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小人国会晤巨人国
傅小蕊不太喜欢生物课。
原因很简单,因为生物老师是整个年级公认的催眠高手。
傅小蕊昏昏沉沉之际,老师已讲完了第五章,他拔高声音做了个自以为很华丽的结尾:“总的来说,巨人症和侏儒症大都是由生长激素过多或过少所导致……”
安静了整节课的教室,突然掀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
同桌适时转脸瞥了傅小蕊一眼,神情饱含同情。
傅小蕊一下就清醒了,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嘴唇紧抿,想解释自己根本不是侏儒症,只是比正常人稍微矮了那么一点,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
与她同样深感尴尬的还有最后一排的任白。任白是跳级生,比他们小两岁,也绝非什么古怪的巨人症,只是较常人高些,身高突破了两米,每天进出门都得低头躬身。
而傅小蕊呢,今年十七岁,身高自初一时就再没增长,始终保持在一米四的高度,比最稳定的三角形还要稳定。
当天下午,轮到傅小蕊值日。班里调皮的男生故意将黑板擦放在了黑板顶部,看着傅小蕊踩凳子也够不着,端着手臂在下面幸灾乐祸。
傅小蕊鼻尖沁出汗珠,咬紧牙关踮起脚——
然而没等她放手一搏,一只属于男生的手臂就已经取下黑板擦,转而递给了她。傅小蕊定睛一看,是任白。任白在底下那群男生的唏嘘声中面无表情,面对她的道谢也只是干巴巴地点点头,然后背上书包弯腰出门,大步流星地走了。
走廊里挤满了放学回家的同学,随着人流往前移动的任白最为鹤立鸡群。薄暮余晖斜斜地洒在他身上,他好像误入了小人国的巨人,无所适从。
傅小蕊收回目光,专心擦黑板。
她的情况与他类似,她像是误入了巨人国的小矮子,同样无所适从。
02矮人星碰撞巨人星
校庆那天下午全校有活动。
每个班级都准备了节目,“全体同学”共同参与。但是很显然,这些“全体同学”里并不包括太过别具一格的任白与傅小蕊。
大家彩排时,他们俩也跟着大部队去练习。只是相比台上练得热火朝天的同学们,他们俩的角色显然轻松又悠闲得多。
傅小蕊捧着道具坐在舞台下,随时准备递上道具。
另一边的任白守着电脑,根据节目的剧情变化播放不同的背景音乐。
傅小蕊和任白同病相怜,却没有任何交流。傅小蕊偶尔抬头会瞧见对面盯着电脑的任白,任白察觉到目光会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暂相聚,随后各自迅速撇开。
文艺作品里说的同病相怜并不实际。自卑离群如他们,不会再希望找到一个镜子似的盟友,时刻照出自己的“特殊”,时刻提醒自己的孤独。
傅小蕊和任白正式说上话是校庆活动结束后。
全班同学都交回道具离开了礼堂,只留下了傅小蕊与任白,一个整理道具,一个调试音响。傅小蕊的工作繁杂,完成后抬头,却发现任白仍然没走。
他正盯着电脑,一脸的专心致志。
傅小蕊犹豫片刻,出于礼貌问:“快六点了,你不走吗?”
任白在电脑后探出脑袋,轻声应她:“我想看完这部电影再走。”
傅小蕊想想回家就得做作业,不如在这里看一会儿电影,也跟着凑过去。任白见她凑过来,还挺受宠若惊的,近乎手足无措地将椅子让给她,自己又去搬了一个。
任白调大声音,在热闹过后的礼堂与傅小蕊相顾沉默地看起了电影。
电影是部经典黏土动画片,女主人公玛丽与男主人公马克思通过信件维持着这段珍贵而又可爱的忘年之交。玛丽没有朋友,有的只是让同龄人远离自己的雀斑和破碎的家世。马克思同样境况堪忧,年逾不惑的他患有自闭症及肥胖症,总觉得自己无法与人沟通。
两人隔着赤道,忽略南半球与北半球的距离与时差,就这么成为了朋友。
两人的笔友关系从1976年维持到1994年,期间玛丽经历成长、恋爱、结婚、离婚,而马克思却始终孤身一人。故事到了最后,成年的玛丽终于来到纽约看望马克思。
而玛丽却永远错过了见马克思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唯一且永恒的朋友,去世了。
直到任白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纸巾,傅小蕊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不明白,一部动画电影而已,怎么会让她有那种冲撞心灵的感觉。正窘迫间,她听见任白坦然道:“我也很想哭。”
傅小蕊诧异着抬头看他,任白问她:“你有朋友吗?”
