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构思于17级台风“山竹”登陆前后,超市里所有的食物被抢购一空,狂风暴雨肆虐,天上飞着树枝、铁皮、塑料、垃圾桶,我感觉自己被扔进一台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里……这种恍若世界末日的光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等待风暴过去,是多幸福啊。
不安和软弱均無法得到关怀,我们就只能假装坚强,长成爱逞强的大人,不是吗?
星期一,我遇见你
星期二,我疏远你
星期三,我想起你
星期四,我靠近你
星期五,我了解你
星期六,我接纳你
星期天,我们携手前行
每一天里,我的千回百转皆因你
Scene 01
新学期的第一天,我站在校门口,打量攒动的人头。
C大的大二学生需要接待新生,引导他们完成注册、找宿舍等事宜。
接待新生是门技术活。你太过热情,容易被当成可疑人物,太过冷漠则会打击新生对大学生活的向往。有时,你甚至分不清,新生和家长谁是谁。
第一趟,我接待了一对母女。当我接过矮个子手里的行李,询问她就读的专业时,她身后玩手机的高个子发话了:“英语专业。”呃,她才是女儿?
为了不再出丑,我这一趟尤为谨慎。
“师姐,F座男生公寓怎么走?”
迎面而来的少年犹如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绿树,让我眼前一亮。
他的随身行李是一个拉杆箱,我朝他微笑:“我带你过去。”
我们经过充话费的摊位,看到一大盘猫咪钥匙扣,我停下脚步。
戴红色鸭舌帽的推销员微笑着告诉我:“同学,现在充话费有钥匙扣送哦。”
我火速充了话费,得到一个异瞳的黑猫钥匙扣。
身后的少年凑过来,问我:“师姐喜欢猫?”
“很喜欢。”
他充了话费,拿到一个猫咪钥匙扣。我注意到他的临时学生证上的名字:南屿。
我满心期待地看着少年南屿,以为他会把钥匙扣送给我。
不料,他用食指挑着钥匙扣转了转:“师姐,想要吗?”
我点头,他嘴角上扬:“你学猫叫,我就送给你。”
我的笑容冷却:“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徐兰稚是有尊严的人。我们又不熟,他一副调侃熟人的口吻,让人火大。
“我讨厌猫。”南屿扬手,将钥匙扣丢进垃圾桶。
我在捡钥匙扣和揍他之间,选择了第三种方案:拉过他的拉杆箱,拔腿飞奔。
我今天得给离家求学的新生温暖关怀,不能发脾气,还是快将这个讨厌的家伙送到目的地。
我脚下生风,拉杆箱轮子与地面摩擦,轰隆隆作响,犹如我内心的咆哮。
“师姐!”南屿提示道,“小心脚下。”
话音刚落,我踢在路面凸起的石块上,往前扑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股力道将我……推进茂密的绿化带。
没错,少年目睹拉杆箱和我一起摔倒,他选择护住拉杆箱,把我丢进绿化带。
我爬起来,目露凶光:“你丢我?!”
“箱子里是航模,不经摔。我已经把你推开,比起水泥路面,草丛更安全。你没受伤,航模也没摔坏,一举两得。”
我跟他讨价还价:“你明明可以一只手拉箱子,一只手拉我。”
南屿扭头:“男女授受不亲。”
“你!”
我将南屿送到F座公寓,看到人群里的俊朗青年,立刻笑成一朵向日葵:“程师兄好。”
程奕洸是去年给我引路的师兄,他本没有接待新生的任务,看到我有困难,主动来帮我。
“师妹,轮到你接新生?时间过得真快。”程奕洸看向南屿,告诉我,“我申请了当班主任代理,他是我带的学生。”
大四学生可以申请当新生的班代,程奕洸很适合这份工作。
南屿不动声色地递给我一串东西:“兰稚,你喜欢的钥匙扣。”
接待新生必须戴校牌,他知道我的名字不奇怪,但我们认识不到半天,他叫得可真熟稔。
我接过钥匙扣:“谢谢。”奇怪,刚才南屿不是把它丢了吗?
