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没来得及算,温词月和江时延同住的最后一天,他一大早就直奔博物馆,没有享受到“镇上名厨”最后的早餐。
因为今天是报到的时间,温词月特意起了个大早,打包好行李,把房子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吃过早饭,准备去Q大。
本来江时延说好要送她,但是,为了即将开始的建筑展,他接到临时通知要开会。
温词月知道他忙,再说,已经在这里叨扰许久,本来也不好意思麻烦他送她去学校,她连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坐106路车能直达Q大,很方便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话虽这样说,温词月打开门下楼时,却发现顾寻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专家,行李箱太沉,我帮你拎。”顾寻拎起她的行李箱直奔楼下。
温词月跟在后面:“顾寻,真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坐公交车去,完全没有问题。”
“这个时间,公交车容易堵,再说,你拿着行李也不方便,昨天延哥就和我说过了,今天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得先送你去学校。”
顾寻服务到家,贴心地为她打开车门,她哪还能再推辞,拱着手谢了好几次,才坐进车里。
“江时延,我不是都说了可以自己去,你怎么还麻烦顾寻来送我,”温词月噼里啪啦按在键盘上,给他发消息,“人情欠下容易,还起来难。周一最忙了,难道顾寻不用上班吗?不可能吧,欸,你说我怎么谢顾寻才好呢?请吃饭是不是太俗了?江时延,怎么办啊?”
会议刚告一段落,气氛并不算愉快,江时延提出建筑展的主办方必须是舟江博物馆,为这次展览提供资助金支持的单位只是协办方,可对方坚持要求新闻媒体机构与博物馆并列为主办方,两方各执一词,都不愿意让步。
场面一度陷入僵持,为了缓解有些紧张的气氛,会议暂停十分钟,江时延面容冷肃,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远眺。
一朵朵云挺着圆溜溜的肚子,压得很低,昏昏沉沉的天气,几乎沉到眼皮上。
手机忽然响起来,短信的提示音,一小段蓝精灵的音乐,欢快又可爱,听起来和他格格不入,那是温词月给自己设置的特别铃声。
江时延点开,一大串字映入眼帘,标点符号也吝惜着用,字都挤在一起。他很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完全能想象到手机那端的她眉心皱着,垮着小脸儿,键盘敲得飞快,后面还得带上一溜颜文字表达心情。
说也奇怪,他刚才的沉闷和不快似乎清减许多。
江时延,怎么办啊?
從江时延收留她的那天开始,这句话温词月总挂在嘴上,好像习惯了他为她出谋划策,或者收拾残局。
“谢他干什么,要谢就谢我,请我吃饭,我不嫌俗。”江时延打下这句话,点了发送。
而后,他又想了想,接着打字:“小事而已,无关人情,不用放在心上,毕竟这都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叮——
清脆的一声,信息旁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已送达”。
啊!
手机好像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温词月看到“男朋友”三个字,热血瞬间涌到脸上,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
尽管知道是调侃,可温词月的耳朵和脸颊还是红成一片。她捂住耳朵,把头埋得很低,像只小鸵鸟。
可没过几秒钟,她又忍不住拿过手机,再看一遍消息,男朋友三个字打了引号,显得格外瞩目,于是,她愤愤地打字。
江时延接连收到两条消息。
“你入戏太深了吧!戏精!”
“烦你!”
