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笛沙格同调(二)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B 热度: 11994
夏茗悠

  前情提要:

  李禾多因为和沈宸的关系差点做了傻事,然而社交失败者禾多一夜之间就这么变得炙手可热了,疏离的朋友回到身边,曾经的敌人也抛出友好的橄榄枝。

  新的困扰在于,她只能二选一。

  [一]

  “哦,我朋友?”彭锐脱口而出,“是唐韵啊!”

  说完,他自己马上也意识到了不妥,欲盖弥彰地补充道:“还有尹铭翔,王旗,夏秋。”

  但同学们并不买账,及时哄闹起来。年轻的女老师在讲台上涨红了脸,重复拍着讲台,才把局面控制住。

  哄闹声就像石子落入湖心后的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因为大家已经对彭锐和唐韵的亲密关系习以为常——就像兄妹那样。

  唐韵的妈妈和彭锐的妈妈自中学起就是形影不离的闺密,大学时短暂分别在两个学校,毕业后又都回到上海——她们自小生活的地方,工作,结婚,生子。由于她俩这种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彭锐的爸爸和唐韵的爸爸现在是同一个外企的中方合伙人,两家人毗邻而居。

  唐韵和彭锐从出生第一天就认识了彼此,他们在幼儿园大班之前一直以兄妹相称,和睦友好,但彭锐进了幼儿园大班之后突然成了捣蛋鬼。时间在“彭锐欺负唐韵、彭锐被妈妈揍”的恶性循环中流逝,直到上了初中,两个人才终于重新学会和平共处。现在他们又成了兄妹般的亲密朋友。如果说还有什么在困扰着他们,也只可能是亲密朋友间的困扰:你有多了解朋友?多信任朋友?

  [二]

  西美尔认为是互动形成了人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因此也就形成了社会。

  悖论并非不在。互动可以让我们互相信任,也可以方便我们互相背叛和伤害。一对闺密在读大学时分开或许才是她们友谊长久的秘诀,要知道,在大学,兴趣爱好相似的姑娘之间最容易产生感情纠纷,除此之外,学业、奖学金、求职所产生的一切压力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二上午的英语课结束后,老师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事,把彭锐从座位上叫走了。还没等彭锐从办公室回来,他将代表班级出征市英语大赛的消息已经先行传回教室。大家备感意外,但立刻又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围在唐韵四周窃窃私语,却又离她远远的,只是观察她,同情她。

  众所周知,班里英语成绩最好的人始终是唐韵。

  此时的唐韵还像以往一样腰杆挺得笔直,神情波澜不惊,看似淡定,却恰恰是反常了。现在是下课时间,哪个课间唐韵会乖乖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书?她可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唐韵虽然英语成绩第一,可架不住彭锐是男生。英语成绩好的女生不足为奇的,男生就有点稀有了。班级前二十名中有十八名是女生,关键是,彭锐的英语成绩能排进前五,鉴于九班本来就是重点班,班级前五几乎也就相当于年级前五,多么优秀啊!

  老师难免要这么考虑:除了笔试的部分,市英语比赛还包括口试,最后那篇演讲,评委们的主观意愿对分数很难说没有影响。在一众女生中,彭锐作为稀有的男生肯定能脱颖而出,更何况他形象上还有加分。

  从小到大相似的情况屡见不鲜,一个班级七名班委不能全是女生,至少要有两名男生,哪怕被挤掉的那两名女生比这两名男生优秀不少。面试项目、比赛项目由男生顶替女生参赛更加司空见惯。就算有人质疑,老师也能会光明正大地劝说“不是你不优秀,只是需要平衡”或者“都是为集体荣誉考虑”,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独这次,被选上和被挤掉的那两个人,恰恰是最好的朋友。

  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对唐韵的打击比其他人更大。自唐韵懂事起,她妈妈就经常在姐妹聚会时谈起想生二胎的愿望。唐韵的爸爸倒是没太表露愿望,她妈妈反而危机意识强,总觉得没生儿子算不上为家庭尽责。可是她年轻时忙着为事业打拼,眼看着过了最佳生育年纪,再生孩子的事就被耽搁了。身边的姐妹都生了儿子,唐韵妈妈总掩饰不住遗憾,可她没想到时时把这遗憾挂在嘴边,其实是对女儿的一种伤害。

  唐韵自小品学兼优,从没让父母操过心,好像是在和并不存在的某个人较着劲。像彭锐那样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不曾被质疑和否定过,也就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证明什么。

  彭锐从办公室回来后坦然地在唐韵前座反向坐下,趴在唐韵课桌上望着她。

  “我跟她说了半天,我才不想去,应该让你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我。”

  女生无奈地耸耸肩,苦笑一下:“让你去你就去呗,你非要让给我,我也压力大。她期望值那么高,我万一没拿到名次可不好交代。”

  “那我……就去了?”

