,还蛮开心的,惦记着和我舅妈一起去跳广场舞。”

  莫靖则问:“那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不会很久吧……看情况,家里的老房子出租了好多年,正好换房客,也要收拾一下。之前都是亲戚在帮忙照看。”

  “好在那边也放假了吧。”

  “对,学校放假。”梁忱答道,“不过就是不需要上课而已,事情还挺多。你知道的,实验室里就是时间相对自由,但其实没多少自由时间。你呢?家里人都还好?”

  “嗯,还不错,爸妈身体都挺好,家里都还老样子……”莫靖则客套了一句,语速慢下来,自嘲地笑笑,“也不是很如意,遇到点麻烦事儿。”

  梁忱探身,侧头问:“怎么了?”

  莫靖则将小妹和邵声二人的经历简略地说了一遍:“我现在拦着他俩不和家里说,但总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很漂亮的小堂妹,她就是莫莫吧?”

  “是呢,小时候总和我吵架,烦死她了。没想到现在得替她出头。”莫靖则笑,拿出手机,翻出和莫靖言、邵声二人在阳朔的合影,递给梁忱看,“她当初就在咱们初中部的舞蹈队,不过,她入学的时候,你已经出国了。”

  两个人并肩而坐,莫靖则放松肩背,略低了头,和梁忱的头发几乎碰到一起。她放大了一下照片,仔细端详:“一看就是跳舞的姑娘,真的很漂亮,气质也好,看眉眼和你有点像呢。你未来的妹夫也挺帅,看得出,两个人感情很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家里开这个口。”

  “我也不知道。”梁忱坐正身体,耸了耸肩,“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不清楚要如何面对这种感情问题,也不是很擅长和一家人周旋。”

  莫靖则叹气:“我就是后悔,为什么要大包大揽,说如何处理要都听我的……”

  梁忱说道:“我倒觉得不算难,让家人一点点了解,一点点接纳呗。其实,莫莫也不用着急结婚。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呢。”

  莫靖则问:“你不相信婚姻?”

  “说不上是否相信。在我看来,是对彼此的承诺,也是对彼此的不信任。你说呢?”

  莫靖则笑:“是家庭义务和社会责任。”

  梁忱笑了笑,话题回到邵声和莫靖言的身上:“关键是,这个人怎么样,你妹妹和他的感情怎么样。”

  “人品没得说,我的老朋友了。莫莫对他的感情,怎么说呢,我是不大理解……我总觉得是她运气不好,没遇到下一个对她好也能够让她心动的人而已,否则,也不必一直陷在过去。”

  “的确,没有哪个人是不可替代的,但首先,你得又遇到了能代替他的人呀。某种程度上,这是个运气问题。我知道你会觉得莫莫受了很大的委屈,但是,站在她的角度,更多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吧。如果她足够自立,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梁忱语气温和,缓缓道来,“而且,很多事情,包括某些感情,你不理解,不等于它不存在。你说是吗?”

  莫靖则若有所思,缓缓地点头:“就算我支持了,关键也得看叔叔婶婶。”

  “你担心他们不接受?他们是很顽固很老派的人吗?”

  莫靖则摇头:“那倒没有,就怕他们心理落差太大。莫莫从小漂亮可爱又伶俐乖巧,我们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

  “那你不觉得有落差吗?为什么肯替他们俩出头,而不是坚决反对呢?”

  “因为……我了解少爷,而且,我不想莫莫再难过了。”

  “你是出于对莫莫的疼爱和保护,我相信,她爸爸妈妈也是一样想的。”梁忱微笑道,“听你刚才讲的事,我能感觉到,莫莫很懂事,肯定家庭教育也很好,父母应该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是一味对她溺爱娇宠。她的父母开始也许会反对,不等于之后还会。得让他们逐渐了解,你这位朋友是可靠的人,而且,他和莫莫很相爱,有决心也有能力让她过得幸福快乐。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莫靖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至于战术上怎么实现,我可能帮不上太多的忙,毕竟我不了解他们。”梁忱慧黠地一笑,“说了这么多都是空话,你得有信心,加油!”

  “能有人听我说说这些,已经很好了。”莫靖则揉了揉太阳穴,“我都要后悔死了,少爷想自己来说,就让他自己来吧。干嗎要等我觉得时机合适?!”

  “这就是你扮成熟老成的代价!”梁忱笑,“本来就应该让人家自己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本就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其实,我有两个不靠谱的建议,如果你叔叔婶婶反对,应对策略只有一个核心字眼,那就是拖。要么拖过几年,等莫莫年纪再大一些,你叔叔婶婶就会接受离异有娃,但是其他方面比较优秀的女婿了;第二,拖到她怀孕,爸妈是抵不过外孙的。”

  莫靖则也笑:“你好歹是高知女性,能给两个靠谱的建议吗?”

  梁忱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莫靖则问她:“看我头疼,就这么开心?”

  梁忱摇头:“我是笑,你说过自己自私,感情冷漠。其实并不全然如此,你对家人很好呢。”

  “她是我妹,没得选,能怎么办?!”

