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晓你走过的黑暗,如果可以,我想向过往借一段月光给当时孤立无援的你。那样,现在的你是否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永远站在你这边。
01.这是你的错误,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你买单呢
四月春光融融,穗森大学冬天里枯萎的荷塘复苏,长出一枝枝粉红花蕾,宛若妙龄少女停驻碧水间,惹人怜爱。
校文学社的周会上,社长高兴地宣布校刊销量突破历史记录。
一片欢呼声里,唯独迟雪如坐针毡。
本月的校刊采用荷塘做封面。有人将封面发到校论坛,称荷塘有女鬼出没,并用红笔圈出重点:暮霭沉沉,绿叶掩映的荷塘,一个披散黑色长发、身穿白裙的背影若隐若现。
尽管版主“穗大亚里士多德”辟谣说图片里可能是偷摘荷花的女同学,校刊封面闹鬼的传闻还是迅速传播,校刊订购量增长近五倍。
迟雪盯着“女鬼”的背影看了不下百遍,像素模糊,根本认不出是谁。
有人戳了戳她的背,她回头,便见付越光别有深意地笑。
“恭喜,你成了大功臣。”
此话一语双关,迟雪的心“咯噔”一下。
本月的校刊由迟雪负责,她的功劳确实不小;而让校刊畅销的“女鬼”,真面目也是迟雪。
半个月前,她去图书馆上晚自习,经过荷塘时发现有朵罕见的白色荷花。她想来个近距离拍摄,没保持住平衡跌进了荷塘,是路过的付越光把她拉上岸。
他要是说出去,她将成为全校人的笑话。
并非她小人之心,她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付越光会这么做。
上学期的班级活动月,他们班定制的班服送到后,同学们轮流到班长迟雪处认领。
付越光来领时,剩下两套女生穿的粉红色班服,一件S码,一件L码,S码是迟雪的。
她跟同学们逐一确认,发现没人领错,这意味着可能是她统计出错。
迟雪焦头烂额:“付同学,你能不能先穿这件参加活动?我会给你补新的,现在来不及了。”
付越光撑住桌子,神色倨傲地审视她:“班长,这是你的错误,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你买单呢?另外,我没有穿女装的兴趣。”
说完,他潇洒地扬长而去。
班服从设计到统计尺寸,再到下单定制和发放,全程是迟雪一个人负责。如今出了错,确实是她的责任,但他也不至于用如此苛刻的口吻跟她说话吧?
翌日,付越光请假缺席,这件事算是不了了之。
等他返校,迟雪好几次想问他是不是因为没班服所以故意不来,又问不出口。
她后来核对账单,发现是店家发错货,便托同学把补寄的班服交给付越光。
那件事以后,和她很少交流的少年时常会找她说话或者捉弄她。
他们同属文学社,体育恰好选修了羽毛球,碰面机会比一般同学多。每次和他对上视线,她都觉得,他会逮住机会捉弄她。
现在,他捉弄她的机会又来了。
会议解散,迟雪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发现一位男同学盯着她的后背。
难道认出是我?
她惊得直冒冷汗,摸了把后背,撕下一张画着乌龟的便利贴。
绝对是付越光贴的,他是小学生吗?!