落地窗的玻璃擦得很干净,光可鉴人,隐隐约约映着他的影子,表情无法看得很清楚,但嘴角的弧度分明,他在笑。
似乎是三月春风,柳絮漫天,他一笑,漫山遍野都生出绿意。
“继续开会,”江时延示意助理,“尽快把这件事敲定,不要耽搁,我晚上还有安排。”
温词月是第一次来Q大,之前她只在宣传册上见过这所高等学府。
比起声名远播的学术氛围,温词月更喜欢Q大的环境。车子缓缓地驶在学校的主道上,她趴在车窗边四处打量,感叹“花园学校”的美称并非浪得虚名。
到处都是撑着荫凉的绿树,葱葱一片,西边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溪边开着一串串粉色花,花瓣倚着花瓣挨在一起,空气中淌着淡淡的香气,轻轻地落在肺腑里。
交换生的入学手续并不复杂,顾寻早就弄清楚了流程,带她转了两间办公室,盖过章交了张一寸的照片,很快,学生证和一把锃亮的宿舍钥匙拿到手里。
“专家,我来不及送你去寝室了,”顾寻接了一个电话,看了看时间,准备走,“有份资料的数据需要修改一下,因为那个项目一直是我在跟,所以现在需要过去一趟。”
“你去忙,你去忙,”温词月连连说,“反正我行李也不多,自己去寝室还是没问题的。”
顾寻把拿在手中的各种入学的材料放到她的手里:“那我先走了。”
温词月向他挥挥手。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老师坐在电脑后,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几下,然后说:“南公寓一百一十一号房还有一个空床位,这位同学,你先住在那里,”她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示意图递过来,想了想,又招招手,“栋梁,你带新同学去寝室吧。”
“拜托,张老师,”栋梁扭着小蛮腰靠过来,一只手搭在办公桌上,语气娇滴滴的,“南公寓那么远,为什么要人家过去嘛,再说了,一百一十一号那一屋怪物,我才不想去触霉头。”
虽然拥有一个如此朝气蓬勃的名字,但是,栋梁同学从头到脚都和这个名字沾不上边。紧身裤,薄如蝉翼的透视上衣,外面套着件五颜六色的外套,发型也是精心设计过的,后脑勺那里推平,偏偏将上边的头发留长,扎成一个马尾辫,右耳朵上还戴着一枚耳钉,红色的小骨头,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不过,栋梁本人与可爱丝毫不沾边,这副打扮,就是放在一个女生身上都会赚足回头率,更何况他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
温词月分辨了许久,才从栋梁粗犷沙哑的声音、烟熏妆下棱角方正的脸,还有突兀的喉结处,确定他的性别。
“就是因为……”女老师抬高声音,忽然想到站在一旁的温词月,看了她一眼,声音压低,“就是因为一百一十一号房的情况比较特殊,我才把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今年的迎新派对,你不想上了?你还记不记得你去年已经被辅导员封杀了,今年还得靠我多努力,才能让你重新登上台。”
“周姐,”栋梁闻言,脸上立刻笑成一朵花,“不就是送新同学去寝室这点小事吗,何必劳烦您费这么多口舌,我这就去。”
“温……”他拿过她的一卡通,看了看,“温词月,跟我走吧。”
栋梁虽然穿着打扮奇怪了点,但绅士风度还是有的,他帮温词月拉着行李箱,一路下了科技楼,到楼门口,他嘱咐温词月:“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借一样秘密武器。”
温词月在门口等了五分钟,栋梁终于衣摆带风地款款而来,当然衣摆飘飘并不是因为他动作多么潇洒,而是他骑了一辆三轮车——还是旧得不能再旧的那种款式。
那辆三轮车看起来大概很有些年头了,车门车链上生了一层铁锈,并不好骑,要是赶上点儿上坡路,倔强的栋梁要站起来拼命蹬,才能保持前行。
“上来吧,我向前边收废品的李大爷借的,”栋梁骑了不过几百米,已经出了汗,他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宽阔的臂膀快把那层薄薄的网纱衣服撑破了,“南公寓远着呢,要穿过大半个学校去南门,出了南门,过了马路,还要走上一段。你住在那里,作为过来人,我得劝你,最好买辆自行车什么的,会方便很多。”
温词月尽管惊叹于栋梁的操作,但还是乖乖地上了三轮车,毕竟四条腿总比两条腿要快,再说还有现成的骑车人。
“走喽——”栋梁站起来,奋力蹬着三轮车,一路上虽然遇到的学生不多,但是,回头率绝对是百分之百。
“哟,栋梁学长,”有打完篮球回来的男生不怀好意地笑着向栋梁打招呼,身上还穿着体科院的统一球服,那声学长叫得意味深长,“这是哪儿去啊,难不成又去献爱心?”
一阵哄笑声。
栋梁的脸色并不好看,继续蹬三轮车,嘴里说着:“要你管?!”