  “得看对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你愿不愿意为她去费这个力气。”

  莫靖则颔首,长舒一口气:“和你说说,心里轻松多了。”

  “嗯,你自己多保重,任重而道远呢。”

  从博物馆出来,莫靖则要打车送梁忱回去。她说舅舅家离这里很近,走回去就可以。

  莫靖则问她是否有MSN或Facebook的账号,她说:“我很少用这些。你有我的Email,发邮件就好。”

  “我这次在家待不了几天,那边入职还有很多手续要跑,学位认证什么的。”莫靖则留下北京的新手机号,“下次再回来,不能不声不响的,一定要和我说。”

  梁忱微笑:“好,下次我回来,一定和你说。”

  此时此刻,在层峦叠嶂的群山之间,听到耳边淙淙的流水声,想起梁忱宽慰的话语,莫靖则的眉头便舒展了一些。终归家里人都是疼爱莫莫的,日久见人心,也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

  心中曾有的那些为难的情绪,他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来,也想不到要和谁讨论自己的感受,但是,见到梁忱,便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更重要的是,本来他对邵声和莫靖言时隔多年依旧难舍难分的感情不以为然,但在博物馆门前跟梁忱告别,一瞬间才觉得,对当事人而言,就算时过境迁,久别重逢后要面对艰难险阻,但未必不是另一种幸运和幸福。

  他入职后,事务繁杂,偶有感慨,却不知对谁诉说。

  他曾经几次打开邮箱,却不知道要对梁忱说些什么好。

  梁忱也从未打过他的电话,她应该已经飞回遥远的地球彼端,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十年,但是再也不会长期居住的国度。

  每次想起在博物馆前背道而驰的一幕,莫靖则内心深处都会隐约有个声音问,如果当时追上她,会是怎样,但总是话音未落,就被自己压下。他们不是莫莫和邵声,没有那么深刻的羁绊,而是各有各的前程,谁又会为谁掉转方向呢?!

  众人在岩壁下待到日暮时分,方拓抢了最多的装备背回来,登山包里塞了炊具和剩下的食物,腰间挂了十几把快挂,肩上还扛了一捆绳子,手中拎着地席和折叠椅,满脸的汗水和泥土。

  夏小橘要帮他拿两样,他努努嘴:“别捣乱了,我拿还走得快点。”

  “也太小看人了,就你天天爬山呀。”夏小橘轻轻哂笑一声,顺手拎了一袋垃圾,“还不是看你那脸花得和迷彩服似的。”

  方拓指了指山顶:“不服,比比看,明早六点,看谁先爬上去!”

  “我才不……”夏小橘说到一半,眼珠转了转,“好呀,看谁先爬上去。”

  “不能放我鸽子啊!”方拓立刻警觉,“后爬上去的得一口气吃半个西瓜。但要是爬不上去或者根本不去爬,得一口气吃一个!”

  夏小橘笑:“那你背个西瓜呗。如果你先到山顶,就等等我。”

  “等你一天是吧,你想把我晒成烤肉?”方拓白她一眼,“以为我会上当?!”

  夏小橘笑:“怕什么,反正你有一个西瓜,找个阴凉的地方慢慢吃呗。”

  邵声走在二人的身后:“你们俩是有多想吃西瓜,说了一路了。”

  莫靖言笑:“何止一路?!自从我认识小橘,他俩已经念叨两三年了。你们几岁呀?有川川大吗?”

  邵一川声音清脆地跟着问:“你们几岁呀?有川川大吗?”

  在农家院清理完毕,吃过晚饭,几个人沿着村中小路走去河边散步。

  方拓摸到草丛中,翻开石头,捉了一只蟋蟀给邵一川。他如获至宝,放在矿泉水瓶里一路捧着。

  方拓逗他说:“要不然,晚上你和我睡呗,我再捉一只,咱俩斗蛐蛐。”

  邵一川摇头:“莫莫阿姨要给我讲故事呢。”

  方拓:“我也可以给你讲故事啊。”

  莫靖则欣慰:“总算不喊莫莫大姐姐了。”

  邵一川扯扯方拓的衣角,指着莫靖则,小声地说:“不和你们睡,他可凶了。”

  莫靖则无语,不就是头一次见面时说过“你怎么不改口吗”?!送你的变形金刚和零食大礼包呢,能收回不?!

  夏小橘啪啪地打着胳膊和腿:“喷了蚊不叮还是被咬了许多包,真希望我的血管里流的是杀虫剂。”

  方拓举起手:“哪有蚊子,我帮你打。”

  夏小橘推着他的胳膊,拍在他自己的脸上:“这儿有一只。”

  方拓指了指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河:“把你扔到水里藏起来就好了。”

  “也不能一直藏着啊,那还不泡肿了。”

  “也是哦,你又不是泥鳅,头在水面被蚊子发现就变成猪头了。”方拓笑得特别大声,被夏小橘踢了两脚,依旧笑个不停。

  张佳敏挽着莫靖则的手臂,走起路来脚步轻盈,都要蹦跳起来,看到路边的菜园,便仔细辨识,拉着他说个不停。

  莫靖则笑她:“有时间还得多带你出来放放风,在城里憋坏了吧。”

  “还好,第一次来北京,好多地方想去看看呢,就是天气太热了。”她挥着手在面前扇了扇,“马路那么宽,连棵树都没有,柏油路都被晒软了,还四处堵车。”

  “秋天还是挺漂亮的,等凉快一些,我带你去转转。”

  张佳敏笑道:“也得你有時间啊。没事,我自己先去溜达溜达。”

  “当然得我哥陪你去啊。”莫靖言插话,“可不能太惯着他,每天好吃好喝的,他已经够享受了。再说,平时工作忙,到了周末,怎么也要放松放松。督促他别总加班,钱赚得差不多就行了。”

  莫靖则扫了一眼邵声:“让我怎么说,是夸你把我妹妹宠得没大没小了,还是应该提醒你严加管教你女朋友?”