程奕洸好奇:“你们认识?”
我矢口否认:“不认识。”
话音刚落,我发现南屿的脸色极其难看。
今天的新生接待工作,虽然遇到南屿这个问题新生,但是能跟程奕洸说上话,我挺愉快。
Scene 02
大二课程少,我有更多自由的时间。
我在学生餐厅遇到程奕洸,他问:“师妹,你下午有空吗?”
下周社团开始招新。程奕洸下午给新生上安全教育课,顺便介绍我们学校的社团。我所在的温泉社比较有特色,他想请我帮忙。
我是温泉社的幽灵社员,即加入后基本不露面,挂个名的那种。
难得他开口,我自然一口答应,打电话推掉下午的兼职。
我到达阶梯教室,发现程奕洸拜托了不少人。
上台后,我搜刮出我对温泉社的了解,简单介绍一番温泉社。
底下有人举手:“师姐,温泉社是不是可以经常泡温泉?”
“我们定期举办活动,欢迎到温泉社团的招新摊位咨询。每个社团的活动经费,都可以向学校申报一部分。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同学,欢迎到宣传栏看兼职广告,寻找合适的兼职……”
我对温泉社不熟悉,尽量把话题往我熟悉的兼职靠拢,告诫新生们别顾着享乐,还要学会自力更生。
程奕洸赞许的笑容,让我心花怒放。
下课后,程奕洸请吃饭,一行人出发去学生餐厅三楼。
南屿上来跟我打招呼,程奕洸见他很亲近我,拜托我道:“南屿同学跳级参加高考,才十七岁,你们关系好,你有空多关照他。”
“包在我的身上。”我有个小我两岁的弟弟,我勉强把南屿当弟弟照看吧。
南屿对程奕洸暴露他的年龄表示不满:“兰稚,明年一月,我就满十八岁。”
“那又如何,我比你大两岁。”
他嗤之以鼻:“倚老卖老是不对的。”
晚饭吃了很久,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南屿坐不住,他问哈欠连天的我:“兰稚,听说商业街有航模店,我想买配件,你能不能陪我过去?”
程奕洸似乎很忙,我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话。
于是,我拿陪南屿当借口,离开饭局。
走出学生餐厅,我懒洋洋地告诉少年:“航模店在商业大厦东三楼,很容易找,你去吧。”
“兰稚,班代拜托你帮他讲课,你一口气答应;我拜托你,你为什么这么敷衍?”
“因为我跟你不熟。”
我往回走,身后传来他哀怨的声音——
“你都不给我跟你变熟的机会。”
其实不是陌生、熟悉的问题。人们都对自己在意的对象,有求必应;对自己不在意的对象,懒得多看。于我,程奕洸是前者,南屿是后者。
晚上,我正舒服地敷着面膜,接到程奕洸的来电。
他紧张地问:“你还好吧?南屿说跟你走散了,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他很担心你。”
我没跟南屿在一起,解释起来太麻烦,只好告诉他:“我没事,我现在去找他。”
不等我去找南屿兴师问罪,屏幕上出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接通,冷淡地问他:“你为什么骗人说我跟你在一起?”
“我迷路了。”
南屿的声音挺无助,我掀掉面膜,决定找到他再数落他。
我赶到商业街,南屿站在入口处向我招手。
夜色深沉,视野蓦地变亮,那棵三米多高的圣诞树亮起彩灯,流光溢彩,人群爆发如水的欢呼声。
少年微笑的眼底映着灯光,熠熠生辉:“兰稚,工作人员说今晚九点测试点灯,我猜你会喜欢,想着给你个惊喜。”
喜欢是喜欢……我举起手刀劈向他:“让你说谎。”
他没躲,吃痛地捂住头,眼泪汪汪:“我保证不再撒谎。兰稚,我想要你的手机号码,如果问你,你绝对不会给。”
我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当然不给。”
南屿仿佛没听见:“兰稚,你有没有感觉心情好多了?”