  “去吧。”

  “我们……没事吧?”

  唐韵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点血色,她笑了笑:“能有什么事?”

  [三]

  总是如此,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的时候,往往会再起波澜。

  李禾多化险为夷,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几乎要忘了一切烦恼,却总有别人替她记得。这天课间操之后,她偷懒想少爬几步楼梯,和其他同学一起进了电梯。才上了半层,轿厢里不知谁嘀咕了一句:“你们有没有闻到怪味?”

  大家小声地哧哧笑着,视线都望向一个方向。

  禾多站在焦点中心,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全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闻到了。”王旗睨了一眼生事的女生,慢吞吞地说道,“你嘴臭。”

  女生被反击得岔了一口气,半晌才缓过来:“怎么说话呢你!”

  “哦,错怪你啦。”王旗把她伸向自己面前的手指轻轻拍开,笑一声,“原来是你放屁。”

  女生涨红了脸,拔高了音调:“你……你才放屁。”

  轿厢空间狭小,似乎施展不开拳脚,再说面对王旗,她还真没有底气出手。忍了片刻,她回头去喊唐韵给自己撑腰,没想到反被唐韵白了一眼。

  唐韵懒懒地叹口气:“我鼻子没你们灵,什么也闻不到。”

  于是生事的女生便知道唐韵还为了英语竞赛的事不开心,无心插手这些鸡毛蒜皮的口舌是非,也不敢再去招她烦。

  这时电梯门开了,给了所有人台阶下,大家鱼贯而出,就像刚才在电梯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禾多落在后面,无声地勾住了王旗的胳膊。两人像寻常闺密一样往前走,谁也没说话,可走着走着,王旗突然向别的路上插过去,禾多毫无防备地被拽了一下,抬头才发现王旗是要去逮经过的沈宸。

  她下意识地把王旗往回拉:“唉,算啦。”

  “不行,我一定要警告他一下,他老这么胡说八道,一点男子汉风度都没有,人品有问题。”

  “唉,不理他就行了。”

  “你一直也没理过他啊,可看看这群人跟风欺负你成什么样了!”王旗硬把禾多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推她往教室方向去,自己还是按原路线去截住沈宸。

  禾多没有走远,倚在走廊边探出一点身子,刚好看见王旗从楼梯上逮住沈宸,把他拉到楼下平地上说话。

  具体说了什么,禾多是听不清的,不过只看王旗的手势动作就能感觉到她的义愤填膺。而沈宸,始终玩世不恭地微笑着,那微笑好像显得王旗有点幼稚。禾多有点难过,说不清是为此刻的王旗,还是为自己。

  沈宸现在是不可能把她放在心上的,最近他四处造谣,说她有狐臭,让她在同学中变成一个笑料,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他,明明两人并不存在谁辜负了谁,甚至连架也没吵过。

  王旗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刘海。

  一群轮滑社的同学从主道上飞驰而过,沈宸条件反射似的轻拉着王旗的手臂使她靠近内侧。虽然他们的对话想来应该不太愉快,可是画面令人愉快,甜美的女生较着真,帅气的男生无奈地笑笑。

  又一阵风过,禾多忍不住再次撩了撩自己的刘海,转过身慢慢往教室走去。

  [四]

  在离教室门有一段距离时,禾多遇见了唐韵和她的跟班姑娘。跟班姑娘一如既往地主动招呼禾多。禾多犹豫着走过去,从校裤口袋里掏出餐券还给唐韵:“谢谢你,可是我用不上。”

  唐韵的不愉快更加明显了,这天她出门前可能忘了看皇历。

  “送出去的东西,我不收退回来的。你用不上扔掉就行了。”

  禾多不想与她交恶,心平气和地收起餐券:“我对你没有意见,本来也很可能做朋友,但我和你只是朋友,我和王旗却早就是闺密。”

  唐韵淡淡地说:“有福同享的是朋友,能有难同当的才是闺密。你处于低谷时,王旗在你身边吗?”

  禾多想了想,就事实而言,之前是自己拒绝王旗帮助,一个人缩起来舔伤口,怪不得王旗。

  “她没有离开过。”

  “李禾多。”唐韵叫住已经转身的禾多,“你听说过‘囚徒困境吗?”