傅小蕊迟疑片刻,沮丧地摇头。同龄人都觉得和她一起玩像带着小孩子,她因为自卑性格也难免闷了些,长此以往根本找不到朋友。
任白垂下脑袋:“我也没有。”
来自傅小蕊矮人星球的孤独,与来自任白巨人星的孤独,就这么久别重逢了。
03被支持的滋味
任白的人缘并不差。
至少因为他的身高优势,像大扫除之类的班级活动里,会有很多人找他帮忙,不过不是要求他和自己换更劳累的工作,就是让他打扫天花板。
他的身高与众人格格不入,大家平常很难接纳,但这并不妨碍在大扫除到来时有很多人对他笑脸相迎,因为他们有求于他。
这天傍晚的大扫除,体育课代表就腆着脸跟任白换了任务。
任白也好说话,当即答应下来,握着扫帚、踩着凳子就仰起头,清扫天花板角落的蛛网及灰尘。他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熟能生巧。
傅小蕊这种矮个儿,只能劳烦去扫扫地倒倒垃圾。她提着垃圾筒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刚好看见天花板上掉了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下来,任白忙着去挡,不知道有没有挡住——
几秒钟后,任白痛苦地揉着眼睛,跌跌撞撞地从凳子上爬起来。
周围的人还在观望,傅小蕊已经冲过去:“你怎么了?”
任白说话都开始哆嗦:“……不知道,就感觉眼里有什么东西,很疼。”
傅小蕊干着急,不知道怎么办时,体育课代表从旁边冒出来,用官方的语气指责任白:“你这么大个子,也不知道小心一点儿。而且清扫天花板,你也是自愿的啊。”
傅小蕊被他的语气闹得心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任白先是被送去了校医室,校医紧急通知他去市医院检查。接下来的一周,任白都没有回学校。她在办公室听老师们聊天,才知道是蜘蛛卵掉了进去,差点害任白失明。
傅小蕊惴惴不安地又等了半个月,任白才终于来学校了,但左眼还敷着药。
全班都去任白面前表示了慰问,除了体育课代表。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他坐在座位上跟座钟似的,无动于衷。看着他,傅小蕊这个旁观者都被气得咬牙切齿。
当天下午放学,傅小蕊值日锁门。她想了想,走到体育课代表桌子前,拿走了他惯用的减疲劳眼药水倒掉,坏心眼地在里面灌了自来水。
做完这一切的她重新将眼药水放回他座位,关窗锁门。半小时后,她去而复返。她手里握着在校门口新买的同样的眼药水,换下了那瓶被自己做过手脚的。
她不能变成她所憎恨厌恶的那种人。
傅小蕊长出一口气,转身,恰巧对上窗外任白考究的眼神。
傅小蕊有点尴尬。
“你在体育课代表座位前做什么?”任白问。
傅小蕊支支吾吾半晌,她并不确定任白看到了多少,但抬头看见任白明亮的眼睛,她硬着头皮还是说了实话:“好啦好啦,我承认我一时昏了头,想要为你出口恶气。”
任白睁大双眼。
在傅小蕊说完实情后,任白有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害羞地红了脸,笨拙地再三向她道谢。夕阳下,他因为羞涩而涨红的侧脸出奇的俊秀。
道谢都太轻,他那盛大的感动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因为个子太高,他已经习惯了生活中层出不穷的不方便,与同龄人看好戏般的有色眼光,他都快要忘记被支持是什么滋味了。
而傅小蕊却站在了他这边。
终于有人,愿意站在他这边。
04个子高不等于天赋异禀
任白左眼的纱布去掉那天,学校发了新校服。
傅小蕊的是最小号,偏偏穿上身仍然像是唱大戏。翌日学校升国旗,傅小蕊身边的同学全都望着她那戏服一般的校服嗤笑。
傅小蕊早就习惯了别人在面对她时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优越感,她也懒得去深究大家为什么总对嘲笑她身高这回事乐此不疲,她只能装作不以为意。
午休时任白却向她提起:“你校服太大?改一改呢?”
