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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绑架了

时间:2023/11/9 作者: 花火A 热度: 13494
早安夏天

  美编约图:一所房子里的少年少女背靠背

  爱丽丝推荐:一开始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某一个悬疑杂志的写手投错了,结果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以这样交织。青春的伤痛总是让年轻的我们难以承受,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又不得不去负荷。所以我说,青春,从来都伴随伤感的必然。

  【真相】

  夏一

  入睡前,手机突然出现的短信,凛冽得将我的睡意全部驱逐。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眉头轻皱。电话号码是陌生的,但短信里道出了她的名字——李灵悦。

  我们班上确实有个叫李灵悦的女生。然而,我和她一点都不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我。被绑架了吗?我在脑海里努力想描绘着那女生的样貌。她如同黑夜般的存在,又黑又长的直发,衣服鞋子都以阴沉色调为主。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十分白皙的皮肤,像医院里病人那种不健康的肤色。

  在此不得不说一句,这个女生在班里的存在感相当于空气。

  我也从未和她说过话。所以,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具体长相。

  她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或许只是个恶作剧吧。我躺在枕头里想,谁会找一个从不说话的人求救,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别开玩笑!】我回了短信过去。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于是我安然入睡。

  恶作剧会影响我睡眠吗?

  不会。

  清晨起来,我翻开手机看了看,没有新短信。

  果然,是个恶作剧吗?

  这个想法得到证实是在上学之后。我刚步入教室,一眼就瞥见坐在最角落的那个安静的身影。她静静地靠着窗户,清晨的阳光洒在她低垂的刘海以及课桌上的小说上。

  果然是恶作剧吗?

  我低头翻看手机寄信人的手机号码。对了,我似乎没见过李灵悦用手机。当然,我也很少会注意到她。也许,需要确定一下?说不定她昨晚从绑匪手中逃脱了。

  当我抬起头时,我就更加确定那只是一个恶作剧。因为她正从书里抬起头,我俩的视线穿过教室大半的距离交汇,但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迅速低下头,回到书中的世界里。

  真是的,搞什么啊?她这种冷淡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并非发短信人。

  到底是哪个家伙呢?我有些生气。

  上课那段时间,我开始分析嫌疑人的可能性。从同桌到教室里的每个人,范围随后延伸到隔壁班,可惜,分析了一整天,我依然找不出嫌疑对象。

  大概,是哪个逗比干的恶作剧。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刚好把短信发到我的手机上而已。

  一定是这样子。我总算得出一个说服自己的结论,但很快,在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又收到了新的短信。

  同一个号码——【打扰到你我很抱歉,但我好像又被绑架了。】

  李灵悦

  站在505房门前,我将短信发了出去。收信人是我的同班同学夏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他。只是凭直觉认为他跟我是同类型的人,即使他脸上总挂着毫无杀伤力的微笑。

  几分钟过去手机也没收到回复。看来他肯定把这当做恶作剧了。

  也对,今天我丝毫没搭理他,任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个拙劣的玩笑吧。

  把手机放回兜里后,我按响了门铃。

  “我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钥匙在花盆里。进来吧。”

  我从花盆下拿出钥匙。花盆下放着一只狗笼,但里面空空如也。我打开门,走进屋里。这屋子和我昨晚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开灯,带着些许寂寞的黑暗静静流淌。

  “谢谢你遵守诺言。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会来了。”站在黑暗中的那个身影说道。它处在阴暗里,像与黑融为一体。

  “因为答应过的嘛。”我淡淡应道。

  “那么开始吧。”

  “好的。”我走过去,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机。

  按下一连串电话号码后,电话那边始终没有人接,随后出现英文系统回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转到留言信箱。】

  “怎么办呢?”我放下话筒,转头看着旁边的它。

  “等一下再打一次看看,好吗?劳烦你了。”

  我点了点头。

  它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不介意的话,冰箱里有吃的。”

  冰箱里堆放着食材和饮料,我拿出一瓶果汁喝了起来。光线不好,屋里只能依靠街外的路灯照明,依稀可辨家具的轮廓。我本想开灯,但对方说开灯不好。于是我只能摸黑坐回刚才的椅子上。