居然被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察觉到我内心的沮丧,我转身,不让他看到我眼底的情绪:“很晚了,我们回去吧。你买了什么?”
南屿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感兴趣,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他买的航模配件。
我明白程奕洸不在乎我后,心情挺低落,看到圣诞树彩灯,心情却突然明亮起来。
因一个人受的伤,却因另一个人的举动而痊愈,真是奇怪。
Scene 03
入冬以来,温泉旅馆的客流量高涨,我的排班时间变长。
我低头清理走廊的水渍,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兰稚,你也参加温泉社的活动?”
南屿欣喜地看着我,他敞开的风衣里,穿着一件绘有温泉标志的白色T恤。他跟一群人过来,应该是温泉社在举办活动。
温泉社的社服,我早把它束之高阁。有次我穿着出门吃面,被认为是面馆的服务员,不断有人催我点单。
我向他展示手上的拖把:“我在这里打工。”
晚饭后,我百无聊赖地守在饮品柜前值班,南屿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兰稚,紧急情况,跟我来一趟!”
我被他拉着来到一间客房,打开门,屋里的一群男女热烈地鼓掌。
我莫名其妙,小声地问他:“你们干啥?”
“我们在玩借物游戏,我抽到的字条是‘女朋友。”
你借女朋友关我什么事,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今天他们是客人,加之不过是个游戏,我懒得跟他们计较——
“我还有工作,再见。”
深夜,我跟女同事打扫空无一人的男士溫泉,南屿抱着东西来泡温泉。我们停下打扫,到大堂等待。
过了许久,南屿仍没出来。
他不会是第一次泡温泉,被泡晕了吧?没有男同事在,人命关天,我拿出墨镜戴上,默念三遍“非礼勿视”,壮着胆走进去。
灯光暗淡,雾气缭绕的温泉水面空无一人,我往水里探头,脚踝被湿湿的东西抓住。
“哇,啊……”
我吓得上蹿下跳,像条被丢上岸的活鱼,浮出水面的少年被我一脚踹倒,溅起巨大的水花。
我端着温泉蛋去探望南屿,他瘫在床上,脸上大片红晕,美得惊心动魄。
我责备他:“你干吗吓人。”
刚才他被我踢出鼻血,温泉社的人把他送回房间。
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道歉:“对不起,你说你在温泉社团,我却从没见过你。终于见到你,我太开心了,才想吓吓你。”
自从我在温泉旅馆找到兼职,能免费泡温泉后,就不再参加温泉社的活动。
我给他剥温泉蛋:“来,吃鸡蛋补补,内部员工特供的温泉蛋。”
他为我转移话题而生气,哼哼唧唧:“谁要吃洗澡水煮的蛋。”
我将剥壳鸡蛋塞进他的嘴里:“温泉蛋在泉眼处煮的,你们泡温泉,泡的都是煮鸡蛋的水。”意识到自己泄露了机密,我威胁他,“你别告诉其他客人。”
他咽下鸡蛋,乖巧地点头。
我碰到他的下颌,才发现他发烧了。
我找来退烧药喂他,少年朝我粲然一笑:“兰稚,你对我真好。”
我懒得解释。我弟弟徐蓝宇小时候体弱多病,我爸妈都在医院工作,一年到头基本不在家。他们上班时,我得照顾弟弟,才格外熟练。
南屿挣扎着爬起来,我以为他想去洗手间,好心扶了他一把。
他径自朝我凑近,我一把将他推开——
“你明不明白什么叫分寸?我好心照顾你,你还动手动脚。”
回到房间,我看了眼镜子,摘掉头发上的蜘蛛网。
我愤然将被子堆起来,当作是南屿,揍了它一顿出气。
Scene 04
此后,南屿陆续来过几次温泉旅馆,我对他视而不见。
脑海里浮现南屿靠过来的画面,我便心跳加剧,分外烦躁。
这种怪异的心情,促使我回避他。
年底,学校举行环校跑活动,这是一项全校师生出动,绕着学校跑一周的体力活。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路边歇息,一道人影在我面前停下。
不用看,我都猜得到是南屿。
我不想理会他,挣扎着往前跑,他委屈地追上来。
我恶狠狠地回头警告他:“你再靠近我,我……揍你。”
跑得满头大汗、头发凌乱的我想必面目狰狞,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视线,我落荒而逃。
发现南屿没有追上来,我内心竟有一点点失落。
——一点点而已。
寒假到来,我遇见拎着一大堆行李的南屿。少年眼巴巴地望着我,却不敢吭声。
我心情不错,主动问他:“你要回家?”