明明在生气,可是,话从栋梁嘴里一说出来,不知怎么就带了些娇嗔的意味,那群男生笑得更欢,故意站在道路中间,拦住三轮车的去路。
“栋梁学长,我就喜欢你身上这股女人味儿,比我们学院的那些金刚芭比可强多了。”
“就是啊,”有人附和,“聽说,咱们栋梁小甜甜每天六点钟就起来化妆,整个男生宿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真羡慕,我也想这么精致。可是,没办法,咱们这些糙汉子,哪能和栋梁学长这样的胭脂粉相提并论啊。”
他们越说越过分了,温词月清楚地看到栋梁的肩膀颤了颤。
“喂,”温词月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忍不住出声,“既然学长都说了不让你们管,你们就别管不行吗?!他穿什么,化不化妆,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难道花你们家的钱买粉底液了吗?!”
她是诚心诚意地发问,听在这几个体科院的男生耳朵里,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嘲讽。
“你谁啊,哥哥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坐辆破三轮车还了不起了?”那帮男生脾气一上来,语气里流露出一股不耐烦的匪气。
温词月本来是背对他们而坐,听到这番话,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他们:“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紧接着,她又小声地补充:“我才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那是你们说的。”
在看到温词月的真容的那一刻,本来还愤怒值上涨的几个小伙子,脾气顿时烟消云散,小巧可爱的小女生在他们这所偏重理工科的大学里并不常见,而她长着大眼睛,小圆脸,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
“小学妹,”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嘻嘻笑着,“哪个院的啊,看着眼生,大一新生吧,以后有什么用得上哥哥的,哥哥一定给你鞍前马后地服务,留个手机号方便联系呗。”
“不行,”温词月慢吞吞地说,“来之前我哥说了,不能随便和别人交换手机号码。”
温词月以前手机用得并不多,最初用的还是那种大数字按键的老年机,如果和师父师哥一起做工程,那就更用不着手机了,师父并不允许他们用这些通信工具,以免无法专心工作。
后来,有一年过生日,大师兄送了她一款智能手机,她注册了微博,最初只是随便浏览一下新鲜事,慢慢地开始在微博上分享一些她做手工的教程——最初是图文形式,后来爱好拍摄的大师兄建议她做成视频。
尽管更新时间不稳定,但温词月的视频风格文艺,干货满满,很快小有名气,聚集了大批粉丝,到现在,她已经是坐拥百万粉丝的原创视频博主了。
江时延常看见温词月抱着手机刷刷刷,不知道她都在看什么,前几天特地告诫她:“到了新学校新环境,要切记不能随便给男生留手机号码,理工大学的男生是很危险的存在。”
他琢磨,像温词月这么傻,很容易被人骗,一定要提前吓唬一下,给她打个预防针,所以,就连黑起自己的母校和学弟来也丝毫不手软。
只是,这伙学弟很是执着:“学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思想开放点,留个手机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栋梁烦不胜烦,怒目而视:“你们有完没完?!”
这伙人平时在学校里嚣张惯了,并不买他的账,甚至围过来,摸上他的车把:“没完。”
哗啦一声响得突兀。
温词月将随身背着的一个小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来,乱七八糟的一堆工具,其中形状比较奇怪的,他们并不认识,但好几种大小不一的刀是看得分明。
“没完吗?”温词月反问。
虽然她的语气仍然平常,听不出有什么威胁,可那几个体育系“学长”已经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遇上硬茬了,别看长得善良、可欺、狠话不多,可是,一个正常女生,谁会随身带这么多刀具?!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赶紧避让到一边,让出道来。
栋梁见他们让步,刚想继续前进,忽然听到温词月淡淡地说:“等一等。”
“我知道,即使我说了,你们也不会跟栋梁学长道歉,”温词月挺直背,不急不缓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横行霸道不是都能得偿所愿,嘲笑别人也并不会让你们看起来很酷。这个世界是轮流转的,今天你们对待别人的态度,早晚有一天会落到你们自己的身上。别说信不信,你们等着瞧。”
栋梁没想到温词月还会为他说话,肩膀一僵。
抱着篮球的男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还在愣神的空当,她已经示意栋梁继续往前。
一路上,原本活泼话多的栋梁格外安静,直到到达南公寓,温词月从三轮车上下来,才发现栋梁感动得流了一路眼泪,现在脸上的妆花了一片,黑乎乎的,根本不能看。
“呜呜呜,温词月,你人真是太好了,还会为我说话,他们都拿我当怪胎看。”栋梁越说越难过,哭得十分投入。
温词月没有安慰“嘤嘤男孩儿”的经验,只好递给他纸巾,劝道:“别哭了,栋梁,哭花了妆,脸就不好看了。”
误打误撞,她这句话直接劝在了点子上,栋梁立马收声,紧张地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妆花了吗?”
