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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宁听风,生在秋天里,长在阳光下的天秤小姐姐。人生目标,写多多的书,去多多的地方,看多多的风景,做可爱的自己。
代表作《南风多温柔》现已全国上市。
上期回顾:
许知景第一次见阮冬天,觉得她嚣张跋扈不说,还喜欢“动手动脚”,他发誓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后来他意外发现误会了阮冬天,连忙前去道歉。阮冬天被他知错就改的态度“感动”,尤其是他竟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娃哈哈给她,于是,她决定原谅他。冰释前嫌的两个人成了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许知景觉得阮冬天不仅不讨厌,好像还有点可爱……
阮冬天揣着这封粉红色、喷了香水、画了小心心的信回宿舍睡了个午觉,她办了走读,但为了能更好地午休,还是在宿舍留了个床位。
挨到放学,金止戈做值日,她和许知景一道儿回家。
等出了校门,周围没什么人了,阮冬天把信掏出来:“喏,给你。”
许知景当即就愣了:“什么?”
阮冬天嘿嘿笑着,塞到他的手里。
信封上还残留着阮冬天的温度,握在手心里,暖暖的。许知景觉得自己呼吸有点不畅,连脸颊都有点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写的?”
呀,这是被误会了,阮冬天连忙摆手:“欸,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我写的。”
好像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许知景心里冒出的一点小火苗被浇得彻底,连神情都紧绷了起来。他把信塞回阮冬天的手里,冷声道:“我不要。”
阮冬天急了:“这是给你的啊!”
许知景眉峰冷峭:“给我的,我就得要?信是你自己接的,你自己处理。”
不是,剧本不是这么走的啊,以前她给金止戈,金止戈都是来者不拒地收着的啊,怎么到了许知景这里,就成拒绝了?她处理,她处理个毛线啊,又不是给她的!
阮冬天就要哭了:“许知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留下吧,就这一回,一回行不行?”
“一回也不行。”许知景掐断她的小侥幸,“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脸那么小,没面子!还有,阮冬天,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明天见!”
说完,他再也不理她,背着书包迈开大长腿先走了,背后留下阮冬天捏着那封没送出去的信,一脸发蒙。脸小?没面子?你到底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别扭的少年真难搞!
还是昨天那个海棠园,还是昨天的人,阮冬天硬着头皮把信还了回去,短发姑娘当即红了眼圈。
“他为什么不收?”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阮冬天觉得自己罪过可大了,也不能把真相告诉她,只能委婉地找理由:“那什么,许知景他不喜欢粉红色。”
姑娘哭得更大声了,因为这么个理由,他就拒绝了她,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陪着她来的高个子姑娘却是一脸狐疑地看向阮冬天,问道:“阮冬天,你真的把信给许知景了吗?”
阮冬天皱了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高个子女生王瑶抱着双臂说,“不会是你根本就没有把信给许知景,所以才找了这么个不像话的理由来敷衍我们吧?”哪有人会因为信封颜色拒绝人的,阮冬天真是越看越让人怀疑。
帮人这种事,从来都是情分,不是本分。她这话说得不讨喜,阮冬天也没了兴致:“你既然不相信我,让我给干什么?!有本事自己去找许知景啊!”
王瑶像是被蛰了一下:“阮冬天,你狂什么啊。别以为你和许知景认识,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我可没觉得自己了不起。”阮冬天撇撇嘴,看着她跳脚的样子,觉得也挺有意思,“这封信又不是你写的,没送到也不关你的事,你着什么急啊?!不知道的,還以为你也喜欢许知景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王瑶气得脸通红,看样子恨不得咬阮冬天一口。
“那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阮冬天耸耸肩,不再和她继续争吵,留下一句“以后不要找我送信”,转身就走了。
王瑶拉着短发姑娘撒娇:“然然,你别听阮冬天胡说,我是为了你着急,才不是她说的什么我也喜欢许知景。”
叫然然的小姑娘擦了一下眼睛:“你放心,我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那就好。”王瑶往阮冬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藏着刀子,“然然,阮冬天仗着和许知景认识,也实在太过分了。你放心,回头我肯定帮你好好教训她!”