  “管教什么?”邵声佯作不解,垂眼笑着看向莫靖言,“她又没这样说我。”

  莫靖言和他一唱一和:“是啊,他又没你那么忙。”

  莫靖则不以为然:“他有你就够了。我像他那么悠闲,刚入职恐怕就该失业了。”

  回到房间,张佳敏和夏小橘躺在床上,又像在寝室里卧谈一样聊了一会儿。

  张佳敏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前两天真的有点烦,觉得一点都不喜欢北京;今天出来,觉得还不错,这么快就能开到有山有水的地方。而且,和大家在一起的感觉真好!虽然我自己不怎么攀岩,但是,给你们当后勤也挺开心的。”

  “方拓说,你做饭可好吃了。”

  “我也觉得还可以。”张佳敏信心满满,“还有,别听阿拓说什么只能去莫大那里吃饭,他每次来阳朔,爬了一天,比谁吃的都多,自己能吃一只黄焖鸡好不好,吓得别人都不敢和他AA了。”

  夏小橘哈哈地笑了一声:“他说话,我向来不当真。”

  张佳敏说道:“看你们在一起聊天也很开心呢。”

  “我俩就是互相抬杠,我觉得自从认识他,自己的智商都下降了。”

  “阿拓蛮聪明的。我见过他带队,挺认真严肃的。”张佳敏侧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夏小橘,“其实,我以前没见过他这么贫嘴,一定是有原因的哦。”

  夏小橘有些脸热:“也就我给他捧场呗。”

  “我是觉得,你们俩关系不错。阿拓挺好的,很热心。”

  “他是挺好的啊,就是爱贫嘴,但也够哥们。”

  张佳敏穷追不舍:“只是哥们?”

  “嗯。”

  “啊,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哦。”张佳敏有些失望,“你们在一起那么开心,能分得清楚?”

  “能。”夏小橘斩钉截铁,“心动就是心动,和别的感情都不一样。”

  “感情会变化的吧。我一开始认识靖则,也没喜欢他啊,还觉得他很难接近。后来,我发现他很有想法,做起事来干净利落,才开始佩服他的。”

  “像我和方拓这样混在一起好几年,根本不考虑性别的。”夏小橘和她讨论道,“但你那时候不了解莫大,还有点神秘感,又崇拜又好奇。”

  “是呀,真没想到后来会在一起呢。”张佳敏笑得甜蜜,“就是北京太大了,我想找个离他近点的工作,每天能一起吃个饭,散散步。”

  “你有简历吗?回头可以投我们研究所一份。”

  “需要专业对口吧。”张佳敏犹豫,“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方拓倒是推荐了朋友的户外团队,帮登山的顾客做组织和筹备什么的,但都是短期的。”

  “嗯,先试试看,经验也是一点点积累的,找工作的路子会越来越宽的。”夏小橘逗她,“再说,实在不行,先吃莫大的。”

  张佳敏认真道:“我爸特意嘱咐我,女孩子要自立,不能全依靠莫大。”

  “叔叔说得对!”

  张佳敏转过身去,想起妈妈说的话,有些羞怯,又忍不住偷偷地笑起来。

  她说:“到了北京,千万不能和靖则住在一起,就算你俩没什么,女孩子也是要注意名声的。”

  第二天一早,莫靖则和方拓约好了去盘山公路跑步,叫上夏小橘一起出发。

  她系着鞋带,问张佳敏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了,帮房东大嫂预备早饭去。”张佳敏指了指厨房,“而且你们一跑就是几公里,我连跑个八百米都不及格。”

  跑在公路上,太陽刚从山后探出头来,树影下依旧清凉。方拓不断回头。

  夏小橘挥手:“你跑你的,我能跟上,比你们慢不了多少。”

  莫靖则放慢脚步:“不着急,早起就是热身。”他跑得不疾不徐,三人在蜿蜒的山路上还有余力聊天。

  夏小橘问:“莫莫说,莫大你在美国的时候也跑马拉松?那今年要不要跑北京马拉松?”

  莫靖则应道:“好啊,可以算我一个,不过好久没规律练习,有半程的吗?”

  “有,我也打算报个半程。”

  莫靖则问:“方拓呢?”

  “我啊,不一定,十月份也许去四姑娘山。”

  夏小橘瞥他一眼:“也没指望你。”

  “要不,我也先报上,有时间练,我就跑。没时间练的话,我就去路边给你们送香蕉和巧克力。”

  莫靖则数落他:“要报就认真练,能不能靠谱点。”

  夏小橘揭发:“他一定是怕师兄的魔鬼计划!”她被方拓跑过来挤了一下,险些掉到路边的田里。

  莫靖则轻哂:“我才懒得管他。”

  “我们单位还有同事要跑。”夏小橘说,“不过,我们比较随意,重在参与。到时候你别嫌弃我们无组织、无纪律就好。”

  “没事,有时间大家可以互相交流。”莫靖则说道,“平时凑不到一起,周末可以拉两次LSD。”

  “什么是LSD?”方拓和夏小橘面面相觑,以口型互相攻击,你文盲,你白痴。

  “Long Slow Distance,长距离慢跑。”莫靖则解释,“多长算长,多慢算慢,因人而异。不过,如果是练习全程马拉松,怎么也要一次跑到三十公里以上,赛前至少跑一到两次。”

  方拓挤对夏小橘:“你还敢和师兄一起练习吗?”

  “学习,跟不上可以学习啊!”夏小橘没跑过全程,听到三十公里也有些心虚,“我有个朋友,也是美国回来的,我觉得她也特清楚这些,回头叫她一起来跑吧。”

  莫靖则微微一笑:“好啊。”

  他们跑回住处,张佳敏已经帮着房东的妻子一起做好了早饭。

  大嫂赞不绝口:“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会干活儿的真不多了!”

  “我没帮什么忙。”张佳敏摆放碗筷,“看大嫂这豆包蒸得多好啊,回头我要来学一手。”

  大嫂热情地答应:“有空就过来,除了周末,平时没多少人的。”

  张佳敏指了指地上的新鲜蔬菜,有西红柿、豆角、青椒和一捆小葱,对莫靖则附耳说道:“早晨和大嫂去院子里摘菜,聊得开心,这都是她送给我的呢。”

  莫靖则笑:“她大概不知道,你家的菜地比她家的大多了。”

  方拓说:“你搞好关系,秋天再来,山里还有栗子、核桃和柿子呢!”