傅小蕊站上好几级的阶梯上,才总算能与站在平地的任白并肩站立,她嘿嘿笑,沉醉于此刻虚伪的满足感:“我改过了啊,还是大。”
“你要不介意……”任白索性坐下来,改为仰望她,“我帮你改吧。我奶奶是裁缝,我小时候跟她一起学到不少,衣服改小一点应该没问题。”
岂止是没问题,几天后收到像量身定做一样的校服,傅小蕊简直目瞪口呆。
她的衣服都是童装店买的,校服更是从未穿过合身的。而任白帮她改过的校服不但十分合适,口袋边角处还缝了一个呆萌的笑脸。
傅小蕊傻乎乎地盯着他看,鼻头忽然有点酸。
任白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哎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改得不合适?要么你是因为改得太丑?这也不能怪我啊,你知道校服本来就丑得天怒人怨的……”
傅小蕊哈哈大笑。
她拍拍任白的肩膀,鼓励他:“我说你以后可以开个成衣店啊什么的,这手艺多牛掰啊,可别浪费哦!”
任白也笑,挠头道:“我才艺可多着呢,我还可以进国家队打篮球呢。”
“你打过篮球吗?”
任白语结:“我这么天赋异禀,一定一学就会!”
事实证明,不是你身高有优势,就一定会在打篮球这项运动上天赋异禀。体育课上,在接连二十个投篮都没有进筐后,任白怂了。
隔壁班的篮球队长还落井下石地挑衅:“啊哈,任白你白长这么高啊,篮球都不会打!”
任白拍着篮球,不出声。
篮球队长看他软弱,气势更加嚣张,话里有话地开始攻击他的身高。
傅小蕊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走上前去叫停:“谁说任白不会打球,没听过一句话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你们下周五不是有篮球赛吗,到时候任白一定参加,要是你们输了,就必须得给任白道歉!”
任白没拦得住爆脾气发作的傅小蕊,低声抗议:“我真的不会打篮球啊。”
傅小蕊回头,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你伸手就能够着篮筐了,没道理学不会!”
05进步神速啊少年
傅小蕊和任白去图书馆借了一大堆讲述篮球理论的书籍。
但只有理论知识是不够的,接连好几天放学,他们俩人都偷偷摸摸跑去观摩校篮球队的训练。傅小蕊适时提点任白:“你跑快一点,手伸长一点,篮筐不在话下的。”
任白像模像样地点头,只是自己摸到篮球那刻就又怂了。
他手指关节太长,骨节还是弯曲的,平时生活中无碍,只是没法像其他人那样握紧,或是平稳地控制住篮球,篮球在他手中并不稳定,因而很难投中篮筐。
任白低落道:“要不就认输吧?也许我们可以去试试跳高?”
傅小蕊便垂头丧气地跟着他去还篮球。体育馆上了锁,傅小蕊观望了一圈,对任白说:“那边窗户还开着,你把我举起来,我从窗户钻进去,把球放回去。”
任白皱眉:“会摔的,有危险。”
“窗户下面不是有软垫吗?你对准方向,我就从那里跳下去。”
任白斟酌再三,同意了。傅小蕊踩着他的肩膀,吃力地爬上窗户。任白握住她的双脚,用余光瞅准软垫所在的位置,循序渐进地使力。
小矮个儿傅小蕊胜就胜在灵活,她纵身一跳,完美地落在软垫上。她挥了挥手,对着窗外的阳光与任白露出笑容。她忽然说:“任白,其实你看你是可以做到的。你投篮时,把篮球想成一个人就行,你想着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去,就不会顾及你颤抖的手指了。”
傅小蕊夸赞着牛肉面的美味,任白却接到了篮球队的电话。
“任白吗?省里选拔球员那事儿,你被选上了,恭喜啊。这周你收拾收拾,下周就可以去省里的体育大学报道了!”