风平浪静地到了星期六,阮冬天下午有跆拳道课。她五岁以前身体不大好,经常生病。后来阮教授将她送去学跆拳道,十多年锻炼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儿。
带阮冬天的教练是个女教练,一直很疼她,所以阮冬天可以在练习完之后蹭教练的浴室,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地回家。
她背着书包出了跆拳道馆,一抬头,嘿,对面剑道馆出来的小伙子怎么这么眼熟。
她站在马路边嗷嗷地打招呼:“许知景!许知景!”然后,她眼珠骨碌一转,趁着没车,三下两下地跑了过去。
许知景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了一跳,等她到了身边,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你不要命了,谁给你的勇气这样横穿马路?”
“没事,我看好了,没车。”阮冬天浑不在意,“许知景,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许知景不知道说什么好,告诫自己不要和她生气,忍了半天,才说:“我报了这里的剑道班,周六有课。”
“那敢情好,你太瘦了,多多锻炼对身体好,可以让你看起来壮一点。”阮冬天觉得许知景哪儿都好,就是太瘦了点,“男孩子嘛,要有阳刚气息。”
许知景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开口:“你喜欢壮一点的男孩子?”
阮冬天压根没察觉到他话里别样的意味,点头:“那必须,男孩子太瘦了,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
许知景有些为难地点点头,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阮冬天喜欢壮壮的男孩子。
咕噜咕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知景被这个声音惊醒,与阮冬天四目相对,她有些羞窘地捂着肚子:“下午练得狠了,现在有点饿,就一点儿。”
许知景指了指前边,含笑道:“正好我也饿了,前边有肯德基,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提到吃东西,阮冬天拼命地点头:“好啊,好啊。”
两个人到了肯德基,点了汉堡、可乐、鸡米花,还有鸡翅,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许知景去上厕所了,阮冬天坐在原地等他。
许知景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拉开凳子坐到了阮冬天的对面。
“阮冬天,我就说你没有那么好心。现在被我抓到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看着眼前的这棵圣诞树,阮冬天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选择放弃:“不好意思,你是谁啊?”
听声音是耳熟的,但是,这脸,阮冬天真没认出来。
王瑶精心画的眼线几乎飞到天边:“阮冬天,你别跟我装傻,我们前两天还见过了呢!”
看到她翻滚的白眼,再一听这声,阮冬天终于想起来了:“啊,是你啊,有事吗?”
王瑶冷笑:“阮冬天,你可真是会做好人啊。前边装出一副好人样儿,转过脸就和许知景约会,你要不要脸?!”
阮冬天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可以淘气,不可以骂人。
王瑶张嘴就骂阮冬天不要脸,阮冬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在的。转而再看这个不速之客,阮冬天就有点腻味:“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你不清楚吗?你其实是喜欢许知景的吧,所以上次你根本没有把信给他。”王瑤嚼着口香糖,一脸鄙夷道,“我啊,最恶心你这样的人了,又当又立,根本就是欠教训。”
眼前这人的脑回路,已经不能用常人来形容了。阮冬天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会惹上这么一个麻烦,不过呢,既然遇上了麻烦,她也不会怕:“说到又当又立,这四个字我应该送给你吧。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当事人还没急呢,你就急了。其实你也喜欢许知景吧,说不定还打着等你的朋友和许知景好了,你也可以近距离接触他,要是能挖了墙脚,那就再好不过了的算盘,对吧?”
王瑶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一变。的确是她怂恿着然然给许知景递信的,她当时就想好了,要是成了,她也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她长得比然然好看多了。不成,她心里也舒服得很,左右许知景还是单身,她也还有希望。这是她自己的小算计,被阮冬天说破了,她当即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阮冬天,你最好不要胡说。”
阮冬天冷哼一声:“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王瑶原本就嫉妒阮冬天和许知景交好,再加上被她说破了心事,羞恼之余,想也不想就甩了一巴掌过去:“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细长的手指攥住王瑶的胳膊,打人受阻的王瑶气急回头,愣在原地:“许……许知景。”
许知景用力甩开她的手,像是她的胳膊上有细菌似的,转而去问阮冬天:“阮冬天,你没事吧?”
“没事。”他出现得及时,阮冬天当然没有事。
知道阮冬天没事,许知景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是更加气恼:“这位同学,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
王瑶原本想趁着许知景没回来教训一下阮冬天,哪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但是,很快这种被抓包的情绪就被丢到了脑后,她更在意的是她终于和许知景对话了。
“许知景,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许知景冷冷地说道。
王瑶噎了一下:“就是上个学期期末考试,下楼的时候,我的笔袋掉了,是你帮我捡起来的。”
“不重要的事,我为什么要记得。”许知景不耐烦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为什么要打阮冬天!”
