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pple

　　编辑/眸眸

　　这是一个不作就不会死的年代，可偏偏有人就靠“作”活着，还有人靠“作”狠狠地爱着。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极了那个人，明明有人比他帅，比他条件好，比他更爱你，可偏偏，只要他站在你面前，你就像中了毒一样，无法拒绝他。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们都有病。这篇故事，写给所有辛苦喜欢着（过）一个人的姑娘。

　　

1.小八就是那个永远选择原谅的农夫

小八原先并不叫小八，她有自己的名字——李贞禾，很韩范儿的名字对不对？“小八”是我们赏赐给她的外号，典故出自她被同一个男生甩了八次。

　　那时候我们几个女生一起租了一套带阁楼的房子，房子虽然面积小，但房东把它打扮得很漂亮。它有一个小小的阳台，上面种满了植物，还放了一个白色的秋千。我们看房子的时候恰是五月，一推开阳台门，呼吸间都是栀子花的清香。茂盛的绿萝从阳台顶部特制的架子上垂下来，使小小的空间宛如一片小小的森林。

　　我看到这房子的第一眼就喜欢得要命，步子都迈不动了。房东趁机都没让我们还一毛钱的价。

　　当时我们有三个女生，当职员的我，当模特的晴晴，画画的乔安，小八是最后搬来的，占据最小的一间阁楼。因为年龄接近又都性格开朗，我们很快玩成了好朋友，小八也在某个月黑风高，大家集体喝多而自曝糗事的夜晚说出了她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她谈过八次恋爱，可八次恋爱的对象是同一个人，而且，每次都以被甩告终。

　　到底是怎么个脑残法才能让她被同一个男人抛弃八次？我们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后来又盘问过小八多次，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大概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她中了邪。

　　这是我们都赞成的答案。每次她不在的时候，我们谈起这段八卦都还兴奋不已，拿小八的案例分析出的成果几乎可以养活一年的情感专栏，可到最后还是小八自己说的三个字更为贴切：“我有病”。

　　她岂止有病，简直病入膏肓。

　　我们都见过小八的男主贺黎明，第一次见面是他来求小八复合。他在楼下站了一夜，我们把小八锁在小阁楼里，不让她再入魔爪。可天亮的时候我们都睡着了，她从这边的阳台爬到隔壁家阳台上敲门，把隔壁小夫妻差点吓出毛病来。最终她成功逃脱我们的“监禁”，义无反顾地向第九次失恋扑了过去。

　　其实，摸着良心说，贺黎明长得还不错，个子高，肩宽，小脸，有一双勾魂的大眼睛，笑起来很温柔，整个人也很挺拔，气质佳，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但他也没有美到不可方物、秀色可餐、看一眼抵万年的程度，况且，再漂亮的人，就像一条蛇，再漂亮的蛇，但凡它咬了你，你还能再当几次农夫？

　　可小八就是那个永远选择原谅的农夫。

2.在他的未来里，他并没有给她安排哪怕一个角落

小八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姑娘，也是我租房子的那些年里遇到的最能干的室友之一。阳台上快要养死的植物都是她救活的，她还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砖头和水泥给楼下的流浪猫们砌了个小房子。那小房子就在花园的正中间，看上去竟然毫无违和感，就像是原有的建筑一样，甚至好多天之后才有人发现它：“那个是什么？以前好像没有啊。”

　　因为那小房子跟社区景观融为一体，所以竟一直没有人去拆除那个“违章建筑”，小猫们在里面安居乐业。

　　她是我们中唯一一个会起来做早餐的人，而且做得特别好，照着网上那些漂亮的早餐图片，再加上她自己的创意，让我们周末都起得特别早，因为这样可以吃到她做的早餐。

　　我们集体出游，攻略都是小八做。她像导游一样带着我们，给我们买统一的T恤，冬天是统一的帽子，我们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跟着她，然后费用平摊即可。每次出去玩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吸引好多目光，浩浩荡荡，充满活力。

　　小八还有技能，是UI设计师。她在一家很大的互联网公司上班，是我们四个里面工资最高的，但也辛苦，常常加班到深夜，我们经常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难得的是，她很少抱怨，她骨子里是喜欢工作的。

　　小八性格也好，外表大大咧咧，心思却细腻，会照顾人，懂得为别人着想，是那种很懂事的小姑娘。

　　除了长得不那么漂亮之外，小八真正是我们的女神。我们都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得到小八，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都要好好珍惜。