02.她姑且,先信他一根手指头
下课铃响起,迟雪拨开人群,拦住付越光。
“我有话跟你说。”
她拉住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适逢下课,校园内到处都有人。她有些烦躁,拽住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走得飞快,反而更引人注目。
她原本想请他吃顿饭,感谢他把她从荷塘里拉上来,怎知又冒出女鬼事件,真是雪上加霜。
要摆平他,显然靠一顿饭是不够的。
“你今天的发型有些显老,还是披散下来更有气质。”
这些天生怕被认出背影,迟雪特意把头发挽起来。
今天她可不是送上门被嘲笑的。她抬手,把画有乌龟的便利贴拍到他的俊脸上。
“照片的事,你敢跟人说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她的话毫无威慑力,付越光换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班长,你缺兼职吗?事实上,我正在做一份兼职。但近期我要参加比赛,没有时间忙这份兼职,想请你帮个忙。”
日光胜雪,落在少年周身,衬得他唇红齿白,美丽如白雪公主。迟雪却觉得,他的邀请像巫婆给的毒苹果。
她压制住怒火:“愿闻其详。”
“兼职和我们学校的论坛有关。”
穗森大学论坛有着悠久历史,分为十大版块,各个版块都有版主。数年来始终保持论坛权威地位的“穗大亚里士多德”是博物知识版块的版主,有人猜测是穗大毕业的男神师兄,有人猜测是英俊的海归生物学教授……众口纷纭,却始终保持神秘面纱。
付越光说的兼职,就是管理“穗大亚里士多德”这一账号。
账号由他叔叔创建并管理至今。不过他叔叔今年去非洲某原始部落研究土著生态,没电没网,便给了一笔管理费,把账号托付给他。
他正愁没人帮忙,如果是迟雪的话,成绩好,性格也任劳任怨,很适合这份工作。
迟雪不觉得他是在夸她,他的话最打动她的地方是有兼职费。手机掉进池塘后彻底报废,她现在用的是以前淘汰的旧手机,很不方便。
心动归心动,哪可能天上掉那么大的馅饼:“你不会在策划什么坏事吧?”
“我想跟你和好。”他猫下腰来平视着她,伸出手以示诚意,“我要是这么说,班长肯定不会信。‘穗大亚里士多德的真实身份可是大头条,比封面女鬼是你的分量更重吧。我先亮出弱点,现在,你愿意相信我是诚心要跟你和好的吗?”
他眸中温柔的光似太阳灼人,脸颊有点发烫,迟雪不自觉地扭过头。
说什么“和好”,一个人到底要多勇敢,才会主动出面解开误会?
“你说的兼职,我先试试看。”迟雪咽了咽口水,还有一件事她必须纠正,“你的辟谣贴说‘女鬼是偷摘荷花,我纠正下,我是为了拍照才掉下去的,不是要摘花。”
付越光被逗笑了:“好,我知道。具体的回帖规则稍后我会发文档给你。叔叔年底回国,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犹豫良久,迟雪将食指按在他掌心。
如果握手表示完全信任,她姑且,先信他一根手指头。
03.你很在乎我?一般人不会根据侧脸认出一个人
晚自习做完作业,迟雪登录校论坛。
“穗大亚里士多德”是博物知识版块的版主,这一版块的帖子无非是穗大学生在哪里拍到的奇怪生物、一些模棱两可的网络传说、旅行景点贩卖的奇怪纪念品等,无奇不有。
付越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居然有耐心回答这些问题。
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份合同。
答应做这份兼职后,迟雪特意拟定两份合同,签过名后一人各执一份。
付越光边看合同边忍不住笑:“班长,你真有趣。”
“我很认真的。”
迟雪有些郁闷,他一定没被亲近的人背叛过,才能随便信任他人。
而她,好比盲人失却视力,瘫痪者无法行走,已经丧失了相信人的能力。
关上抽屉,迟雪捏了把脸集中精力,翻开付越光给的问题集。
厚度有两块板砖的问题集,是他叔叔积累了十年的资料。迟雪要把实在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分类记录下来,等他叔叔回国再进行解答。
这份兼职一点都不容易。例如涉及植物名称的提问,迟雪对植物算是比较了解,但她知道方言名并不知道学名,查阅起来很费时间。
隔天下课,付越光叫住她:“兼职还顺利?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他一问,迟雪便觉得不好意思。她习惯独立解决问题,根本没想过依靠谁。
既然他都开口了,她就不客气了:“有的。”
“下午没课,不如我们到图书馆开个学习会,就我们两个人。”
正好,她借的几本书要到期了。
午后的图书馆很安静,一排排陈列着繁复图书的红木书架,日光流淌,光尘飞舞,百叶窗外绿意盎然。
付越光滑动iPad的屏幕,查看迟雪回复过的帖子。
她有些惭愧,她自认做得细致,哪知道付越光很快把她没留意的几处错误指出来。
此外,他还把她归纳的数十个问题解答出来,上百科查出参考资料给她。
学习会的气氛很好,迟雪学到很多新知识,她记忆力好,过一遍就能记住。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近期要参加比赛,是什么比赛,知识竞赛吗?”