  它离我很近,却像黑暗一样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真是一个奇怪的……绑架犯。

  是的。我没有撒谎,我确实被绑架了。

  这得从昨天的深夜时分说起,我在氤氲着黑暗的大街上闲逛。

  走到一处天桥底下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对不起……你被绑架了。”它说话的语气很犹豫,似乎我不是合适的绑架对象。

  “我家里拿不出钱的。”

  我很认真对它说。要绑架的话,至少应该找一个富家子弟吧。要是我父母满足不了绑匪的赎金要求,还真是万分抱歉呢。

  “不关钱的事……那个,你能跟我走一趟吗?”

  于是,它在后面指引前进的方向,我只好照指引前行。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只能顺从。

  很快,我们出现在一栋老式居民楼楼下。这是一栋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常见的单位职工楼房,即便是深夜,也能感觉到这楼已经年代久远了。它让我一直往上走,一直到了第五层,才停下来。

  我要去的房间是505号。“钥匙在花盆下面。”它说。

  这是它的房子吗?我带着疑惑打开了门。

  “别开灯。”它叮嘱道。

  我只得摸黑走进去。幸好有街外的路灯作照明,我才依稀辨认出屋内的摆设,不至于绊脚。它跟在我后面。“对不起。”它向我道歉,并真诚承诺不会伤害我。

  “你只要帮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它的要求简单得令我吃惊,我所设定好的一千个结局全军覆没了。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诧异之下,我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不亲自打?”

  “这个……”它似有难言之隐。我决定不继续追问下去。反正它不会说的。

  按照它给我的电话号码,我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总是跳到系统回复,而且是英语,我猜想这应该是一通境外号码。它要打到外国吗?谜团愈发有趣了。

  试了好几次,我才放下话筒:“没有人接呢。”

  “是啊。”它感到十分可惜。

  “接下来呢?”我说,等待着下一步指示。

  “你要回家了吗?”它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但它没有就此放我离开的意思。“明天早上还得麻烦你试拨一下。”它对那个电话很执着的样子。

  “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好吗?你可以去那个房间好好睡一觉。”它指向左手边的房间。

  我发现我真的困了,不过它会不会趁我酣睡时突然对我下手呢?毕竟对方是绑架犯。想到这儿,我决定发条短信给熟悉的人。至少,如果真被它干掉了,也得让人知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啊。

  那么发给谁呢?我想了想,选择了通讯录里从未联系过的一个号码。我的同班同学夏一,成绩好,样子帅,据说很多女生把他当成男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发给他,也许只是好奇想知道他的反应。

  “你在发给谁?”它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也发现了短信的内容。

  “我的一个同学。”

  它似乎并没有因事情败露而恼羞成怒。我们的谈话,跟朋友一样。

  这确定是绑架犯和人质的关系吗?

  这种事说出去,会被世人唾弃吧。

  “你的好朋友?”

  “不,我们从没说过一句话。”

  “啊?”它果然很吃惊,欲言又止。它大概在想,这个女生得看心理医生了。

  夏一的短信在几分钟后出现。他果然把这当作玩笑了。

  我一边联想着那男生收到这条奇怪短信的惊诧模样,一边抱着枕头入睡。绑架犯安排给我的房间很温馨,被褥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我心想着,和站在门口的绑架犯对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如果要在我睡觉时动手,那就请来吧。

  清晨,它唤醒了我。

  我没有死。凌晨五点的城市十分安静,街道涌入稀薄的微光,天空呈现出灰色退败之后的死白。

  “再打一通试试,好吗?”它带着恳求的口吻。

  我照做了。那边依然没人接听,随即转到了英文自动回复。我对它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那接下来,又如何发展呢?我看了看时钟。

  “我能回去吗?”作为人质的我居然提出这样滑稽的要求。

  “这个……”

  “一晚上没回去,家里人肯定很担心我,我会被人骂的。”

  真相是,我经常夜归,家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会儿,她们说不定正吃着早餐而忘记了我的存在吧。

  “而且我要去上学。不上学可真糟糕呢,会被学校记过的。”

  由于经常迟到的缘故,班主任对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前几天他在班会上宣布,如果我再迟到就会被记过处分。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听说到时候要叫家长来校面谈。我不想打扰家里人,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尽量回去做做样子吧。

  “放我回去吧。”我哀求道,但我此刻的脸一定是面无表情的。

  它心软了。“你得答应,今天晚上再过来。”

  我点点头。它说道:“真的吗?”