他的眼神凉凉的,王瑶有些心悸,但还是强忍着开口:“这你就要问阮冬天了,我朋友拜托她给你送信,但是她根本没有送到。我来问她为什么骗我,她却骂我,让我有本事自己送,我忍不住,才要出手教训她。”
阮冬天目瞪口呆,这姑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许知景却想起来了,侧头静静看了阮冬天一眼,说:“送了。”
王瑶:“啊?”
“她把信给我了,但是,我没要。”许知景说。
“为什么啊?”知道是他不要,王瑶心底竟然有点窃喜,故意说道,“然然真的很喜欢你呢!”
“她喜欢我,我就要接受吗?我没那么多闲情来者不拒。”许知景冷峭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阮冬天把信送到了,你的想法当然也是错的,向她道歉。”
王瑶的脸涨红起来,连涂了的粉底都遮不住,她张了张嘴,没开口。
许知景的脸更难看了:“道歉!”
王瑶的嘴唇几乎咬破,忍了又忍,终于不情不愿道:“阮冬天,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哦。”阮冬天若有似无地点点头,“我不接受。”
“你别给脸不要……”王瑶脏话到了嘴边,却在许知景森冷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可许知景依旧不留情面:“你打算坐着这个位子到什么时候?!”
王瑶在许知景的冷言冷语加冷眼中灰溜溜地走了,阮冬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感慨道:“现在的少女真是太生猛了,我可真是惹祸上身,下次别人就是给我一百万,这种当红娘的事儿,我也不做了。”
许知景把汉堡拆开递给她,忍不住说:“知道就好,以后不管什么人让你递信,你都不要答应。实在拒绝不了,你就说我说了,你敢递,我就打你,看看谁还敢。”
阮冬天忍不住笑了:“那你真打我吗?”
许知景睨她一眼:“你说呢?”
阮冬天捧着汉堡摇头:“放心,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不然,你先生气了,哄都哄不好。”
许知景闻言,嘴角微微地翘了翘:“好了,快吃吧。”
从肯德基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两个人顺路,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许知景到阮冬天下车的那站就下了,目送她进了家属院的大门,然后才心事重重地往前走。
走了一百来米,有家音像店,许知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音像店的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同学,想看点什么?动作片?喜剧片?”
许知景犹豫了半天,说:“老板,有没有男主角猛一点的。”
老板倒抽一口气,现在的少年,口味不一般啊。他纠结又犹豫,他倒是有点压箱底的东西,要不要给呢,可是眼前这孩子分明还是个高中生啊,他不能带坏祖国的花朵啊!
许知景见老板一脸为难,以为老板没听懂,解释道:“就是那种阳刚一点的,肌肉多一点的,然后看上去有安全感的。”他也解释得着急,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右手边的《速度与激情》的封面上的范·迪塞尔,说,“就是他这样的。”
老板福至心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尴尬地笑:“哈哈,哈哈,你要的是这种啊。你等等,有的是。”
老板一下抱回来一大摞,最上面,赫然是《金刚》:“来、来、来,这里面的男主角肌肉都很好。成龙、范·迪塞尔、史泰龙、赵文卓,你要是觉得不够味,还有这个。”老板说着,拍了拍最上面的大猩猩。
“老板,没有这些人的贴画或者海报吗?”许知景有些不满足地摇摇头,他记得班里的同学有喜欢的明星,总会带他们的贴画、海报、明信片来教室炫耀,难道这里没有吗?
2009年是周杰伦、五月天风靡全国的时候,音像店卖得最好的是他们的专辑和海报,这种肌肉猛男根本没有市场好不好。老板愣了愣,一拍脑门:“你等等,我找找。”
五分钟后,老板从一堆落了灰的箱子底部捞出来一张海报:“喏,你看看這个喜不喜欢?这可是我特意留的,史泰龙的。”
老板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盗版的,上面的史泰龙都有些模糊,要不是许知景要,他回头就送进炉子里烧火了,但并不妨碍许知景能看到史泰龙的肌肉,一块块的,充满力量与阳刚之气。
许知景满意了:“好,就是他了。”
许知景抱着一摞CD回了家,先是把史泰龙的海报展开,虔诚地贴在床头,然后打开影碟机,开始看电影。晚上十二点多,他实在熬不住了,才去睡,第二天睁眼继续看。他越看越惆怅,越看越沮丧,忍不住给霍飞宇打电话。
霍飞宇正啃着鸡腿吃得欢乐,接到许知景主动打过来的电话还真是第一次:“许知景,咋了?”