“保密。”
好吧,他们只是同学,她还是别过分探究他的隐私。
学习会每周一次,他们在图书馆老位置见面。付越光几乎无所不知,让迟雪有些妒忌,不过他的知识肯定也是一天天累积起来的。
迟早有一天,她要赶超他。
某天她去吃饭,电视在播放围棋比赛,其中一位棋手的侧脸似曾相识。
等到上课,迟雪特意坐到付越光旁边:“你说的比赛,不会是围棋比赛吧?你是职业围棋手?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选手的侧脸很像你。”
“班长好眼力,莫非你很在乎我?一般人不会根据侧脸认出一个人。”
“我不过是碰巧看到。”他真够自恋。
“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凭侧脸认出我。”
啊,这家伙好烦人,她挪了个位置不理他。
其实迟雪还想问另一件事。班级活动月统一穿班服那次,他是不是请假去比赛,而不是因为班服出错故意缺席呢?
若果真如此,她得为她恶意揣测他的行为道歉。
迟雪没问出口。他要是知道她把他想得那么坏,会不会再也不理她呢?
04.我是作为代表过来给你助威的
等付越光再次比赛完回来上课,迟雪把一份笔记复印件交给他。
“这是你请假期间落下的各科笔记。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不及格会被认为是玩物丧志,毕竟学生的本职是学习……”
迟雪觉得她越解释越可疑,干脆不出声。
所幸付越光没为难她,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谢谢你的笔记。班长,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当然,我不是那么心胸狭窄的人。”
他收好笔记复印件,哀怨地望向她:“之前校刊封面的备选图,有我和另一个人拍摄的作品,你没有选我,难道不是故意为之?”
要是知道另一张封面会引发那么多麻烦,她当然会选他啊!
移动教室很快有下一批学生进来,她混进人流,溜之大吉。
接管账号几个月,迟雪养成一个习惯,遇到问题便会条件反射地解答。教授上课讲到一些冷门知识,她好几次都答对了,成功引起教授的注意。
教授让她去他办公室,说期末考试前有场跨国的生物学探讨会,问她能不能当他的助手。
迟雪受宠若惊,她是半桶水,答对的碰巧都是在论坛遇到过的提问。
她跟教授推荐了付越光。以他的知识量,肯定能胜任这份工作。
教授摇头:“我看中的并不是知识量,而是你认真的态度。”
她愣住,郑重地点头:“谢谢教授,我会努力的。”
从办公室出来,原本倚着走廊墙壁的付越光,笑容爽朗地朝她走来。
“你好好加油,这是一次很珍贵的机会。”
趁气氛刚好,她把另一件麻烦事搬出来:“下周有场航空知识竞赛,每个班都要派代表参加。我们班目前没人愿意去,你要报名吗?”
“恕我拒绝,听起来好麻烦。班长可以找你的朋友帮忙。”
迟雪“哼”了一声:“不肯就算了。”
“班长只要开口,肯定会有人响应。”
看,他又戳中她的痛处。
她还记得,上学期全班去农家乐,因为天冷没什么人愿意碰食材。同学们都懒散地坐着,迟雪饿了,便捞起袖子麻利地淘米洗菜,生起熏人的柴火做饭。
她做好菜,见付越光毫不客气地坐下,便挥手赶他走。
“我不是做给你吃的。”
付越光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站起来大声宣布:“班长说,我们每人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评选一下谁做的最好吃。”
在他的号召下,班上的同学陆续开始做菜,最终变成一场热闹的聚餐。
当时是因为有他发话,大家才行动起来,光凭她哪来那么大的号召力?
这场竞赛最终由迟雪上阵,她特别不喜欢问有谁愿意报名时,大家沉默的场景。
到达阶梯教室,她便发现付越光混在围观人群中。莫非他良心发现,不忍心让她孤军奋战,特意来前线支援?
他注意到她,利落地浇灭了她的希望之火:“班长,辛苦你代表我们班参加比赛,我是作为代表过来给你助威的。”
笑得那么开心,明明是来看她出丑。他想看她笑话,她才不会输。
05.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你被冤枉而生气,例如我
一个小时的比赛,迟雪过关斩将取得胜利。
比赛结束,有人举手:“我有异议。竞赛答案是不是事先泄漏了?要不是事先看过答案,有可能都答得出来吗?”