任白挂了电话,看一眼对面吃得热火朝天的傅小蕊,忽然不知该喜该忧。
08最萌身高差
傅小蕊对此的反应却出乎任白预料。
她开心得手舞足蹈:“这是好事啊!这等于被大学提前录取了啊!为什么不去?”
任白欲言又止地望着她,神情犹豫。
傅小蕊的笑容一点点从嘴角垮下去,她此刻有多开心,就又有多不开心。
“任白,我很高兴看到你越来越好,这对我是莫大的鼓励。”傅小蕊垂下脑袋,“但是我又有点自私地希望……希望你别走得那么远,我腿短,追不上。”
任白抿紧嘴唇:“那我就不去了,和你一起高考,我成绩好,不怕。”
傅小蕊很真诚地笑了:“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不去?再说省城离这儿又不远,我可以去看你啊。任白,真的,我希望看见你越来越好,所以别放弃这次机会。”
任白沉默良久,点点头。
其实如果没有遇见傅小蕊,他现在还是一个对篮球一无所知的少年,孤僻,古怪,守着内心那团挥之不去的阴霾得过且过。可傅小蕊像束光,扫清了那些阴霾,让他看见那么多的可能,与那么多的美好。
傅小蕊失落他跑得快,她跟不上。任白却只是想自己多努力一点,早日变得更好一点,然后将所有美好都告诉傅小蕊,激励她跑得更远。
那时候陪他打篮球,傅小蕊说:“我这么矮,这辈子都没办法打篮球了。”
任白就想,那自己就投进许多许多球,当作礼物送给傅小蕊。
那些傅小蕊难以企及的梦想,他可以帮她实现。
任白在那个周末踏上去省城的大巴,他背着大包小包,手里还拖着一大袋胡萝卜。他不容拒绝地把那袋胡萝卜塞给傅小蕊:“榨汁机我快递到你家了,以后记得每天都喝果汁,踩自行车。”
傅小蕊拖着那一大袋胡萝卜哭笑不得。这是,大巴上有人打趣:“瞧,最萌身高差!”
傅小蕊倍感窘迫,开玩笑道:“你确实太高了,总是仰望你很累的。”
任白笑笑,蹲下来,改为迎着烈日仰望她:“那你要快点长高啊,以后换我来仰望你。”
傅小蕊用力点头。
她要快些长高,快些变好,她希望她和任白谁都不用再仰望对方。
能够并驾齐驱才是最好。
09洪水中的意外
升入高三的傅小蕊在短短半年内蹿高了十厘米。
虽然她还是拖班级平均身高的后腿,但是嘲笑她的人越来越少,拥挤的公交车上窘迫的境况也得以改善。她买到了合身的外套和裙子,同桌也夸她最近自信很多。
三月份时,傅小蕊去省城咨询大学自主招生考试的消息,顺便也去看望了任白。短短几个月没见,任白好像又长高了,嫉妒得傅小蕊咬牙切齿。
而任白盯着长高不少的傅小蕊目瞪口呆。
傅小蕊给他带了不少小吃,分给他宿舍的其他人。任白上铺那兄弟盯着傅小蕊目不转睛,对他窃窃私语:“这谁啊?挺漂亮一姑娘啊。”
任白蹙眉,顿时有点烦躁,踹了他一脚,叫他出去领外卖。
任白对外表不太敏感,哪怕还是小矮个的傅小蕊在他眼里就已经很好看。现在,长高后的傅小蕊吸引的并不只是他的视线,还有更多人欣赏的目光。
他明明应该对此感到欣慰,却莫名其妙地闷闷不乐。
但他知道,傅小蕊的美好并不只是这些,她值得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欣赏与爱。
清明节后雨季开始了,高考又迫在眉睫,傅小蕊不再来找他。任白每天守在电视机前看天气预报,可最近的天气永远是中雨、雷雨、暴雨,他根本没办法回去当面给傅小蕊加油鼓劲,就连外出都成了有危险的事情。
S省位于盆地区域,四面临山,当地的电视台已经报告了多起由暴雨引发的山体滑坡泥石流事件,受灾场面触目惊心。
好在五月底时天气终于转晴,趁着短暂晴朗的周末,傅小蕊打电话给任白,叫他回高中学校帮大家搬一下教室的书。马上就要高考,他们要清空教室布置考场了。
任白抵达时还是艳阳高照,和大伙一起搬了几轮书下来,天边乌云压城,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不出半小时,果然一场滂沱大雨,大家挤在教室里,望着窗外如注的雨水叹为观止。
暴雨势头不减,一小时后大家开始骚动起来。
雷声夹杂着雨声,导致大家对远处传来的异样声响一无所知。五分钟后,走廊里掀起惊叫声,班主任继而狂奔进教室,叫大家排队去操场躲进地下的防空洞里。
傅小蕊摔了几跤,任白将她扶起来,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暴雨随着人流往前跑,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最后。他们根本不敢抬头看,远方迅疾蔓延而来的洪水像是一只被解开封印的巨兽,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袭来。