许知景有些萎靡地问:“霍飞宇,你觉得我胖吗?”
霍飞宇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蒙,看着手上的鸡腿,难过:“许知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哪里胖了?!你明明很瘦好不好?!”
许知景听了更不开心了:“那,怎么样能胖点、壮点呢?就跟史泰龙似的,有很多肌肉。”说这话的时候,许知景还看了一眼墙上的史泰龙,好羡慕。
“使劲吃啊,多吃肉,多吃饭,多喝牛奶什么的。”霍飞宇啃了一口鸡腿,对于长胖,他实在是太有心得了,“实在不行,你在床头贴上史泰龙的画报,每天膜拜,达到心理安慰的效果也可以啊。”
“啊——”许知景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就可以,“谢谢你啊,霍飞宇,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许知景对着史泰龙看了又看,心理安慰有了,下一步就是多吃了。他不喜欢吃肉啊,饭也一般般,牛奶还可以,那就多喝点牛奶吧。
三天后,将牛奶当水喝的许知景吐奶了。
他妈抱着他哭:“儿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跟妈说,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许知景打了个嗝,看着哭成泪人的妈妈,好吧,要想胖,只能另想他法了。
- 依旧沉浸在自己该怎么样才能拥有壮硕的肌肉和宽广的胸襟的许知景上完体育课上楼,就看到隔壁六班闹哄哄的。其中一道声音,格外清晰:“快、快、快,快把阮冬天背到医务室去!”
许知景脑袋里轰的一声,拉住一个六班的同学,焦急地问:“阮冬天怎么了?”
“阮冬天从椅子上摔下来,流了好多血,嘤嘤嘤,腿可能也断了。”
阮冬天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叫解红军,长得白白胖胖的,戴一副圆圆的眼镜。板起脸来凶得很,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螃蟹。
开学第一天的语文课,他就下了规定。按学号,每天的语文课前,轮到哪个同学,哪个同学就要上黑板写一个成语及成语的意思,再写一段或励志、或优美的句子,这样三年下来,大家就可以积累无数的成语、无数的句子。到时候高考,甭管碰到哪一个,就是赚了。
今天轮到阮冬天,她顺手从讲台边拉了张凳子就爬了上去。讲台上有两张凳子,原本都是好的,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中间给换了。换就换吧,新换的这张有条腿不大安稳,她爬上去,承受不住她重量的那条腿晃了晃,咔嚓一声断了。
阮冬天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扑通一声摔了下来,脚扭到了不说,胳膊正好砸在凳子上突出的钉子上,出了好多血。
许知景冲进六班教室的时候,讲台前闹哄哄地围坐了一圈。他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小摊血泊里的阮冬天。
他冲过去,伸手按在阮冬天的肩头:“阮冬天,你怎么样?”
阮冬天正疼得抽气,看见许知景,还以为看错了:“许知景?你怎么来了?”
许知景的目光沉沉,不答她的话,反而说道:“我先送你去医务室。”说着,他蹲下身,侧头看着她,“赶紧上来,我背你去。”
阮冬天一愣:“啊,你背我去?”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来啊。”许知景有些急。
阮冬天还在犹豫,一直扶着她、试图让她站起来的赵晓曼也急了:“哎呀,别磨蹭了,赶紧上去。”
说完,赵晓曼不由分说地把她扶到了许知景的背上,教室里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一中的医务室在教学楼的最后面,靠近操场,是一栋两层小楼,一楼是诊室,二楼是休息室。小楼后面,还种了两棵梧桐。
阮冬天伏在许知景的背上,他其实是有些瘦的,后背的蝴蝶骨有些嶙峋,硌得她有些疼。
但莫名地,阮冬天就觉得安心,觉得他有些瘦削的背,也能扛起山和水。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悄悄地动。
许知景感觉到了,连忙问:“怎么,疼得厉害吗?”