其他选手们纷纷附和,几位评委也开始交头接耳。
被公开处刑的迟雪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竞赛涉及的知识点,确实有一些是她在论坛解答过的,可她也有特意通宵学习过啊。别人看不见的努力,就不算努力吗?
台上的麦克风发出刺耳噪音,嘈杂的阶梯教室安静下来。
“确实,迟雪选手把大家不会的题目全答对了很可疑,我有个提议。”
付越光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迟雪像被人当场扇了几个耳光,她咬紧嘴唇,极力忍住不哭出声。
看,她又要被背叛了。
付越光的提议有些费时间:认为迟雪作弊的选手和评委,现场想出五道题,对她进行提问。
没人愿意唱白脸,台下的迟雪按住腹部,额头有冷汗滑落。
付越光带头想了五道题。有他开头,其他人便不再客气。迟雪再迟钝,也知道他是在证明她的清白。
他站到台上时,她多怕他是想落井下石。
她踹向走过来的付越光:“多管闲事,大不了我放弃成绩。”
付越光没躲开,他应该被踹得很痛,还是朝她笑。
“班长,你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还不为自己辩解。班服的事有人告诉我是店家发错货,一句话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们怀疑你作弊,你起码要为自己辩护,毕竟这世界上还有人会为你被冤枉而生气,例如我。”
该生气的人是她,为什么他还一副受伤的样子来质问她?
她深呼吸调整情绪,抬眼坚定地看向他。
“我会证明我没有作弊的,谢谢你。”
本来人走得差不多的阶梯教室,聚集起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迟雪紧张得掌心满是冷汗。题目出好后,她站在前排,独自面对投影仪。
“美国一切卫星的发射中心是?”
“卡纳维拉尔角。”
“狮子座最明亮的恒星是?”
“轩辕十四。”
……
答完题,迟雪拨开围观人群冲出教室,甚至没看一眼她的成绩。
再呆一秒,她都要窒息。
付越光追上她:“班长,你赢了还跑那么快干吗?逃跑的应该是失败者们。”
走出教学楼,到处都是人,并没有人知晓迟雪不久前全力以赴的比赛。她心底细小的伤口,像星海里的一颗星子,无人察觉地痛着。
06.还存在一种人,无论何时都站在你这边
路灯黯淡,发现她脸颊有泪痕在反光,付越光拉着她朝足球场走去。
夏夜的草地散发出蓬松芬芳,夜风拂过脸颊,迟雪的心情逐渐归于平静。付越光没有安慰她,专注地拔草玩。
“我啊,最害怕刚才那样的沉默。老师偶尔会问是谁带头做什么,所有人都不吭声,最后随便抓个人定罪。以前我会站起来承认,像你带头出题一样,主动扮坏人。后来,我遭报应了。”
他不解:“报应?”