“我申请到外住,正在搬家过去。”
我替他分担了一个手提箱:“你怎么申请到外住的?”
C大规定,大一的学生必须住校。南屿住了一学期,就申请到外住的资格,简直史无前例。
“我跟班代说,我住校无法专心学习,加上期末考试状态不佳,校领导同意了。”
程奕洸说过,南屿高中期间申请到两项国家专利,是航天航空学院总成绩第一名的天才新生。
他太聪明,无法跟周围的步调一致,确实不适合一般人的教育方式。
说不定正是他与众不同,我才不懂如何与他相处。
南屿说他要搬到盛世天河,我羡慕不已,那可是本市富豪云集的楼盘。
到了校门口,搬家公司的车在等南屿。
我将箱子还给南屿,南屿叫住我:“兰稚,上次在温泉旅馆,我想把你头发上的蜘蛛网拿下来,没有占你便宜的打算……你别生气,好不好?”
少年受伤的神色,让我愧疚。
这段时间,我的头脑冷静,也明白自己为何烦躁:南屿似乎急于靠近我,介入我的生活。
他的这份焦虑间接影响到我,让我不知所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调,对突然打乱自己节奏的人,我们往往不是接纳,而是抗拒。
我跟他道歉:“我也不对,没搞清楚你要干什么,就冲你发火。”
他眼里有什么在闪烁,仿佛碎裂的星子:“兰稚,我最近明白了什么叫孤独。孤独并不是一个人的意思。我觉得孤独是明明你在很近的距离,我却不能见你。你就像天空,踮起脚无法触及。不过,我總会找到靠近你的方法。”
“不可能的,劝你放弃。”
我残忍地说完,大步往回走。
他对我的感情似河流,我无法究其源头,也没有接受他的打算,不能给他期待。
走出很远,我拿起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准身后。
南屿还在原地目送我。风太冷,我心底生出一丝悲怆。
——悲伤似乎比快乐更容易传染给人。
Scene 05
新学期,我常走的路有工人在伐树,只好绕路从男生公寓附近走过。
我跟南屿迎面遇上。人来人往,他开心地朝我跑来:“兰稚!”
夕阳停在他的身后,少年跑动时,阳光跟随他的节奏一跳一跳的,令人目眩。
我眯眼打量他:“小伙子,你长高了多少?”这么大个人朝我撒娇,我实在受不了。
他用修长的手掌丈量一下我们的身高差:“还没量过,下周体检完再告诉你。”
下周有体检,这是我最不愿意想起的事。
春节期间,我每天吃得肚子滚圆,临近开学前,被体重秤上显示的数字吓得半死,才开始吃减肥餐。
南屿忽然拦在我的身前:“兰稚,你吃饭了没有?”
“我今晚喝白开水。”
他指着天上:“看,有飞机。”
机场离这不远,有飞机经过不是很正常吗?
南屿一直阻拦我,我莫名其妙地拽开他,立刻后悔了。
前方不远处,程奕洸和一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有说有笑,两人戴着同款围巾,迎风飘扬。这画面太唯美,让我动弹不得。
对了,今天是情人节。
我拿一声不吭的南屿出气:“看到女孩子失恋,你都不知道安慰一下?”