温词月沉痛地点头。
栋梁的表情如临大敌:“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也不知道栋梁蹿到了哪里,温词月在楼下等,也没等多久,再见到栋梁,他已经焕然一新,妆容妥帖,甚至比刚才浓了两个度。
“好看吗?”栋梁的粗眼线画得非常醒目,为了不再让他掉眼泪,温词月艰难地、违心地点头。
“我和宿管大姨说完了,可以直接送你去一百一十一号房。”栋梁领着她往楼内走,“只是,这个寝室有些特殊,你要谨慎行事。”
在C大,一百一十一号寝室几乎大家都有所耳闻。
一屋三个人,全是因为太过特立独行,在以前宿舍被多次投诉,学校实在没有办法,才特意开辟了一间新寝室,把她们三个放到一起。
带着栋梁的叮嘱,温词月来到一百一十一号寝室,一楼的走廊尽头只有这一间寝室,走廊很长,采光不是很好,一半明一半暗。一片寂静里,行李箱轮子滑在地上的骨碌声,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门没有上锁,屋内应该有人,温词月刚想敲门,猛地看见门上贴了一张鲜艳的红色卡纸,上面有四个遒劲的大字:妖孽退散。
温词月想要敲門的手顿了顿,和栋梁对视了一眼,他嘴唇飞速地动着,仿佛在念咒,她深吸一口气,敲了三下门。
里面没有声音。
她又敲了三下门。
“谁啊?”
他们终于听见动静了,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响起,紧接着又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击中。
下一秒,宿舍门被打开,不知道开门的人用了多大力气,温词月感受到一阵气流扑在脸上。
“送外卖的?”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极短、五官英朗的女生,她似乎还没有睡醒,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仔细打量了一下温词月,印象里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小美人。
“来新宿舍报到的。”温词月扬起友好的笑容。
听到这话,袁梦杉清醒了两分:“来报到?”
她移开视线,又看见后面站着的栋梁,这下整个人完全清醒了:“妖精,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女生宿舍。”
“我当然是听从周姐的命令,送新同学过来报到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呢,”栋梁撇嘴,“再说了,你住的地方还分男女啊?”
袁梦杉活动了下手腕:“你说什么?”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运动背心,看起来应该是长期锻炼,结实的胳膊肌肉分明,像个运动员。
栋梁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闭嘴。
他们俩像老相识,袁梦杉也不再和他计较,把被风吹得半掩着的门一脚踢开,站在一边:“进来吧。”
温词月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边走边看,这间宿舍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房间很大,应该是两间打通,四张床,都是上床下桌,每张床、桌的空间都非常宽敞,还有客厅、阳台、独立卫生间,进门处不足一米的地方吊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沙袋,现在还在晃悠。
她再往里看,靠墙的那套床和桌全是粉色,粉色的墙纸,粉色的帘子,还吊着各种形状的小灯泡,毛绒玩具堆了一桌子,十足的童心少女风。
头戴耳麦的女生盘腿坐在毛茸茸的椅子上,正在打游戏,袁梦杉一把扯掉她的耳麦:“苏以,新舍友来了。”
“新舍友?”金沙耳朵尖,从阳台跑过来,她围着围裙,拿着锅铲,“新舍友有口福,酸汤肥牛马上出锅。”
新舍友个个都不一般。温词月暗想。
袁梦杉,听这名字似乎温柔又文静,其人却是个自由搏击选手。她出身于武林世家,从小练习散打,十几岁时就已经获得“全国武术散打锦标赛四十八公斤级冠军”“中美对抗赛冠军”等,后来改练搏击,在拳坛上小有知名度。
苏以自称是个“有点姿色的游戏小主播”,游戏技术只能算中上,直播平台也不算热门,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有次开直播唱了首歌,观众打钱跪求她有话好好说,别唱。因此混了两年多,她也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主播,平时直播只是自娱自乐。
而金沙则是脾气火暴的厨子,从小爱吃,也喜欢研究吃,在寝室阳台上搭了个小厨房,被拆了好几次,依然不屈不挠,锅碗瓢盆被没收了,她再买。后来系里实在是拿她没辙,把她换到一百一十一号寝室,她来到这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阳台上搭了个小厨房……偶尔还接几单外卖订单。
来Q大的第一天是酸汤肥牛味儿的。