有因必有果,那件事也是如此。
高二时,学校要求所有学生每天参加半小时晨跑,锻炼身体以迎接高考。经常有人偷懒,躲在教室或洗手间不去跑步。迟雪有次不舒服请假休息,教室里除了她,还有六七名逃掉跑步的女生。校长来巡查,他生气地叫她们站出来,问是谁带头不去跑步。
漫长的沉默后,一名女生指向迟雪,其他人纷纷默契地指向她。
迟雪因此被罚脱掉鞋子跑十圈操场。至今她还记得,跑那十圈时湿透的袜子和冻得麻木的脚趾,肺部炸裂般痛,每走一步四肢百骸都难受。
她不能倒下,起码,不能倒在将她当作替罪羊的人面前。
那些人里有她从小的好友。她们一起躲在被窝里看时尚杂志,分享一份宵夜,考试前互相出题……只要道歉,她一定会原谅她们。可她们没有,她们大概认为,老好人的她背锅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久后迟雪转到理科班,不再和她们来往。
她抬头,对上付越光眼底流露的疼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没事,你别用这么肉麻的目光看我。悲伤有时效,像漫长的黑夜总会过去……忘了说,你说想跟我和好时,我很开心。”
付越光听完,把手中用草编成的小人递给她。
“送你,我特制的加强版诅咒稻草人,以后遇到讨厌的家伙尽情用来诅咒他们。”他停顿一下,“比起依靠稻草人,更欢迎你找我咨询。世界上确实有很多自私的家伙,但还存在一种人,他们无论何时都站在你这边。”
“谢谢知心哥哥开导。遗憾的是,找遍太阳系都没有那么好的人。”
“有啊,就在你面前。”
他这是……告白?不,多半是安慰她。
过去的伤害失去时效,却成为一道伤疤,时刻提醒她不要轻信他人。
“不管怎样,你还是别随便相信别人。”
说完她起身离开,并没听到他自言自语的回答——
我会无条件相信的人只有你,班长。
07.不是你不值得信任,是我做不到信任谁
升大二的暑假有些漫长,收到转专业考试及格的通知,迟雪松了一口气。新专业是她高中就喜欢的,后来转到理科班,高考无法填报,如今总算如愿。
她能成功除却优异的成绩,之前帮教授准备生物学探讨会,也起到很大作用。
迟雪订购了插花艺术展的门票,当作给自己的奖励。
赶到展厅她才发现门票丢了,在厅外四处徘徊,没找回票,却遇到付越光。
“班长,这一个多月你过得不错嘛,圆润了不少。”
真是欠揍得别具一格的打招呼方式。她无精打采地摆手:“我票丢了,正要回去。”
这是她很期待的展览,看不成固然可惜。不过也好,她来看插花是为了转换心情,见到他后,不知为何有点烦躁。
如果知道她要转专业,他会觉得无所谓吗?毕竟,以后他们基本见不到面。
“你不用回去,跟我来。”
付越光带她往展厅走去,检票的工作人员直接放行。她差点脱口而出“付同学万岁”,除却职业棋手外,他还有几重身份?居然能把脸当卡刷,不会是什么首富的儿子吧。
她没问出口,毕竟,他们很快不会有交集。
插花艺术展的主题是“月光”,汇聚国内外插花艺术家的作品,迟雪的手机用完电,只好跟付越光借。
拿到手机,她立刻像只蝴蝶穿梭于花丛中,以各种奇怪姿势把插花拍下来。
跟随她的付越光忽然问道:“如果我生来是一朵花,会不会更得你喜爱呢?”
她不知他是不是又想捉弄她,换了个话题:“你看这像不像众星捧月——”
“我是认真的,班长,我就明说了。”他俯身,凝视她睫毛低垂的侧脸,“我不知晓你走过的黑暗,如果可以,我想向过往借一段月光给当时孤立无援的你。那样,现在的你是否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永远站在你这边。通俗的说法是,我喜欢你,你呢?”
这个问题的难度已经接近世界未解之谜,她低头摆弄手机。
良久,她将手机还给他:“我没法回答你。对我而言,要相信一个人太难了。倒不是你不值得信任,是我做不到信任谁。还有……我申请了转专业,下个学期别叫我班长。”
迟雪又一次选择了逃跑。付越光没有追出去,他看到手机上她的留言:对不起。
满满一页,看得眼睛发酸。
她要是随手翻翻他的手机相册,肯定会发现一张在插花艺术展拍下的照片。照片里,有她。
以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信缘分。
母亲是插花艺术家,每年都参加国内的插花展。有一次,他百无聊赖地逛展览,和一位全神贯注拍照的女生撞上。他被她那比花还灿烂的笑容晃了眼,忍不住问:“花有这么好看吗?”