  夏小橘回房洗脸擦汗,给梁忱拨了个电话,提醒她北京马拉松已经启动先期报名。

  梁忱应道:“好,我这就看看。今天不忙,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跑步?”

  “我在白河攀岩呢,和朋友一起,估计回去就跑不动了。”夏小橘说,“下次可以和我们一起来避暑啊。”

  “我在美国试过两次而已,不怎么会。”

  “没事,我也不会。上次你看到的,我陪着试婚纱的美女,一起的还有那两个男生,还有她哥哥,都很厉害呢。我们早晨跑步,还说回头可以大家一起备战北京马拉松呢。”

  “我估计参加不了,做起实验来,时间和你们都不一样,只能夜里跑。”

  “也是。”夏小橘惋惜地轻叹,又笑着说道,“不过,你有自制力,能制定计划,也能执行计划,不需要别人监督鼓励。”

  “我就是随便跑跑,不用管我了。你在山里玩得开心。”

  挂了电话,梁忱看着手机,有几秒的恍惚。

  那天在博物馆的恐龙展厅,莫靖则起身离开时,没走远,电话已经接通。她无意探听,但是那边清脆的声音太有穿透力。她只隐约听到一声“靖则”,但毫无疑问,那是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欢欣雀跃,充满活力。

  她拒绝了莫靖则打车送她回去的提议,在博物馆宽阔的台阶上转身离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转过街角,回身看无人注目,她才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她说了地址,车掉了个头,开了没多久,隔着玻璃窗看到莫靖则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知道她和他的方向一致,但不想再和他局囿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

  她知道他有一样的惦念,在共同牵挂的地方礼貌地道别,到此为止,一切还是温馨美好的。

  她不想事情衍生出一段难堪的下文来。

  在出租车上,梁忱摸出手机,删掉了莫靖则刚刚留下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他们又在岩场消磨一日。傍晚时分,莫靖则和邵声的车一前一后地开进城区,道路不是十分顺畅。夏小橘和方拓坚持在地铁站口下车,让莫靖则早些送张佳敏回去,不要再绕路。

  张佳敏问方拓:“你们那边什么时候需要人手,就和我说一声。”

  “这不是看你刚来北京,没好意思催你吗!”方拓笑,“等你安顿下来,当然越快越好啊!之前都愁死了。那些小子总丢三落四,我说找个细心认真的姑娘来负责,他们都觉得解放了呢。就是我们经费也紧张,薪酬不会太高。”

  张佳敏笑意盈盈地应道:“和我还算那么清楚干什么?!交给我就放心吧!”

  往地铁站走的路上,夏小橘上上下下地打量方拓:“没看出来,还是演技派啊。”

  他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八字,支着下巴故作深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偶像派的。”

  “醒醒吧!”夏小橘大力拍了他的后背一下,“之前户外组过那么多次队,没听说你们需要后勤保障。”

  “这不是之前问的几个单位,都说不缺人吗?请佳敏来帮忙,我们的确轻松一些。”

  夏小橘调侃道:“没想到,你还挺善良的。”

  “佳敏这姑娘简单,心眼儿也好,刚来北京,肯定各种不适应。”方拓说,“她在这儿就认识我们几个,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她有点事儿做总比在家待着好。”

  进站时,排了长队,方拓帮夏小橘取下背包过安检。她看了看长龙:“这么热的天还有好多人出门,早知道,赖着莫大送我们了。”

  “他还得去送佳敏,的确绕一些。”

  夏小橘好奇道:“昨天和佳敏聊天,她说找到合适的租住房之前,都住在莫莫那儿。我都没好意思多问。”

  “问什么?”

  “那莫莫呢?”

  “住师父那儿呗,正好阿姨这两天跟夕阳红团去云南避暑了。”

  “所以,我好奇呀,为什么佳敏不住在莫大那里,他新租的房子不是挺大的?”夏小橘单肩背着大包,从检票闸机挤过去,被卡了一下。

  方拓托了一下包,把她推过去:“你思想纯洁点行不?”

  “我哪儿不纯洁了?!我又没说他俩……”夏小橘面红耳赤,“怎样怎样是吧。总有间客房吧?”

  “你看你,跟着紧张什么?!”方拓笑了个够,才说,“在阳朔,她也一直住自己家,爸媽管得严吧。看不出,你也挺八卦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夏小橘反击,“你不八卦?!你不八卦,怎么什么都知道!”

  “反正我师父是求之不得,莫莫姐也没说什么,最初她买房子都是莫大帮忙掏了一部分钱吧。本来前些年莫莫姐说要租房,莫大坚持的,说房价以后肯定还会涨。”

  夏小橘感慨:“莫大好眼光,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他。”

  “现在也不晚啊。”方拓抬起头,看着站台上闪烁的屏幕,“我过些天想去看看房,你要不要一起?”

  “我……大热天的,才不去。”

  方拓循循善诱:“没准看好了,可以当邻居啊。”

  “我又买不起。”

  “那,我买个带阁楼的。”方拓挑眉,“你看过《Friends》吧,Chandler买房还要惦记能给Joey养老,我也够意思吧!”

  “嘁,等我有钱了,也忘不了你,买个带狗窝的。”

  方拓拉着她的背包,用力向下一拽:“我可是好心好意,你真是咬了吕洞宾。”

  上车的人有些多,二人被推到车厢的一角。方拓伸直手臂,将夏小橘挡在身前。长期攀岩的男生,小臂上的肌肉比一般人清晰流畅许多,在岩壁上蹭了灰,没擦干净,多了些粗犷的意味,和平素嘻嘻哈哈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的手臂就架在面前,夏小橘忍不住想帮他擦干净,刚要掏出纸巾,车厢晃了一下,有人没站稳,跌在方拓的背上,他被推着晃了晃,T恤拂过夏小橘的鼻子。她的心一紧,立时觉得脸颊发热,侧过头去。

  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太不镇定了?夏小橘在车窗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皱了皱眉。

  方拓看过来:“你干吗躲那么远,一脸嫌弃?”