五个人围着桌子吃一大锅酸汤肥牛,热汤中有荤有素,尝一口,又酸又辣,热气腾腾,似乎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热汤灌满,等吃到见了底,再把汤汁淋到米饭里,热乎乎地下肚,简直是人间美味。
栋梁感叹了好几次不虚此行。
“辣酱应该是海南黄灯笼辣酱,”温词月吃了几口,一边品,一边说,“不过,用了白醋来调节酸味,显得酸味比较硬,其实,我觉得用食物的酸味来调会更好,比如,把番茄切碎,炖出红红的汁,再加肥牛,酸味会更柔和、更清新,也会更开胃。”
金沙眼睛一亮:“行啊你,居然是个行家。”
温词月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汁,有些不好意思:“算不上行家,只是和你一样,对厨艺比较感兴趣罢了。”
新舍友比想象中的好相处很多,袁梦杉开门见山地说了在这里的相处之道——井水不犯河水,有意见可以提,改不改看心情。
好在温词月的适应性很强,又是温柔招人喜欢的性子,倒也没觉得在这里住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送走肚子吃得溜圆的栋梁,温词月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整理的,只不过是套上新被罩,铺上床单,再把她的洗漱用品和书摆在书桌上,全程自己动手,没有人来帮忙。
袁梦杉忙着打沙袋,苏以又盘踞在她毛茸茸的椅子上对着镜头笑得花枝乱颤,金沙戴上了眼镜,在忙着抄食谱。
一段静谧的午后时光,温热的阳光一直照到被子上,整理过后,温词月躺在床上,鼻端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没过多久便觉得昏昏欲睡。
在似睡非睡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震,温词月随手拿过来点了点,眯着眼睛一看,眼睛立刻瞪大了,信息来自江时延:睡醒了吗?晚上的时间给我空下来,带你去长长见识。
她坐起来,回他:“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那还不简单,”江时延回复得很快,语气胸有成竹,“这个时间点,只有小猪和你在睡觉。”
“……”
“对不起,江时延,晚上有约了。”温词月赌气地回复。
接下来,手机震动个不停。
“有约了?”
“和谁?”
“男的女的?”
“大几的?”
“你是不是给别人留电话号码了?”
“你想好了,小月亮,真的要拒絕你应该涌泉相报的恩人吗?”
……
说来也奇怪,在认识江时延之前,温词月对博物馆馆长的印象是中年,啤酒肚,高高挂起的发际线,满腹经纶的学者,可他和这些似乎都不沾边。
他看起来太年轻,又太英俊,即便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她也对他捉摸不透,他有时成熟稳重,有时又幼稚得要命。
不过,认识的时间越长,温词月越体会到他的啰唆,于是回道:“江时延先生,我和谁有约还要给你打报告吗?”
手机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两分钟,她才重新收到他的消息。
“当然需要,因为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
“请说得准确一点哦,是假扮的女朋友。”温词月提醒。
“这点细节不用那么在意,说好了,六点钟在学校南门等你。”
霸道!温词月撇了撇嘴。
现在都快下午五点了,她也没什么睡意,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来,把洗出来的几张古宅的照片贴在笔记簿里,接着上次的思路做修复计划。
没过多久,袁梦杉要出去训练,苏以约好了托尼老师做个新发型,金沙在看美食节目时,对鱼的品种的挑选十分感兴趣,打算学以致用,于是匆匆背上包,去水产市场观察鱼了,还不到傍晚六点,宿舍里就只剩下温词月一个人。
不知道江时延要带她去长什么见识,她慢吞吞地拿起随身小包,装好钥匙、手机和钱包,准备去南门和他会合。
她到了校门口,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这里离操场很近,一条林荫小路,两排树撑起繁密的叶子,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觉。
温词月进去随便走走,傍晚云霞满天,天色泼了层浅墨,似是抹了油彩。枝繁叶密,有雏鸟藏在其间,又亮又脆地叫着。
“温词月?”有人试探地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温词月转身。
“果然是你!”那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岳远舟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笑意盈盈地朝她招手。
他的头发又短了些,显得更加精神,身姿矫健,腿很长,像只健壮的小豹子,刚跑完步,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热气。
红色跑道上,绿荫下,岳远舟站在那里,像是青春电影里男主角出场的经典场景。
“岳远舟,”温词月也有点惊讶,她没想过还真能再见到他,“你也在这里读书吗?”