“当然好看。”
重新遇到她是在大学。她筑起高高的城墙,不和谁亲近。他再三试图攻城,还是溃不成军。
对人投入感情,不像往水里投一颗石子,再怎么念念不忘,也未必会有回响。
08.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他不再喜欢她了
高三时,迟雪转到理科班。偶尔,她在校园里碰到昔日好友,彼此都沉住气不打招呼。现在她偶尔会后悔,要是她主动说句话,或许不会从此形同陌路。
她以为付越光在她逃跑后会负气不理她,新学期以来,他却待她如常。对她转专业的事,他明确地表态:“这和我喜欢你并不冲突。”
他依旧叫她班长,学习会也配合她的时间做了调整,还给升任文学社副社长的她帮忙。
在她觉得可以信任他时,付越光却不来找她了。
迟雪在转专业后并没有搬寝室。室友们时常会讨论付越光,她凝神偷听他的情报,试图推测出原因。
今天室友们讨论的话题有些可怕——
室友A:“付越光似乎得了流感,老是戴个口罩。”
室友B:“听说他毁容了,打算去韩国。”
室友C:“你们乱说,他是吃火锅烫伤嘴。”
室友们去上课,坐立不安的迟雪假装去图书馆,实则躲在教室外观望。
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抬头,是……口罩版付越光。
他剪短头发,穿一件米色牛角扣大衣,若不是那双漂亮得勾魂夺魄的眼睛,她还真有点认不出是他。
上课铃响起,付越光拉住她走进教室,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
“班长,你来得刚好。”
原来的同学看到迟雪,顾不得上课,纷纷围过来问候她。她尴尬地笑,像只招财猫朝大家招手。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还挺受人爱戴?
教授进门,所有人回归原位,迟雪也假装镇定地坐下。
很快她就后悔了。这两节课是小组抢答比赛,教授每个月举行一次,两人一组的魔鬼课程。她走后班上的人数成了单数,付越光拉她进门,让她和他一组。
她感觉额头有冷汗滑落,忙跟他商量:“等等,我不会答啊……输了怎么办?”
“我说话不方便,把答案写下来,你来答。”
不等迟雪拒绝,教授打开PPT,她连忙集中精神配合付越光。
这两节课的氛围空前绝后地热烈。课程结束,迟雪虚脱般地坐倒在座位上。
“幸好不用玩惩罚游戏……”
输掉的同学,会被教授要求玩惩罚游戏,本次惩罚的内容是打电话给喜欢的人表白。
趁大家兴致高昂地起哄,他们走出教室。
付越光忽然问:“你开心吗?”
开心……她想回答,嗓子眼却被堵住。
她很想念和付越光在一个教室的时光。日光笼罩在他周身,他笑着探过身来往她桌上放一颗糖,这样的小事,都成为珍贵的回忆。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荷塘边,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你的脸……没事吧?”
付越光眼里闪过一丝迟疑的神色,摘下口罩给她看。
“我长智齿了,你可别笑我。”
看到他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她没忍住笑出声,这就是他不去找她的原因?
“噗,你这是cos‘屁桃?还原度好高。”
笑得太厉害,极力忍住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胡乱地用手擦掉。确认他没事,她本该放心,干吗哭呢?
答案很清楚,她不想失去他。
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他不再喜欢她,对只会逃避的她感到厌烦。
09.是他,让她再度拥有信任一个人的能力
付越光连忙安慰她。他不吭声还好,一说话,她反而哭得更厉害。
——哭泣并非委屈,而是因为可能会失去你的恐惧。
有人路过荷塘,朝他们投来好奇的视线。他侧身,挡住她狼狈的模样。
他靠得很近,声音有些不真实:“我不会再心急地要求你给我回复,别哭了好吗?对了,我想到一个方案。要不你制定一个信任积分表,我每做一件让你放心的事,就记一分;做一件让你难过的事,倒扣五分,你觉得怎样?”
隔着泪眼,她点了点头。
哭过一场,迟雪觉得几年来的委屈也一并哭完。
跟付越光告别,走出几步,她忍不住拨通他的电话。
“教授的题目我一道都不会,按照规定,输了的人要玩惩罚游戏。”她清了清嗓子,“付越光,我喜欢你。”
——远比她想象中要容易说出口。要是她当初主动跟朋友们说原谅她们,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们呢?很多时候,矛盾只要一句话便能瓦解,偏偏当事人谁都不说。
她庆幸,有生之年遇见了他。是他,让她放下顾虑,再度拥有信任一个人的能力。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拉住她,掌心的温暖恰似一段月光。
“嗯,我也喜欢你。”
付越光曾问叔叔,为什么能十年如一日坚守在论坛。叔叔回答,因为他喜欢。
他下定决心,既然喜欢她,就为她倾尽所有耐心和时间。还好,此刻终于等到了她。
编辑/叉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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