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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孤岛总相逢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A 热度: 13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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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看《舌尖上的中国》里潜水员潜入水中捕捞海鲜时,镜头的另一边是鲜美的珍馐被端上饭桌,优美的音乐让我想到了这样一个小故事。愿人生平等,爱与美食永恒。

  他们相逢在这小小的码头,还不知何为“风陵渡,终生误。”

  我爱你,像爱怜某些明暗的事物,秘密地,介于阴影与灵魂之间。

  ——聂鲁达

  01.

  叶箴言臭着一张脸坐在船尾。

  风把他蓬乱的头发吹得像麦穗一样扬着,眯缝着的双眼带着倔强和不屑掩饰着因为晕船而苍白的脸,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假装镇定地看着船边一串串翻起的浪花。

  破旧的渔船上,船长秦魏黑黝黝的一张脸,笑起来很憨厚,皮肤早已晒得开裂。他扯着嗓门喊道:“马上就要到了。”

  叶箴言强忍住不适,点点头,压下墨镜,看到了一座小岛的轮廓。

  船刚停稳,一个长发女孩提着篮子,赤着脚冲了过来,欢天喜地喊道:“爸,你回来啦!”

  叶箴言第一次见到这么黑的女孩子,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小胳膊小腿儿特别细,蹦蹦跳跳,像欢快的八爪鱼。

  “秦桑,这是叶老板的儿子叶箴言,他在岛上玩几天体验体验生活。”秦魏扶叶箴言站起来,单手一送,叶箴言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小码头的木板上。秦魏背着叶箴言的大包,跟在身后。

  “你好。”秦桑腼腆一笑,有些羞涩地挥挥手。

  叶箴言扯着T恤透了透气,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了,却不料刚走了两步,一脚踩歪,人字拖卡在了高低不平的木头缝隙中,整个人栽了下去!

  这一年,叶箴言十五岁,穿着嘻哈风的大T恤和短裤,踩着品牌人字拖,架着复古圆墨镜,像算命的老先生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带着一丝叛逆和不屑。

  他们相逢在这小小的码头,还不知何为“风陵渡,终生误”。

  02.

  一盘金黄的炸小鱼干、一碗豆腐煎海鱼、一碟晒干的鱿鱼丝、一碟咸菜寒酸地摆在小木桌上。

  这是今夜的晚餐,一口下去满嘴咸得要死,叶箴言实在吃不下,只能一口口扒着白米饭,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凉开水,呛得猛咳嗽。

  秦桑默默从保温瓶中又给他倒满了一杯,轻声道:“不着急的,慢慢吃。”她以为叶箴言饿得慌。

  叶箴言哭笑不得,咳得更厉害了。

  秦魏去村长家结算财务,小屋里只有两个小人大眼瞪小眼,尴尬地道了晚安就各自去睡了。

  叶箴言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睜着眼睛噼里啪啦打蚊子。他缩成一团,盯着手上被咬得大大小小的包,惨叫一声,崩溃地冲了出去。

  “给。”一只摊开的小手上,放着一瓶绿色的风油精。

  叶箴言默默接过,拧开盖子挨个在红疙瘩上点,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顿时驱散了所有的瘙痒。

  “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秦桑不由分说地把一个水桶塞到他手里,拉着他就往黑暗中跑,手电筒的光摇晃着跳跃在沙滩上。灯光所照之处,大大小小的螃蟹受惊似的到处跑。

  叶箴言看得心痒痒,犹豫着把手伸向一只大螃蟹的青壳背,却被螃蟹夹住了大拇指,痛得嗷嗷叫,秦桑笑弯了腰。

  03.

  翌日,叶箴言和秦桑跟着大人们出海。

  开船的李叔晒得跟木炭一样,叼着烟,笑得意气风发,仿佛嘴里的破烟卷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雪茄。秦魏和林申整理着自己的潜水服,低声聊着什么,偶尔笑出声来。破船带着五人乘风破浪地朝着更遥远的大海飞奔而去。

  海与天闪烁着金光交相辉映,那一刻,斑斓的朝阳映入了秦桑的瞳孔中。

  叶箴言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假装在甲板上走了一圈,这才不声不响地坐在秦桑身旁,取下墨镜,漫不经心地架在了秦桑的鼻梁上,问道:“你爸他们的潜水衣怎么这么奇怪呢?”

  “我爸爸和林叔叔是重潜员,头盔、铁衣和鞋差不多有50公斤呢,要下到水下四五十米。海胆、扇贝、海参都藏在深海中,潜水衣轻了根本下不去。他们采的东西,全部都要送到你爸的酒店去。”秦桑心疼地看着父亲,“我也想帮忙,可是爸爸不准,他一天要工作六个小时,而且重潜员这个职业对身体和年龄有严格的要求,45岁就要退休,年纪大了身体根本就受不了。别看现在是炎热的夏季,他们下水也要穿很厚,水底又黑又冷。特别是鲍鱼,总藏在水流湍急的礁石缝中,所以它才贵得离谱!”

  船停在了目的地,秦魏和林申穿好重潜衣,跃入了海水中。

  秦桑紧蹙双眉,攀在船舷边,死死地盯着水面,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两道黑影后,才撑着下巴坐回了甲板上。

  “你爸真厉害。”叶箴言不咸不淡地拍着马屁,试图让秦桑的心情好一点。

  “很讽刺是不是?高级的酒店里,美味的海鲜此时此刻正被漂亮的服务员端上桌供有钱的客人们享用,而我爸他们却在大夏天穿着厚衣服裹着铁甲在汹涌的水底找鲍鱼捉海参。”秦桑笑着,眼里却有泪花闪动。

  “当睡在天鹅绒华丽的床上的皇帝做的梦并不比一个露宿街头的乞丐做的梦更加甜蜜的时候,我们怎么能对上帝的公平失掉信心呢?”叶箴言淡淡地道,“每个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却有权争取幸福的未来。我爷爷穷困潦倒的时候还露宿街头呢,我爸当年炒房也炒得一屁股债。”

  “我爸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他说他已经把我读大学的钱都攒好了,可是我们岛上只有一所破小学,我上中学就要坐船去陆地。这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去城里打工、定居,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乌有岛就要消失了。”在秦桑的眼中,这里的孤岛是一座囚笼,与外面的世界隔着滔天大海。

  叶箴言羡慕秦桑有个好爸爸。来乌有岛之前,他被父亲丢在酒店当小工,天还未亮就要开始搬运海鲜去厨房,他才搬了两三箱就累得腰酸背痛,气得一脚踹翻了箱子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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