　　而偏偏，那么好的小八就是过不去贺黎明这道坎。

　　他们第八次分手，是因为贺黎明辞了职回老家创业，这算是他们最和平的一次分手。其实只要贺黎明开口，小八一定是可以丢掉一切跟他一起走的，但贺黎明深明大义地说：“我不能让你放弃那么多，我也不值得！”

　　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有打算带她走。在他的未来里，他并没有给她安排哪怕一个角落。

　　小八搬进阁楼之后常常缠着我们给她介绍男朋友。

　　她把贺黎明的照片拿给我们看，在小小的阁楼里面转圈：“你们要给我介绍比这个更好的，比他眼睛大，比他腿长，比他温柔，比他爱我……”

　　我们打断她：“别的不敢保证，但比他爱你的，绝对没问题！”

3.她所有关于贺黎明的不好的记忆，都被系统清空了

第九次复合之后的小八，表现出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焕发。后来我们才知道，为什么小八对贺黎明念念不忘，因为他一发浪，哦不，我的意思是，他浪漫起来，但凡有一点少女心，谁都扛不住。

　　那次是小八第一次作为主设计师参与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项目设计，而且，她负责提案主讲，于是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矫情的微信：我紧张得想哭，如果你在身边多好。

　　其实小八平时并不这样，偶尔一次，也许因为那真的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谁也不知道，贺黎明看了那条微信之后，从老家，一个遥远的三线城市，开了十八个小时的车过来，站在小八上班的写字楼门口。

　　小八看到他差点失声痛哭，他却什么也没说，只远远地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等她结束从里面出来，他还在楼下，迎接她的，仍是他包容天地万物的微笑。

　　贺黎明上前将小八熊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小八所有的怨恨与防线全部宣告崩塌。所以，就算我们将她锁在房里，她宁愿爬阳台也要出去见他。

　　之前的八次恩怨情仇，她要找男朋友的决心，以及所有关于贺黎明的不好的记忆，都被系统清空了。

　　从那天开始，小八跟贺黎明开始了十八小时车程的异地恋。贺黎明在老家开了一家租车行，他曾对小八说，会开着凯迪拉克车队来娶她。

　　她跟我们说，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车队，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结婚，她愿意跟他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一起回家，那才是她能想到的最大幸福。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并不是晶亮的光彩，而是黯淡的神色，像在说着一件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对贺黎明来说，小八就像是一间偶尔光临的咖啡馆，他享受光顾她的美好，却从未把她当成家。

　　当然，他肯定也会光顾其他“咖啡馆”。

　　这是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4.在爱情里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吧

小八与贺黎明的异地恋持续了大概三个月，这期间他们一直没有能够见面，小八很忙，贺黎明更忙，直到有一天晚上小八破天荒很早地下班回来。从看见她一进门面色潮红的样子我就知道，结下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跟贺黎明有关。

　　果然，小八那天对我殷勤极了，小心翼翼地跟我商量：“这周五贺黎明要来看我了，他可不可以住在我们这里？”

　　“当然不可以，为什么不住酒店？”我带着对贺黎明长久以来的偏见，自然是不待见他的。

　　“因为这里像家呀，我还可以给他做饭，而且，周末刚好晴晴回老家，乔安出去写生，就剩你了……”

　　我看着晴晴和乔安，她俩笑嘻嘻地摊摊手，显然早已知道：“反正我们不在，你看着办。”

　　小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如果我不答应，小八该会多伤心！虽然我很不喜欢贺黎明，但最后还是松了口。

　　那几天小八忙得像一个欢快的小妇人，把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收拾了一遍，包括我们的房间。

　　她买了百合的花骨朵养在花瓶里，等贺黎明来，它们刚好会开了，又特地在网上买了一床新床单——光那个床单就挑了整整一夜。我记得我睡着之前她问我哪个花色好看，等我迷迷糊糊醒来，她从我床下面的地垫上站起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蹦跳着走了：“终于买好啦！”

　　我看了一眼手机，早上五点四十分。

　　为迎接贺黎明的到来，小八几乎是按照迎接国家领导人的标准来安排的。新床单在第二天就到货了，因为小八付了加急邮费。她一回来就将它扔在洗衣机里洗，又泡上薰衣草味的柔顺剂。

　　无印良品风格的素格子床单晒在阳台上，小八荡着秋千傻傻地望着，仿佛是贺黎明挂在那儿一般。

　　在爱情里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恶意吧。

5.如果人是机器多好，所有的程序早已编好，不必喜欢不必心痛，不必悲伤

贺黎明在周五的早上如期到达。因着上次的尴尬，我并没有跟贺黎明有多少接触，晚上尽量回来得很晚，早上早早出门，给他们多留出点空间。周六的时候刚好一个大学同学来出差，我们许久不见，她热情地邀请我陪她住酒店，晚上可以聊天，我便跟小八说了不回来。