  我再次点点头。诺言什么的倒无所谓,问题是,我对这个事件很感兴趣。

  它答应了我的请求,并送我出门,就在那时,我突然转过头,看着它,问:“为什么会找上我?”

  它露出苦恼的神色,想了半晌:“没办法,其他人都不理我,我只能找你了。”

  这么说,我还助人为乐了?

  奇怪的绑架犯,奇怪的人质以及奇怪的约定。

  走在清晨荒凉的街道上,我仍感觉做了一场虚假的梦。

  绑架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吗?

  本来这整个事件就显得离奇而且荒谬。先让我理顺一下来龙去脉——昨晚我被绑架到一个老房子里,绑架犯不要赎金,唯一的要求是要我帮忙打电话。而这似乎是一个永远也打不通的电话。

  更多的谜团在等着我。

  这一天我照常去学校。夏一同学好几次想过来跟我说话的样子,但我没理他。我这种拒人于千里的态度曾经令很多人在我面前止步。

  随着夜晚来临,我又走出家门,凭着记忆来到了那栋老式居民楼的505号房间。

  这是我对绑架犯的承诺。

  故事发展和昨晚几乎无异。我的任务依然是拨打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依然被安排到左边的卧室过夜,依然发短信给夏一,我依然很期待他收到短信的反应。

  他要是在这里,应该会和我一起探讨这个神秘的绑架事件吧。

  绑架犯究竟要打电话给谁呢?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床头亮着小台灯,微黄的灯光给房间抹上一层暖暖的颜色。我更加笃定了,这是女孩子的房间——碎花素雅的被褥;书桌上放着毛公仔;衣钩挂着一套有些旧但很整洁的女生校服;墙上贴着一排写着同一个女生的名字,从小学到大学的奖状。

  这是谁的房间?

  接下来,我去冰箱拿饮料喝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紧闭着门的右边卧室,门缝里透漏着空调的冷气。这说明,里面有人住。是绑架犯的房间吗?

  “不行。”它看穿了我的好奇心,“那个房间不能进去。”

  它的语气有些变了,似乎很担心我会闯入那个房间。

  “千万别进去。”它重申了一遍。

  但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夏一

  昨晚短信又来了,我没有回复。这到底是谁在恶作剧?我在心理不停的想。

  迎着早晨的阳光,学生们开始朝学校的方向涌去。公交车和单车奔跑在林荫街道上。离学校不远的面包店,我正一边吃着刚买的粽子,一边跨上山地车时,我和经过的一个女生对上了视线。她和往常一样,黑色的长发搭配阴沉的衣着。

  在色彩斑斓的人流中,李灵悦就是那么不和谐的一抹黑色。她只稍稍看了我一眼,便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去。

  走了没几步,她忽然停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部手机。铃声很快中断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才把手机放回书包里,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而位于她后方的我则满脸震惊,粽子咬在嘴里像个傻逼,而我一只手拿着手机。刚才为了证实一下我的猜测,我故意拨打了发短信来的电话号码……

  这真是她的手机号啊!

  发短信的人竟然真是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她明明没有被绑架!

  既然圈定了恶作剧的对象,我自然不能就此放过她。傍晚放学后,我悄悄骑着单车跟踪李灵悦。我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距离。如果被同学看到我在跟踪这样一个女生,我的形象会跳水式崩盘吧。说实话,我并不是很喜欢跟这个人扯上关系。

  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在夕阳下。

  黑夜渐渐浮了上来。我眼看跟了好长一段路后毫无所获,正打算打道回府,突然,我的手机里收到了那个号码发来的第三条短信——【绑架犯就在那儿哦。】

  嗯?