“没,不是很疼。”阮冬天有点羞赧,“许知景,我,是不是很胖啊?”她都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了。
许知景呼吸顿了一下:“没有,你很瘦,是我平时锻炼得少。”
“哦。”阮冬天显然是信了他的说法,偷摸地开心之余,又说,“那许知景你以后得多锻炼,壮一点,要不然,以后结婚,你都抱不动新娘子的。”
宁城结婚有旧俗,新娘是要让新郎抱着进新房的,脚不能沾地。阮冬天跟着她奶奶去参加过几场婚礼,觉得新奇,记得也清楚。
许知景听了,眼神变了变,说:“嗯,我知道了。”
医务室的老师是个女人,三十多岁,生得优雅美丽,穿一件白色的大褂,看见他们,赶紧把门打开,又扶着阮冬天坐下。
她先掀起阮冬天的裤腿,检查阮冬天的脚踝。
阮冬天生得白,又因为捂了一个冬天,愈发白得透明。许知景看着她莹润的肌肤,轻咳一声转过了头。
医务老师捏着她的脚检查了一番,柔声说:“虽然看起来红,但没伤到骨头,冷敷一下,我再给你开点喷雾。记得这几天不要用力,小心保养着就行。至于你胳膊上的伤口,”老师说着,皱了下眉毛,“刚才你说是钉子划的,是吗?”
阮冬天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嗯。”
“伤口不长,有点深,倒是不用缝针。但是,是钉子划的,得给你打针破伤风,省得感染。”
阮冬天眼都直了,结结巴巴道:“还,还得打针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阮冬天,活到现在,最怕的就是打针。只要她想到那尖尖细细的针头往她的肉里扎,她怕是要哇的一声哭出来。
医务老师看多了怕打针的,但是看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惊悚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哄她:“没事,不疼的。”
都是打针,哪有不疼的?!医务老师给她消完毒,进里间配药去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许知景。
许知景觉得她这个样子,跟只小哈巴狗似的,又萌又可怜。他缓声道:“阮冬天,你怕打针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阮冬天还是软趴趴地点了点头:“嗯。”
“没事儿。”许知景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要不然,待会,你就抓着我的手。你要是疼,就用力捏我。”
他们的对话没避着人,医务老师听得真切,觉得少年少女这样的对话格外可爱。但是,她怕是要打断他们了。
撩开帘子走出来,医务老师说:“那不行啊。”
两个人齐齐地看过去。
放下手中的托盘,医务老师说:“我们待会儿是要打屁股针的,你可不能在里面握着她的手啊。”
此言一出,两个人闹了个大红脸。
医务老师笑着,挽起阮冬天的袖子:“好了,咱们先做一下皮试,看你过不过敏。”看着阮冬天瞬间紧绷的肌肉,医务老师微笑着转过头,对许知景说,“这位同学,你还是先转过头去吧,要不然,待会,你怕是会难受的。”
许知景不明所以:“没事,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啊,但是待会,你看到针头扎进小姑娘的皮肤里,你就会知道了。医务老师默默地想。
果然,片刻之后,许知景看着那扎进阮冬天皮肉里的针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把头转了过去。
阮冬天的皮试良好,没有过敏反应。医务老师又给她打了屁股针,开了张假条,说:“还有两节课就吃午饭了,你也别去上课了,去楼上歇息一会儿,你的脚还得给你冷敷呢!”
说到上课,阮冬天才乍然清醒过来,转头看墙上的时钟,整个人都不好了:“许知景,第三节课上课了。”
许知景淡定地看了一眼墙壁:“没事。”
“我这里没事了,就躺着休息就行了,你赶紧回去上课吧。”阮冬天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催促许知景赶紧回去。
许知景眉头微蹙:“你一个人行吗?”
“行,行得很,再说,还有老师呢!”阮冬天忙不迭地点头,“你就放心好了。”
“那好吧。”许知景点了点头,“你老实待着,不要乱动,我中午给你带饭过来。”
“好。”
许知景回教室的时候,第三节的数学课已经开始了二十分钟。数学老师四十岁出头,是个十分严肃正经的人,即便是许知景这样的好学生,也说了他两句,然后才叫他进去坐下。
许知景从小到大因为长得好,再加上成绩优秀,从来没有被老师批评过,这次因为阮冬天,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甫一坐下,霍飞宇就捧着书本靠近他,小声地问:“阮冬天怎么样了?”