　　“家就交给你们了哦！”我早上走的时候对他们说。

　　贺黎明拿着拖把说：“我白天负责帮你们打扫卫生，晚上做好饭等小禾回来，全职美貌男保姆就是这么贴心，好用不加价。”

　　我和小八嬉笑着一起出门了。我想，也许这一次他们可以地久天长，那就是小八的圆满。

　　我收到小八的微信是在凌晨四点钟，她说：“你随时可以回来，贺黎明走了。”

　　我迷迷糊糊打开手机，看到这条微信时以为自己做梦，再看一遍后，突然清醒过来，心想她一定是出事了。

　　我到家的时候，小八独自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灯是我开的。她坐在沙发上，盘着腿，地上放着十几个饮料罐儿。

　　我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人呢？”

　　小八已经不再坐着了，利索地从柜子里拿了泡面，在厨房煮了满满一大碗，还加了鸡蛋，加了火腿肠，一副要撑死自己的样子。

　　“他被我赶走了。”她哧溜哧溜地吸着面条，中气十足地说。

　　小八平时优秀的语言组织能力这会儿都被狗吃了，我听了她断断续续的描述，整理了半天才大概明白，她白天特地请了半天假，准备回来陪陪贺黎明，给他亲手做一顿晚餐，还在公司楼下的超市买了好多菜，结果开门进屋却发现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觉得小八应该习惯了，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先睡一觉，因为之前她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星期了，累是当然的。

　　我看着她将那么一大碗面全部吃完，利索地收拾了客厅，然后噌噌跑上楼去，又抱着一堆东西下来，包括她才买的那套床单。

　　她将那床新床单扔进了洗衣机，又跑到乔安房间，把乔安画画用的颜料拿了好多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把那些颜料统统倒进了洗衣机，打开了按钮。

　　洗衣机传出放水的声音，不一会儿开始机械地转动，转得毫无感情，它无法分辨那些颜料与床单都带着悲怆和愤怒。如果人是机器多好，所有的程序早已编好，不必喜欢，不必心痛，不必悲伤。

　　床单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块硕大的调色盘，红的、蓝的、绿的、黄的混在一起，小八抱着它坐在卫生间失声痛哭。

　　我站在外面，不敢上前，只呆呆地坐在门口守着她。

　　天不知不觉已经亮起来了。

6.贺黎明是唯一一个为她打过架的人

小八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其实她是个非常有自制力的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不会因为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别人。我们常常嘲笑她是习惯了，她也毫不避讳，挥着手坐在沙发上朝我们大喊：“我才不在乎啊，我根本不在乎，都过去了！那个浑蛋已经翻篇了！”转眼她又会抱着手机，像个小女孩儿般得意地向我们炫耀，“今天那个浑蛋又来找我，我没有理他，我再也不会理他了，你们监督我！”

　　但一般情况下我们很快就会发现她的叛变，她仍然会回他的短信，接他的电话，语气正常地跟他说话聊天。常常她挂了电话便发现我们三个直愣愣地瞪着她，便会调皮地向我们吐吐舌头：“没什么啦，不要这样啦……”

　　小八很好。或者应该这样说，我们看到的小八很好。她每天情绪饱满地上班下班，提到贺黎明也不会变脸发飙，还是会在喝多了的时候让我们给她介绍男朋友，甚至还见了几个，不过都是相互没看对眼。

　　有次我们四个都挤在她的房间，两个在床上，两个在床下，她问：“有没有人为你们打过架？”

　　对，贺黎明是唯一一个为她打过架的人。其实那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是他们刚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有一天她在路上被车子刮了一下，她摔倒了，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司机特别蛮横，不仅不道歉，还满嘴脏话。

　　贺黎明一声没吭，随手捡起路边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只被人丢弃的破鞋子，冲上去照着那司机的脑袋就是一下，把司机打蒙了。

　　之后反应过来的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一只羽毛球拍。

　　那场架打得毫无道理且毫无美感，不一会儿他们就被围观的群众给劝开了，但那却成为小八心里史诗性的时刻。

　　有个男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拼了命去跟人打架啊！

　　“贺黎明打架的姿势特别帅，真的……”

　　这话在我们听来，就好像祥林嫂的那句“我真傻，真的……”。

　　而那场被小八认为是世纪之战的斗殴，在我们的理解里是某些男性身体里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作祟，就像好斗的大公鸡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定性，小八遇上了就是保护小八，小九遇上了则是保护小九，也许是在马路上随便碰到的弱女子也有可能。