  我抬起头,正好看到她拿着手机,侧身望了我一眼,然后抬起纤细的食指,指向矗立在楼群中的一栋老式居民楼。

  绑架犯,就在那儿?

  我不得不表示震惊。这么说,之前短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你一定也很感兴趣吧。】她用短信说道。我不得不承认被她看穿了。

  【跟我一起去吧。】她似乎默认了我的回复,径直迈出步,走向那栋老楼。

  “等一下。”我出声叫道,猛踩几下单车追了过去。拉近距离的她,不知是因为还是害羞还是因为不习惯面对陌生人,在我面前她的头垂得更低了。而我携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冷傲,俯视着她。

  “为什么找我?”我并不像她那样喜欢用短信交流,“别发短信,有话直说。”我制止了她想用手机打短信的举动。她脸上掠过千分之一秒的局促,随即抬起头,把一张同样冰冷的脸展现在我面前。与其说冰冷,还不如说漠视一切。我在她眼里恐怕跟路边的石头差不多吧。

  她漠视了我,没有说话,径直走上了老楼,仿佛铁定了我会跟上去。

  在去老楼的路上,李灵悦将这两天发生的故事向我娓娓道来。

  说实话,她的话可信度很低。我将信将疑地跟着她来到居民楼。入夜后的这座老楼,潮湿的楼道以及冷色调的灯光,像为我们敞开通往异次元的大门。

  正值吃晚饭时分,楼里住户大多亮着灯,电视机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我们刚走到505号房,隔壁的邻居便从屋里探出头,问我们是这家人的朋友吗?我和李灵悦点点头。邻居上下打量我们一番,很快缩了回去。

  李灵悦熟练地拿出藏在花盆下的钥匙。

  “这样子不太好吧?”我说,“弄不好会被人告擅闯民居的。”

  她理直气壮地抬起下巴:“我是被这家人绑架了呀。”

  我一时语塞。

  我们进到屋里。没有开灯,李灵悦解释说这是绑架犯的规定。屋里没人在,我们只好坐下来干等。时间随着我们的沉默流逝。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绑架犯仍未出现,我开始怀疑这女生的话并悄悄观察起她。她正好坐在背窗的椅子,逆着光,一片黑发安静垂落。

  “我想,我得回去了。”我憋了很久才说道。

  绑架犯没有出现,又加重了我对她的怀疑。

  她回头看了看我,像展示证据似的,指了指右边的房门。

  “那是个神秘的房间哦。绑架犯说过不准进去的。”

  是吗?我特意走过去。脚底能感觉到门缝里冒出来的空调冷气。

  拧拧门把,打不开。房门从内锁上了。

  “我已经试过了,打不开的。”她瞥了我一眼,竟有一丝的轻蔑。

  里面有人吗?说不定她说的绑架犯就在房里,偷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想了想,趴到地上,利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进去。门缝那头只有一团阴暗,什么也看不到。我试着敲了敲门,同样没人回应,空洞的声音让人莫名的发毛。

  我站起来,拍拍膝盖:“再不出现我就回去了。”

  这时我心里已经升起一丝被愚弄的愤怒。

  “我真的被绑架了。”她坚持自己的清白。我耸了耸肩,走向门口。

  就在那一刻——“这个男生是谁?”

  屋里突然响起这个声音,生生拉住了我的脚步。我的背脊蓦然发凉。屋里还有第三者!问题是,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分明没有在啊。而且那个身影此时就坐在刚才我坐的椅子上。难道它是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我下意识看了看右边的卧室,门依然关着。

  或许是它一直在左边的卧室,只是我们没有留意。

  “你的朋友吗?”绑架犯问。李灵悦点了点头:“他不相信我被绑架了,所以带他过来。你不会杀他灭口吧?”