  “离我远点啊,你一身汗味!”

  “哪有?!”他揪起领口,低头闻了闻,“我刚才在休息区洗了脸,也换了衣服。”

  “还是有!”夏小橘指指他的手臂,“这叫洗过了,啊?”

  “脸,洗的是脸!你怎么这么多毛病啊?”方拓非要站得离她更近些,“再说,我拿攀岩鞋对付你了啊。”

  夏小橘白了他一眼:“上车安检时,怎么也没有没收你的生化武器啊!”

  到了换乘站,两个人本应分道扬镳。方拓提议先在附近吃点东西。他们走了几分钟,商业街上有一家回转寿司店。一坐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对服务员说道:“十份三文鱼。”

  方拓冲她扬了扬下巴:“我连你的一起点了。”

  “我可没点你的,我自己就能吃十份!”

  “嘁,眼大肚子小。”方拓知道她就是说笑,盛了一大勺辣根放在她的碟子里,“够不够配你的十份鱼!”

  身后一对情侣坐下。男生问:“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女生柔柔地答道,“不过,我不吃海鲜。”

  方拓和夏小橘本来都在盯着传送带,听到这句话,互相看了一眼,都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方拓凑过来,低声在夏小橘的耳畔说:“要是有什么你不吃就好了。”

  “又没让你掏我那份!”

  方拓指着装饰墙上几十种鱼的名字,问夏小橘:“你都認识吗?”

  夏小橘摇头:“就认识几个。”

  方拓逗她:“你不是学生态的吗?”

  “那我也不是学水产的呀。得问你啊,你不是总去海上平台吗?”

  “那我在上面,也不在水里啊!我这学石油的,你觉得是能用石油炸鱼,还是煎鱼?”

  夏小橘扫了一眼:“秀才识字读半边,形声字呗。”

  “哦,那我看,鲤鱼的鲤,鲸鱼的鲸,是哦。”方拓故作严肃,继续念下去,“周鱼(鲷,音同雕),有鱼(鲔,音同尾),厥鱼(鳜,音同桂)……”声音还特别大。

  夏小橘向旁边侧身躲远:“丢不丢人?我不认识你。”

  “你说的哦,形声字。”方拓笑,“我问你个问题,三点水加来去的来念什么?”

  “还念lai。”

  “你确定?”

  夏小橘点头:“当然啊,涞水的涞,涞源的涞,我去过。”

  “没劲了……”

  “你接着说啊。”

  “三点水加来去的去呢?”

  “念……”夏小橘眼珠转了转,“你觉得,应该念成‘去?”

  方拓:“……问你呢。”

  “法啊,当然念法,法律的法。”夏小橘大笑,“你当我是你啊,三岁啊,这么低幼的游戏。”

  “笑就笑吧,酱油都快甩到身上了。”方拓拿纸帮她擦了,“注意点形象!”

  刚吃了两口,夏小橘的手机就响起来,黄骏约她晚上出去看球。

  夏小橘怕再被他拉去喝酒,推辞道:“不去了,刚从山里回来,太累,今天不熬夜了。”

  黄骏说:“你就是个伪球迷!”

  “是啊,是啊,自从巴乔不踢了,足球已经不能影响我的喜怒哀乐了。”

  “就知道看帅哥,那顾星群呢,我昨天看到他,问他怎么周末不约你。他说你和朋友攀岩去了。”

  “对……”夏小橘不想和他说同去的还有他的前女友。

  黄骏倒没问起莫靖言,反而诡笑道:“是不是和方拓那小子一起去的?你不理我是不是还要和他看球去?”

  “说了不看球,骗你做什么?!”就知道黄骏下面说不出什么好话,夏小橘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生怕方拓听到。

  果然,电话那边他哼了一声:“我都说了,你和他不合适。你可没他那么精。而且,你想想他原来的女朋友是什么标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哪儿和哪儿啊。”夏小橘没法和他大声争执,什么意思,自己很“俭”吗?

  “这种事情,我会看不准?!”黄骏说,“身为老同学,我只能提醒到这儿了。”

  “再这么多废话,我拉你去看另一位老同学了哈。”夏小橘威胁。

  “看谁啊?”

  “邱乐陶啊,我下周去看她。她要生娃了。”

  “哦……哦,那祝贺啊……就不用提我了……”

  夏小橘笑骂:“提你干吗?”

  黄骏还要说什么,方拓在那边大声道:“夏小橘,你说完了没?!菜都凉了!”

  周围吃寿司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过来。夏小橘冲他瞪眼,看到自己面前一摞空盘子,最上面一个里挤挤挨挨的都是三文鱼。

  隔了几日,夏小橘下了班去看邱乐陶。两个人高中时亲密无间,趴在操场边上的双杠上一起讨论心仪的男生。夏小橘说起程朗,邱乐陶说起黄骏,还各自取了代号。工作后,她们虽然都留在北京,见面的机会却不多,一方面彼此住得远,另一方面彼此的生活重心都和以前不同。

  夏小橘一旦忙起来,就不知道要去什么荒郊野外蹲上一个月;邱乐陶毕业不久就结婚,之前婆婆家里买了一间小房子,隔了两三年,小夫妻又换成一间大房子,她忙着装修、搬家,备孕、怀孕。算下来,两个人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夏小橘地铁换乘公交,中途买了两袋水果,从单位出来到进了乐陶家,一共用了一个多小时。她额头冒汗,抱怨道:“你家也太远了!”