路灯次第亮起,南屿站在灯光下,气质介于少年与男人间,看着挺可靠。
“现在安慰你,会显得你很可怜。兰稚,你不可怜。”
这话让我的鼻子发酸,我猛拍几下他的肩膀:“我给你一个请吃饭的机会。”暴饮暴食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
“我今晚得回去画设计图。”
我举了举拳头:“你说啥?”
少年机智地改口:“我请你吃牛肉火锅。”
我感动地放下拳头:“你真是贴心小棉袄。”
“兰稚,你是不是很穷,吃不起肉,我看你最近天天在朋友圈晒你吃的各种草。”
请把那叫作减肥餐……我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问他:“我们去哪里吃火锅?”
“跟我来。”
南屿带我走出校门,来到菜市场。
少年停在卖黄牛肉的摊位前,他在烟火气息十足的菜市场里,违和感爆棚。
他熟练地跟切肉的小哥打招呼,回头朝我征询道:“兰稚,你想吃多少?”
我的笑容凝固:“你说请我吃肥牛火锅,是买牛肉回去打火锅?你会做饭?”
“不会,你会就够了。”
换作别人这么说,我大概得掉头走人。但是,我鬼使神差地停下来。
买完牛肉,我叫住南屿:“你不会以为,肥牛火锅只买牛肉就够?还有很多材料。”
我把其他材料,诸如胡萝卜、金针菇、葱、酱油、料酒等全买了。南屿很绅士地将我买的东西一一付款,接过去拎着。
进了南屿的公寓,我指挥他帮我打下手。不多时,热腾腾的美味火锅准备就绪。
南屿捞起一块肉尝了尝,朝我竖起拇指:“及格。”
我很是得意:“我从小做饭给我弟吃,没两道刷子怎么行。”
少年飞快地挥着筷子从锅里捞煮好的肉,又补充道:“作为我女朋友,也及格。”
我手一抖,牛肉连着瓷碟掉进锅里,沸腾的汤汁溅起,烫得我措手不及。
Scene 06
南嶼关掉电磁炉,拉着我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让我冲洗双手。
他关掉水龙头,确定我的烫伤并不严重后,从电视柜下找出薄荷膏,递给我。
“兰稚,你是不是听说能做我女朋友,太开心了?”
我听得好笑:“你想多了,我只把你当成弟弟。”
南屿被击中软肋,脸色发白:“兰稚,你为何总爱强调跟我的年龄差?假若我是女生,喜欢上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生,你肯定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反过来,你却不肯接受?”
我不过是知道他在意自己的年龄,才故意打击他。
怕他继续误解,我纠正道:“跟年龄无关。”
“那只剩一个可能性,你害怕承认你在乎我。”
“比起温泉社,辩论社更适合你,你一定能成为最佳辩手。”
南屿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又问:“兰稚,班代那种左右逢源的家伙哪里好?我更适合你,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做任何让你伤心的事。”
我也说不清程奕洸哪里好。他从来都知道我的小心思,却没拒绝我,享受着被倾慕的感觉。我没有资格指责他,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更何况,我和他是一类人,我也没拒绝南屿。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南屿。
“至今为止,你除了给我添麻烦之外,什么时候保护过我?”
他被噎住:“你从不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不想跟他争辩下去:“我饿了,接着吃火锅吧。”
南屿没再提刚才的话题。他吃着火锅,薄唇被烫得通红,日光灯下令人怦然心动。他的长相,其实挺符合我的审美。
我吃饱喝足,伸了个超长的懒腰:“我回去了。”
南屿坚持送我回学校,我们在校门口,遇到程奕洸和他的女朋友。
他有礼貌地微笑:“恭喜你们。”
“班代,你误会了,我还在追兰稚。”南屿补充道,“不过,我很快会追到她。”
我没忍住吐槽:“你也太有自信。”
南屿将我送到公寓楼下,手贴在我的心口:“疼吗?兰稚,疼代表你的细胞在死亡。人的细胞有再生能力,即使受了伤,死去的细胞也会被新细胞取代。所有伤害,都会痊愈。”
他不知不觉间成熟许多,连安慰人都有理有据。
我打掉他的手:“你还想摸多久。不过……谢谢你。”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几不可闻。
南屿听见了,笑了起来:“兰稚,胆小鬼。”
我一直搞不清自己对程奕洸的感情。我习惯做不用大人操心的好孩子,考上大学,独自收拾行囊出门,不用父母送。
若说我没有不安,那是假的。
小时候的一个暴雨天,父母在家,我跟妈妈说我害怕打雷,她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唯独我的弟弟徐蓝宇,过来堵住我的耳朵。大人们似乎不清楚,小孩为何什么都怕。
不安和软弱均无法得到关怀,我们就只能假装坚强,长成爱逞强的大人,不是吗?