  喂,有这样说话的吗?!我稍稍惊慌过后便恢复了镇静。假如它真要动手,我就反抗,因为看起来它不难对付。再说,打不过我还可以喊。这种老屋子隔音性能太差,只要大声喊救命,估计十条街之外都能听到。我对自己的嗓子一直很有信心。

  它倒表示无所谓,并邀请我回来。

  走近几步,看到它的模样,我心中微微吃惊。绑架犯居然……

  “请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吗?”它盯着我,目光出奇的温暖。我点点头。

  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也对这个事件感兴趣了。

  果然如李灵悦所言,绑架犯给她的任务就是打电话,而电话那头依然无人接听。

  我忍不住问:“你要打给谁?”

  绑架犯没有回答,反倒是李灵悦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这属于她要探讨的问题,却被我抢了。

  “一个很重要的人。”它回答。

  “不能自己打吗?”我又问,李灵悦眼睛瞪着更大了,露出被喧宾夺主的气愤。

  它摇了摇头:“不能呢。真是烦恼啊。”

  “为什么那边没人接电话?”我又问道,李灵悦有点崩溃了,似乎我把她想问的问题都抢先问光了。

  “我也不知道呢。”它说。

  本来我还想问关于那个【禁止进入】的房间,但想到已经深受打击的李灵悦,我好不容易才忍住。

  之后我们又拨了好几次电话,情况依旧。

  可能顾忌到我的存在,这次它很快便让我们回去了,并没有留下李灵悦过夜。

  送我们出门时,它突然问了一句:“今天几号?”

  我道出了日期。

  “噢。那个日子快到了。”它说。

  什么日子,跟绑架案有关吗?

  外面夜已深,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只有路灯昏沉的灯光照着这一条死寂而冗长的街道。我推着单车和李灵悦并排而行。她刻意和我保持一段距离,我们俩谁都没说话,直到了要分手的路口,她突然转过身,“记住,我才是被绑架的那个。”她脸色十分郑重,用一种主人家的语气说道。

  “再这样,下次我就不带你过来了。”她说完,便碎步跑进了黑夜里。

  她后悔把我扯进这个神秘事件了吧。

  不过,现在想甩掉我可不那么容易了。

  翌日上学,我明显感觉到李灵悦在故意避着我。在教室或者走廊相遇,她直接忽视我投过去的目光,冷冰冰地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一边和别人聊天,一边偷偷注视着她。她肯定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只是假装镇定地坐在座位上看小说。

  可是我还是想死死跟着她,继续探索老楼的秘密,这天晚饭后,我跟家人撒了个谎,骑着单车又来到那栋老楼楼下。李灵悦早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我了。

  “记住,我才是主角。”上楼前,她不厌其烦地申明道。

  我们如往常一样拜访505号房。隔壁的邻居对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只稍稍瞅我们一眼便继续端着饭碗看肥皂剧。我们开门进去,绑架犯仍未出现。我利用这空闲时间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做作业。

  做着做着,“果然是乖学生呢。”不知什么时候,李灵悦已经站到我身后了。

  我停下笔。这种赞语我平时听多了,但从这女生口中说出来,格外刺耳。

  做完作业后,屋里仍只有我们俩人。此时月亮升上了树梢。我要观察它是不是从那个神秘的房间里出来的,所以一直盯着那个房门。李灵悦以为我又在抢她的戏份,有些着急:“不许觊觎这个房间。它绝对是我的!”

  我点点头:“放心,不会抢你的。”

  “你们在抢什么?”它的声音突然插入了我俩的对话。

  我们立即朝门口方向看去。它正缓缓从玄关走进来。

  “没抢什么。”我说,又瞅了瞅神秘房间。这表明,绑架犯不是从这房里出来的。那么藏在房里的是什么人?之前我确认过,房间的门缝下的确有空调的冷气吹出来,而且房门反锁。

  这房里难道有它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今晚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完成任务之后,我们不得不起身离开了。

  但离开时,它突然拜托道:“能帮我订一个生日蛋糕吗?”

  生日蛋糕?和这个事件有关吗?