  禾多有点好奇。

  “两个犯罪同谋接受审讯,互相不能沟通。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证据不确定,两个人就都坐一年牢;如果其中一个揭发另一个,则揭发者因立功而免罪,被揭发者定罪入狱五年;如果两人互相揭发,证据确定,两人就都入狱五年。一般情况下,囚徒们总是选择互相揭发,人类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脆弱。”

  禾多看着对自己说教的唐韵,觉得她的话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强的说服力了。

  “如果没有逃避惩罚的保护,背叛就成了理性选择。感情深厚或者久远都不是信任的基础,背叛的筹码不够才是。”

  “如果两个人都主动揽责,使对方免罪,怎么处理呢?”

  唐韵愣了一秒,继而笑得灿烂:“你真可爱。”

  “那你和彭锐互相信任吗?”

  唐韵却没有像想象中一样阵脚大乱,她眨眨眼:“看情况。”

  如果能做一个像唐韵这样始终理性的人,大概就不容易被伤害了吧,禾多想。

  [五]

  语文课上,老师为了活跃课堂气氛,点人起来角色扮演朗读课文。

  彭锐读:“我是村里的游击组长,是干部,自然要站在头里,他们几个也报了名。他们不敢回来,怕家里的人拖尾巴,公推我代表,回来和家里人们说一说。他们全觉得你还开明一些。”

  等了一会儿,王旗才读:“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彭锐读:“家里,自然有别人照顾。可是咱的庄子小,这一次参军的就有七个。庄上青年人少了,也不能全靠别人,家里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华还不顶事。”

  王旗带点哭腔地读:“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彭锐读:“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

  禾多念完旁白后,王旗接着读:“你有什么话嘱咐我吧!”

  彭锐读:“没有什么话了,我走了,你要不断进步,识字,生产。”

  哪怕他读得语气再生硬,也拦不住一句话收在“生产”二字。班里哄闹起来,即使大家明知那个词处于上下文本应该是什么正常意思。男生们嘘声一片,就好像他们已经完全忘了教室里还坐着一个唐韵。

  唐韵也许是唯一没跟着笑的女生,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王旗的侧脸。

  王旗在她的视线中“如约”羞红了脸,笑得有点娇俏。

  “啪——”一声巨响,把满教室的笑声打断了。大家不约而同往那个方向看,唐韵脸上露一点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接着附身去捡起自己的保温水杯。

  王旗忽然觉得离了关注傻站着有点尴尬,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六]

  “这堂课我们做钠的相关性质实验,包括切割、燃烧、与水反应三块,下面同学们四人一组,选出组长,组织实验。填写实验报告后举手示意我打分,打分后必须收拾好全部实验器械才能离开,否则扣分。下面开始。”化学老师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任务,大家便按座位就近分成了组。

  禾多顺势挪着座位转了个身,发现身后坐的是唐韵和跟班姑娘,难免有些尴尬,尴尬之余又有些担忧。她看向身边的王旗,对方显然已经拿出了战斗姿态。

  禾多拧开龙头却不出水,想来大概是设备坏了,她只好拿着塑料杯去前面一组借,却连前一组也没水,她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几个女生都拿着杯子排队去老师讲台边的龙头接。而剑拔弩张的王旗和唐韵都没注意到这些。

  跟班姑娘知道总会有一番口角,也不想率先生事,便低头切着材料。

  唐韵垂着眼睑从桌角取过实验报告,把能填的都写上。

  王旗则先发制人,看着纸张也找出了茬:“组长……不选的吗?”

  刚自然而然在表格上组长一栏填了自己名字的唐韵抬起头,眉毛微微一拧,讽笑道:“你平时对实验都不感兴趣,今天居然在这里等着了?怎么?总共四个人,要竞选、要拉票吗?”

  王旗不依不饶:“组长最低三分,普通组员再好就四分,他打分的习惯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吧?”

  “你观察得可真仔细,有意思。你想做就让你做,能者多劳。喏。”唐韵轻描淡写地把实验报告调个方向,往王旗跟前推了推。

  “呵呵,我可没说要做,起码民主投票吧。不像某人,名字都写上去了。“王旗可不想和她粉饰太平,语气里泼辣劲都泛了上来。

  可唐韵还是一副成人对待儿童的调调:“行啊,投票吧,要先演讲吗?要不先让你闺密帮忙去要张新的报告来?”

  唐韵说完,王旗才发现禾多不在身边了。

  不知为什么,禾多不在,王旗觉得一对二,气势顿时矮了一截。虽然跟班姑娘从头至尾一句话没插,作用甚微。但王旗对禾多是有点恼了,目光四下绕了一圈,这家伙还在排队接水的人里有说有笑,也不知是见势不妙故意躲开还是巧合。

  这还投什么票?