  “在北京上下班一个小时多正常啊!”邱乐陶挺着肚子,脸上起了一些细密的小疹子,尖下巴的瓜子脸也显得圆润许多。

  “我平时可是走路就到。”

  “你住在研究所家属区,过条马路就是,能比吗?!”邱乐陶笑嘻嘻地过来,不方便拥抱她,便跟她勾肩搭背,“让我看看,你有啥变化没?怎么还像学生似的呀。”

  邱乐陶的老公是典型的工科男,用她的话说,实在、能干,老婆怀孕后,便包揽了全部家务。夏小橘一进门,他便帮着摆好拖鞋,又去厨房端了一盘洗好的水果,茶几上还有一罐山核桃。

  “怎么又吃这个,不是说过段时间给你买新鲜的吗?!”乐陶的老公拿起核桃,“这肯定是去年的存货了。”

  “我就是想吃嘛!”

  “再忍两个月,忍两个月,我给你买新鲜的,好不好?”他连吓带哄,说保存太久的坚果容易变质。

  安顿好邱乐陶,他转入厨房做饭,留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聊天。

  “你老公真是贤惠!”

  “当然。回头买了小核桃,也都是他负责剥,我就负责吃。”

  “孕妇待遇真好。”

  邱乐陶嘻嘻一笑:“他原来也这样,要不然,谁嫁给他呀!”

  “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也长点肉了。”夏小橘看到沙发旁有一个瑜伽健身球,把它骨碌到一边玩了起来。

  “头几个月吐死我了,吃啥吐啥,就剩骨头上一层皮。最近好吗,医生说我吃得太好,孩子长得太快了,说吃多了最后肉都得长在我自己的身上。”

  “那你运动运动啊。”夏小橘将小腿搭在健身球上,手臂支着地板,做了几个俯卧撑。

  “累。我是报了个瑜伽班,但有时候也懒得折腾。”

  夏小橘又翻身,坐在球上,抬起脚来维持平衡:“在家稍微动动呗,快走啊,慢跑啊。”

  “这些西方模式吧,也就适合你这样一天到晚翻山越岭的,我可学不来。”邱乐陶摆手,“运动也得循序渐进,像我没怀孕的时候,走路都摔跟头,带个球跑步还不得栽在地上?!”

  夏小橘点头:“好,要是我怀孕,一定坚持跑,带球跑!”

  “带球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你看没看过言情小说呀!”邱乐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别总显摆自己身体条件好,那你倒是生啊!”

  “我和谁生啊?这么生会被单位开除吧?”

  “我咋知道你和谁生啊。”邱乐陶扁扁嘴,“咋样,最近有新动向不?也别天天只顾着往山里钻。”

  “基本还是老样子吧。前几个月黄骏介绍了一个朋友给我,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

  说起短暂交往的前男友,邱乐陶嗤之以鼻:“他介绍的……能靠谱吗?干什么的?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我找找。”夏小橘翻着手机,“和别人合伙开了家广告公司,做设计出身,画画和照相的技术都很好。”

  “帅不?我最关心这个!”邱乐陶接过手机,“还可以啊,就是看著有点严肃,嗯,不,是有点清高,艺术家的气息。”

  夏小橘谦虚:“还可以吧。”

  “看照片还不错哦,把握住!都几个月了,有啥进展没?”

  “我们在青海那个项目刚结束,就见过几次。”

  “你得积极点啊,要是彼此有好感,几个月也应该有点眉目了。拖得久了,也就没感觉了。”邱乐陶看见夏小橘坐在健身球上颠来颠去,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在球上踢了一脚:“你怎么这么无所谓,不是还忘不了程朗吧?”

  夏小橘险些从球上掉下来,稳了稳,坐正身体,光明磊落地答道:“哈,我都没关心他现在在哪儿!早过了那个劲儿了。”

  “那……大土呢?他还在法国?”

  “嗯,他今年回来一次,我们几个一起吃了顿饭,比原来洋气多了。”

  “人家本来就还挺精神,要不然,沈多那么漂亮,能看上他?!”

  夏小橘反驳:“不要这么说,这个世界只看脸吗?”

  邱乐陶点头:“不是只看脸,但肯定先看脸。美丽的心灵?拜托,我眼睛又不是X光机,看不到。”她又问,“你们有没有问大土,他和沈多到底怎么发展起来的?”

  “我没细问。好像是刚到法国的时候,火车罢工,他被困到一个小地方,警察都不会讲英语,找不回来。正好沈多给他打电话,就开车去把他接回来了。沈多还有小飞机驾照,带他去飞,在天上让大土试着飞,然后说——做我男朋友吧,你要是不答应,就自己把飞机开回去。”

  “这都可以?大土也太不禁吓了吧!”邱乐陶哼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你换个降落时脸先着地的姑娘试试?”

  “这个做法,挺像她的,别人未必学得来。”

  邱乐陶叹气:“其实,你没和大土在一起,还挺可惜的。”

  “我开始也这么想过呢。”夏小橘也长长地叹了一声,“……后来觉得,对他对我,不见得是一件坏事。我开始就当他是好朋友,后来也只是想在一起试试看,但从来没有过那种心动。如果在一起,也许会发展得不错。但也许就剥夺了彼此遇到心心相印的人的机会。”

  “也许大土不这么想呢,他是宁可接受你的试试看呢?”

  夏小橘淡淡一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我看他现在状态很好,也由衷地为他开心。”

  “是啊。大土是值得衷心祝福的人。”邱乐陶感慨,又愤愤道,“最可恶的还是程朗,以好朋友的身份绊住你,耽误了你多少青春!”