  我和李灵悦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

  “生日蛋糕上需要写谁的名字吗?”我趁机提出了我的疑问。

  它听了我的话,想了想:“那就写悦悦吧。”

  “悦悦?”

  和李灵悦的名字差不多呢。我和她对视一眼。

  你的生日到了?我的眼神问道。她摇了摇头。

  那这是谁的名字?

  可它没有细说。我只好问:“需要什么时候做好呢?”

  它想了想:“后天晚上吧。”

  离开时,我又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那神秘卧室的门。

  我那时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清楚。

  翌日是周末。

  居民楼的街道上有个戴平顶帽、墨镜以及口罩的可疑人物站在树下,并观察了许久。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投来怀疑的目光,有热心的大妈甚至跑去找保安。在他们赶来之前,我不得不脱下犯罪分子式的装束,走进了老楼里。

  根据我一天的观察。505号房没有人进出。那个神秘卧室的阳台正好对着街外,但垂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而且有一点十分奇怪,那卧室外墙的空调机仍在运转,说明那个卧室里确实有人。

  我边上楼边思考着怎么进入那个卧室。

  用花盆下的钥匙打开门,然后直接一脚踹开卧室的门最为直接,但我不能确定绑架犯是否在家,这样做危险系数太高。而且如果我被绑架犯杀害了,也至少应该给别人留下线索。

  我不想让李灵悦知道这事,所以我找了个借口,敲开了隔壁504的门。

  “什么事?”那个邻居在家,因为见过我几次,没有十分警觉。

  “不好意思。我昨晚把重要的东西留505号人家里了……”我尽情撒着谎,终于说服邻居同意我从阳台爬过去。这两家阳台相连,是探究那个神秘卧室的捷径,而且邻居知道我去了505号,如果我没有回来,他就会报警。

  我刚要爬上阳台栏杆,邻居突然担心我是不是小偷,说:“我要检查你的口袋什么的。”等一下回来如果我身上有多出贵重的物品,他就报警把我抓起来。真是个细心的邻居,不过他大可以放心,我此行不为偷窃。

  我很快从阳台爬了过去。跳下栏杆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如落地的脚步,咯噔跳了跳。“呼”我不由自主地深呼吸。真相就在前方!我推开卧室窗户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一分钟后,我站在卧室里,嘴巴合不上来。

  在我面前,床上躺着一个年迈的女人,闭着双眼。空气中有一种令人难受的味道。

  突然——

  绑架犯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告诉过你别进这个房里来的。”

  李灵悦

  夏一同学失踪了。

  这个周末的傍晚,太阳落山了许久,他也没有出现。虽然没有明确地约定过,但一般我们都会在居民楼的街口会合。我忍不住又望向街头,夜色铺满的街道,不见他骑单车的身影。

  真奇怪。我觉得他这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缺席的。因为他看起来比我更有兴趣查到神秘房间的真相。这就是我苦恼的事情。这件事明明是我引起的,凭什么他要中途进来主导一切?

  他没来更好!我想着,便独自前去505号房。

  奇怪的是,我在房里等了很久,绑架犯也没出现。怎么回事?我感到不对劲。

  夏一同学失踪了,绑架犯也失踪了,这两者不可能那么巧合!

  这两个人背着我搞什么鬼!

  我十分生气,又忽然想到,这或许是我的机会。我可以趁没人,打开神秘房间的门呀!我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踱到右边的卧室前。空调冷气舔着我的脚趾,像毒蛇的舌头。我抓住凉得像一块寒冰的门把,使劲扭了扭,门打不开。

  或许可以用工具撬开,但显然那很麻烦。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我放弃了所有的想法。我走到左边的卧室,躺在床上安然入睡。如果绑架犯回来,我想它会叫醒我的。

  一个宁静的夜晚过去了,晨光唤醒了街道。

  我悻悻走在空街上,不时回头眺望那座渐行渐远的居民楼。绑架犯和夏一同学昨夜都没有出现,我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这件事肯定和夏一同学有关。想到这儿,我掏出手机,问班长要了夏一同学的地址。

  夏一同学的妈妈对我的来访很吃惊,大概从没有女生来找过他吧。

  “那孩子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呢。”夏妈妈显得十分担心,“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个问题正是我想搞清楚的。

  “哎,这可怎么办呀。我应该报警吗?”夏妈妈有些六神无主,并掏出手机来。我赶紧阻止她。“别!”