两间教室离得这样近,霍飞宇一上来就听说了。六班那边咋咋呼呼半天,都没有把阮冬天往医务室送的,还是许知景送去的。
霍飞宇一边赞叹许知景的临危不乱,一边又遗憾为什么送阮冬天去医务室的不是他,要不然,他也能在阮冬天面前表现一回。
许知景把书抽出来,看一眼数学老师,低声道:“没大事。”
“那她在哪儿呢,回来上课了吗?”霍飞宇继续问。
“没,老师让她在医务室休息。”许知景摊开课本。
“那我中午要不要去探病?毕竟现在我们也算是朋友了。”霍飞宇征询许知景的意见。
岂知他还没等到许知景的回答,就聽到头上传来阴沉的声音:“霍飞宇!”
霍飞宇一个激灵,抬头对上数学老师的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老……老师。”
“你上来,把这道题给大家做了。”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框,沉声说。
霍飞宇抖着腿肚子走到黑板前,五分钟后,嘤嘤哭泣:“老师,我不会。”
“你不会?我看你说话挺会的,怎么做题就不会了。”数学老师恶狠狠地盯着他,“下去好好听课,再说话,我就让你上来说个够!”
数学老师虽然为人严厉了点,但他从来不体罚学生。
当然,这对霍飞宇来说,都不是致命的。他知道他要完了,谁让数学老师和他家住一个小区,又是个从来不会撒谎的人。
他妈下楼遛弯,十次能遇见数学老师八次。估计今天晚上,他又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了。
许知景从来没有觉得上课是煎熬,可是现在,他觉得在教室的每一分钟都格外漫长,好像时空被扭曲,时间被无限拉长又拉长。
好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他霍地站起来,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留下面面相觑的同班同学,他是被狗追了吗?
阮冬天今天定的是卤肉饭,许知景定的是鸡腿饭,他看了看,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鸡腿夹到阮冬天的盘子里,然后拎着打包好的盒饭去给她送饭。
他推开205的门,靠墙的单人床上,躺着个小小的姑娘。
窗户敞开着,微风吹动了梧桐的叶子,簌簌作响;吹动了半截窗帘,轻轻飘舞着,遮盖住了床上小姑娘的半张容颜。
又是一阵风,窗帘被卷起,露出小姑娘恬静的睡颜。
她就这样躺着,盖着蓝色格子的薄被,侧着脸,睡得正香。
眉宇间的神采飞扬换成了恬淡,不变的是她白皙到透明的肌肤,叠翠如远山的眉,长而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那张染着晚霞之色的红唇。
一瞬间,许知景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在床边给他讲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睡美人》。
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躺在玫瑰堆叠的床上,等着她的王子吻她,然后醒过来。
许知景不是王子,可是,这一天,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秘密,无人知晓,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许知景,你站在门口不进去干吗呢?”霍飞宇的大嗓门将许知景的神思从无边无际的虚空拉回来的同时,也惊到了正在浅眠的阮冬天。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哝地喊了一声:“许知景,你来了啊。”
许知景凉凉地瞪了一眼霍飞宇,在他的一头雾水中,走了进去:“嗯,放学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饭过来。”
说着,许知景把带来的饭盒摆在床头的柜子上,还贴心地给她递了保温杯:“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好。”阮冬天的脚已经做了冷敷,胳膊也包扎了,现在也没那么痛,就是有些不方便行动。
她抱着腿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看向霍飞宇:“霍飞宇,你怎么也来了?”
“来探望伤员啊。”霍飞宇一屁股坐在阮冬天的旁边,晃了晃手上的饭盒,“我本来想和许知景一块来的,可惜他跑得太快,我没追上,喊了半天,他都不理我。”
许知景已经把饭盒打开,并把筷子递到阮冬天的手中,听到霍飞宇的抱怨,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说来探病,带了什么?”
霍飞宇一愣:“我带了盒饭。”
“那是你自己吃的。”许知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霍飞宇挠头:“阮冬天也可以吃。”
“她不喜欢吃。”许知景在阮冬天的对面坐下,示意她赶紧吃饭。
霍飞宇忧伤:“许知景,你不拆穿我能死吗?我虽然没带东西,但是,我有心意啊,心意抵万金好不好,你说是不是,阮冬天?”
阮冬天咬着筷子猛点头:“是、是、是,能把空手探伤员说得这么有道理的,也只有你霍飞宇了,旁人都干不出来。”
许知景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底泄露的笑意像星河璀璨。
“你们俩合起伙来挤对我。”霍飞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扬扬道,“学校也没什么好东西,阮冬天,等你腿好了,我请你吃四柳胡同的涮羊肉,把你受的伤全都补回来,怎么样?”