  三个人投票选组长不可笑吗?

  王旗这一瞬又生气又羞耻,没台阶下,只想找出口爆发。

  周围的同学实验都已经做了一半,这厢还在对峙。

  “王旗。”一道男声响起。

  王旗回过神见是彭锐朝自己走过来,立即换出了不带攻击性的松弛表情。

  “尹铭翔想问你题。要不我和你换一组做实验吧。”男生用的是无法质疑说服力的陈述语气。

  但王旗在气头上,问话还是显得有点咄咄逼人:“什么题?”

  “数学吧。”

  王旗偏不让他蒙混过关:“化学课问什么数学题?再说,他问你不就行了吗?”

  彭锐笑容坦荡:“你去了就知道。”

  王旗稍稍犹豫,见这组不好容身,草草收拾了桌上的文具书本,便横向平移到男生那桌去了。

  唐韵对彭锐的意图倒是心知肚明,等王旗一走也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但也忍不住再加个小心眼的注脚:“她这个人,也太斤斤计较了,做个这么小的破实验还要争组长。”

  “她也就跟你争,你们俩啊,就是都太闪耀了,既生瑜何生亮呢,唉!”彭锐有条不紊地从唐韵面前取过器材,按实验步骤做下去,动作行云流水,连课本也不看一眼。

  唐韵见接下去用不着自己动手,索性支着台面站一边看他做。看一会儿,她突兀地冒出一句:“哎,你做这和事佬,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王旗?”

  彭锐抬眼看她表情,忍俊不禁:“当然是为了世界和平啊!”

  “不许笑,你……”唐韵虽这么说,但自己不好意思,先笑起来。

  男生反倒正色起来,一边继续做实验一边说:“你要是讨厌她,我就不和她多打交道了。”

  “开什么玩笑,搞‘我不和你的仇人说话这套,又不是幼儿园。”

  彭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温柔地看着唐韵的眼睛认真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做任何违背你意愿的事。”

  安静须臾。

  唐韵低下头,开始往报告表上填写结果:“随便你。我不喜欢王旗,抵不过我喜欢你。”

  [七]

  而尼古拉斯·卢曼说,人类之所以相互信任,是由于社会复杂与理性有限,他们无法获取完整的信息。

  完成实验后等老师来打分的闲暇,学生们难免会论及时下热议话题——有个同年级不同班的女生失踪好几天了。寄宿制学校信息的流通性仅限于校内,直到这天,学生家长来校,才证实该学生失踪。学生家长倒也不是反应迟钝,只不过这女生原籍在外省,家长赶来需要点时间。

  失踪的原因众说纷纭,比较主流的猜想是因学业压力离校出走,除此之外,谣言演绎得丰富又怪异,大都是些鬼怪奇谈,不值一提。

  “又不是毕业班,能有什么压力?”禾多发表意见时,已经完全忘了沈宸对自己造成的负面影响。

  唐韵对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行为翻了个白眼:“那女生的闺密我认识,十一班的胡梦祺。昨天听她说,她朋友失踪时间正好是你在寝室楼天台上……”说到一半突然停顿,她瞥了眼彭锐,“在天台上收衣服那天,你有没有过看见什么异常情况?”

  禾多领悟了唐韵的好意,半是报答地认真回忆起来:“大概是几点?”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胡梦祺说下晚自习两人还在一起,之后没特别注意,以为她可能在浴室洗漱,等到熄灯时发现她没上床,又怀疑她是不是溜到哪儿去玩了,也没特别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还不见她,胡梦祺还总觉得她可能是偷偷逃了个夜,到中午实在瞒不住了才报告班导师。”

  “遇上这种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一时间总觉得应该帮闺密瞒着,哪知道会这么严重?”跟班姑娘附和道。

  “也就是说,九点刚过还见着,不知道是之后什么时间段开始不见的?”禾多纵然有帮忙的心,也十分困惑,“我大概在天台上待了一个半小时吧……哦,除了收衣服,还看了会儿星星。”禾多多此一举地点点头,好像在对自己确认什么,然而彭锐根本没关注她。

  “熄灯前混乱,你就想想熄灯后吧,当时宿舍楼附近还有没有女生经过?”