　　贺黎明天生就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尤其是对女人。会来事儿的女人容易赢得男人的保护欲，同理，会来事儿的男人往往被女人认为是浪漫、放荡不羁……

7.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在路人的视线里，在她轻轻的抽泣声中，她显得那么可怜

好在，我们痴情的小八虽然情场失意，但事业顺利。几个月后，小八参与的那个项目成为公司最具潜力项目，公司还特别办了一个酒会，小八说可以带家属，因为公司说之前大家太辛苦，感谢家属的支持。

　　我们作为小八的家属一起去参加了酒会。其他人基本都是带男女朋友的，像小八这样带室友的倒是不多，但大家因为都是年轻人，玩得倒不拘束。

　　小八还作为新人代表上台发言了，平时大大咧咧的她，站在讲台上还真有点光芒四射的意思。每一个认真工作的女人都有特别的神采，看到她华丽转身的样子，我们都由衷地佩服她。

　　可谁也没有想到世界竟然这样的小。酒会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三楼的一个大厅里举办的，结束的时候，走到大堂，小八突然站住了。迎面走来一个大堂经理打扮的女人，胸前的名牌写着“Lisa”。

　　Lisa看到小八也愣住了，但一秒钟后便恢复了她的职业微笑。她开口说话我们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天跟贺黎明在一起的女生。

　　“听说你们分手了啊，是因为我吗？其实那天我们真没什么。不过，贺黎明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八没说话。

　　Lisa把脸凑到小八耳朵边，但声音却没有低，我们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他跟我说过，不管他怎样，你都会回到他身边的，但我不会。”

　　小八还是没有说话，旁边有同事陆陆续续走过，好奇地盯着我们看。

　　“您这边请，要不要帮您叫车？”Lisa带着她的招牌微笑对我们说道。

　　我们当然不用，一刻也不想多看她。

　　我们匆忙走出酒店大门，过了马路，对面大厦的液晶屏上正放着钻戒的广告，男主拿着戒指跟女主紧紧拥抱在一起，小八突然蹲在路边，轻声哭了出来。

　　陆陆续续有行人走过，看着我们。我们三个围成一个圈，将小八围在里面，她被淹没在贺黎明与Lisa制造的悲伤里。

　　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在路人的视线里，在她轻轻的抽泣声中，她显得那么可怜。

　　但这并不是那天最后的结局，小八哭了一会儿，突然转了悲伤的基调：“我在这儿哭什么？我们吃夜宵去啊！”

　　最后的最后，我们在烧烤摊闹到半夜。

8.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无论你如何拼命去戒，总有一个戒不掉的过程

项目暂时告一段落，小八有了四天假期，我们决定一起陪她去厦门玩，忘记关于贺黎明的一切。那段日子贺黎明一直断断续续有打电话给小八，解释那天的事。

　　但我们谁也不再关心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八内心的崩溃早已经不需要什么真相来解释了。

　　后来，贺黎明大概是有了新动态，便不再有消息，小八隐隐有失落，但我们反而都觉得心安。如果贺黎明一辈子不来找她，她的人生也就那么过去了。每次在她决定彻底不再理他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撩拨她，把她撩得回归了，他又不懂得珍惜。

　　厦门的海风那么轻柔，厦门的环海路那么美，厦门的人那么多，小八穿着彩色的长裙在海边散步，海风卷起她的裙摆，竟有说不出来的苍凉。

　　我们在厦门的第二天晚上，晚饭时小八表情有点古怪。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什么基本都在脸上，我们很快就察觉了：“是不是他来了？”

　　小八老实地点点头招了。我们没有人同意她再去见那个浑蛋，她不管说得多么绝情，一看到他就注定是输。

　　但这一次贺黎明竟然不是来求复合的，他的租车行出了事，合伙人卷了钱逃跑了，他卖掉所有的家当，还欠了一百二十万的债。

　　他来厦门是求小八帮帮他，他身边的那些朋友，该找的都找过了，他觉得唯一能为他赴汤蹈火的，只有小八。

　　可小八只是个普通的小白领啊，一百二十万，卖掉她也不够。

　　在那么多人牵着手散步的环海路，小八站在离贺黎明远远的位置，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座雕塑。

　　贺黎明在海浪声里大喊：“你还喜不喜欢我了？你再说最后一次，喜欢，还是不喜欢？”