“好啊,好啊。”阮冬天点头,又指了指他的盒饭,“吃肉回头再说,你也赶紧吃饭吧,省得都凉了。”
吃饭的时候,阮冬天果然发现自己饭盒里多了一根鸡腿,她看一眼许知景的饭盒,瞬间明白过来鸡腿是他给的。
学校的鸡腿饭,她也定过,除了鸡腿之外,学校给的配菜是酸辣土豆丝和凉拌豆皮,许知景的饭盒里现在只有土豆丝和豆皮了。
她看了看,把鸡腿夹回许知景的饭盒里。
许知景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鸡腿,蹙眉看阮冬天:“怎么不吃,不好吃吗?”
“肉都给我吃了,你吃什么?”阮冬天说,“我碗里有肉,今天就不吃你的鸡腿了。”
许知景知道她看出来了,仍旧把鸡腿夹回给她,缓声道:“我这两天胃有点不舒服,鸡腿不利于消化,你帮我吃了刚刚好。再说,你受伤了,刚好补一补。”
阮冬天狐疑:“真的?”
“真的。”许知景颔首,一脸无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阮冬天毕竟还是那个阮冬天,对于肉有着无限的喜欢,闻言,也不再多想,欢欢喜喜地把鸡腿吃了。
霍飞宇捧着饭盒,视线在许知景和阮冬天之间逡巡片刻,他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呢,喀喀,他没想出来。
他们这边吃完饭收拾好,赵晓曼风风火火地从食堂赶过来。毕竟是在学校,两个大男孩搀扶着一个姑娘走路难免会引人侧目,有赵晓曼就好多了。
和医务老师告别后,赵晓曼搀着阮冬天往教室里走,身后跟着许知景和霍飞宇两个保镖,权当护卫了。
下午放学,依旧是赵晓曼搀扶着阮冬天下楼,远远就看见霍飞宇推着他那辆蓝色的自行车在楼下等着。
阮冬天脚受了伤,原本还在纠结怎么回家。正好霍飞宇每天骑自行车上学,闻言,二话没说借出了自己的“小愛驹”。其实他原本还想自己送阮冬天回家的,可惜被许知景截了和。
三月春归的好时节,有来去匆匆的行人。许知景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阮冬天。
阮冬天住在宁城大学家属院,她的爷爷和奶奶都是宁城大学的教授,更是元老级别的建校者。老两口是第一批住进家属院的,这些年一直没有搬走。虽说是有些年头的小区了,但与宁城大学只有一墙之隔,交通便利不说,里面设施也齐全,又是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谁也不愿意搬。
阮凤璞先生是宁城大学教育学院的老教授了,退休前是教育学院的院长,但因为学识渊博、授业水平高超,被学校返聘,依旧在校上课。
这天刚好下午有节课,他上完了,背着手溜达回家,一抬眼,看到了自家单元楼下站着两个孩子。
那个个子矮点扎马尾的,一瞅就是他心爱的小孙女。至于个高的小伙子,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背影,不像是止戈啊。
往前再走幾步,阮教授喊她:“冬天啊,干什么呢?”
阮冬天和许知景齐齐地看过去,阮教授看清许知景的脸,在心中叫了一声好。
的确是个生得极好的男孩子,眉眼精致,气质独特,年纪尚轻,但能看出风骨,如冷玉剔透,又如山风飒飒,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孩子。
“爷爷,你回来了!”阮冬天欢快地挥舞起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
阮凤璞踱步过来:“站在这里说话像什么样子,上去说。”
“许知景,这是我爷爷。”阮冬天嘿嘿一笑,给两人做介绍,“爷爷,爷爷,这是我同学许知景。”
许知景乖乖巧巧地打招呼:“阮爷爷好。”
“好,都好。”阮教授笑眯眯地答应一声,“走,不在楼下站着了,咱们上楼说话去。”
老先生开了口,再加上阮冬天腿脚还不方便,许知景也没有再拒绝:“那就打扰了。”
他停好车,顺手搀扶住阮冬天,阮教授这才看见自家乖孙女的脚好像有问题,连忙问道:“小阮阮,你的脚是怎么了?”