任白将傅小蕊推进防空洞,自己成了班级最后一个。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年久失修的防空洞洞口已然变形,普通人还好,任白这种骨头大、体型壮的人,就卡在了洞口。
傅小蕊连忙叫同学过来拉,只是任白的骨头卡在了洞口,用力拉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挤得他骨头生疼。外面的形势已不容乐观,但众人联手都没办法将任白拉进洞里。
傅小蕊慌得不停掉眼泪,拖着任白的手徒然地将他往里拖。
任白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苍白,他同样害怕得浑身战栗,只是他却反过来安慰傅小蕊:“你别哭,别管我了,往里爬,大家都在里面等着你呢。外面应该还有人没进来,他们可以帮忙把我往里推,你先走,我一会儿就跟上。”
傅小蕊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任白狠狠心,掰开她的手让她快走。这时,防空洞里面的同学也过来拉傅小蕊。班主任适时出声,让傅小蕊去前面和同学们会合,她守在这里协助后面的人拉任白进来。
只是洪水漫过来不过分秒间,引起的地表振动让傅小蕊跌坐在地。她慌张地回头去看,洞口没有光,黑暗中也没有脚步声,更没有任白的身影。
10涉水而行与无数可能的将来
那年高考推迟到雨季彻底告别的七月。
傅小蕊从考场出来,站在校门口良久。家长接到孩子便陆陆续续返家,校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少。傅小蕊却始终在等,直到有男生叫她:“傅小蕊?”
傅小蕊闻言咧开嘴角,向着声源处小跑过去。
任白坐在花坛边,左腿被绷带包得像个粽子,朝傅小蕊伸出手:“拉我一把。”
“什么时候去医院拆纱布?”
“明天就能去了。”
傅小蕊盯着他的左腿看,仍然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洪水来临之前,有老师将他拉了进去,只是他的左腿被石块上的铁丝钩住,动弹不得。洪水顺着洞口漫进来,可不能动的任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在任白感到绝望时,一只篮球顺水而下,刚好砸在他的脑袋上。他被砸得浑身一哆嗦,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出于应激反应已经抽出了左腿。
“真不可思议,竟然是一颗球救了你。”
任白也笑:“大约是我平常和它的同类相处太久,危难时刻我的爱球呼唤它的同族来解救我吧,哈哈哈。对了,明天我们学校有球赛,你要不要来看?”
任白当然不能上场打球,他只是带上了自己那颗有些破旧的幸运球,交给队友,在观众席上欢呼。傅小蕊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时不时瞥向他的腿,倒是任白挺腼腆地问:“待会儿陪我练球吗?我的腿还没好,没法跑太远捡球,要不你帮我捡球?”
少年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容,傅小蕊微愣,而后用力点头。
任白转过头去看球,左手却悄悄伸过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那些盛大而温婉的情意都寄托在里面,他希望她能懂。
她当然懂。就如曾几何时,她懂他的孤独一样。
虽然他们都曾被孤独环绕,都曾不被青春里的美好青睐,但千金不换的并非只有梦想,还有他们本身面对所有阴霾以及困苦仍能坚持下来的强大力量。
那力量足够强大,交付给他们足够的幸运,让他们顺利涉水而行,并将通往更为宽广浩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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