程奕洸对我伸出援手,我因此期待,他能给我更多关怀。
现在我才明白,这根本不是爱。
——让我学会审视自己的人,是南屿。
Scene 07
由于陆续有同学被猫狗咬伤,学校开始治理校内流浪猫狗。
我抱着我经常投食的橘猫,找南屿求助。
他高兴地打开箱子:“兰稚,你给我带了礼物?”
看到箱子里绒毛细长的橘猫,他飞快地合上箱盖。
我说明情况,拜托他:“就收留它几天,猫打过针,我刚给它洗过澡,很干净。我在微博发了领养信息,找到饲养的主人,让其立刻接它离开……”
他让开路,给我进门。
橘猫打量陌生的环境,不一会儿,它自来熟地在地毯上打滚。
南屿嫌弃地抱臂俯瞰它:“它叫什么名字?”
我如实回答:“没名字。”
“你不给它起个名字,我可不帮忙。”
他分明在刁难我。现在是我求他,我无奈地问:“为什么要取名字?”
他拎起橘猫,用他漂亮的丹凤眼,把猫瞪得四肢僵硬:“我讨厌猫。如果你给它取名字,叫它名字时,我想起你,就忍了。”
我想起早餐吃的南瓜饼,告诉他:“你姓南,就叫它南瓜。”
“兰稚,你太随便了。”说着,他戳了戳猫鼻子,“听见没?南瓜。”
我去买南瓜的其他必需品。想起周末有台风,南屿似乎没有囤粮,我顺带给他买了些食物。
我把东西放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做好防风对策。
“兰稚,你真爱操心。”
我不打算改正这个毛病:“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理他。”
“我不是别人,那我是你什么人?”
我不客气地回答:“一个缺乏自理能力的师弟。”
九月份台风频发,一觉醒来,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暴雨如注。
南屿住在高层,我给他打电话:“你那边怎样?”
“整栋楼都在震动,我和南瓜一起发呆。”他笑了笑,“兰稚,你记不记得我们也在暴雨天遇见?”
初二的暑假,南屿带着自己改造的无人机到河边试飞。
河边信号不好,加上障碍太多,无人机掉进树林。他沿着茂密的树林不断地寻找,不仅迷了路,还扭伤脚。
他被困在森林,过了很久,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应声,却没人听见。
天色渐晚,暴雨来袭,雨点噼里啪啦地击打着树叶。搜救人员没动静,多半是回去了,他认命地躲在一棵大树下。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照下来,他被晃得眼花,下意识地挡住脸。
他听见少女欣喜的声音传来:“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人是同学徐蓝宇的姐姐。
来找他的大人们都怕暴雨,她从家里偷溜出去,坚持找他。
我有些愧疚:“我记得这件事,但我不记得你。”
小学时,和我最要好的女孩子在那条河里溺水身亡。自此,我视那条河为禁忌,禁止蓝宇靠近。听说有人在附近失踪,我坐立不安,生怕噩梦重演。
“徐蓝宇说你读高二,你住校,我根本见不到你。你上大学后,我怕你跟别人在一起,干脆跳级参加高考。果然,我找到你时,你眼里只有班代。”他苦笑,“我之前急吼吼地跟你告白,是不是让你很困扰?我做什么事都比别人快,因此,并不懂得,人的感情无法被干预。今后,我不会只考虑自己,你原谅我好吗?”