  “嗯?”她眼睛瞪大了,看我。

  “如果没有超过48小时,警方是不会当做失踪人口处理的。”我认真说道。

  “是吗?有这样的规定?”夏妈妈半信半疑地放下手机。

  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总之我是瞎编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警方插入这件事不太好。

  “而且,我觉得兴许我能找到夏一同学的下落。请不用担心。”我言不由衷地说着安慰人的话,总算把夏妈妈稳定下来了。她答应再等一天。我最好在明天之前把夏一给找到,不然,事情就会暴露。

  离开时,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一则短信。

  来自夏一同学的手机号——【我被绑架了。警告你,今晚千万别去那个老房子,不然我会被杀死的。】他被绑架了?我试着发短信回去,却没有任何回复。

  为什么绑架犯捉我的时候没有要杀害我的意思,而绑架夏一同学却威胁要杀害他呢?

  夏一

  夜静如水。

  谁的脚步在逐渐靠近。细碎的声响轻微震动了空气。

  喀嚓——门锁轻轻沿着顺时针扭动,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猫了进来。

  “你来晚了。”我打开打火机。

  火苗倏地跳跃在漆黑中,映亮了我的脸。我蹲下来,将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你……”李灵悦看着我,有些失语。

  我说:“不是警告过你吗?如果你过来,会害死我的。”

  李灵悦的眼神出奇认真:“我是特地过来救你的。”

  骗人吧。我心里说道。

  “你要杀死我们吗?”李灵悦望向我身边的绑架犯。它一直待在那儿,桌面上放着一把刀。它看着我们。

  “说什么呢?”我拿过桌子上的刀,“来,切蛋糕吧。”

  那短信是个测验。我想看看李灵悦会怎么做。最终不出我所料,她没有顾及我的警告,直接过来了。

  十二点已过。我们将蛋糕切成了三份。我们不知道悦悦这个人是谁,身在何方,但我们分享了属于它的蛋糕。绑架犯没有接蛋糕,而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盯着蛋糕上的蜡烛。我和李灵悦也不说话,小口吃着蛋糕,满嘴的奶油。我们三个,心思各异。

  我们这样无语一整夜,蜡烛也燃烧至尽。天开始蒙蒙亮了,新的早晨即将到来。

  它忽然站了起来。我们都抬头看着它。

  “我要走了。以后你们不用过来了。”

  它宣布道。那一刻,李灵悦的脸上出现一丝痛苦的神色。她一定很希望这个游戏继续下去。

  只不过,最精彩的连续剧也有大结局的时候。我边站起来,边拍拍屁股,“回去吧。”

  “那个……”李灵悦也站了起来,“能让我看看那卧室吗?”

  她提出的要求早在我们预料之中。绑架犯看了我一眼,然后点点头。

  长久以来如神圣般存在的神秘房间终于要露出它的真面目了。尽管李灵悦脸上的表情变化幅度不大,但她的内心一定很激动。她站在卧室门口酝酿了两三分钟的情绪,才抓住门锁,用力拧开。

  走进去后,她看着房间内的情景,眼睛睁大了。

  “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清晨,我们走在阳光铺洒的街道上,李灵悦这样跟我说。

  “是啊。我也很吃惊。”我伪装道。这种小谎我很擅长。李灵悦永远不知道我已经早一天查出了那房间的秘密。她刚才看到的是一个空房间。

  秘密,我们隐藏好了。

  至于空调冷气,我们编了个借口——我特地去宠物店借来了一只蜥蜴,然后骗李灵悦说这种蜥蜴是冷血动物,得生活在低温之下。李灵悦轻易就相信了。她对蜥蜴这种可怕的爬行动物显得避而远之。

  “可是。”忽然,李灵悦盯着我,那双无神的眼睛突然变得很深邃。

  “怎么了?”我不习惯她这种透出睿智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下去,恢复一片灰暗。“不,没事了。”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问。她会发现505号房里的秘密吗?