阮凤璞和妻子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结婚,也只生了阮冬天这么个小宝贝。阮家父子把她捧在心尖,不知道怎么疼才好,以姓为名,给她起了个乳名叫阮阮。
既是乳名,阮冬天正式读书以后,他们便很少在外人跟前这么叫,这次也是着了急,让许知景听了去。
阮冬天借着许知景的胳膊一跳一跳地前进,大大咧咧道:“没事,没事,就是崴了一下。”
“怎么弄的?还疼不疼?要不要爷爷带你去医院看看?”阮教授不放心。
“不用,不用,我去校医院看过了。”阮冬天见她爷爷不放心,拽了拽许知景的袖子,“不信,你问许知景,还是他送我去的医务室呢!”
被骤然提名的许知景连忙说:“阮爷爷,您放心,医务室的老师说没什么大事,养两天就好。”
两个孩子都这么说,阮教授也不再追问:“那好吧,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和爷爷说。”
“好嘞,知道了。”
阮冬天住在三楼,开门的是她奶奶钟教授。奶奶出身大户,年轻的时候留洋海外,后来在海外认识了阮凤璞。两人成婚后,接受了宁城大学的邀请,归国任教。阮教授做了宁城大学教育学院的筹备者,钟教授则去了外语学院教英语和法语,前两年退休,已经不在学校任教,只潜心翻译些国外的文学作品。
开门迎了一行三人坐下,钟教授笑眯眯地给许知景端来了新切的水果。
“知景,谢谢你送冬天回来。”钟教授把水果递到许知景的面前,“冬天老是在家说起你,我一直很好奇,也想见见你。既然来了,就不要约束,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许知景脸有点热,双手乖乖地放在膝头:“谢谢奶奶。”
许知景并没有在阮家待太长时间,还要早点回家,免得家里人担心。
阮冬天跳着脚站在门口送他,他穿好鞋子直起身,整了整身上的书包,说:“那你明天在家等我,我来接你上学。”
“好呀,好呀。”阮冬天倒也不客气,“不过,你能找到吗?”
她这是在怀疑他的智商吗?
许知景轻叹一声:“放心吧,我不是你,路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这还是通往她家的路。
阮冬天皱了皱鼻子:“拐着弯地说我,说完了,你能长块肉吗?”
许知景笑:“不长肉,但能开心。”
“……”阮冬天觉得,许知景好像学坏了。
送走了许知景,阮冬天瘸着腿往书房里写作业。
阮教授和钟教授打小教得好,阮冬天很有自制力,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从来不用大人催。
阮教授坐在小马扎上帮忙择豆角,一边择,一边说:“钟教授,你觉得今天的许家少年郎怎么样?”
相濡以沫这么多年,钟教授难道不知道阮教授在想什么,于是说道:“怎么,你的孙女婿人选里又多了一个名额?”
“不多,不多,还在考察阶段,没有正式上榜。”阮教授煞有介事地说。
钟教授觉得好笑:“别人家孩子这个年纪,看见自家姑娘和男孩子一块,跟出了天大的事儿似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了样儿了呢?”
“你忘了,小阮阮这个年纪,正是对男女之情有好奇之心的阶段。你越是当洪水猛兽地防着,她越是好奇,越是想尝试。反之,你光明正大地摆到她的面前,她反而没有那么多好奇之心,能够坦然面对了。”阮教授把最后一颗豆角放进篮子里,说,“少年之间的情谊,宜疏不宜堵,堵得狠了,反而要出大事的。所以我就这么摆出来,你看看阮阮,她反而从不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也不上心了。”
“所以啊,这才是你的心机所在啊。”钟教授闻言笑,又忍不住说道,“虽然知景这个孩子很不错,但是,说实话,我还是喜欢止戈的。知根知底不说,他和阮阮从小一起长大,情分可是不一般。”
“欸,话可别这么说。”阮教授直起腰来,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世事无常,谁说认识得早,就一定有优势了,切莫忘了,后发制人啊。”
第二天一早,许知景就来接阮冬天了。
她洗了头,头发还没有全干,搭在蓝白色的校服上,晕开了一个个小小的水圈。或许有水色氤氲,显得她的脸愈发白,眼睛愈发黑,嘴唇愈发红润。
她冲他笑,眉眼如画,还有洗发水淡淡的馨香往鼻子里钻,许知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
阮冬天是个没心没肺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许知景:“许知景,你的脸怎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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