  “没有,刚熄灯时还有几个男生晚归,不过都是从教学区往宿舍跑。熄灯十分钟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只见到鸽子。”

  “鸽子?”唐韵神色有异。

  “嗯,就在你上天台来之前一会儿,一大群鸽子呼啦啦地飞过来,把我吓一跳。”

  唐韵和彭锐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里有些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内容。

  禾多追问:“怎么了?鸽子不是每天都有吗?不正常吗?”

  见唐韵懒得回答,彭锐耐心地给禾多和跟班姑娘解释:“鸟也要睡觉的,十点以后还一大群一大群扑腾,当然不正常。”

  “……”禾多说不出话,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你还记得从哪边飞过来的吗?”唐韵问。

  “教学楼后面,体育馆、操场方向。估计就是鸽子棚那边吧。”

  它们是被什么惊扰了呢?

  [八]

  晚饭后,女生们在体育馆、操场附近闲逛,好奇心与八卦心兼具,想找到点线索,也希望能帮上忙。刻意找的人什么也没找到,反而是在篮球队训练的姑娘顺手带回来一个小小的圆镜子,说是刚捡到,看着像小女生物件,而且成色还很新,不像是故意扔掉的。她先跟禾多商量过,再由禾多去转交唐韵。禾多自然而然把自己当成了“破案小分队”的一分子。

  晚自习结束,唐韵拿着镜子去十一班胡梦祺寝室找人,禾多也想知道下文,就跟着去了。胡梦祺看到镜子的第一眼就说是自己闺密的。

  “确定?”

  “当然了。”胡梦祺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镜子——金色外壳,表面有着贝壳般的凹凸纹路,“我俩一起才买了不久,她一个,我一个。”

  “这么说来,她肯定是那天晚上翻墙出去了。”禾多推测道,“篮球场就在学校围栏旁边。”

  “她不会翻墙的。”胡梦祺斩钉截铁。

  禾多一时有些尴尬:“不会?是指……翻不过去吗?”怎么可能呢?正常身高的女生只要穿双平底鞋就能爬过去,更不用说那些一心想溜去外面找网吧打游戏的调皮男生。这算是学校里一大安全隐患,校方一直头疼,长期寻找有效措施,又是不断增加摄像头,又是严惩违纪学生。

  “我是说,她不是那种会翻墙出去的学生,她是……那种乖乖女类型的人。”

  “能搞出大新闻的反而都是乖乖女。”禾多半开玩笑。

  听禾多这么说,胡梦祺有点不高兴了:“谢谢你们把镜子送来,我这就去找班导师,她应该还没回家。”

  出了寝室,禾多对被“送客”颇有怨言:“说了实话她还不爱听,本来就是嘛,如果不是翻墙走了,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可能几天几夜满学校找不到?”

  唐韵不紧不慢地笑笑:“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无条件地信任是不理性的,除了催眠自己没什么好处。”

  禾多不吱声,走到唐韵寝室门口,怕王旗也在里面,只得等唐韵进去后关了门才敢经过。

  信任可以弥补理性的不足和由此带来的信息不完整,它的确缺乏实际的益处,却能确保自己内心的安全感。

  对普通人而言,这样就够了。

  安东尼·吉登斯下的定义是:信任源于人类个体的“本体性安全”需求。

  如此说来,一厢情愿地信任不过是萌芽于自私的冒险自欺。

  禾多推开自己寝室的门,见王旗坐在自己书桌前,刹时惊出一身冷汗。她立即就明白自己的不安全感因何而生了。

  离开寝室前,她把那沓未能退还给唐韵的餐券和一堆硬币一起从校裤口袋里掏出来,随手扔在书桌上,而现在……

  禾多胆战心惊地走近书桌,想趁王旗不注意挡住餐券,却意外发现那儿只剩下一堆硬币。

  “回来了?”王旗主动招呼。

  禾多勉强挤出一抹笑,目光慌张地在桌面周围搜寻。

  “我刚去送镜子给失踪女生的闺密了。”

  “是她的吗?”

  “是的。可她很反感我们猜测那女生翻墙离校出走了。”

  “你们?”王旗的重音落在第二字上。

  禾多慌张地从书架上收回目光,看向王旗:“我,是我猜的。”

  “从刚才起,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还是……”

  禾多顾不上再辩解,她看出王旗眼神中异样的嘲讽,她知道那不是错觉。下一秒,王旗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沓餐券,甩回禾多身旁的桌面上。

  “不用找了?”王旗直视着禾多的眼睛。

  禾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沉默几秒后,王旗转身离开了寝室,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再也没有回头。

  下期预告:

  被闺密误会,和接住敌人抛来的橄榄枝,哪个更危险?李禾多想想也觉得头大。失踪女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一切似乎又隐隐有迹可循……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