  可能会,也可能永远不会。

  这时,刺耳的鸣笛声打破了街道的死寂。只见一辆救护车由远及近,飞快地从路边呼啸而过。我们回头看了看,又继续赶路。李灵悦告诉我妈妈很担心我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把警察牵扯进来,所以我马上打电话给妈妈道平安,并扯了个比以往更大的谎。幸好,妈妈没有起疑心,只叮嘱我赶紧回家。

  “那就在这儿分手吧。”

  我在十字路口对李灵悦说。她一言不发,默默走过闪烁着绿灯的人行横道,消失在街角。而我仍站在原地,转向后方,眺望那几乎被树木和楼房遮挡了全貌只露出一方楼顶的老楼。良久,我才转过身,朝自己的家方向走去。

  绑架犯的自白

  我要离开了。

  听到屋外匆忙的脚步声,我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要来。我端坐在屋子里,看着房门被打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他们看见了我。“咦?有只狗。”

  “可能是这家主人养的吧。不过,在哪儿?”

  “电话里说在右边的卧室。是这间!”医护人员冲进卧室。很快,他们抬着一具老妪的尸体走了出来。

  “死去好几天了。不过,怎么会在床底下?”医护人员仍困惑不解。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一个男生打来的电话。是命案吗?”

  “不,看样子,像是自然死亡。先送回医院吧。”

  医护人员相互交谈着,刚才注意到我的那人又回头看了看我:“这只狗怎么办?”

  “动物协会的人会来带走照顾的吧。”

  我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走到担架前,俯身看着老妪的脸。还好,我想,我主人死的时候并不难看。

  七天前我的主人去世了。在她离世的时候,只有我待在她身边。主人一定很伤感吧,她多么想在临死前见见她唯一的亲人。可是她不能,她的女儿悦悦现在在国外,留下她孤独一人,生活在这栋几十年的老房子里。

  我从很小的时候便被主人抱养。那时候,悦悦还是个小学生。她每天放学回来都和主人一起带我出去散步。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我们三个一起过得很幸福。我就那样看着悦悦慢慢长大,摘下红领巾,穿上中学校服,然后上大学,去国外。这个老房子,只留下主人和我。

  近年来,主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迟早有离开的一天,可她牵挂着悦悦啊。自从悦悦去了国外,就一年才回来一次,主人心里尽管十分寂寞,却从不肯当面跟女儿说。

  那天晚上,她知道大限将至,躺在床上摸着我的脑袋。

  “我要死了。如果你不是一条狗,而是人,那该多好。我就可以托你办一件事,帮我打电话给悦悦,跟她说一声,生日快乐。”

  主人说完这句话,无力的手便垂在我的脖子上。她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蹲在她的床边,无声地流泪许久。

  为了完成主人的心愿,我特地拨通了悦悦的国外电话。但很可惜,我只能对电话吠出两声。我的语言,人类无法听懂。没有办法,我想到找别人代劳。那天晚上我在深夜的街头等了好久,冲每个经过我的人大叫,但他们都不理我,权当我是一只发疯的流浪狗。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时,我终于等到一个可以听到我说话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听得到我说话。她难道能和动物对话?总之,我抓住这个机会,要她帮我打电话。可悦悦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后来,那女孩子的男同学也过来了。很奇怪,他也能听到我说话。

  这对组合,真是奇怪。

  昨天晚上是悦悦的生日。我让那女孩子的男同学给悦悦留言了。主人的心愿终于完成了。我慢慢走到房外的走廊,走向花盆下方的狗笼。我钻了进去,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跟我的主人一样,足够老了,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生日快乐,悦悦。

  医护人员离开了,一切都恢复安静的老房子,一通电话响了。

  无人接听,转入留言。

  “妈妈……对不起……”

  编辑/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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