　　小八说不出话来，她静止了那么久，突然弯腰抓起一把沙子扔向他，然后一路狂奔回了住处，她连当着他的面撒一个“我不再喜欢你了”的谎都说不出来。

　　她回来后坐在阳台的地上哭成泪人，把我们一个个推倒在地，大哭大喊：“我也想不去喜欢他啊！我也想再也不要理他了啊！发短信也好，QQ也好，微博、微信也好，什么狠话都可以说，只要一见到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我就做不到了啊！”

　　她把我们的心都哭成了碎片，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无论你如何拼命去戒，总有一个戒不掉的过程。

　　而那个过程，是那么艰难。

9.所有的不舍得，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害怕失去

从厦门回去之后，小八瞒着我们跟公司借了二十万，签了八年的续约合同，又找其他人借了一些，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最后她将筹好的五十万全部给贺黎明打了过去。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喜欢。”这是她对他说的。

　　我们知道后，骂她骂到几乎要与她决裂。

　　小八最后对我们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计回报地去帮他，以后，不管如何，我都绝对绝对不会管他了。”

　　我们并不信，却觉得这次她的表情跟以往那么不一样。

　　后来有一天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在路上看到一对情侣吵架，那个女孩儿被男朋友狠狠甩掉了手，女孩儿脸上的表情那么悲伤，男孩儿却一脸漠然地独自朝前走去。

　　小八突然冲了上去，狠狠给了男生一拳，大声对他吼：“你就这么丢下她吗？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你以后也许再也遇不到像她这么爱你的人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

　　男孩儿捂着脸，被她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了，看她怒发冲冠的样子，以为她精神有问题，吓得边跑边叫：“神经病啊你，神经病吧！”

　　小八后来跟我们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一个瞬间，她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无限忍让，无限卑微，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该放手了，他没那么喜欢你，所有的不舍得，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害怕失去。

10.从此，小八的贺黎明，云淡风轻

贺黎明最后一次回头求复合，是在已经很冷很冷的冬天。那时快圣诞节了，满大街都是红的绿的，十分热闹。

　　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逛街，贺黎明从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寸步不离。那个周末，他跟了我们两天，我们上菜场，他也上菜场；我们不出门，他就在楼下蹲着，跟猫窝里面的猫一起玩。

　　周日的晚上，小八终于肯下去见他。

　　他说：“我把房子卖掉了，先还你一半的钱，剩下的，我给你写欠条，不管你是不是我女朋友，一定还你。但我多希望，你跟我一起，重新开始。”

　　小八收了欠条，说：“我只是你的债主，没有其他。”她的语调冷得如同十二月的天气。

　　贺黎明的欠条一直放在小八的钱包里，半年之后，他还清了她所有的钱，准备东山再起，但欠条并没有要回去。

　　他跟小八说：“如果你哪天缺钱了，就拿着欠条来找我，我不管在哪里，有钱没钱，一定马上给你兑现。”

　　小八只回了一个字：“好。”

　　我们知道小八这次是真的放弃贺黎明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哭成了泪人，但现在她迅速地回了那一个字，然后继续回到我们的麻将中，她和了。

　　受过太多次伤，她已经穿上厚厚的盔甲，那扇一直为他开着的门，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关上了。

　　从此，小八的贺黎明，云淡风轻。

　　我第二次看到小八矫情，是在贺黎明给她欠条之后的那天晚上。那段话是她对贺黎明说的，但她同时群发给了我们。

　　“我太累了，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从前我觉得你的每一次惊喜都是浪漫，都能让我像重获新生，可如今我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少女，我更想要一份安全的幸福。我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再去爱你，我得学着爱自己。”

　　小八把她对贺黎明的热情全部投入工作里面去了，不久之后，她被破格提升，被派去分公司当主管，同时也是同一批进入分公司的新人里面成绩最好的一个。

11.再后来，她在新的城市有了男朋友

小八搬走的时候有一只箱子，又重又大。我们问她里面是什么，她耸耸肩懒得说，后来搬到电梯口，箱子“啪”地一下摔了。箱子没有锁，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倒了出来。

　　东西乱七八糟的，都看不出规律，有包包、相册、玩偶、杯子、钥匙扣，还有糖纸、巧克力盒子……

　　一只哆啦A梦的毛绒玩具刚好落在了电梯门中间，那扇门兀自开开关关，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小八蹲在地上，将那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往箱子里面捡。

　　我们站在一旁，准备帮她，她摆摆手说：“你们别动，我自己捡，这都是我在贺黎明那儿丢失的岁月啊……”

　　原来，那些是贺黎明之前每一次是她男朋友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还有那床染成了五颜六色的格子床单。

　　小八把那只箱子整个儿留在了楼下的垃圾箱旁边。再后来，她在新的城市有了男朋友。我们再也不叫她小八了。