——我追逐你那么久,以为来到你的身边,就是到达终点。
——事实上,我才刚站在我们感情的起跑线,你对我一无所知,谈何回应我的感情?
原来,他早在我注意到他前,就一直在追逐我。
我心里一暖,如实告诉他:“现在,我不觉得困扰。”
在这场灾难里,我们遥遥相隔,却比过去任何一刻,更贴近彼此的心。
Scene 08
台风过后几天,我接到南屿的联络——
“兰稚,我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地虚弱,我还在值班,请假火速赶到盛世天河。
南屿开门后,我问他:“你不舒服?”他摇头,我又问,“有人打你?”他还是摇头,我实在猜不出,“发生什么事?”
他生无可恋,打开另一个房间给我看:航模东倒西歪,现场惨不忍睹。
我立刻猜出犯人是南瓜。客厅里,肥猫南瓜忙着跟小猪佩奇的玩偶大战三百回合。
南屿跟我控诉:“我打算参加展览的航模,被它咬坏了。”
我安慰他:“别难过,我陪你收拾。”
我们忙碌了一整天,才把航模整理好。
南瓜被关在外面,以为我们不陪它玩,不停地挠门,我和南屿默契地埋头收拾,谁都没去开门。
南屿花了一周才修好模型,勉强赶上C大的航模展览会。
我去看展览,少年站在参赛作品前,对问他问题的女生们爱搭不理,如一只慵懒的大猫。
他在同龄人眼中高不可攀,却在我面前近乎卑微,这个认知让我莫名地难过。
会不会有一天,他彻底对我失去兴趣,转身离去呢?
——你曾怀抱的不安,如今我感同身受。
我正感伤地遥望他,头顶传来一阵嗡鸣声,我才注意到一架无人机朝我飞来。
舵机转动,下方的一个小盒子侧过来,倒下一把巧克力球,将我砸得措手不及,引来全场爆笑。
我杀气腾腾地找始作俑者算账:“你对我有不满直说,何必害我当众出丑?!”
南屿无辜地解释:“你前阵子不是说,希望天上下一场巧克力雨。”
这根本不是巧克力雨,是炸弹……算了,我原谅他。
发现他还是千方百计想更靠近我的他,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在意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
我告诉南屿,会尽快帮南瓜找到饲养的主人。
他摇头:“不用了。”
“你不讨厌它?”
他直率地说:“讨厌。我把它留下,你来看它,我就能看到你。
兰稚,你别忘了,不仅猫需要照顾,我也是缺乏关爱的独居少年。”
我脸红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含蓄?”
“这些话我不说,你肯定假装不知道;我说出来,你仍会假装没听见。”
他不知道,我曾练习如何回应他,直接说喜欢,我开不了口。
“我们在一起吧。”废话,我们最近总在一起。
“我认为我们挺合适。”哪里合适,我找不到论据。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样?”万一他没领会我的意思,说一堆我的缺点呢。
众人眼里,我比南屿更像大人,在感情上,却拿不出他十分之一的勇气。
要是我能诚实地承认,我现在很在乎你,该有多好。
Ending
冬日里,我抱着南瓜取暖,占据了南屿住处里阳光最好的沙发。
他走过来,抱怨道:“付房租的人是我,好地盘和你却全被这只猫占了。你别总抱着猫,我比猫更缺温暖。”
他越来越有出息,还吃一只猫的醋。
我安慰他:“我今后会更多地关爱你。”
“更多是多少?你用手给我比画一下。”
我无奈地放下南瓜,举起双手给他比畫:“这么多……”
南屿抓准时机,俯下身来,将下颌搁在我的肩上。
他轻声笑道:“兰稚,我抱起来是不是比猫舒服?”
恋爱有潜伏期,对你的感情,已蔓延至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里。
编辑/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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