“是啊,”岳远舟咧开嘴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新闻学专业,刚来不久。”
“大一新生?”怪不得他身上还带着奶萌的气息。
岳远舟点点头:“你呢?”
温词月说:“遗产保护专业,虽然也和你一样刚来不久,但是我是C大过来的交换生,读大三。”
“哇,遗产保护专业!”岳远舟惊叹了一下,“是给有钱人家打官司的那种吗?”
温词月忍俊不禁:“不是啦,是建筑系中的历史建筑保护工程,也算是建筑系的一个新兴方向,主要是掌握历史建筑和历史环境保护与再生的理论、方法与技术,用来进行古建筑的改造修复和利用。”
她解释了一长串的,岳远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专业,并不能听得很明白,反正知道她很厉害就对了。
“不过,”说了半天,他还是对温词月没有给他打电话的事耿耿于怀,“我都给你留电话号码了,怎么你回去之后也不打给我?”
“……”温词月有点尴尬,那张写着他电话号码的纸早不知道被她弄到哪里去了,“还没来得及呢……”
“没关系,”岳远舟十分善解人意,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绵软,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你请我吃饭吧。”
江时延特意提前五分钟到达,在学校门口没有看到温词月,还以为她还没到,于是下车想找个显眼的地方等等她。刚一下车,他不经意地往校园里看了一眼,立刻眼尖地发现有个小男生正在和她说话。
还没来得及思考打断别人的聊天是不是不太礼貌,江时延已经迈步走了过去。
说来也巧,他走近后,恰好那句“你请我吃饭吧”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那真是抱歉了,下次预约要早点哦,”还没等温词月拒绝,江时延适时接话,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只是今天不行,因为今天她已经有约了。”
“和我。”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岳远舟有点错愕,只是,看清楚来人,他又惊喜地叫出声:“江叔叔!”
江时延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和温词月搭讪的少年是岳远舟。
岳家和江家交好,自爷爷辈开始,就有生意往来,在舟江,两家几十年来相互扶持,一直无波无澜,后来结了姻亲,更是亲如一家。当年孟茵竹想要隐退,却深陷合约风波,也是岳家多次周旋,才让她安然脱身。
江时延虽然比岳远舟大不了多少,但是,他辈分高一些,岳远舟从小就爱追着他“叔叔,叔叔”地叫。
“叔叔?”温词月也惊讶不已。
岳远舟已经亲密地走到江时延的旁边:“江叔叔,这么巧,你也约了词月啊,要不这样,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吧。我知道一个特别好吃的馆子,新开的,包你们喜欢。”
江时延忍住不让脸上的表情抽搐。
他想,从今天开始,他最讨厌两种小孩儿,一种是不分场合就管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叫叔叔的,另一种是极其没有眼力见的。
正愤愤地想着怎么打消岳远舟想要跟着做小尾巴的念头,江时延的视线突然凝住,他看到一个背影。
鲜红如火的长裙,浅褐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右肩有一个小小的文身。
“江时延,江时延?”温词月看他慢慢皱起眉头,整个人寒意深深,有些不解,喊了他两声,他恍若未闻。
是她,一定是她。
即便几年未见,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影,他也不会认错。
她竟然还敢回来。
上市预告:
引起江时延周身寒意的那个背影,究竟与他有着怎样的过往?一早就对温词月动心的江时延又将怎样权衡“过往”与温词月的关系?
《月儿弯弯》连载结束,即将全国上市!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