  “也没有吧,还是我自己一根筋。”夏小橘莞尔,“有时候,我挺怀念以前傻傻的自己。”

  “你可别再这么傻了!不过……”邱乐陶瞥了一眼厨房,排烟机轰鸣着,她压低声音,“虽然老公对我挺好的,但我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人。或许就像你说的,怀念以前的自己吧。”

  夏小橘点头:“会像想起老朋友那样怀念。但其他感情,没有。”

  邱乐陶问:“你最近有黄骏的消息吗?

  “岂止有啊……差点带他来看你。”

  邱乐陶笑着摆手:“别逗了,我老公得气坏了。”

  “他知道黄骏啊?”

  “知道。”邱乐陶美滋滋地摇头晃脑,“他说我刚入学时,他就喜欢我了,所以见过黄骏来找我。对了,现在黄骏还和你那个朋友在一起吗,那个跳舞的美女?”

  “莫莫啊,分了。”

  “他又厌倦了?这么漂亮的姑娘都留不住他的心。”

  “这……双方的原因吧。”

  “说起莫莫,之前拜托你给她带项链的那个男生呢?你不是说他还挺有意思,后来一直有联系吗?对了,你不是说,他说话有些像大土?”

  “你说方拓啊,只有斗嘴的时候有一点点像。”想起他,夏小橘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土可真没有他那么贫,那么二!”

  “那这个到底怎么样?”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身边的雄性生物都说一遍啊。”

  “我就是问问嘛,关心你呀,都是潜在的资源!”

  “我和他在一起胡说八道的时候比较多,就像你说的,认识久了,过了那个阶段了吧。现在就是一起吃喝玩乐,哥们呗。”

  “有人陪你开心玩耍也不错,不过,你也别把所有男性朋友都变成哥们啊。”

  “他喜欢的,也不会是我这个类型的。”这句话在夏小橘嘴边盘桓一圈,又咽了回去。即使是面对好朋友,她也不想以这样的语气来表述她和方拓之间的情感。这样说似乎总有一种求而不得的酸涩,而她并不想将二人之间定义为有进一步发展可能的关系。

  她想起了黄骏的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也只有他说话这么尖锐,这么现实。哦,对,还有乐陶那句——肯定先看脸。这两人真是分开这么多年,依旧有一致的观点,表述都这么直白。

  那是夏小橘心底隐隐的畏缩。她曾经面对过气质超群的林柚,在程朗的心底,那是她一直未曾超越的高度。喜欢过这样的女生,还会喜欢普通人吗?

  她也在莫靖言那里见过莫莫和林柚的合影。两个人刚刚演出完毕,作为领舞,在一群容貌出众的姑娘中间,二人依旧格外出挑。莫莫的美是典雅中带着三分灵动,而林柚大笑开怀,眼睛眯起来,额头上的碎发没有拢好,却并不显得凌乱,只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和活力与热情。

  夏小橘对自己说,她已经告别了程朗,也失去了大土,能够拥有异性朋友的关键,是彼此不要涉及进一步的情感。

  而方拓,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幼稚简单。

  帮佳敏找工作时,明明是他想方设法地帮佳敏暂时安顿下来,口吻里却表现得是急需佳敏的帮忙,不让她有一丝尴尬难堪。方拓让夏小橘帮忙带项链给自己师姐,其实也是默默地把小橘介绍给师姐,在自己不在北京时陪伴她。他看上去嘻嘻哈哈,实则心思通透。这样的人,会不清楚友谊的界线吗?!

  夏小橘知道,自己现在是在走钢丝,如果不拿捏平衡,就会坠入深渊。她怕失去,也怕失望。

  邱乐陶看出她在神游天外,推了推她的肩膀:“你又想啥呢?要我说啊,你也不要前怕狼,后怕虎的。先去谈个恋爱再说,管他对方是谁,你需要经验!”

  夏小橘点头:“嗯,这你倒是和黄骏说的一样呢。”

  邱乐陶笑:“我想知道,他还说什么了?”

  夏小橘想了想:“他说,夏小橘,你打扮打扮啊,否则,我把毕生绝学都传给你也没有用啊。”

  邱乐陶拈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被你一说,我还挺想见见他的,真的。但我更高兴听到,他和美女分手了。嗯,知道他过得不那么痛快,我就痛快了。”

  方拓前几天把周末时一同去攀岩的几个人拉到一个QQ群里,取名“攀岩小分队”。近日为了筹备马拉松,他又把它改成“攀岩跑步小分队”,还把报名北京马拉松的其他几个户外圈的朋友也拉了进来。

  夏小橘在MSN上问梁忱是否参加,她回复说,自己没申请QQ号,而且也未必有时间和大家一起跑步。

  夏小橘说:“也是,估计你也不想跟着一群人闹腾。”

  群里讨论了几天,夏小橘说要报半程。方拓劝她:“不都说了好多次,让你今年跑全程试试看吗?”

  大家也纷纷游说:“是啊,你之前半程不是两个小时就跑下来了?”

  “基础好,练习一下就可以,还有三个月呢!”

  “可是,我还要去坝上一个月啊。”夏小橘打字道,“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怎么练?!”

  “高原训练,一般人还没这个机会呢。”方拓鼓动她,“怎么样,你跑,我就跑,咱们一起。”

  “你不是不一定吗?”

  “看你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我先把名报上呗。”

  夏小橘惴惴:“练习三个月,来得及吗?”

  莫靖则扔了两条链接到群里:“看完再说。”

  打开,两篇都是英文的马拉松赛前准备,长篇大论,方拓发了一个发呆的表情:“老大,能给中文的吗?”

  然后,他被莫靖则直接无视。

  方拓在对话框和夏小橘私聊:“咱俩一人看一篇,回头交流一下。我看有一个好像是讲身体供能什么的,有些医学和生物学术语,你看那篇吧,好歹你的专业还沾点边。我研究训练计划。”

  “就知道你会挑那篇短的。”夏小橘发了个“鄙视脸”。

  “那换换,我看长的,你看短的。”方拓道,过了不多时,便扔过来一大段中文。

  “你也太有速度了。”夏小橘扫了几眼,“这说的都是什么,你就这种翻译水平?!还是用的机翻?”

  “Yes,Google Translate(谷歌翻譯)。”

  “你能不能用心点,就当练英文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A word spoken is past recalling(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拓扔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By Google(用谷歌)。”

  “那你把两篇都翻译了吧。”

  “No,your turn,Yi?yan?ji?chu,Sima difficult to recover。”方拓自己也看不下去机器的翻译水平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又扔了几行字过来:“附赠‘司马难以恢复的阿拉伯语和泰语版本。”

  “能不能正经点!对了,佳敏在你们那儿做得怎么样?”

  “还不错,最近在统计信息、采买装备,佳敏细心,而且一说就懂,大家都挺喜欢她。

  “那就好。我觉得她应该还蛮擅长做这些的。”

  “就是有几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和我打听她。”

  “哈,是看好佳敏了?”夏小橘幸灾乐祸,“你完了,这是你介绍去的,要是让莫大知道,你就死定了!”

  “之前在阳朔,她也挺受欢迎。当时有几个岩友都蠢蠢欲动,互相较劲儿,估计不管谁得手,都得被其他人胖揍一顿。”

  夏小橘问:“那莫大呢?有人敢揍他不?”

  “当然没有。当年三剑客里,莫大是最有威严的,我师父看着厉害,其实是最散漫的。”

  “你不也是‘三剑客之一?”夏小橘道。

  方拓解释:“我不是啊,你听谁说的,我入学时,他们都本科毕业了。”

  “哦,我记错了一个字。”夏小橘打了一串大笑的脸,“是‘三贱客,哈哈。我不和你多说了,和你聊天太耽误时间,干活儿去了。”

  “赶紧滚!”

  “……”

  方拓发了一个蜡笔小新滚来滚去的动图:“我错了,我滚。”

  结束了每天固定的无意义的闲聊,关闭对话框时,夏小橘又看到方拓说的那句——你跑,我就跑。也许,一起跑一次全程马拉松也不错,总比单枪匹马备战有趣得多。

  他们都不知道,这两天张佳敏除了在户外俱乐部帮忙,还在暗自筹备什么。其实,她自己也有些不清楚,到底要从哪一天开始,才算和莫靖则确定关系。因为,他从来没说过“做我女朋友吧”或是“我们在一起吧”这样的字眼。那么,这个“在一起”的时间点如何确定?是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还是第一次亲吻?虽然她之前读书时也有过懵懂心动、彼此喜爱的男同学,但像这样家人和朋友都知道的正式的恋爱,还是头一回。眼看两个人在一起也有一年了,但是,具体时间到底要如何算起?总得给她一个双方认可的周年纪念日吧?

  本着“外事问Google,内事问百度”的原则,张佳敏在网上查了一下,怎样才算确定关系。网友们的答复自然也是众说纷纭。

  看到有网友说:“身体的亲密不等于心灵的亲密,别说牵手、kiss(亲吻),能做的都做了,也未必等于在一起。”张佳敏撇撇嘴,觉得这种情况并不适合她和莫大。

  她越看越没头绪,心想,就把牵手的那天当作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吧。

  又有人写:“当一方去工作,把你单独留在他家时,等于不介意所有隐私公开在你面前,说明他的内心已经全部接受你了。”张佳敏笑得眯起眼来,看了看莫靖则给她的钥匙,心中乐开了花。

  虽然他们不住在一起,但是,张佳敏一到北京,莫靖则就把家中的备用钥匙交给了她。

  张佳敏觉得家中过于冷清,去超市逛了几圈,给他添置了桌布、靠垫、锅碗瓢盆等,还买了两盆绿植摆在窗台上,把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洁如新。这一带有不少外国雇员前来租住,很多户型都是宽敞的开放式厨房,和餐厅相连。

  张佳敏尤其喜爱这种设计,感觉自己有了大展拳脚的空间。她拉开嵌入式大烤箱的门,眼睛发亮,站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开心得想要翩翩起舞。

  吃过晚饭,她清理了碗碟,莫靖则开车送她回去。

  張佳敏兴致勃勃地计划起要添置哪些厨具,说:“前两天俱乐部里的小安做了冰激凌,味道还真不错,回头我做给你吃吧!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都好啊,不是薄荷的就好。”

  “挑一种最喜欢的嘛。”

  “巧克力吧。”

  “对了,小安还会做面包、烤饼干,好厉害!就是现在天气热,她答应过段时间教我呢。家里的烤箱那么大,做个蛋糕都不成问题呢。”

  “嗯,好啊。有朋友一起研究一下也挺好。”莫靖则看了一眼导航,“对了,最近两天我要见客户,回来得比较晚。我和同事随便吃一口,天气这么热,你过来也要绕路,就不要来回跑了。”

  “哦……没关系啊。”张佳敏应了一声,“那周末呢,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听方拓说,他周六和小橘要去看《玩具总动员3》,还说过段时间《怪物史莱克4》会上映。”

  “你们这些小朋友。”莫靖则笑起来,“我倒是也看动画电影,不过最近有点忙,顶多周末和他们去跑步。要不然,你和他们先去看吧。”

  “啊,我才不要做电灯泡。”张佳敏有些失望。

  莫靖则问:“他俩是一对儿吗?”

  “谁知道呢,反正总在一起。”张佳敏望着窗外。自从回到北京,莫靖则和她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可能都不如方拓和夏小橘相处的时间长。

  注:《眼泪的上游:时光典藏版》已上市,夏小橘的少女心事都在这本里。

  《直到春天过去》与《世上唯一的花》即将上市,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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